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東京鳳樂園外 日
這是一座很有些情趣的園林,假山真水,花木扶疏。
孫中山、黃興、宮崎寅藏沿甫路走來,嚴肅地交談。
黃興真誠地:“宮崎君多次向我談起先生,說先生誌趣高潔,心地光明,現今東西洋諸國殆無其人焉!”
孫中山謙虛地:“過譽了!過譽了……”
宮崎寅藏:“不!君等生於支那,有好機會,有好舞台,我們日本不敢望其項背。”
孫中山嚴肅地:“但是,你們日本和歐美諸國一樣,無一不垂涎於我國。從某種意義上說,日本猶是野心勃勃!”
宮崎寅藏:“先生一言中的!就這個意義上說,我深恨自己是日本人。”
孫中山感動地:“所以我視宮崎君為真朋友也!”
黃興:“所謂真朋友―尤其是支持弱國人民求獨立、求富強的真朋友,是永遠值得尊重的。”
宮崎寅藏:“不去說這些了!”他指著不遠處的餐館,“這是一家中國料理店,我做東,你們二位可無所顧忌地交談。”
孫中山:“好!哪怕是吵架也不要怕。”
宮崎寅藏:“黃興君,做得到吧?”
黃興憨厚地:“行!”
中國料理店 內 日
孫中山、黃興、宮崎寅藏坐在臨窗的包間中。他們談興甚濃,似乎忘了餐桌上那豐盛的酒菜。
黃興虔誠地說道:“我完全讚成先生講的革命理論,也同意先生指出的時下革命的重點,就是建立一個有號召力的會黨,以為革命之中堅。”
宮崎寅藏插話:“這個會黨,還應尊孫先生為領袖。”
黃興:“這也是我心裏想說的話。”
孫中山:“首先,你們華興會的同誌讚成嗎?”
黃興:“恐怕需要做工作。”他沉吟有頃,“這是因為我們華興會的成員多是湖南人氏,其中宋教仁、陳天華、劉挨一等骨幹分子,都是個性很強―且自以為是的書生。”
孫中山:“這恐怕是一切反叛者的通病!如果你認為有必要,我願意親自拜訪他們。”
黃興:“很好!”
宮崎寅藏指著餐桌上的酒菜,熱情地:“菜都快涼了,我們邊吃邊談。”
黃興認真地:“宮崎君,時下談革命比吃飯重要。”
宮崎寅藏無可奈何地:“好!那就先聽你們談革命。”
黃興:“先生,你認為我們應該從何地舉義呢?”
孫中山一怔,反問道:“你的看法呢?”
黃興:“從長江中下遊舉義!”他看了看孫中山的表情,又胸有成竹地說道,“長江中下遊物產豐富,文化發達,一旦舉義成功,東可控寧、滬、杭、雨,西可轄天府之國四川。從純軍事角度說,隻要攻占武漢、南京和上海,北京的大清王朝就不攻自破了!”
孫中山嚴肅地:“這恐怕是黃先生一廂情願的設想!”
黃興鄭重地:“不!我是經過填密思考的。”
孫中山:“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行不通!”
黃興:“為什麽?”
孫中山:“第一,正因為長江中下遊物產豐富,文化發達,所以當年太平天國攻占武漢、南京之後,不僅沒有動搖北京大清國的根基,而且洪秀全領導的數十萬太平軍,多數都葬身於江湖之中;第二,時下長江中下遊地區,完全被西方諸國所瓜分,這些洋人絕不會袖手旁觀革命黨人舉義;第三,在你們領導的長沙起義失敗之後,大清王朝與諸帝國主義國家勾結在一起,加大了鎮壓當地革命黨人的行動。”
黃興不悅地:“看來,先生還是堅持在廣東舉義了?”
孫中山微微地點了點頭。
黃興霍然起身,義正詞嚴地:“我堅決反對!”
宮崎寅藏急忙站起:“黃興君,先不要動肝火好不好?你可以平心靜氣地講出你的理由嘛!”
黃興坐下,沉默不語。
宮崎寅藏:“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解鈴尚需係鈴人!先生,還是你先說吧?”
孫中山沉重地點了點頭。黃興寓所 內夜
黃興有些激動地:“孫先生為了證明兩廣是時下最合適舉義的地點,他講了三大理由:其一,兩廣―尤其是廣西地痔人窮,素有以遊勇為主力的群眾起義,這也是洪秀全領導的太平軍很快成氣候的所在;第二,在這裏駐防的軍官郭人漳、蔡愕等同情革命,也和我黃興有交誼;第三,兩廣地處邊疆,毗鄰越南,那裏有愛國的華僑,因此,一旦打響舉義的槍聲,可以從越南運送武器和人員;萬一起事受挫,也容易越界向越南轉移。就這樣,我被他說服了!”
宋教仁:“嘿,真沒想到啊,素有堅定革命信仰的克強兄,和孫中山僅僅交手一個回合,就宣布繳械投降了!”
黃興:“準確地說,當時,我站在孫先生麵前就像是一個學生,隻有聽他宣講的份兒了!”
陳天華有情緒地:“克強兄,你新拜的這位孫先生,需要你這個學生做些什麽呢?”
黃興:“為了革命的需要,他希望我們湖南的華興會、浙江的光複會等,和他在廣東創建的興中會合並,共同組成一個全國性的反清組織。”
劉撰一懷疑地:“這位孫先生不會是想通過合並,吃掉我們湖南的華興會吧?”
黃興:“孫先生絕無此意!”
劉撰一:“那如何處理新成立的組織和我們華興會的關係呢?”
黃興:“諸位可以各抒己見!”
陳天華:“既然克強兄如此相信孫先生,那麽我們華興會就以團體加入孫先生新組的革命團體。”
黃興:“我讚成!”他看了看與會者的表情,又補充道:“時下,從形式上,我認為華興會應加人孫先生新組織的革命團體;但從精神上,我們仍然要保留華興會的革命追求。它日萬一生變,我們依然有華興會存在。”
劉撰一:“我明確立場,堅決反對華興會加人孫中山新籌組的革命團體。”
黃興:“理由呢?”
劉撰一:“我做過詳細的調查,孫中山創建的興中會多為廣東省人和海外華僑,浙江的光複會人數也不多,唯我們湖南的華興會成員多,力量強。我希望孫中山不要再籌組新的團體,全都加入到我們華興會來不好嗎?”
黃興嚴肅地:“我鄭重聲明,堅決反對把革命當成工廠,也不允許把人股的思想帶進革命組織中來。”
劉撰一拍案而起:“那我就表明個人的立場,堅決不加入孫中山的組織!”
與會者沉默不語,空氣十分緊張。
宋教仁示意劉撰一落座:“這樣一來,我們華興會就發生人會者和不人會者的關係,當如何處理呢?”
與會者依然無一發言。
黃興生氣地:“我提議,加不加人孫先生新籌組的革命團體,是個人的自由。有反對的嗎?”
“沒有!”
橫濱神田區一座二層小樓外 日
黎仲實大步走到二層小樓前,駐足觀望小樓周圍的環境,滿意地自語:“香凝大姐好眼力,先生一定喜歡。”
有頃,何香凝站在二樓涼台上,喊道:“仲實,快上樓來看看,還需要添些什麽?”
黎仲實:“好嘲!”他快步走進大門中。
二樓客廳 內 日
何香凝指著寬大的客廳:“這是先生會見客人、召開秘密會議的地方,可容下十多個人。”
黎仲實:“不錯!一共有幾間住人的臥室?”
何香凝:“樓上樓下共有七間臥室,再加上在這客廳中打地鋪,睡二十個人沒問題。”
黎仲實:“香凝大姐是出了名的大小姐,從小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說來日本留學吧,也不曾下過廚房。 日後,先生和客人的吃飯問題怎麽解決呢?”
何香凝:“我親自下廚房做飯、炒菜!”
黎仲實驚詫地:“真的?”
何香凝:“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這個小同鄉?”
黎仲實搖了搖頭,說道:“這樣一來,我不知道先生吃不吃你做的飯菜,反正我黎仲實是不敢下著的!”
何香凝愕然:“為什麽?”
黎仲實:“讓我說實話嗎?”
何香凝:“當然!”
黎仲實:“我想從未下過廚房的大小姐做的飯,一定是生的;炒的菜,不是鹹的就是酸的。”
何香凝:“瞎說!我保證先生吃了我做的飯菜一定會豎起大拇指說:‘奧巴桑,跟誰學的手藝,這樣可口好吃!”
黎仲實:“大姐又學會吹牛了吧?”
何香凝:“我一點兒也沒吹牛! 自從先生交給我搬家的任務以後,我馬上就想到吃飯問題,接著,我就請來了有名的廚師學藝。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天下來,廚師滿意地說:‘廖夫人就是聰明,可以出師了!”
黎仲實:“但願如此!大姐,還有什麽需要我幫的嗎?”
何香凝:“這裏吃水困難,你每天送十桶水來!”
黎仲實把舌頭一伸:“哇!挑這麽多桶水……”
這時,陳粹芬提著一籃新鮮的魚、菜走上二樓:“何大姐,我來給你打下手了!”
何香凝:“阿芬,你應該留下看家!”
陳粹芬:“先生說,等一會兒要來一個貴客,讓我幫你燒幾個淮揚菜!”
何香凝:“那這個客人一定是上海人了?”
陳粹芬:“準確地說,是第一個在上海當牧師的人。”
黎仲實好奇地:“阿芬大姐,這是何方來的洋菩薩?”
陳粹芬玩笑地:“過一會兒他們就到了,到時由先生向你介紹這位洋菩薩!”
橫濱郊外 日
一輛馬拉轎車飛跑在大道上,清脆的鈴聲回響在四野。
孫中山與一位身著長袍馬褂的商人坐在轎車上,二人十分高興地交談著。
孫中山指著商人的著裝笑著說:“查理兄!你這位傳教士何時變成商人了呢?是做什麽買賣的?”
“徽商,做茶葉生意的。”
疊印字幕孫中山的戰友宋格如牧師
孫中山邊笑邊說:“像,非常像!”
宋耀如:“我接到你發來的密電時,正好要登船去美國看我的兩個女兒。我的夫人說:‘耀如,這是上帝的旨意,你就在過境日本的時候下船,去見孫先生。’就這樣,我就坐著去美國的郵輪來到了日本。”
孫中山:“真可惜啊! 白白浪費了一張去美國的船票,如果把這張船票的錢省下來……”
宋耀如:“逸仙,不要再為錢的事苦惱了,我給你帶來了足夠的生活費。”
孫中山歎了口氣:“好吧,就按上帝的旨意辦。查理兄,嫂夫人好嗎?”
宋耀如:“不甚好。”
孫中山一怔:“為什麽?”
宋耀如:“大女兒靄齡、二女兒慶齡遠在美國讀書,很久沒有回國了。時下,她的心肝寶貝―小女兒美齡又要去美國讀書了,她心裏不好受。”
孫中山哀傷地:“我能理解嫂夫人的心情。”
宋耀如:“不說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了!告訴我,你來日本以後的工作還順利吧?”
孫中山:“還算順利!一句話,一個統一的反清團體就要在日本誕生了!”
宋耀如激動地:“好啊!快詳細地說說……”
橫濱神田區新居二樓客廳 內 日
孫中山、宋耀如跪坐在榻榻米上交談。
孫中山:“查理兄,我請你來日本,就是幫著我組建這個統一的革命團體。”
宋耀如:“我自當盡力!”
孫中山:“同時,還需要你留在日本,協助我管理這個新組建的革命團體。”
宋耀如搖了搖頭:“我合適嗎?”
孫中山:“合適!時下,在日本留學的青年空有一腔愛國熱情,但都提不出可行的推翻清朝、實現共和的綱領。”
宋耀如:“這是為什麽呢?”
孫中山:“這些熱血青年原來接受的是傳統文化教育,對西方―尤其是歐美諸國的政體、文化鮮有了解。怎麽辦呢?我想到了你這個在西方長大的革命牧師。”
宋耀如沉思有頃:“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孫中山:“可以!”
這時,陳粹芬走進客廳,高興地:“宋先生,真高興能在日本見到你!”
宋耀如:“我也很高興啊!這些年來,孫先生能安然無恙地從事革命活動,阿芬功不可沒!”
陳粹芬:“可不能這樣說!保衛先生的安全,是阿芬自願的。再說,我可從沒想過要不要什麽功!”
宋耀如感動地:“看!這就是孫先生最忠誠的戰友阿芬。”
孫中山:“對!”他換了一種口氣問道,“阿芬,今天燒了幾樣拿手的淮揚菜為查理接風啊?”
陳粹芬搖了搖頭:“我一個菜都沒燒!”
孫中山一怔:“那……是你外請的廚師做的?”
陳粹芬:“不!是我們的‘奧巴桑’做的!”
孫中山一怔:“她?”
何香凝走進客廳,打趣地說:“開宴了!不過,我要向諸位聲明,這是我改行當廚師後做的第一次飯菜,如果你們說這淮揚菜不夠正宗,難吃,那是正常的;假如你們說好吃,我看就不正常了!”
孫中山等大笑不止。
東京街頭外 日
宋教仁、陳天華快步走在一條近似北京胡同的街道上,隨意地交談著。
宋教仁:“孫中山先生來函,說中午一時,在我們《二十世紀之支那》編輯部靜候,希望你我務必踐約。”
陳天華:“有意思!就常理而言,一般約會是客隨主便。可孫先生今天的所為,卻來了個反客為主。”
宋教仁:“從好處講,可能是孫先生求賢若渴吧!”
東京(二十翅睡己之支那》編輯部 內 日
孫中山坐在桌前,用心拜閱第一期《二十世紀之支那》。
宮崎寅藏在編輯部內踱步沉思,有頃,他走到門口一看:
宋教仁、陳天華快步走來。
宮崎寅藏高興地:“先生!他們來了。”
孫中山起身迎過去,風趣地說:“我就是被大清國宣布為寇,永遠不準踏上我親愛祖國一步的孫文!”
宋教仁:“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我叫宋教仁,他……”
孫中山:“不用介紹,一定是撰寫《警世鍾》《猛回頭》的陳天華先生!”他用力握住陳天華的手,有些激動地說:“陳先生!時下的中國,不僅需要推翻大清王朝的秀才,而且還需要和保皇黨、立憲派打筆墨官司的理論家。”
陳天華:“我認為更需要敲響警世鍾聲的革命家,盡快喚醒這頭東方睡獅!”
孫中山一揮右手:“完全正確!”
宮崎寅藏:“逸仙,都坐下談吧!”
孫中山:“對,對……”他帶頭落座,嚴肅地,“聽說,華興會對籌建新的革命組織有不同意見,是吧?”
宋教仁:“是的!但由於黃興先生和我們二位主張聯合,所以華興會多數成員同意加人。”
孫中山:“劉撰一副會長為什麽反對加人呢?”
陳天華:“他不清楚孫先生為什麽急於籌建新黨,也不清楚浙江的光複會、湖北的科學補習所等較大的反清團體是什麽態度。”
孫中山:“我認為,中國現在不必憂各國之瓜分,但憂自己內部不統一,此一省欲要起事,彼一省亦欲起事,不相聯合,各自號召,極容易被腐朽的大清王朝各個擊破。”
“先生講的有道理。”宋教仁、陳天華讚同地說。
孫中山:“從曆史上看,就算各路英雄豪傑推翻了皇帝,取得了勝利,他們也必然為爭當新的皇帝展開廝殺。秦朝末年,從二十餘國起事到楚漢相爭,元朝末年朱元璋、陳友諒、張獻忠之亂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宋教仁誠服地:“先生講得對!”
孫中山:“要知道啊,這爭當新皇帝的廝殺,遠比推翻舊皇帝要殘酷,而戰場上倒下的卻是普通百姓的屍體!”
陳天華:“先生講得太深刻了!”
孫中山:“時下,更為嚴重的是,東西洋各國最冀盼我們內亂,借以達到瓜分之目的。因此,現在之主義,總以互相聯絡、建立統一的組織為要。”
宋教仁:“先生講得好!”
陳天華:“為了不讓百姓為爭當新皇帝流血、犧牲,我們決心跟著先生籌建新的革命團體!”
東京 內田良平家客廳 內 日
孫中山激動地:“今天,我們在這裏召開一個將永載史冊的籌備會議!諸位都知道,我們親愛的祖國有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又有縱橫八千裏的版圖,但是在腐朽的大清王朝的統治下,鬱鬱蔥蔥的大地枯萎了,變成了一片荒原!怎麽辦呢?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時下,誰是神州大地重生的野火呢?就是今天出席籌備會議的諸同誌;誰是古老中國複活的春風呢?就是推翻滿清王朝的革命大勢!同時,這也是我們成立新的革命團體的最高宗旨!”
在孫中山的講話聲中搖出與會者:
黃興、宋教仁、陳天華、張繼、宋耀如、汪兆銘、朱執信、黎仲實以及宮崎寅藏等日本人,合計約有六十餘人。
孫中山的講話引起與會者熱烈的掌聲。
黃興:“下邊,我宣布推舉主持籌備會議的主席。我提議,由孫中山先生擔任!”
與會者再次鼓掌。
黃興:“好!通過。下邊,由孫先生正式主持籌備會議!”
孫中山:“我宣布,第一項內容,為我們籌建新的組織起名。為了充分體現民主精神,諸位都有權起名,也都有權同意或否決其他同誌的意見。誰開第一炮?”
一個與會者站起身來:“我! 由於目前革命的重點是推翻滿清政府,因此我提議叫對滿同盟會!”
與會者沉思不語。
孫中山:“我不讚成!”
與會者愕然一征,不知說些什麽。
孫中山:“理由嘛是簡單的,我們的革命宗旨不專在反滿,其最終革命目的是廢除專政,創造共和。”
“同意……”與會者說罷又沉默下來。
黃興:“孫先生,你起個名吧!”
孫中山:“好!我提議叫中國革命同盟會。”
陳天華:“我反對!”
宋教仁:“講講你反對的理由!”
陳天華:“本會,至少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是屬於秘密性質的組織,不必明確革命二字。”
黃興:“我讚成!”
“我們也讚成!”與會者七嘴八舌地說。
孫中山:“好!就叫中國同盟會。還有不同意見嗎?”
“沒有了!”與會者答說。
孫中山:“籌備會議的第二項內容,確立中國同盟會的政綱。誰先發言?”
與會者麵麵相覷,不發一言。
孫中山:“我提議,中國同盟會的政綱為‘驅除糙虜,恢複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十六個字。”
與會者沉默不語,似有抵觸情緒。
黃興:“有不同意見者可暢所欲言。”
一位與會者反問道:“孫先生,所謂平均地權,是否就是把居有土地人家的地充公,平分給無地的農民呢?”
孫中山:“雖然在未來實行平均地權的過程中,我們采取的革命手段可能不盡相同,但是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我向章太炎先生談過的要實行耕者有其田。”
一位與會者堅定地:“我不同意!”
“我們也不同意!”有數位與會者附和。
孫中山碎然變得嚴肅起來。數位反對者也嚴肅相對。
黃興:“下邊,請孫先生繼續講平均地權的道理!”
孫中山:“諸位都是學貫中西―且又想解救中華民族出苦海的革命者,舉世界革命之趨勢及當今中國社會民生問題,謂平均地權即解決社會總問題之第一步方法。我們即將成立的中國同盟會,應高瞻遠矚,不應專注種族、政治兩大問題,必須並將來最大困難之社會問題亦應連帶解決之,方能建設一個在世界上最善良、最富強之國家。”
與會反對者不再說話。
突然,黃興帶頭熱烈鼓掌。
隨之與會者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黃興:“中國同盟會為總理製,我提議孫中山為本黨總理,不必經選舉手續,眾舉手表決!”
與會者一致舉起右手,隨即又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孫中山向與會者頻頻致意。最後,他取出一紙公文:“這是我於會前擬就的盟書,請大家公推二人審定,然後我們一起宣誓,正式為第一批中國同盟會會員!”
宋教仁:“我提議由黃興、陳天華二位同誌審定盟書,同意者請鼓掌!”
全體與會者熱烈鼓掌。
孫中山把草擬的盟書雙手交給黃興。
黃興改過之後又交給陳天華。
陳天華把改定的盟書雙手交給孫中山。
孫中山左手拿著盟書,帶頭舉起緊握拳頭的右手,鄭重地說道:“全體起立,請舉起右手,跟著我宣誓人盟!”
與會者站起,相繼舉起緊握拳頭的右手。
孫中山念道:“吾當天發誓:驅除糙虜,恢複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
與會者跟著念道:“吾當天發誓:驅除撻虜,恢複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
孫中山:“矢信矢忠,有始有卒,如或渝此,任眾處罰!”
與會者跟著念道:“矢信矢忠,有始有卒,如或渝此,任眾處罰!”
孫中山分外激動地:“中國同盟會成立了!讓我們高呼:萬歲!萬萬歲―!”
與會者**澎湃地高呼:“萬歲!萬萬歲―!”接著,大家熱烈擁抱,歡蹦亂跳。
突然傳來“嘎”的一聲巨響。與會者戛然而止,循聲一看:
客廳的天花板塌了下來。與會者驚得麵麵相覷。
孫中山大聲笑著說:“同誌們!此係顛覆滿清之預兆也,請再次熱烈鼓掌―!”
與會者化驚為喜,長時間鼓掌。
橫濱神田區新居二樓客廳 內 日
何香凝站在桌前,右手拿著一支畫筆,在一張宣紙上揮灑塗抹,頃刻之間,一隻仰天長嘯的獅子躍然紙上。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黎仲實走進客廳,一看這栩栩如生的畫稿獅子,連聲讚歎:“好!好……”
何香凝:“說!到底好在哪裏?”
黎仲實:“時下,西方諸國說中國為東方睡獅,可大姐畫的這張雄獅嘛,不僅從沉睡中醒來,而且還傲視天下了!”
何香凝:“這都是因為中國有了同盟會!”
黎仲實:“對!”他取出一張表格,神秘地,“大姐,這是加人中國同盟會的申請書,請填表吧!”
何香凝雙手接過申請書,用心地看了一遍,遂放在畫案上填寫完畢,為難地:“仲實,你當我的介紹人吧!”
黎仲實:“可以!”他走到畫案前,提筆簽上黎仲實三個字,接著,又整著眉頭說:“大姐!按規定是兩個介紹人……”
這時,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
何香凝側耳聽了聽,欣喜地:“是先生回來了,我請他當我的介紹人。”
黎仲實:“那當然好了!”
何香凝拿起填好的申請書,望著業已走進客廳的孫中山:“先生!我想請你當加人中國同盟會的介紹人,行嗎?”
孫中山:“當然行了!”他說罷接過申請書,當場簽上孫文兩個字,“‘奧巴桑’,祝賀你,第一位加人中國同盟會的女會員。”隨手把申請書交給何香凝,嚴肅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暫時負責保管所有會員名單的工作。”
何香凝接過申請書:“是!”
孫中山:“另外,我還要向你宣布同盟會的秘密口號:問何處人?答為漢人;問何物?答為中國物;問何事?答為天下事。記住了嗎?”
何香凝整眉沉思片時:“記住了!”
孫中山:“複習一遍!我問:何處人?”
何香凝:“漢人。”
孫中山:“何物?”
何香凝:“中國物。”
孫中山:“何事?”
何香凝:“天下事。”
孫中山:“很好!”
這時,隨著嘈雜上樓梯的腳步聲,黃興、陳天華、宋教仁、汪兆銘等人走進客廳。
孫中山忙笑著說,“‘奧巴桑’,看!他們都是公推的起草會章的同誌,需要在這裏開會、討論,這晚飯嘛……”
何香凝:“沒問題!仲實,幫著我買新鮮的魚和菜去。”她說罷和黎仲實走下樓去。
黃興取出一張日文報紙,嚴肅地:“孫先生,在討論會章之前,我必須向你通報一個消息:袁世凱、張之洞領銜的有關君主立憲的奏折,慈禧太後同意了!”
孫中山接過日文報紙看了看,表情肅穆地說:“看來,我們還必須研究袁世凱、張之洞這班末世重臣的動向!”
天津直隸總督大院外夜
偌大的庭院十分安靜,隻有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
憑借昏暗的燈光,可見身著便裝的袁世凱躺在藤蘿架下的安樂椅上,一邊跪著一個年輕貌美的侍女,輕輕為之按摩。
特寫:袁世凱眯著雙眼,微微地整著眉宇,似乎不是在享受這美女的按摩。
袁克定走到近前,猶豫片刻,輕聲地:“父親,您找我?”
袁世凱睜開眼睛:“對!”接著,他舉起拿著蒲扇的右手輕輕一揮,“你們下去吧!”
兩個按摩的侍女膽怯地:“是!”遂起身離去,
袁世凱指著茶幾對麵的椅子:“坐下吧!”
袁克定:“是!”遂坐在那張椅子上。
袁世凱端起那把宜興小壺呷了一口香茗,問道:“告訴我,近來京城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袁克定:“據京城的朋友電告,老佛爺看了父親領銜奏請君主立憲的折子,很是高興。”
袁世凱:“你聽說老佛爺最滿意哪些內容了嗎?”
袁克定:“聽說老佛爺最滿意折子中的兩句話:庶政公諸輿論,大權統於朝廷。”
袁世凱:“恐怕還有吧?”
袁克定:“有!宮裏傳出消息,說父親商請奕助說服老佛爺:‘實行君主立憲,乃是緩和民主革命危機,保持愛新覺羅王朝萬世一係的靈丹妙藥’。據說,老佛爺還同意了父親的建議,未來,朝廷延攬幾位憲政專家,在頤和園開辦憲政講座,介紹立憲精神,使一般王公大臣都懂得這個道理。”
袁世凱:“還有呢?”
袁克定懾濡地:“沒了!”
袁世凱:“不對!”他驀地站起,十分生氣地,“你為什麽光報喜不報憂呢?”
袁克定慌忙站起:“父親,我……我……”
袁世凱:“你有意欺騙父親是不是?”
袁克定膽怯地:“不是……”
袁世凱生氣地:“那就把你聽到的對父親不利的話,統統講出來!”
袁克定:“是!”他鎮定片時,繼續說道,“京城還有兩派從不同的視角攻擊父親:一是受歐美影響的新派人物,說父親倡導立憲是搶旗幟,改變所謂頑固派的形象;再是食古不化的朝廷重臣,他們認為父親借立憲之機改變政體,把朝廷的大權操在自己手裏,萬一老佛爺駕鶴西去,光緒就是重登九五之尊,也隻是個形式!”
袁世凱笑著說:“一孔之見!克定啊,你熱衷於政治,但不懂審時度勢和韜光養晦。舉例說,當年康、梁自知真理在握,卻不問雙方實力的對比,這就注定了他們變法的失敗。換句話說,這也就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所在!”
袁克定:“父親所言極是,我願終生跟著父親學!天津小站練兵場外晨”
隨著遠遠傳來集合的軍號聲,一輪朝陽漸漸從東方升起,練兵場沐浴在朝暉之中。
全身戎裝的袁世凱、段棋瑞分別騎著紅、白兩匹戰馬,自遠天飛馳而來。
袁世凱驀地用力一拉緩繩,**的紅色戰馬突然躍起前蹄,引頸長嘯。
段棋瑞喊了一聲“籲―!”將**的白色戰馬停在原地,旋即又調轉馬頭,讚不絕口地:“袁大人,好騎術喲!”
袁世凱微微一笑:“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已經是年近半百之人了,和當年相較,真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段棋瑞奉承地:“您這樣一說,倒叫我這個幹女婿無地自容了!”
袁世凱:“實事求是地說,你是炮兵出身,敢騎**這匹烈馬,還是值得稱道的。”
段棋瑞:“這都是跟著袁大人學的。”
袁世凱:“好了,我們書歸正傳吧!你知道朝廷為什麽同意在河間舉行秋操嗎?”
段棋瑞:“一,為了改變過去各省區的軍隊珍守域分、難以駕馭的分割狀況;二,為了提高新編陸軍的戰鬥力。”
袁世凱:“這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話!”
段棋瑞一怔:“請袁大人示教。”
袁世凱:“自從舉行小站練兵結業儀式之後,各種評說就像是風一樣地刮到了京城,有的說成績很大,要謹防我袁某人尾大不掉;有的說我好大喜功,向朝廷邀功請賞。為此,我決定舉行這次聲勢浩大的秋操,借以回擊他們。”
段棋瑞:“袁大人此舉,借用天津衛老百姓的話說,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遇遇!”他沉吟片刻,“但是,我們如何提防那些專唱反調的當朝重臣呢?”
袁世凱:“用不著!”
段棋瑞愕然一怔。
袁世凱霸氣十足地:“時下,這班昏饋無能的所謂朝廷重臣,從不管國家的興亡,就怕兵權旁落漢人之手!”
段棋瑞:“對!對……”
袁世凱:“老百姓都懂得有兵就有權,有槍就是草頭王的道理。我袁某人絕不步曾國藩、李鴻章二位先賢的後塵!”
段棋瑞又是一驚,下意識地:“是!”
袁世凱:“一句話,我們就是讓他們清楚一個道理:未來朝廷的希望,是我們!”他說罷兩腿用力一夾戰馬的腹部,紅色坐騎飛也似的向前跑去。
段棋瑞大呼一聲“駕!”白色駿馬緊隨其後飛去。
直隸總督衙門大院外 日
袁克定、趙秉鈞相對坐在藤蘿架下,邊品茗邊閑談。
袁克定:“我父親多次對我說,趙秉鈞的名字和出生日為全國第一,無人可比。”
趙秉鈞:“這是袁大人開心時說的一句笑話。”
袁克定:“不!父親說,秉鈞姓趙,為百家姓之首;秉鈞出生在大年初一,為一元之始;秉鈞二字,為秉承洪鈞老祖之意。天下有幾個人能占這樣幾條?”
趙秉鈞謙卑地:“用咱們老家河南的話說,我這叫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袁克定:“不!當年,左宗棠大人帶你人疆,說你‘邊防出力’;李中堂大人在世的時候,說你‘長於緝捕’;就說我父親吧,也不隻一次地對我說,秉鈞‘才長心細’。”
趙秉鈞一怔,忙問:“這會是真的嗎?”
袁克定:“當然!不然,我父親出任直隸總督之後,怎麽會讓你擔任保定巡警局總辦?之後,又命你‘參照東西成法’,擬定警務章程,創辦警務學堂?接著,又命你把新軍改編為巡警,把一個花花綠綠的天津衛管得井井有條?”
趙秉鈞得意地:“這都是袁大人親自教的!”
袁克定碎然變色:“你還沒有忘乎所以啊!”
趙秉鈞一驚:“我……永遠忠誠於袁大人!”
這時,袁世凱、徐世昌走進庭院。
趙秉鈞匆忙站起,畢恭畢敬地:“袁大人,卑職趙秉鈞奉命趕到,接受庭訓!”
袁世凱得意地笑著說:“我哪有這麽多的庭訓啊!隨我和徐大人去議事廳,我們三位河南老鄉說點私房話!”
趙秉鈞:“是!”
總督府議事廳 內 日
袁世凱:“我領銜奏請十二年後實行君主立憲的折子,太後已經批複了。接下來,朝廷將派出重臣赴東洋、西洋諸國考察憲政。我的意見,徐大人一定要參與其事。”
徐世昌:“是!”
袁世凱:“徐大人應該明白我此舉的目的吧?”
徐世昌:“清楚!一,絕不讓剛剛樹起的君主立憲的大旗易主;二,替袁大人掌控此次君主立憲的過程。”
徐世昌:“好!僅此一事,袁大人就可青史留名。”
袁世凱笑了笑:“我隻不過順勢幹了一件事而已!”他轉而看著趙秉鈞問道,“你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嗎?”
趙秉鈞:“請袁大人賜教!”
袁世凱:“利用你派駐京城的人員,及時掌握方方麵麵對君主立憲、對廢除科舉辦學校的看法。”
趙秉鈞:“是!”
袁世凱:“尤其是要準確了解來自光緒皇帝的同胞弟弟醇親王載洋的消息。”
趙秉鈞:“是!”
徐世昌:“你一定要清楚,就是這個醇親王載洋視袁大人為死敵!懂嗎?”
趙秉鈞:“懂!”他沉吟片時,“袁大人,如果我們掌握了京城的治安就好辦了!”
袁世凱:“不要急,更不要聲張。一旦有了合適的時機,我會把你派駐京城,掌控全國的巡警。”
趙秉鈞:“謝袁大人!”
袁世凱:“有孫中山在東京的消息嗎?”
趙秉鈞:“有!據來自外交部的情報,孫中山在東京活動頻繁,還經常向留日學生做反叛朝廷的報告。更為嚴重的是,聽說他正在籌組一個全國性的秘密組織。”
袁世凱、徐世昌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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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