加州的第451號州內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轎車飛馳著,車頭的大燈照亮著前方昏暗的路麵。車廂裏麵搖滾音樂的音量已經放到最大,祁龍平躺在座椅上,舒舒服服地用腳尖擊打著音樂的節拍,行駛控製麵板上顯示轎車正處於自動駕駛狀態。

《諾貝爾獎有力競爭者?商人祁龍的野心和困境》

祁龍正在閱讀某著名雜誌的最新一期社論,裏麵的作者極盡嘲諷之意地談到了自己在追逐諾貝爾獎之路上的困難,甚至暗示自己這輩子和得獎無緣。文章的最後還發起了投票,認為自己得不到諾貝爾獎的竟然占了超過90%。

祁龍無奈地搖了搖頭,也給自己得不到諾貝爾獎點了個讚。

州內高速公路上車流非常少,黑色轎車進入了岔道,從主幹道分離了出去,在暮色蒼茫的平原上仿佛一點飛速移動的光點。黑色轎車沿著農場圍欄邊的車道向原野的盡頭駛去,車身在瓦礫路上上下顛簸,漸漸地,一望無垠的田野變成了高大喬木構成的森林。車子在瀝青雙車道上飛馳,兩邊是高聳的白楊樹,前方道路盡頭有個鐵門,在車子快要駛入時自動打開,迎接著它的進入。

祁龍的家在森林區域,離主幹道隔著很遠一段距離。他把方圓幾平方千米的地都買了下來,幾乎沒人知道他住在這裏。車頭燈已經照到了不遠處的兩層連體豪華別墅,處於自動駕駛狀態的電動車仿佛能感知他的心思加快了車速,很快車就停在了別墅門前的空地上。

祁龍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回家的日子了,一個月前?兩個月前?還是半年前?對於祁龍來說記不記得這些不重要。在祁龍關上後排車門把蛋糕和玫瑰花拿出來的時候,美由紀已經在門口了。

一隻有著鴨子蹼的小貓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斜著頭看著祁龍,它的胸口刻著泛美生物遺傳技術公司的徽章,這種轉基因嵌合型寵物在祁龍家裏還有三個。

美由紀恭恭敬敬地走過來,用手接過了丈夫手裏的鮮花和蛋糕,可是還沒拿穩,祁龍已經一把抱起了她。

“老公,小心,蛋糕要……掉……”

祁龍把美由紀當成旋轉木馬一樣,他才不管這蛋糕會不會甩爛。

“走,我餓了。”

美由紀終於被祁龍放在了地上。

“老公,你今天怎麽這麽高興?”

祁龍甩下美由紀一個人徑直朝大門走去。

“我要拿諾貝爾獎了。”

美由紀一手拿著蛋糕盒的繩子一手拿著鮮花,目視著祁龍高大的背影朝著大門走去。

古典式的長餐桌正對著大門,白色的桌布覆蓋在了桌麵上,桌麵上點燃蠟燭的銀質蠟燭台排成一條整齊直線。擺著豐盛的冷菜和緊閉的餐爐,餐桌四周椅子的椅背高度完全超過一般人的坐高。皇家枝形吊燈盡顯雍容華貴,不過發出的光隻能勉強照清楚整個房間。四周的裝飾以黑色為主,左邊壁爐裏傳來了木柴燒斷的“劈啪”聲,像極了某個東歐伯爵城堡裏的場景。

美由紀拿起餐桌上的威士忌,把祁龍麵前的大酒杯裏斟滿,然後揭開了麵前的一個半圓體餐爐。噝噝作響的油煎鱈魚排散發著肉香,放在旁邊的是水果沙拉、生菜和奶昔,除此之外可頌麵包和裝在廣口玻璃瓶裏的鮮牛奶放置在了正中間。

“是不是因為你今天下午匯報的那隻什麽長生不老的老鼠。”美由紀邊斟酒邊問。

“你怎麽知道?”祁龍揚起下巴把方巾塞進自己的領口,接著拿起刀叉切了一塊魚排。

美由紀斟完酒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看到新聞裏都是有關那隻老鼠的消息。”

祁龍咀嚼著魚排點了點頭。

“老公,你是怎麽做到的?”

美由紀脫口而出後顯得有些窘迫,因為在家裏不詢問有關工作上的事情是祁龍很早就定下的規矩,在祁龍心裏,女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地伺候著自己的丈夫而不過問丈夫的事業,可是今天美由紀打破了慣例。

“你聽說過格列衛嗎?”

祁龍用叉子叉起一塊魚排,指著美由紀問道。

“聽過,很久以前我看的一部中國的電影就好像講了這個藥。”

“一種治療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的藥,你知道從發現這個病到研製出這種藥花了多久嗎?”

美由紀搖了搖頭。

“40年。”

“40年?”美由紀驚呼道。

“從發現一個疾病到知道疾病發生的原因,再到研製針對性的藥物,動物實驗,臨床實驗,最後被藥監局批準,一個科學家辛辛苦苦工作了40年才最終成功,更別提成千上萬的失敗者了。”

“可這和得諾貝爾獎有什麽關係?”

祁龍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想出了一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什麽辦法?”

“計算機模擬世界。”

“那是一個什麽東西?”

“用計算機來模擬實驗。”

祁龍從麵前的雪茄盒裏抽出一根古巴雪茄和雪茄剪,他用黃銅雪茄剪將雪茄頂端截成一個小切麵,利用蠟燭的火焰均勻地將雪茄頭點燃,一縷青煙悠悠地升起。

“是不是就像用計算機預測天氣的那種實驗?我讀大學的時候還學過。”

祁龍用食指和中指捏著雪茄搖了搖。

“那種東西都是小兒科,我說的是完全模擬現實世界的虛擬世界。”

“虛擬現實?”

“不是小孩子玩的虛擬現實遊戲,是百分百還原現實世界的另一個世界。”

“能再說清楚一點嗎?”

祁龍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給妻子定下的規矩了,他深吸一口雪茄,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天氣預報那種計算機模擬係統就是個不靠譜的模型,去年不是一直說比卡特琳娜還要強的颶風要登陸得州嗎?最後怎麽樣?連一棵樹都沒吹倒,所以那些都是不靠譜的實驗工具。同樣地,用傳統計算機模擬出來的抗癌藥物很多都沒法用在人體上。為什麽?因為這些計算機模擬係統都沒辦法百分之百還原現實世界。所以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就得想出一個絕妙的方法。”

“什麽方法?”

祁龍又喝了一口酒,酒杯裏的酒還剩下四分之一。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台計算機?”

美由紀搖了搖頭。

“12000億台。”

“這麽多?”

“這還算是保守估計。這麽多台計算機,有多少閑置使用的CPU和內存恐怕你無法想象,我用生動點的話來形容,這些閑置的計算機可以儲存十倍人類已知的所有有關地球的信息,是不是很厲害?”

美由紀點著頭。

“我把這些閑置的計算機全部利用了起來,再將人類已知的全部知識上傳了上去,建立了一個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所有的物理、化學、生物的法則都和我們這個世界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你可以在裏麵模擬實驗?”

祁龍晃動著威士忌酒杯。

“可以模擬我想要的任何實驗,而且實驗結果和現實世界裏的結果幾乎沒有差錯。”

“沒有差錯?”

“是的,當然這樣子還不夠完美,每次實驗我都得麵對著電腦屏幕敲擊著指令,這樣非常不方便,所以我又想到了另一個方法,將自己的大腦和計算機連在了一起。”

美由紀朝著祁龍的酒杯裏又斟滿了酒。

“噢,是不是鈴木先生的那個儀器?”

“什麽鈴木先生?”

“鈴木透夫先生啊,有次在這裏吃飯時他說的。”

“什麽時候?”

“咦?你忘了嗎?有一年飛機出故障了迫降,你和鈴木先生一起在這裏吃的飯。”

祁龍已經想不起來是哪一年了,印象裏鈴木不該出現在自己的家裏。

“怎麽這些陳年老芝麻的事情你都記得這麽牢。”祁龍不屑地瞟了美由紀一眼,“接著剛才的說,隻要把大腦和那個機器連在一起,你就能根據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地在那個世界裏行動,比如我可以隨意加快那個世界運行的速度,這樣過去別人用40年才找到解決的辦法,我僅僅需要半年就夠了。腺病毒載體治療I型糖尿病就是第一個成功的案例,接著是四代試管嬰兒技術,之後還有很多很多,都是用這個辦法完成的,今天我匯報的內容也是用這個辦法。”

美由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些老鼠真的能夠長生不老嗎?”

“當然,不過得先讓老鼠身上的細胞全部變為癌細胞。”

“如果用到人身上的話,那麽我們就能永生不死了?”

“已經應用到人體上了。”

祁龍說完有些後悔,但是酒精的麻痹和成功的喜悅讓自己建築起來的防備之心慢慢瓦解了。

“今天新聞上可沒說啊?”

“參議員格倫的老婆就被治好了。”

“他老婆不是幾年前就去世了嗎?”

“我把他老婆複活了。”

祁龍挑著眉毛笑著說,五根手指托著八角形的玻璃酒杯。

“複活一個大活人?你是怎麽做到的?”

“美由紀,你今天問的問題可有點多哦!”

美由紀低下頭,第三次斟滿酒杯。

“5年前,格倫拜托我把他肺癌晚期快要死的老婆冰凍在了零下200攝氏度的液氮裏。上個星期他把他老婆從液氮裏麵複蘇了出來,然後把我發明的那個質粒打到了他老婆的靜脈裏,現在他老婆的肺髒就是個永遠死不了的器官了……”

祁龍的威士忌酒杯已經空了第四次了,臉上也泛起了紅暈。美由紀的臉在燭光的照耀下與最近同自己睡覺的那些女人顯得有些與眾不同,而上一次和妻子**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他等美由紀再一次為自己斟酒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湊了上去,然後一把把妻子拉到了身邊,一股女人特有的體香撲麵而來,這種香味和刻意調製的人工香水味截然不同,他把手伸進美由紀的上衣裏麵。

燭光依然在閃爍,滿滿的威士忌酒杯裏倒映著燃燒的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