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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裏的廣播忽然中斷了悠揚的歌曲,取而代之的是播音員略帶急促的聲音:“旅客朋友們,由於列車上發現一名急症病人,我們需要醫生幫助進行診斷和治療,請旅客中的醫生及時與我們聯係,列車長在餐車等待您的協助。”

坐在軟臥車廂裏的魏永仁也聽到了廣播。他把手裏的書放在桌子上,眼睛又移向了窗外,輕聲地向了句:“幾點了?”

對麵的少爺看看手表答道:“不到三點,還有一個小時就該到陽明站了。”

魏永仁看看麵前的少爺,仍舊輕聲地說道:“怎麽這個時候發現個病人呢,真巧呀……”

少爺馬上站起身,“明白了,我去看看。”當他拉開包廂車門時,已經舉起《戰爭與和平》的魏永仁又輕聲地說了一句,“看清楚了,列車上如果有病人,到站後應該有120急救車的吧。”

竇智從餐車出來後沒費勁就找到冠軍了。冠軍此時正蹺著二郎腿坐在軟臥邊座上看風景呢,一副悠閑的樣子。竇智穿過軟臥車廂,在連接處站了兩分鍾,馬上轉頭又走了回去。此時他腦中閃出一個人影,小文。我怎麽不找她這樣的人借手機用用呢?想到這兒,竇智飛快地穿過軟臥,走過餐車,走到餐車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個戴眼鏡的胖男人正在門口和乘務員交涉著。竇智定睛一看,得,就是小文丟手機時那位不讓檢查行李的二師兄。

竇智湊到前麵,聽見胖男人正在和乘務員說著,你們不是廣播找醫生嗎,我就是呀,你們讓我進去看看病人。竇智猛然想起餐車裏還銬著楊金寶和韓大頭呢,忙示意乘務員攔住二師兄,回過頭來一看,他自己也愣了。餐車裏隻剩下列車長何麗跟一個躺在座椅上的人。“魯班他們動手真快,說藏起來立刻就沒影了。”想到這兒他嘴裏喊著,“何車長,你過來看看,醫生來了”。然後走出餐車門直奔硬座車廂。

竇智走到硬座車廂門口時,看見個年輕男人正焦慮地鼓弄著手裏的手機,好像是在發信息。他瞥了眼年輕男人的手機,rg,諾基亞N95,這個手機興許能行。他揚起手拍了對方肩膀一下,嘴裏還跟上句:“小夥子,我看看你的手機。”誰知道對方的反應出乎他意料。這個男青年幾乎是頭也沒回地做出個反擒拿的動作,一把抓住竇智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順反方向轉去,使了個標準的反關節技。竇智此時的反應也出奇的快,在晃動的車廂裏,他順著對方的力量跟上腳步,匆忙中抬起腿,用膝蓋頂住對方的腰眼。兩人僵持在原地,誰也動不了。這招是朱得海在平時教給他的,沒想到匆忙之中竟然派上了用場。

男青年見一招沒有得手,扭轉頭想看看後麵的是誰,四目相視他馬上收起眼裏的凶光,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換上一副憨笑的神情,“哎坳,是警官先生呀,我還以為是朋友逗我玩呢……”

竇智鬆開手,放下腿說:“你怎麽這麽敏感呀,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手機。”

男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起,我怕有人搶我手機,您不知道,現在壞人經常扮成警察的模樣騙人,有的還搶人家的東西……”

一句話說得竇智直翻白眼兒,衝男青年搖手道:“好,好,你把你自己的東西看好了吧。”說完扭頭走進硬座車廂。邊走還邊想,看起來朱師傅說得對,真功夫都在民間呢。

男青年望著竇智的背影,輕蔑地笑了笑,舉起手機按下了信息發送鍵。“找到了嗎?”緊跟著他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信息回複:“還沒有。”他又熟練地按動按鍵發出條信息:“餐車封閉了,我過不去,到站後我走站台過去。”回複的信息:“你就在那邊待著吧。”他端詳了會兒這條短信,把手機放在了口袋裏,麵對窗外掏出根煙吸了起來。

這個男青年就是殺手小山。他在用短信和陸洋進行聯絡,但陸洋傳回來的信息卻讓他有點疑惑。難道臥鋪車廂裏真沒有要找的人?

竇智走進硬座車廂後開始尋找小文,抬眼看見坐在車廂中間的甄姐和幾個小姐妹正在聊天呢。他幾步跨到跟前拍了下甄姐坐的椅子靠背,“大姐,跟你一起的那個小文呢,她去哪兒了?”

甄姐回頭看見竇智著急的樣子“噗”地一笑說:“小帥哥,找我們小文有事嗎,能不能先跟我說說啊。是不是還想讓她和你聊聊天呀。”

竇智忙擺手說:“不是聊天,我找她有急事。”

“有什麽急事呀,她去洗手間了,你等她一會兒。”甄姐說完特意往裏麵挪了一下,給竇智騰出個坐的地方。

竇智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坐呀,連連擺手說:“我不坐,我不坐,我等她。”話音未落就看見小文從車廂的另一頭走了出來,他根本沒理會甄姐她們幾個在背後的嬉笑聲,直接奔小文衝過去,一把拉住小文的手,往列車乘務員工作室裏走去。

小文被竇智突如其來的牽手弄蒙了,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進了乘務員工作室,等竇智“砰”的一聲關上門,小文忽閃著大眼睛小聲地問了句:“警察帥哥,你想幹嗎呀。…”

竇智盯著小文說道:“你的手機呢?”

小文拍了下屁股:“在後兜呢。”

“不是丟了嗎,怎麽找到的?”

“甄姐幫我找的,她說我落洗手池那兒了……”

竇智擺了下手說:“這個先不說了。你的手機有傳送彩信的功能嗎?”

小文撇撇嘴,從屁股後麵掏出手機在竇智眼前晃著,“警察哥哥,你看清楚了,這是最新的3G手機,別說傳送彩信了,上網衝浪都行。”

“那太好了!借我用用。”

“憑什麽呀,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憑什麽借你。再說了,手機丟了你也沒給我找回來,我不欠你人情。”

竇智沒想到小文說話這麽衝,隻好擺出副笑臉說:“我租你手機用行嗎,我真的有急用。”

“租呀,行。可你得告訴我幹什麽用。”

“我照張相片,然後還給你。”

“照相片呀,不給,誰知道你拿走照哪個美眉呢。”

小文的幾句話噎得竇智有點上火,他把眼眉一擰,衝小文喊道:“我可沒工夫跟你犯貧。現在是警察辦案,征用你的手機。用完後會按照規定給予相應補償的,拿過來!”

小文沒想到竇智的臉色變得這麽快,慌得她急忙把手機塞到竇智手裏,嘴裏說:“你看你,跟你開個玩笑,你至於嗎。別說是借你,你就是拿走我也送給你。”

竇智握住手機翻了個白眼,拉開門就要出去,小文從後麵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哎喲,你又有什麽事呀?”

“你,你一個人去行嗎?”語氣中透著關切。

“我不行你行……”竇智的話說了半截突然停住了。小文說得有道理,自己舉著手機去拍嫌疑人,容易暴露也顯得太笨拙了,他不由得盯住小文上下打量起來。讓她幫忙拍照,既便於掩護還不至於引起嫌疑人的懷疑。有了這個想法,竇智覺得眼前的小文變得可愛起來了,他衝小文說道,“你能幫我個忙嗎?”

“那得看是什麽事了……”

“挺簡單的,就是悄悄地給一個人拍照。”竇智邊說邊在腦子裏組織著詞匯,“我們在車上發現一個小偷,可是沒辦法確定身份,你拍下來我們好進行核實。”

一聽是這事,小文興奮了,抓住竇智的手說:“警察哥哥,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沒出來混的時候咱是學美術的,構圖、色彩,取景是我強項。別說拍小偷了,就是他媽的拍小偷他爸爸我也沒問題。”

竇智一咧嘴:“停,停。你瞧你這一嘴的爐灰渣滓。我這可是正事,你別當兒戲。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讓他發覺你是在拍照,要不然你有危險。你有危險不要緊,可別把我們的事給毀了。”

這句話說得小文把嘴撅起來了,衝竇智說:“警察哥哥,你會不會說話呀,什麽叫我有危險不要緊。合著我好心好意幫你忙,還得頂著個雷,真有事了你還不管我。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竇智心裏罵著,衝你這矯情勁,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可嘴上還得說好聽的,“你別往心裏去,我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其實不也是為你擔心嗎,主要是怕你露了餡,這樣容易驚動壞人。”

小文點點頭說:“你放心吧,我不會露餡的。我要是幫你拍完了照片,你得怎麽謝我呀?”

竇智把臉一繃說:“謝的事回來再說,總之虧不了你。實在不行到終點站我請你吃比薩。”

兩人從工作室出來走進餐車。竇智看見何麗正在和那個戴眼鏡的二師兄交流著什麽,他們的旁邊躺著一個用衣服蓋著臉和上身的女人。周泉舉著手機顯然是在通著電話。車輪轉動的聲音將周泉的說話聲遮蓋的時斷時續,竇智隻得湊到跟前,他想告訴警長,準備和小文到軟臥車廂拍嫌疑人。猛然間他看見周泉伸手扶了下椅背,好像有些沒站穩。少頃聽見周泉大聲地對著話筒喊道:“他們弄錯了吧!這怎麽可能呢……我不相信……我車上現在就有一個北河的警察,他怎麽沒告訴過我呢……”大概對方的口氣很嚴厲,周泉把聲音放小了些,“隊長,你讓我怎麽辦呀……我們就三個人……現在278次列車上危機四伏,真打響了可就不是小事啊……好吧,好吧。”掛斷電話後周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嘴裏喃喃地念叨著:“這下麻煩了,這可怎麽辦……”

竇智趕忙湊過去在旁邊小聲問道:“警長,怎麽了,又出事了?”誰知道這句話竟然把周泉嚇得顫抖了一下,猛然抬起頭衝竇智喊道:“你幹嗎呢,神神道道的嚇我一跳。”喊得竇智挺委屈,指著小文道:“警長,我是來跟你匯報的,我有辦法拍照傳送了。”說完貼在周泉耳邊說明了情況。

周泉聽完竇智的話,斜了一眼小文說:“你讓她去,這麽一個玩意兒,我看你腦袋是讓驢踢了。”

“沒有呀,”竇智解釋著,“誓長你想想看,就是我能接近嫌疑人,可怎麽拍照呢?一舉手機人家就明白了。所以我看還是找她合適,就算是看出來了又能怎麽樣,大不了就是個女人顯擺手機照相玩。”

周泉過了下腦子,覺得竇智說得有道理,他理順了思路對竇智說:“你可得在後麵跟住了,一定得保護她的安全,千萬別暴露出咱們的意圖。”竇智點著頭叫上小文奔餐車門口去了。周泉望著餐車操作間,不由得歎了一口長氣,心裏如倒海翻江般折騰著,魯班啊,怎麽能是你呢!

魯遠航是犯罪嫌疑人。這也是周泉剛剛與乘警隊指揮室匯報時得知的消息。他有些不知所措,在腦中反複地盤點著與支隊長的通話,仿佛要從中找出什麽證據似的。

“什麽,你說魯遠航也在車上?”

“是啊,多虧了魯班,有他在,對付這幫混蛋就多個幫手。”周泉詳細地向支隊長介紹著列車上的情況。

“周泉,你可得聽好了。魯遠航涉嫌故意殺人,我們已經接到北河市公安局的協查通報了,你一定要控製住他。”

周泉的腦袋嗡地一下大了一圈:“他們弄錯了吧,魯班可是咱們乘警隊的便衣呀,我不相信!”

“周泉,你不要感情用事。人家沒有確鑿的證據會給咱們發協查嗎?這種事情開得了玩笑嗎?”

“我車上現在就有一個北河的警察,他怎麽沒告訴過我呢?再說了,魯班始終都在幫助我們……”

“周泉警長!你是當班乘警長,不是三歲的孩子。作案現場遺留有魯遠航的手機,上麵的指紋與殺人凶器上的指紋完全吻合,這還說明不了問題嗎?我們也與北河警方做了了解,魯遠航昨天晚上就住宿在北河,而且在發生凶案的時間段內,他根本就沒在住宿地點。”

周泉泄氣了,他感到有些茫然,“隊長,你讓我怎麽辦呀,這麽多的情況,車上隻有我、老朱和小竇,我們就三個人。現在278次列車上危機四伏,毒販子、慣偷、要逃跑的大官,還隱藏著一個盜竊旅財的犯罪團夥,他們都蠢蠢欲動,真打響了可就不是小事啊,非開了鍋不可。”

“周泉,你要冷靜。我們已經緊急通知離陽明站最近的鐵鷹小分隊開車去支援你們,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在278次列車到達陽明站前趕到。帶隊的是劉勇,你們認識。記住,要沉著冷靜,盡最大努力保證旅客列車的安全。”

周泉邊回憶著與隊長的通話,邊伸手漫無目的地摸索著口袋,說不清想找什麽。這時,一根煙卷遞到他眼前。他接過來抬眼看,身邊站著的竟然是魯遠航。

“魯班……坐。…”周泉發覺自己說話不順溜了。

魯遠航掏出打火機給周泉和自己點上火,指著操作間說:“韓大頭扛不住了,他交代車上還有四個同夥,一個負責把風,兩個負責看住老趕的小姨子夫婦。還有一個就是他們的頭兒,標兵。他逼迫老趕和他在車上賭一手,賭注是老趕的絕活,蘇秦背劍。”

周泉被煙嗆得直想咳嗽,但還是強忍住了,朝魯遠航說道:“魯班,你,你該不會也把他放蒸飯箱裏了吧……”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魯遠航在審查楊金寶時會說出那樣一句話,“紀律這個詞,現在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了。”

魯遠航“哼”了一聲:“跟個吸毒的渣滓我犯得上嗎,衝他一晃毒品,就全撂了。”看到周泉欲言又止的神情,魯遠航指指何麗說,“多照顧點何車長吧,也許會有冤家找上來,恐怕她應付不了。”

周泉點頭答應著,嘴裏卻說了句連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的話:“魯班,我已經把車上的情況向隊裏匯報了,到陽明站時,咱們處的鐵鷹小分隊會上來支援……你……咱們就有幫手了。”

魯遠航舉著香煙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但立刻恢複了平靜,“周泉,先把眼前的事情料理順了,別前功盡棄。”他已經聽出了這話裏的弦外之音。

話音沒落,車廂門口就傳來了爭吵的聲音。周泉急忙站起身看過去,一個西裝筆挺、滿臉斯文的男人想進餐車,正在和列車乘務員爭執著。

這個人就是少爺。

少爺從老板魏永仁的軟臥裏出來後直奔餐車,與竇智和小文走了個臉對臉,差點撞個滿懷。他客氣地讓過兩人,直奔餐車,這時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看看餐車裏是否真有病人在等待治療。

餐車門口的乘務員嚴格遵守著何麗的命令,沒有車長允許一個人也不放進去,你說自己是醫生也不行。少爺費勁地和乘務員理論著,說自己隻是想盡一個醫生的職責,去拯救病人,你們攔著我沒有道理。乘務員也耐心地解釋說,我們歡迎醫生來診治病人,但進餐車得有領導同意,因為目前不清楚患者得的什麽急病,萬一要是急性傳染病不就把您也傳上了嗎?

周泉轉身對魯遠航說:“魯班,我去看看。”

魯遠航朝何麗那邊示意一下:“周泉,這個時候敢進餐車的,不是大夫就是冤家,叫上何車一塊兒去,隨機應變。”

周泉衝魯遠航“嗯”了一聲說:“瞧我的。”轉身對何麗喊道,“何車,有大夫來了,接待一下。誰說這年頭沒雷鋒,這不一會兒工夫湧現出好幾個……”

竇智帶著小文走到車廂連接處,隔著車窗把坐在邊座上的冠軍指給小文。小文端詳了下冠軍對竇智說:“警察哥哥,他不像壞人啊。”

竇智翻了個白眼,“像不像你說了算嗎,你要不願意去,把手機給我,我去。”

小文連忙攔住竇智,“你看你,怎麽這麽不識逗呢。你這樣去,還穿著身警服,別說沒辦法照人家,弄不好就得動手打起來,我還不放心呢。”

“你這麽毛躁我也不放心”,竇智眼睛盯著冠軍順口搭上一句,“別拍不著人家,自己露了餡。”

小文用手點點竇智的胸口,“警察哥哥,你這句話說得還挺順耳,說明你心裏有我,替我擔心呢,是吧?”

竇智剛想反駁,但又怕刺激小文,隻好點著頭說:“是,是,我擔心著你呢。你可得把這件事辦好了呀。”

小文身子往前一挺,胸口幾乎貼在竇智的身上,“放心吧,警察哥哥,等著我。很快就搞定,咱們來個溫酒斬大熊。”最後這句話聽得竇智眼都直了。

隔著車窗,竇智看見小文慢條斯理地走到冠軍對麵擺弄著手機,心裏說,這下可糟了,哪有這樣幹的,非搞砸了不可。剛要推開門去接應,忽然又看見冠軍從小文手裏接過手機,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小文轉身坐在冠軍坐過的邊座上擺了個姿勢,冠軍舉著手機給小文邊拍照邊還說著話。這個舉動把竇智鼻子都要氣歪了,這叫什麽事呀,這是誰給誰照相呢。這個小文,整個一個二百五。

竇智背靠著車廂擋板正運氣的時候,小文樂嗬嗬地推門走到旁邊,衝他晃悠著手機說:“警察哥哥,成了。”

竇智被小文搞蒙了,一把將她拉到車廂擋板後麵說:“我明明看見他給你拍照,你怎麽跟我說瞎話呢?”

小文撇撇嘴說:“你呀,我騙他說沒在火車上照過相,讓他幫忙用我手機照一張留念,我這麽漂亮他當然樂意幫忙了,照完後我們倆還一塊兒看效果呢。就在他遞給我手機的時候我假裝按儲存,其實給他拍了一張。不信你自己看看,肯定還是個正臉兒。”說著把手機遞給竇智。

竇智接過手機按下按鍵,果然,冠軍的頭像清晰可見。竇智興奮地一拍小文的肩膀說:“你真牛……那個,算你立功了。我代表我個人感謝你,我得用你的手機把這個彩信傳出去,嗬嗬。”

小文嬌填地翻翻眼睛,衝竇智說:“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呀,你還欠我一頓飯呢。”

竇智按著信息發送鍵頭也不抬地說:“這事要是成功了,不就是吃頓比薩嗎,我請,我請!”

“你說話可得算數呀,別回來到了終點站你就把我扔脖子後頭去了。你這人呀,還真說不好。”

竇智舉著手機說:“你這可是協助我們民誓辦案,說明你是個有正義感的公民,我們還得給你發獎狀錦旗呢,怎麽能把你忘了呢?”

小文嗬嗬地笑著說:“我可不稀罕那破玩意兒,‘我就是想讓你約我吃飯……”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彩燈也在不停地閃爍,來信息了。竇智趕忙按鍵讀取信息,隻見手機彩屏上顯示出冠軍的頭像並附文字。沈冠昌,男,綽號冠軍,公安部B級督捕。涉嫌販毒、私藏槍支、故意殺人、搶劫等。再往下按,還有信息。彩屏上接連顯示出少爺的頭像,張少炎,男,綽號三少爺,公安部B級督捕。涉嫌販毒、私藏槍支、故意殺人。看到這些竇智不由得吸了口涼氣,再往下翻,竟然還有一條信息,顯示著魏永仁的頭像,後麵注明:魏永仁,男,綽號老板、老龍。公安部A級督捕,涉嫌組織運輸販賣毒品、槍支、故意殺人等。此三人為同一團夥,冠軍、少爺為魏永仁保鏢,望周泉警官在列車上仔細查找線索,確保列車和車上旅客生命財產安全,有情況速報指揮中心。

“我的媽啊……”在一旁看信息的小文驚呼了一聲,“這哪兒是小偷呀,這可都是大壞蛋啊。”

竇智連忙把手指豎在嘴上衝小文示意,然後合上手機小聲說:“你別喊呀,這得保密。走,跟我去向警長匯報去。”說完拽著小文朝餐車裏就走。此時的小文倒像個跟屁蟲似的,緊貼在竇智的身後,心理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幸福感。

站在餐車門口的少爺沒想到女車長和乘警過來後,隻是簡單地問了他幾句就把他請了進來,神情很感激,仿佛把自己當成了救星一樣,而且還讓他觀察躺在椅子上的病人。女患者緊閉著雙眼,滿臉通紅,時不時地還伴隨著輕微的抽搐。少爺沒轍了,隻好假裝內行地坐在病人對麵,伸出手去號脈。

“您是中醫?”旁邊站著的戴眼鏡的胖男人問了一句,“看您這手法挺老到的。”

少爺回過頭看看胖男人,心裏琢磨著這個人的身份,可嘴上卻沒閑著,“見笑了,我不是學中醫的,隻是車上沒有聽診器和醫療設備,我隻能先號號脈。”

“能遇見同行太好了,用我這個。”胖男人遞給少爺一個聽診器,“我總是隨身攜帶簡單的用品,幹咱們這行的,得事先預備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得上。您在哪兒高就呀,哪兒畢業的?說不定咱們還能探討一下這個病人的病理呢。”

少爺接過胖子遞來的聽診器,心裏盤算著,真他媽的巧,怎麽遇到個真大夫,看來自己得趕緊想轍脫身,否則時間長了非露餡不可。“同行呀,真是幸會。我在美國斯坦福大學留學,去年才回來,這不剛把履曆報給北京協和嗎,等消息呢。估計能錄用我。”少爺是拉大旗作虎皮,想把這個胖子嚇唬走了自己好溜。

“是嗎!這可太好了,我就是協和醫院的醫生,我叫王棟,在神經外科,弄不好咱們以後還是同事了,真巧。您怎麽稱呼呀?”

少爺恨不得揚手抽自己一個嘴巴,叫你胡說。但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怎麽也得把這個謊圓上。他裝模作樣地用聽診器聽了幾下病人,回頭對胖子說:“我叫張炎,對病人表現出來的症狀,您有什麽看法……”

胖子搖晃下腦袋說:“病人表現出的是典型的發熱症狀,體溫高,且伴有輕微抽搐,懷疑是流感導致的發燒,所以我建議列車長隔離病人,最好到下一站的時候把病人送到車下醫院去治療。”

少爺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如果車上能有些退熱的藥品,先給病人服用就更好了,這樣能緩解病人的痛苦。”

胖子跟著說:“已經給她吃了,何車長,看看現在的體溫怎麽樣。”

何麗從女病人的腋下掏出體溫計遞給胖子,胖子接過來湊到少爺跟前,兩人一起查看體溫計上的顯示。“三十八度二,張大夫你看看,體溫還是很高,你有應急的好辦法嗎?”

少爺心裏頭暗罵著,得空我非宰了你這個死胖子,臉上卻裝出焦急的模樣,“這是在火車上,沒有設備。實在不成就得試試民間的土辦法,用涼毛巾給她降溫,你說呢?”

胖子不住地點頭表示同意,伸手示意少爺坐下談。少爺連忙搖手道:“不坐了,這個病人有你處理肯定沒問題,我還是回去吧,不打擾你獨立進行診治,有什麽需要你再叫我。我就在軟臥車廂裏。”

胖子麵帶真誠地還想極力挽留,少爺則很禮貌地躬身致意,與何麗和周泉握手後朝門口走去。還沒走到門邊的時候,竇智和小文已經推門走了進來。小文眼尖,看到少爺的模樣立即喊了出來,“哎……”竇智此時反應極快,發覺小文要壞事,忙倒回一步狠狠地踩在了她的腳上。

突然的疼痛讓小文把到嘴邊的話變成了呻吟,“哎喲……”此時列車正快速行進在一個大的彎道上,竇智順著離心力麻利地倒著八字步,轉身把小文抱在懷裏,緊靠在車廂邊上,嘴裏說著:“彎道晃動,你站穩了。”雙手使勁掐住了小文的胳膊。小文明白了,但她心底的那種幸福感突然又浮上來,兩隻手不自覺地鉤住了竇智的脖子。

少爺根本沒理會這兩人的動作,從竇智的身後走過,拉開餐車門走到了軟臥車廂裏。

看著餐車門被乘務員重重地關上後,竇智一把推開小文,指著她的鼻子說:“你瞎激動個什麽啊,不踩你一腳就管不住你的嘴!看把你給能耐的,抓壞人用你呀。”

小文正沉浸在美好之中還沒醒噸呢,讓竇智沒皮沒臉地訓斥幾句臉上掛不住了,伸手使勁一推竇智說:“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我白幫你忙了……”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周泉一把拉過竇智說:“你閉嘴,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還鬧糾紛。”然後轉臉對小文說,“姑娘,你別生氣,他是下手重了點,但他這麽做肯定有目的,我的兄弟不會無緣無故傷害別人的。請你原諒。”

小文撲味一聲笑了出來,指著竇智說:“對,他就是下手重了,他手踩我腳上了……”

竇智在周泉身後衝小文瞪了下眼,意思是說回頭再跟你算賬,然後趕忙將手機遞給周泉,兩人一起翻看著傳回來的信息。看到少爺的照片,周泉使勁拍了拍竇智的肩膀,“兄弟,夠機敏,你快出師了。趕緊把魯班、老朱和老武他們找來,情況緊急,咱們得再商量一下。”

周泉看著竇智跑出車廂,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舉著手機走到何麗麵前,把手機朝何麗手裏一送,說道:“何車,你看看這幾個人,是不是全在軟臥車廂裏。”何麗接過手機挨張觀看著相片,看到最後她對著魏永仁的相片說:“這三個人應該都在軟臥車廂,我印象中這個魏永仁好像和這個姓張的一起上的車,進了包廂以後就沒看見他出來過。”

“你能肯定?”周泉的話裏透著明顯的不信任。

何麗白了周泉一眼:“周警長,我也跑了許多年的車了,對號認人這活兒我從當乘務員時就會。更別提我還檢查過兩遍軟臥車廂呢。”

周泉連忙解釋:“你可別誤會,我就是想確定一下嫌疑人。”說完走到王棟跟前說道,“非常感謝你,王醫生,謝謝你主動配合我們工作,你可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啊。”

王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說:“真不好意思,開始我還對你們警察有意見……還是何麗車長跟我說得好,你們乘警看似幹脆魯莽,其實心思細膩,看似不通人情,其實心裏裝著對每一個人的尊重,隻是,隻是這個特殊環境罷了。”

周泉感激地握了握王棟的手,想說聲謝謝,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能讓人理解,他已經很滿足了。

小文跟在竇智的身後來到餐車的另一端,竇智把小文往座位上一按說:“別跟著我了,暫時也別離開餐車,就在這兒坐著,等我們辦完事你再回去。”

“警察哥哥,”小文叫住竇智,“不跟著你我害怕,再說了我一看見那個二師兄就煩。”

竇智知道他在說王棟,低頭湊過去說道:“你怕什麽,我們警長不是在這兒嗎?有個事我得問問你,你怎麽總叫人家二師兄呢?”

小文聽到這話咧嘴笑了,“一看你就沒文化。”

“嗬,你有文化你告訴我。”

“ 《西遊記》看過吧,裏麵的唐僧有三個徒弟,大師兄叫什麽?”

“切,孫悟空呀。”

“那二師兄呢?”

“豬八……得了,我明白了。”竇智翻了個白眼,“你這叫罵人不吐核兒。在這兒老實坐著,我去找我師傅去。”

硬座車廂的門邊總會有人聚集,那是因為車廂邊上放置著吸煙用的煙灰缸。車廂裏不允許抽煙,長途旅行又枯燥,煙癮大的人就三三兩兩地跑到這裏來抽上兩口,過過煙癮。朱得海就蟄伏在這裏。這個位置便於觀察,機動性也強,他雖然沒有拒絕周泉的安排,但在心裏還是放不下老趕。幾次的觀察,他發現老趕好像冬眠了似的坐在那裏紋絲不動,他是要放棄偷盜的想法,還是另有別的企圖?朱得海想不清楚了,他腦中反複閃回著老趕追趕帶孩子的女人送還錢包的情景,他覺得自己還沒有看明白這個人。

竇智走到他身後叫他回餐車時,朱得海仍沉浸在百般的思索之中。

火車自從駛過黃河以後,天空突然陰下來,車窗外飄起了時緩時急的雨點,雨打在車窗上邊劃出道道水痕,緊跟著又被急速的風刮得淩亂不堪。列車開始減速緩行了,整列火車在經過最後一個彎道,行駛一段距離以後,就要駛進陽明站了。餐車裏,周泉、何麗、朱得海、竇智和武惠民已經聚齊了。周泉將手機短信上的內容念給大家以後,抬眼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人問道:“誰看見魯班了……”

武惠民指著操作間答道:“剛才我倆還在一起呢,老魯給楊金寶又做了做工作,這小子答應戴罪立功,到站後繼續與來人交易,協助咱們把這場戲演下去。過後老魯出來了……”說完話武惠民一指掛在衣帽鉤上的背包,“他的東西還在,可能是在別的車廂了吧。”

周泉抬眼看著掛在衣帽鉤上的背包,心裏猛然一沉,“壞了,魯班走了!”

這句話把大家說得都愣住了,現在這個危急時刻,魯遠航怎麽能甩開大夥自己走了呢?何麗當即搖頭道:“不可能,要不是他囑咐我說,有可能壞人要來踩點,讓我事先跟王大夫溝通情況,進來的那個人咱還不知道怎麽對付呢。再說了,他還讓我給陽明站打電話,讓那裏準備救護車呢。他考慮得這麽周到,怎麽會走呢?”

竇智也插話說:“就是,魯班不會是去觀察情況了吧,咱們找找他……”

朱得海看著周泉焦急的樣子,仿佛突然醒悟了似的一把拽住周泉的胳膊,“周泉,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事沒告訴我們?都這個時候了,別藏著掖著了,你說啊。”

周泉掙開朱得海的手大聲說道:“你讓我說什麽,讓我說魯班魯遠航是在北河殺人後外逃的嫌疑人嗎,你們信嗎?我都不信。可事實上他媽的他就是!唉一”

滿座的人除去武惠民都愣住了。何麗張開嘴半天沒有合上,竇智眼睛瞪得溜圓盯著周泉,朱得海緩了下神慢慢地坐回到原處,伸出手握住口袋裏的紙卷說了句:“我說怎麽從一上車就看他不似以前那麽精神呢,這個魯班呀。”

武惠民在一旁著急地說:“大夥別發愣呀,眼看著火車就要進站了,咱們不能這樣耗著啊。周警長,你現在是最高指揮官,你可不能亂啊。”

周泉把手朝外一揮,“我是什麽最高指揮,我他媽的就是一個普通乘警,我腦子裏裝不了這麽大的事。一整列車呀,.一千多旅客,領導讓我查找毒販子還要確保旅客生命財產安全,還讓我控製住魯班別讓他跑了,車上的慣偷和盜竊團夥還要比武動手,”說完一指武惠民,“你還要抓個沒任何證據的貪官,這麽多的菜一塊兒上桌,我吃得了嗎?”

武惠民也急了,衝著周泉說:“你吃不了還要你幹什麽,還要我們這些警察幹什麽。麵對火車上這樣錯綜複雜的局麵你需要的是冷靜,不是發脾氣。”

“我用不著你教我。”周泉真的火了,他兩眼瞪得跟燈泡一樣,雙手不停地比畫著,“你當這是在地麵上呢,火車車廂旅客密集度是多大你知道嗎?把嫌疑人搞驚了,隨便掏出把刀一劃拉就得傷人。如果嫌疑人有槍,一槍說不定就能撂倒好幾個。我冷靜,我冷靜得了嗎?眼看火車就要進站了,來支援的鐵鷹小分隊到現在不和我聯係,他們到底在哪兒,趕得到趕不到?魯班又消失了。馬上就要盯著楊金寶交易毒品,還要看管抓到的韓大頭,冷靜,說得輕巧。”

武惠民猛地拍了下桌子,衝周泉喊道:“你能清楚地說出眼前的形勢,就說明你還有判斷力,還有這份責任心。有這份責任心關鍵的時候就得站出來。別忘了,我們是人民警察!”

周泉把帽子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指著武惠民說:“別跟我唱高調,你有本事你來,賣狗皮膏藥誰不會呀,少在這兒跟我裝大個的。”

朱得海猛地把口袋裏的“萬裏長城”紙卷掏出來朝桌子上拍去,“啪”的一聲震得整個車廂仿佛都跟著抖動了,“別吵了。咱們這是幹嗎呀,眼前要對付的是犯罪嫌疑人,不是咱們自己。周泉,我了解魯遠航,我相信即使他真的錯手殺了人,他也不會忘本,在他心裏肯定始終還拿自己當個警察。咱們能把他招回來……肯定能!”

武惠民和竇智幾乎同時問道:“怎麽招回來呀?”

何麗也不解地問:“就是啊,魯班一沒有手機二沒有電台的,總不能用廣播喊他吧。”

朱得海拍了拍竇智的肩膀,轉臉對周泉說:“周泉,你應該知道,用咱們乘警的老辦法。”

周泉猛然醒悟,興奮地使勁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放暗號!”

“對。駿馬奔馳保邊疆。”朱得海望著大家繼續說道,“隻要魯遠航聽得見,隻要他還當自己是個警察,隻要他那顆心還跳,他肯定能回來。我相信他能回來。”

朱得海說的是乘警們在跑車時約定俗成的工作方式。以前資訊不發達,車上的乘替與乘務員想互通消息,乘替與便衣民警之間通報情況,傳遞上級指示,隻能依靠列車上的廣播。所以就約定了用播放歌曲代表各種暗號的辦法,而且特意用一些經典老歌作聯係方式。分布在各個車廂裏的便衣民替,隻要聽到廣播喇叭裏高放“毛主席啊派人來,雪山點頭笑哄彩雲把路開……”立刻就能明白,列車上來了領導或者是鐵路上的各種檢查組。“我是個公社的飼呀飼養員喲,養活的小豬仔一呀一大群……”是讓各小組的人換班吃飯。“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是準備在前方站下車等等。而“駿馬奔馳保邊疆”則相當於部隊中的緊急集合號,是在告訴所有車上的公安民警,發現情況,緊急集結。

廣播員小王麻利地翻弄著桌子上的光盤,找到一盤經典老歌,放到對外播放器裏,轉頭對何麗說:“何車,是說旅客點播還是正常播放。快進站了,按規定現在的時間是要播報站名和停點的,提醒旅客注意拿好自己的行李。”

何麗揮了下手說:“先放歌曲。”

廣播員按下了播放鍵,全車的播音喇叭裏瞬時傳出了這首經典老歌,“駿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鋼槍緊握戰刀亮閃閃,祖國的山山水水連接著我的心,絕不讓豺狼來侵犯……”

魯遠航準備離開餐車前,特意當著武惠民的麵對楊金寶又做了一番工作。楊金寶表示一定與乘警配合好,爭取戴罪立功。看著銬在蒸飯箱邊上被毒癮折騰的韓大頭,魯遠航輕蔑地哼了聲,然後悄悄走出操作間。餐車裏,何麗、周泉與胖子王大夫正對付著來踩點探路的嫌疑人少爺。他輕輕地示意把門的乘務員開門,走出餐車後他沒有停留,又向前走了兩節車廂,到臥鋪車廂的廁所門口,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特製鑰匙,打開門走進去,又從裏麵將門反鎖上。魯遠航知道,火車快進站了,而在進站以前列車乘務員都會將廁所鎖上。這個時間段自己藏在這裏應該是安全的。

此刻魯遠航的心裏灰溜溜的,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待下去,無法麵對周泉、朱得海和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多少的竇智的目光。他也不願意被自己人看管和控製,更不願意讓曾經的同事給自己戴上手銬。想到這些,他心裏有種莫名的痛楚。躲在廁所裏,他默默地為278次乘警組祝福了許多次,也在心裏對他們表示著歉意。對不起了,哥兒幾個,我不能跟著你們一起幹活兒了,你們別怨我。我現在不是警察了,我是個負案在逃的嫌疑人。我隻是想在接受法律審判前能回家,能再看看我的媽媽和孩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有兩百多天在外麵奔跑,對媽媽和孩子虧欠太多了。本來想有時間好好孝順和疼愛他們的,眼下是不可能了,我就想再看看他們。你們原諒我吧,就當我魯遠航服務警界二十多年,第一次做個逃兵吧。

車速減緩了,這是火車司機在緩解製動,278次列車已經進站了。魯遠航調整了下紛亂的思緒,輕輕打開門,他看見窗外的雨仍在不停地下著。下吧,但願這雨水能把自己的罪責洗刷幹淨。就在他走向車門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那首熟悉的歌曲。“駿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鋼槍緊握戰刀亮閃閃……”這是緊急集結!魯遠航愣住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站在車廂邊上狠狠地搖了搖頭。沒錯,就是這首歌。 自己曾經多少次用這首歌曲召喚過戰友,也曾經被這首歌曲召喚,這是他太熟悉的旋律了。魯遠航的腿邁不動了,他伸手扶住了車廂牆壁。“這是他們叫我回去呀,他們,他們還拿我當自己人啊。”想到這些他眼睛有些發潮,他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喘氣也有些急促。我怎麽辦?我該下車還是回去,他在拷問著自己。

餐車裏的周泉已經再次將幾個人各自的任務重複了一遍。他整整警服戴好帽子,正準備走向車廂門口,通往臥鋪車廂的門猛然被推開,魯遠航隨著列車的晃動大步走到周泉麵前。“魯班……”周泉驚喜地叫出聲來。

“周泉警長,我是來……”

“魯班,你是來歸隊的!我們需要你,哥兒幾個歡迎你。”周泉打斷了魯遠航的話,激動地說著,伸出手握住了魯遠航的手。旁邊的武惠民、朱得海、竇智也伸出手和他倆緊緊地握在一起。“我們並肩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