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天津小站閱兵場外 日
在北洋新軍《行軍歌》的軍樂聲中疊印:
閱兵場正麵臨時搭起一個閱兵台,四周龍旗飛舞,前額橫幅用鬥大的字寫著:敬請袁宮保大人校閱北洋新軍。
閱兵台兩邊分別站著六名高級將佐,表情肅穆,靜候袁世凱等前來校閱。
閱兵場四周站著等待校閱的官兵,他們身著北洋陸軍戎裝,右手握著長槍,個個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段棋瑞全身戎裝,手執指揮刀,邁著標準的軍人步伐走到閱兵台前。他嚴肅地掃了一遍台下等待校閱的官兵,驀地把手中的指揮刀舉在麵前,大聲唱嗒:“下邊,熱烈歡迎督練北洋新軍的諸位大臣登台校閱―!”
軍機大臣兼督練新軍大臣奕助、直隸總督兼督練新軍會辦大臣袁世凱、督練新軍總提調徐世昌登上閱兵台,分主次坐在閱兵台上。
段棋瑞大聲唱嗒:“北洋新軍校閱開始―!”
台上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段棋瑞:“第一項,請直隸總督兼督練新軍會辦大臣袁宮保大人講話―!”
台上台下響起暴風驟雨般的掌聲。
袁世凱起身走到台前,伸出雙手頻頻示意安靜。
特寫:袁世凱頭戴直隸總督朝帽,足蹬馬靴,腰紮皮帶,斜掛佩刀,目光炯炯,巡視參加校閱的北洋新軍官兵。
台上台下漸漸停止了鼓掌,參加校閱的北洋新軍官兵又把敬仰的目光投向袁世凱。
袁世凱威嚴地講道:“北洋新軍的官兵們!自從朝廷下召小站練兵開始―尤其是自軍機大臣奕動大人接任督練新軍大臣兩年以來,取得了驕人的戰績!去歲,我們編練了第一、第二、第三計三鎮新兵;今年,我們又編練了第四、第五、第六計三鎮新兵。根據朝廷的明示,我們將重新調整、任命這六鎮新兵的統製!”
段棋瑞舉起指揮刀示意鼓掌。
台上台下再次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袁世凱:“下邊,由我宣布北洋新軍六鎮統製的名單,由軍機大臣兼督練新軍大臣奕助頒發印信!新軍第一鎮統製―吳宗蓮,新軍第二鎮統製―吳長純,新軍第三鎮統製―段棋瑞,新軍第四鎮統製―段芝貴,新軍第五鎮統製―張懷芝,新軍第六鎮統製―馮國璋!”
北洋新軍六鎮統製依次走到主席台前。
奕動雙手將朝廷的印信依次交到新任命的六鎮統製的手中。
六位北洋新軍統製雙手捧著印信行軍人謝禮,然後走回自己的位置。
袁世凱大聲命令:“下邊,由北洋新軍第三鎮統製段棋瑞將軍宣布校閱開始!”
段棋瑞邁著標準的軍人步伐再次走到主席台口,右手把指揮刀舉在胸前,大聲地:“請奕大人、袁大人和徐大人一起走下閱兵台,共同校閱北洋新軍!”
奕助邊搖手邊說:“我雖是朝廷任命的督練新軍大臣,但具體督練新兵的大任主要還是由袁大人實施的。因此,這校閱新軍的儀式我就不參加了!”
徐世昌:“奕大人說得好,就由督練新軍會辦大臣袁大人一人校閱吧!”
袁世凱拱抱雙拳,當仁不讓地說道:“那我就替二位大人代勞了!”
“好,好……”奕助和徐世昌隨聲附和。
袁世凱轉身對段棋瑞下達命令:“校閱北洋新軍開始!”
段棋瑞大聲命令:“校閱北洋新軍前導官肖宗出列!”
肖宗全身戎裝,高舉戰刀走到閱兵場中央,拚力大喊:“參加校閱的北洋新軍準備完畢,請袁宮保大人校閱―!”
段棋瑞:“奏樂!校閱三軍開始―!”
軍樂隊再次奏響北洋新軍《行軍歌》的旋律。
段祺瑞扶著袁世凱走下主席台,旋即又把指揮刀舉在胸前,陪著袁世凱校閱北洋新軍。
肖宗走在前麵,大聲問道:“弟兄們!咱們吃誰的飯?”
“吃袁大人的飯!”兩邊士兵齊聲答說。
袁世凱微笑著向參加校閱的新軍點頭。
肖宗大聲問道:“弟兄們!咱們穿誰的衣?”
“穿袁大人的衣!”兩邊士兵齊聲答說。
袁世凱微笑著向參加校閱的新軍揮手致意。
肖宗大聲問道:“弟兄們!咱們為誰出力?”
“為袁大人出力!”兩邊士兵齊聲答說。
袁世凱一邊微笑著招手致意一邊向前走去。
主席台上的奕助望著這校閱北洋新軍的陣仗,再聽聽這一問一答的內容,禁不住地搖起了頭。
徐世昌一會兒看看袁世凱校閱三軍的場麵,一會兒側身看看奕助那不悅的表情,禁不住地壁起了眉頭。
天津小站新軍督練處 內夜
新兵督練處是一座典型的官衙,正麵牆上懸掛著慈禧太後的畫像,兩邊牆上掛著標有不同符號的作戰地圖。
袁世凱神態肅穆、背剪著雙手在室內緩緩踱步凝思。
突然,室外夜空中傳來喜慶的鑼鼓聲、鞭炮聲以及嘈雜的人聲。
袁世凱側耳傾聽,漠然一笑,繼續蹈蹈踱步。
袁克定引奕助、徐世昌走進:“父親!您看誰到了?”
袁世凱轉身一看,歉意地:“奕大人,徐大人,快請坐!”
徐世昌玩笑地:“袁大人,你怎麽還請奕大人落座啊?”
奕動湊趣地:“袁大人一定是忘了今晚開慶功會了!”
袁世凱嚴肅地:“沒有!”
徐世昌:“那你這位督練北洋新兵最大的功臣,為什麽不請奕大人和我去喝慶功酒呢?”
奕助一揮右手中的紙扇:“是啊!你為何還要讓我和徐大人在此坐冷板凳呢?”
袁世凱:“我想在喝慶功酒前,先請二位大人看我是如何治罪部屬的!”
奕動、徐世昌愕然一怔。
袁世凱一招手,命令地:“北洋新軍第三鎮統製段棋瑞把肖宗帶上來!”
段棋瑞引滿麵笑顏的肖宗走進:“袁大人,我已奉命把肖宗帶到,請您給他封賞!”
肖宗喜出望外地:“謝袁大人!”
袁世凱低沉地:“你們二人不是在說夢話吧?”
段棋瑞、肖宗大驚失色。
袁世凱:“肖宗,你知罪嗎?”
肖宗懾懦地:“袁大人,小的……不知犯了何罪?”
袁世凱震怒地:“混賬!”接著,又重重地打了肖宗一記耳光。
肖宗嚇得立正站好:“請袁大人示罪!”
袁世凱:“今天在校閱北洋新軍的時候,是段統製教你帶著官兵喊那些口號的嗎?”
肖宗急忙答道:“不是!”
袁大人:“那又是誰指示你幹的呢?”
肖宗一怔,忙說:“是小的本人想出來的!”
袁世凱:“那你為什麽要喊這樣內容的口號呢?”
肖宗:“報告袁大人,就在校閱北洋新軍的前幾天,弟兄們說,沒有袁大人,就沒有我們這些窮光蛋的今天;沒有袁大人,也不會有北洋新軍的一切。為了報答袁大人的恩情,全體兄弟們一塊兒想出這些口號的!”
袁世凱:“胡扯!你們現在一切,是督練新兵大臣奕大人給的;北洋新軍能練出六鎮、八萬餘名新軍全是托皇太後的洪福!”
肖宗低下頭:“是!”
袁世凱:“你知罪嗎?”
肖宗:“知罪!”
袁世凱:“段統製!”
段棋瑞:“在!”
袁世凱:“為了根絕未來有人把北洋新軍變成個人的私產,當著我和奕大人、徐大人的麵,重重打肖宗五十軍棍!”
段棋瑞:“是!”
奕助急忙勸說:“袁大人,念其初犯,又有他講的道理,我看就不執行軍法了吧?”
徐世昌:“奕大人說得對,我們該去喝慶功酒了!”
袁世凱斷然地:“不!等看著段統製執行完了軍法,我們三人再去吃慶功酒席!”
徐世昌商量地:“袁大人,我看這執行軍法的事就交給段統製吧?”
段棋瑞應和地:“對,對!”
袁世凱:“好!段統製,為了讓他永遠記住朝廷的大恩大德,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五十軍棍!”
段祺瑞:“是!”
天津小站督練處大門外夜
督練處大門內傳出喜慶的鑼鼓聲、鞭炮聲以及人聲鼎沸的嘈雜聲。
憑借昏暗的燈光,可見杆練處大門上方懸掛著喜慶的紅色宮燈,偶爾還有辦事人員進出大門。
段棋瑞扶著肖宗一瘸一拐地走出大門。
段棋瑞:“肖宗,這五十軍棍打疼了吧?”
肖宗:“疼,不怕,我就是不明白,平常操練,大家天天都喊同樣的口號,而且喊了好幾年,袁大人從來沒有責怪過一句。可是今天,他卻突然變調了……咳!”
段棋瑞:“你不要有委屈情緒!肖宗,你看過周瑜打黃蓋這出戲嗎?”
肖宗:“看過!人家黃蓋是為了打敗曹操,挨打,值!可是,我挨這五十軍棍……”
“段統製!請留步。”袁克定從大門走出。
疊印字幕 袁世凱的大公子袁克定
段棋瑞:“袁大公子,有何吩咐?”
袁克定:“我父親說,肖宗受苦了,應晉升三級。”
肖宗下意識地邊說“謝袁大人!”邊行軍禮,他身子一歪,險些栽倒在地上。
袁克定:“我父親還說,今年9月將在直隸省河間府舉行秋操,請段統製全權負責!”
段祺瑞:“是!”
肖宗:“報告!袁大人對我還有什麽指示?”
袁克定玩笑地:“如果你不怕再挨五十軍棍,還要你當閱兵的前導!”
肖宗:“不怕!我願多挨袁大人的軍棍。”
段棋瑞笑說:“肖宗,懂了袁大人為何唱這出周瑜打黃蓋的戲了嗎?”
肖宗想了想:“說老實話,不懂!”
天津直隸總督衙門大院 內 日
一架藤蘿的下邊置有一張石桌,上麵擺著一盤廝殺正烈的殘棋。袁世凱、徐世昌分坐兩邊,十分用心地對弈。
袁世凱拿起紅馬,說了一句“殺士!”遂用紅馬吃掉對方右上角的黑士。
徐世昌急忙拿起黑色的將:“回將!”
袁世凱笑著拿起紅炮放在紅馬的後邊:“馬後炮!”
徐世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又輸在你愛用馬後炮這步棋上了!”
袁世凱似有所指地說道:“這說明將、帥再有天大的本事,一旦造成大軍壓境的險境,那就滿盤皆輸了!”
徐世昌心悅誠服地:“你說得對啊!”
袁世凱拿起一顆黑色的士:“士是給將帥出主意的,可它一旦離開大本營,再多的主意也就不起作用了!”
徐世昌:“所以袁大人比康有為、梁啟超高明啊!”
袁世凱一邊搖扇一邊說:“可是,隻知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也不行喲!”
徐世昌:“但是,我們反觀古今中外的曆史,手中隻有槍炮也難成大氣候啊!”
袁世凱霍然站起:“所以,文武之道不僅要懂,而且還要會用。”他沉思片時.“為此,我們在有了六鎮北洋新軍之後,還要順乎民意,大講文道。”
徐世昌:“對!你看這文道從何處人手呢?”
袁世凱斷然地:“立即實行君主立憲!”
徐世昌一驚:“什麽,你也同意實行君主立憲了?”
袁世凱:“對!”他起身邊踱步邊說,“對此,我靜觀很久了!要挽救這大廈將傾的國家,實別無良策,如不加緊實行君主立憲,則國勢日衰,主權日削。”他轉身拿起棋盤上的紅士,“簡而言之,是到了啟用你這個士的時候了!”
徐世昌一怔,近似自語地:“什麽?是到了啟用我這個士的時候了……”
袁世凱微笑著點了點頭。
天津公園湖麵外夜
一隻花船劃行在夜色的湖麵上。
袁世凱、徐世昌相對坐在船舫中,正在品茗交談。
徐世昌:“自從鴉片戰爭以來,我堂堂大清國一敗中法馬江海戰,再敗中日甲午海戰,待到八國聯軍火燒北京城、日俄在我國神聖領土遼河以東打完仗以後,很多士大夫都不約而同地發出這樣的提問:大清國這是怎麽了?富國強兵之路又在何方呢?”
袁世凱:“結果,這些先知先覺們突然又發現,大英帝國、東洋日本概因實行了君主立憲,國家和軍隊都變得強大起來!換句話說,君主立憲,是包治中國百病的靈丹妙藥。”
徐世昌:“所以,你也準備帶頭倡導君主立憲!”
袁世凱:“對!話又說回來,同是一筆買賣,但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做法。康梁變法為什麽失敗了?他們隻會耍嘴皮子,玩筆杆子。我們嘛……,,”
徐世昌:“有新練成的六鎮北洋新軍做後盾!”
袁世凱:“我還要拉上當朝有實力的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岑春煊、兩江總督周馥、盛京將軍端方等人一起幹。”他有些得意地笑了,“勝嘛,我是發起者;敗嘛……”
徐世昌:“絕對不會!你打算從何做起呢?”
袁世凱:“我已經說動這幾位大臣,與我一起聯銜奏請十二年後大清國實行立憲政體。”
徐世昌緊整眉宇,自語地:“十二年後大清國實行立憲政體……”
袁世凱笑了:“老兄,這叫投石問路。”
徐世凱:“可在日本遊學的那些激進青年……”
袁世凱:“一群烏合之眾!”
徐世昌:“你不是多次講過,”他呷了一口香茗,“流亡海外的孫中山是我們最大的對手嗎?”
袁世凱:“可他已經離開日本有年,像個身無一文的遊方僧,天天向歐美有錢的華僑化緣!”
這時,一隻小船飛快地劃到花船的旁邊,袁克定大聲說:“父親!趙秉鈞大人有要事相報。”
袁世凱急忙站起:“秉鈞,講吧!”
趙秉鈞:“袁大人,據可靠消息,流亡歐美的孫中山近日將抵達日本!”
袁世凱大驚。
日本東京《二十擔哆己之支那》編輯部 內 日
一張擺滿文稿的辦公桌,幾張簡易的椅子,正麵牆上掛著一塊白色牌子,用中文、日文寫著《二十世紀之支那》。
宋教仁、陳天華坐在辦公桌的對麵,一邊編輯稿子一邊隨意地交談。
陳天華:“宋老弟,為了更為客觀地了解孫中山先生,我征詢了方方麵麵的意見,支持康、梁保皇黨的留學生,直言不諱地罵孫中山是反叛大清國的逆黨;支持君主立憲的留學生,說孫中山先生有野心,想利用革命的手段推翻大清國,自己當中國的拿破侖、華盛頓;隻有廣東籍的留學生,才吹孫中山如何了不起。”
張繼走進:“天華兄說得不完全!”他以權威人士的口氣說道,“康有為、梁啟超都是廣東人,可這兩位保皇黨的領軍人物最反對中山先生!”
疊印字幕張繼字溥泉
宋教仁客氣地說道:“溥泉先生到了,快請坐!”
陳天華:“我聽說溥泉先生不但見過中山先生,而且還與追隨中山先生的留學生撚熟,快給我們介紹一下。”
張繼落座,風趣地:“想聽哪些方麵的事情?”
宋教仁隨意地:“和革命有關的逸聞趣事。”
張繼:“好!早在我等還不知革命二字時,中山先生就在自己的家鄉翠亨村帶頭打過菩薩。”
陳天華讚歎地:“了不起,敢做常人不敢想之事!”
張繼:“遠在康有為、梁啟超還夢想通過科舉做大清王朝奴才的時候,中山先生就和同窗好友在澳門、香港等地密謀推翻滿清的革命,人稱‘四大寇’!”
宋教仁:“真可謂是先知先覺!”
陳天華:“溥泉兄,我還聽說,中山先生早年既接受過基督教的洗禮,又曾秘密地參加過洪門,有這等事嗎?”
張繼:“我隻知中山先生是基督徒。”
宋教仁:“再說,克強兄不也是基督徒嘛!”
陳天華:“可據我所知,克強兄是為了掩護革命才在上海接受洗禮的。”
宋教仁神秘地:“另外,我還聽說中山先生是武林高手,有一夫當關、萬人莫過之雄威,是這樣的嗎?”
張繼一怔:“你有什麽根據嗎?”
宋教仁:“據說在兩年前,中山先生剛剛離日赴美,因革命需要沒有退房,幾個保皇黨分子就偷偷摸摸地來到中山先生的留守處……”
陳天華一怔:“他們想幹什麽?”
宋教仁:“想通過砸抄住處的手段,搞到中山先生留在日本的革命手跡,好拿到駐日使館去請賞!”
陳天華:“豈有此理!”
宋教仁:“沒想到,中山先生的留守處突然走出一位中年婦女,她二話沒說,一套南拳就把這幾個保皇黨分子打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了!”
張繼聽後大笑不止。
宋教仁分外認真地:“笑什麽?他們還對我說,留守處的婦女都身手不凡,那可以想見孫中山好生了得!從此,再也沒人敢光顧中山先生的住處了。”
陳天華:“溥泉兄,這傳言有幾分可信性?”
張繼:“我隻能這樣告訴你們二位,留守處的婦女是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可中山先生確是名副其實的一介書生!”
“為什麽?”宋教仁、陳天華問道。
張繼神秘地:“保密!”他狡猾地一笑,又問道,“克強兄呢?”
宋教仁:“去日本友人宮崎寅藏先生家了!”
張繼:“很好!宮崎先生和中山先生相交有年了,他一定會對克強講關於中山先生是不是武林高手的。”
黃興大步走進:“十分遺憾!宮崎先生告訴我,中山先生就要到達橫濱,他一定為我們引薦。說到對中山先生的看法,他說還是由我們自己得出結論吧!”
日本橫濱碼頭外 日
碼頭檢票口外排成兩行人,從他們的膚色和衣著可知是日本人、中國人、歐美等國的人。他們焦急地望著從“東京號”郵船上走下來的不同國籍的客人。
身著清朝官服的仲清站在不遠處,取出幾張相片,對身旁的一個日本浪人說道:“大酒保隆先生,這就是孫中山的相片,你們一人一張,都看清楚了,要死死地盯上他。”
大酒保隆接過相片:“是!”遂又分給另外兩個日本浪人。
三個日本浪人拿著相片仔細觀看,特寫:
孫中山先生身著西裝的大頭像,十分精神。
大酒保隆拿著孫中山先生的相片:“仲清先生,請放心,隻要他是坐這班船來橫濱的,一定逃不過我們浪人的眼睛。”
仲清:“好!事成之後,我大清國領事館必有重謝!”他轉身走到對麵一家料理店,窺探情況。
各國旅客蜂擁下船,提著各種行李向檢票口走來。
大酒保隆把手一揮,三個浪人拿著相片走到檢票口,有些緊張地對照相片察看出港的客人。
有頃,接客的和下船的人士又說又笑地遠去了,熱鬧的檢票口漸漸地安靜下來。
大酒保隆等三個日本浪人看著相片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偶爾抬頭向前一看,隻見:
身著和服的宮崎寅藏提著一個皮箱向檢票口走來。
疊印字幕 日本友人宮崎寅藏
孫中山身著西服、戴著一頂南洋帽、拄著一柄手杖與宮崎寅藏結伴走來。
大酒保隆驚詫地:“啊!那不是我們黑龍會的大佬宮崎寅藏先生嗎?”
“對!大酒君,他可是我們日本浪人的頭領啊!”兩個日本浪人有些膽怯地說。
大酒保隆嚴肅地命令:“注意!不準亂來,要按黑龍會的規矩行事。”
“是!”兩個日本浪人答道。
大酒保隆等三個日本浪人立正、垂首,靜候宮崎寅藏從麵前走過。
這時,宮崎寅藏走到檢票處,遞上一張船票,指著孫中山用日語說道:“這是我的貴客!”
檢票人員客氣地:“請!”
宮崎寅藏提著皮箱和拄著手杖的孫中山走出檢票處,甚是高傲地大步走來。
大酒保隆垂首說道:“宮崎先生走好!”
宮崎寅藏:“謝謝!”他走到停在不遠處的轎車前,先把皮箱放在車上,然後又回身把孫中山扶上轎車。他縱身一躍,“噢”的一聲跳上車去,客氣地:“開車!”
駕駛員輕輕地按了一聲喇叭,轎車緩緩啟動,沿著馬路向前駛去。
仲清快步跑到近前,焦急地:“大酒保隆先生,你們怎麽把孫中山給放跑了呢?”
大酒保隆:“看來,孫中山是我們黑龍會大佬宮崎先生的好友,我作為黑龍會的普通成員,是不敢違規行事的!”
仲清望著遠去的轎車,壁著眉頭近似自語地:“他就是日本黑龍會的大佬宮崎寅藏……”
日本橫濱郊外公路 日
孫中山與宮崎寅藏並坐在轎車上,十分認真地交談著。
宮崎寅藏:“你離開日本已經整整兩年了,這裏最大的變化,就是大批的中國遊學生相繼來到日本,其成分和目的是相當複雜的。”
孫中山:“這是必然的!”
宮崎寅藏:“據你的同鄉胡漢民同學說,有純為利祿而來者,有懷抱非常之誌願者,有勤勉於學校功課而不願一問外事者,有好為交遊議論而不喜歡學習者,有迷信日本的一切以為中國未來之正鵲者,有不滿意日本而更言歐美之政治文化者。真可謂是五花八門啊!”
孫中山:“可以想見,其成分就更加複雜了!”
宮崎寅藏:“對!有貴族富豪之子弟者,有出身貧寒來自田間者,有為秘密會黨之領袖以亡命來者,有已備官紳之資格來此為仕進之捷徑者。”
孫中山:“他們的政治傾向呢?”
宮崎寅藏:“大致可分為革命與保皇立憲兩派。時下,猶以傾向保皇立憲者為多。自然,還有初到日本倡言革命,但很快就變為保皇黨或立憲派者。”
孫中山:“這都是保皇黨康有為、梁啟超的影響所致。”
宮崎寅藏:“完全正確!”
孫中山:“那些力倡革命的留學生的情況呢?”
宮崎寅藏:“也是十分複雜! 自打去年拒俄運動爆發之後,讚同革命救國的留學生越來越多,問題是他們有著很強的吵域觀念,各自為政,誰也不聽誰的。”
孫中山深沉地:“關鍵是沒有共同認可的革命政綱,也沒有統一的組織,又缺少一個有威信的領袖人物。”
宮崎寅藏:“你說得完全正確。”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打個比方說吧,要把散落在各地的沙子聚攏在一起,沒有上等好的‘洋灰’是不行的。”
孫中山低沉地:“那就由我來當這上等好的‘洋灰’吧”
橫濱孫中山寓所客廳 內 晨
這是一幢極普通的小樓,二層是典型的日式客廳,臨窗有一張寫字台。
孫中山坐在寫字台燈下,拆閱一封又一封信函、電報。
朝陽漸漸透過涼台射進屋來,客廳漸漸明亮。
孫中山關掉電燈,緩緩站起,打開門窗,走到涼台上活動了一下身體,遂又近似本能地向樓下看去:
仲清站在不遠處,和那三個日本浪人說些什麽。
孫中山鄙視地“哼”了一聲,接著又進行晨練。
隨著上樓梯的腳步聲,陳粹芬身著休閑中裝,端著一杯咖啡走上樓來,小心地放在寫字台上:“先生,喝咖啡了。”
孫中山停止晨練,轉身走回客廳,隨手關上門窗,不悅地:“阿芬,樓下經常有狗嗎?”
陳粹芬:“自從兩年前被我打走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這些狗的影子了。”
孫中山端起咖啡邊喝邊說:“看來,這些狗的鼻子是很靈的啊!”
陳粹芬:“不怕的,有我在,先生就是安全的。”
孫中山:“可其他來看我的同誌呢?”
這時,樓下傳來叫門聲:“阿芬姐,先生起床了嗎?”
陳粹芬:“正在客廳喝咖啡呢,我這就給你開門去。”
孫中山:“是黎仲實嗎?”
陳粹芬邊走邊說:“對!”她身輕如燕,快步走下樓去。
孫中山背剪著手,緩緩踱步凝思。
有頃,陳粹芬和留著大胡子的黎仲實走上樓來。
孫中山迎上去,緊緊握住黎仲實的雙手,玩笑地說:“仲實,你比我小近二十歲,可一看你這毛張飛的胡子,又似乎比我要長二十歲了!”
黎仲實:“先生又說笑話,我唯有如此,才能張揚我矢誌反滿的格!”
孫中山:“這是你的自由!仲實,廖仲愷、何香凝夫婦呢?他們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黎仲實:“當媽媽的香凝大姐想女兒了,廖仲愷就隻好和接夫人的胡漢民回香港,就留下香凝大姐看家。”
孫中山:“今天晚上,麻煩你走一趟,就說出於安全考慮,請香凝這個‘奧巴桑’找一家既安全又寬敞的住處。”
黎仲實:“行!不過,這可需要一大筆錢喲……”
孫中山:“你忘了,香凝是大家閨秀,她出得起房租。”
這時,牆上的掛鍾敲響了八聲。
黎仲實:“先生,等一下還有兩位在東京留學的廣東同鄉,他們坐頭班車來橫濱拜訪先生,你看……”
孫中山習慣地一揮右手,高興地說:“那我就用家鄉風味的早餐為他們接風!”
海邊中餐料理店 內晨
瀕臨大海的包間,餐桌上擺滿了廣東風味的早點。
孫中山、黎仲實一邊品茶一邊交談。
黎仲實:“今天來看先生的這兩位同學,一個是舅舅,一個是外甥。舅舅是美男子,外甥是男子漢。用胡漢民同學的話說,舅舅天生溫柔,外甥生來剛烈,二人攜手共事,可取互補之效。”
孫中山:“少賣關子,快告訴我,他們叫什麽名字?在東京留學讀什麽專業?”
這時,走進兩位身著學生裝的青年,不知說些什麽。
黎仲實:“說曹操,曹操到!”他起身指著孫中山,“這位就是孫先生,你們二位自報家門吧!”
站在前邊的那位美男子有些靦腆地:“先生,我叫汪兆銘,廣東番禺人氏,在東京政法速成科讀書。”
黎仲實:“我要補充一句,兆銘老弟學習用功,成績永遠冠蓋全校。”
站在後邊的那位青年,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叫朱執信,在東京攻讀法政科,我雖然未曾與先生謀麵,但我們二人非常敬仰先生,願終生跟著先生革命!”
孫中山:“好啊!在海外的廣東人最愛說一句話,他鄉遇故人,不親也是親。今天,我請你們三個廣東小老鄉吃家鄉的早點,都不要拘束。”
孫中山帶頭落座,接著,黎仲實、汪兆銘、朱執信依次坐定,邊吃邊談。
孫中山:“你們說說看,我們如何才能把東京的留學生團結在一起呢?”
朱執信:“首先,要高舉先生這麵革命大旗,把兩萬多留學生團結在先生這麵大旗之下。”
汪兆銘:“其次,我們這些願堅定跟著先生革命的學生,還要積極做工作,把支持保皇黨、立憲派的同學爭取過來。”
孫中山:“很好!在日本留學的同學有共同的組織嗎?”
汪兆銘:“有!叫中國留學生會。”
孫中山點點頭:“誰是學生會的會長?”
汪兆銘:“湖南的名士楊度。”
朱執信提醒地:“先生,這位楊度雖然不是保皇黨,可他卻是鐵杆立憲派,不讚成先生的革命主張。”
孫中山:“這沒有關係!”他沉吟片時,“誰和這位楊度先生穩熟?”
汪兆銘:“湖南的章士釗同學。”
朱執信:“他是當年《蘇報》的主筆,可‘《蘇報》案’發時卻一走了之,害得鄒容死在監獄,章太炎先生至今還在獄中。”
孫中山笑了:“這我都清楚!再說,這位章行嚴先生,我很早就知道他。”
東京大森海灣外傍晚
如血的殘陽灑在碧藍的大海上,煞是蔚然壯觀。
孫中山、章士釗在沙灘上緩緩踱步、交談。
章士釗侃侃而談:“楊度,字哲子,是我們湖湘大儒王閣運老先生的得意門生,自稱是獨得其帝王之學。應該說在此亂世之秋,哲子的官運還是亨通的。”
疊印字幕章士釗字行嚴
孫中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年前,他曾參加所謂保和殿禦試,我的小老鄉梁士治考了第一名,王閻運的這位高足楊度先生考了第二名。”
章士釗:“對!對……”他沉吟片時,“哲子喜交天下士,不問政治傾向如何,他都采取來而不拒的態度。世人皆知,他和梁啟超有著非同一般的交情,同時也和我們湖南的革命黨人黃興、蔡愕、宋教仁、陳天華等有著不錯的鄉誼。”
孫中山:“看來,這位哲子是深諳中庸之道哇!”
章士釗:“也許是哲子交遊較廣,且又不分政治傾向的緣故,他不僅被推選為中國留學生會會長,而且他的寓所也有‘留學生俱樂部’之稱謂。”
孫中山:“他如果能參加推翻清朝的革命團體就好了!”
章士釗斷然地:“他絕對不會!”
孫中山:“我要三顧茅廬相請呢?”
章士釗:“也不會!”
孫中山:“難道我精誠所至,他也金石不開嗎?”
章士釗淡然一笑:“那先生不妨登門一試。”
東京楊度客廳 內 日
孫中山、楊度跪坐在一張長方形茶桌的兩邊。他們默然相對,不發一言,室內的空氣十分凝重。
楊度笑了一下:“孫先生,我們交談幾時了?”
孫中山:“整整三天!遺憾的是,誰也沒有說服誰。”
楊度:“但是,我通過這三天的交談,不僅認識了孫先生的為人,也為你這不折不悔的精神所折服。”
孫中山疑惑地:“是嗎?”
楊度:“是的!昨天夜裏,我對著明月想了許久,終於想出這樣兩句話:孫先生的言論,淵淵作萬山之響;孫先生的胸襟,汪汪若千頃之波。”
孫中山:“我這淵淵作萬山之響的革命言論,說不服哲子放棄君主立憲之論;我這汪汪若千頃之波的胸襟,也不能感化哲子改弦更張,跟著我推翻清朝,建立共和。”
楊度:“這就叫道不同,不相為之謀。”他沉思片時,“我說句心裏話吧,當初,梁啟超以‘國士’待我,但我絕不參加他們的保皇黨;如今,孫先生以萬千真誠相邀,同樣,我也不能追隨先生革命。”
孫中山:“你既不主張革命反清,也不讚成立憲保皇,那你的真實理想是什麽呢?”
楊度:“在我看來,我和康有為、梁啟超等保皇黨的政治分歧在於,他們以‘海外孤臣’自居,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光緒皇帝的身上,我以為這是沒有希望的。”
孫中山:“我讚同!”
楊度:“我的理想是,寄希望於當今的中國出現一個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成帝王之業,挾其縱橫裨闔之術,以布衣而取卿相者。如漢劉邦、明朱元璋。”
孫中山:“那哲子就是當今的張良、劉伯溫了!”
楊度不無得意地笑了。
孫中山站起身來,嚴肅地說:“我孫中山既不想為劉邦、朱元璋之帝業而奮鬥,那也就和追求建張良、劉伯溫之功的哲子難以引為同誌了!”他說罷大步走去。
楊度慌忙站起:“請先生留步!”
孫中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楊度鄭重地說:“我和先生定個誓約吧!我主張君主立憲,它日我若成功,願先生幫助我;先生號召民族革命,實現共和,它日若先生成功,我楊度願放棄自己的主張,輔助先生。”
孫中山深沉地點了點頭。
楊度:“時下我們都是為救國而努力,我決不妨礙先生的事業。另外,我還願為先生介紹同鄉好友黃興先生。”
孫中山鄭重地:“謝謝!”轉身大步走去。
宮崎寅藏家 內 日
孫中山有些沉重地走進:“宮崎君,我用了三天時間,都沒說服一介書生楊度。”
宮崎寅藏起身,有點感傷地:“這或者就是貴國所謂‘仕’的悲劇吧!”
孫中山歎了口氣,焦急地:“據你所知,在東京的中國留學生中,有無傑出的人物?”
宮崎寅藏:“在我看來,有一個叫黃興的,是個非常的人物。如果孫先生想見他,我這就請他來見你。”
孫中山:“不!我們現在就去黃興的住所拜訪他。”
宮崎寅藏啃歎地:“先生真是求賢若渴啊!”
東京黃興駐地客廳 內 日
黃興拿著筆記本說道:“據到會的諸君報告,除去廣東的興中會,湖南的華興會,湖北的科學實習所,安徽的嶽王會以及浙江的光複會以外,還有上海的愛國協會,湖北的武庫、群學會,福建的文明社、漢族獨立會,江西的易知社,南京的強國會,四川的公強會、公德會,陝西的勵學齋等自發組織起來的反清團體。今天邀請諸君到此聚會,就是共同商討我們應該如何舉行推翻清朝的革命行動。”
在黃興的講話中緩緩搖出與會的宋教仁、陳天華、張繼等十多位留學東京的學生代表。他們學著日本人的樣子跪坐在地上,用心聽黃興講話。
黃興講罷,巡視一遍與會者的表情,遂又舉起十個手指:“我認為,上述這些遍及全國的革命團體,就像是這十個手指,可它麵對的呢,卻是一個雖然已經腐朽但依然十分強大的大清王朝。諸君,你們說該怎麽辦呢?”
“搽成一個鐵拳!”與會者憤怒地說道。
黃興:“對!我們隻有摸成一個鐵拳,才能打垮共同的敵人大清王朝!”他沉吟片時,“溥泉,你是當年林衝發配地滄州人氏,一定還有更高明的救國高見吧?”
張繼:“有!俗話說得好,鳥無頭不飛,人無頭難行。時下的當務之急,就是推舉一個能凝聚眾人的革命領袖!”
“對!對……”與會者七嘴八舌地說。
劉撰一冷漠地:“溥泉先生,在你看來,時下的中國有這樣的革命領袖嗎?”
張繼:“有!”
劉撰一:“誰?”
張繼:“孫中山先生!”
劉撰一冷笑:“我以為是何方聖人呢,原來就是人們傳說中的那個孫大炮!”
疊印字幕華興會副會長劉撰一
張繼嚴肅地:“劉撰一先生,你說得對!但我要告訴你,孫大炮這三個字,絕非貶義!”
劉撰一:“難道還是褒義嗎?”
黃興插話:“對!據日本友人宮崎先生說,孫中山在宣傳革命的時候,他的威力就像是一門大炮。”
這時,身著和服的宮崎寅藏走進,操著日語說道:“黃先生,孫中山先生正在門外等候你和張繼先生。”
與會成員驚詫不已,望著黃興、張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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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終
作者注:
據史記載,官崎寅藏並未去橫濱碼頭接孫中山,因戲劇需要,劇作者寫了這段戲。
誰是孫中山與黃興相見的介紹人?一說宮崎寅藏,二說楊度,且都有證據。作者分析了現存的史料,認為劇中所述較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