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閣樓中 內 晨

冼星海和衣躺在木板**睡著了。

桌子上散亂地放著寫滿音符的五線譜紙和小提琴。

窗外傳來鳴唱不休的鳥叫。

冼星海被鳥的叫聲吵醒了,他睜開雙眼一看,自語地:“天亮了,又該起床了。”他很不情願地爬了起來。

冼星海走到桌前,望著窗外卿哪喳喳鳴唱的鳥兒說道:“盡情地叫吧,唱吧!祝我交上好運,全天不挨餓!”

冼星海走到牆角下,擰開水龍頭,把頭伸到下邊,任流出的冷水澆個痛快。

冼星海拿起毛巾用力擦了又擦,顯得精神了許多。

冼星海拿起小提琴,衝著窗外鳴唱的鳥兒擺了擺手,自我開心地說了聲“再見!”準備外出賣藝掙錢。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冼星海一怔:“請進!”

屋門打開了,肥胖的女房東拿著一封信走進,客氣地:“先生,你的信。”

冼星海接過信:“謝謝!”

肥胖的女房東轉身走出門去,隨之又傳來下樓的聲音。

冼星海雙手捧著來信看了許久,十分矛盾地自語:“啊!是杜卡斯教授寄來的……”最後,他那有些顫抖的雙手拆開了來信,抽出兩張精製的請柬和一紙便箋。他急忙打開便箋:

杜卡斯的畫外音:“冼星海:今天巴黎音樂學院舉行新作品音樂會,你的作品《風》被列人演出節目。寄上兩張請柬,望屆時出席。杜卡斯。”

冼星海忽而看看那兩張精製的請柬,忽而瞧瞧杜卡斯寫來的便箋,碎然之間,他的臉上綻出燦爛的笑顏,對著窗外鳴唱的鳥兒說罷“謝謝了!”遂揮舞著手中的信箋和請柬跑出閣樓。特寫:

窗外鳴唱的鳥兒展翅遠飛;

冼星海迅跑下樓的雙腳……

露易絲家 內 晨

露易絲和母親坐在餐桌前高興地吃一早餐。

室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母親驚愕地看了看露易絲,遂走到門前輕輕地打開門。

冼星海右手舉著請柬和便箋走進屋門,他氣喘籲籲、驚喜萬分地喊道:“露易絲!請柬,請柬!……”

露易絲有些茫然地:“冼!慢慢說,是什麽請柬?”

冼星海依然難以壓抑內心的激動,大聲說:“露易絲!來,快看啊!巴黎音樂學院今晚、就要演奏我的《風》了!……”

露易絲一把奪過冼星海手中的請柬,看了看,她激動地伸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冼星海,硬咽地叫著“冼,冼……”兩行熱淚潛然而下,滴在了冼星海的身上……

冼星海驚得木然而立,不知所措。

母親看著露易絲的樣子,真是高興極了!但是,當她看見冼星海那木然窘促的樣子,又禁不住地笑了。她有意說道:“露易絲!別瘋了,快把你哥哥的禮服拿出來,給冼穿上,讓他去聽音樂會。”

露易絲很不情願地放開冼星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小聲地問:“冼!你準備和誰一道聽音樂會去?”

冼星海:“和你去,願意嗎?”

露易絲微笑著點了點頭。

母親再次催促:“露易絲!快把你哥哥的禮服……”

露易絲:“我知道了!”轉身跑進屋去。稍頃,她取來一套禮服,和母親一塊幫著冼星海穿戴。

冼星海很不自然地接受露易絲母女的打扮。

母親用心地打量穿著完畢的冼星海,笑著點了點頭:“冼!快對著穿衣鏡看看,還滿意嗎?”

冼星海有些難為情地:“不用看了,一定很好..一”

露易絲:“不行!一定要看。”她邊說邊推操著冼星海走到穿衣鏡前,玩笑地:“快欣賞一下自己的尊容吧!”

冼星海抬頭向鏡中一看,特寫:

隻見一位身著灰色禮服,係著一條紅色領帶,頭上戴著一頂法蘭西小帽的青年人,極富藝術風韻地朝他微笑著。

露易絲:“有何感想?”

冼星海:“嘴!真是一表人才。”

露易絲玩笑地:“冼!你現在去王的餐館裏轉一下,菲力普和菲多琳娜一定把你奉若上賓!”

冼星海:“這恰好應了中國的一句俗話:人穿衣裳馬披鞍嘛!”

母親聽後笑了:“有道理,有道理……”

露易絲:“冼,請等我一下,”她說罷走進自己的臥室。

冼星海愕然地看著母親:“還不行嗎?”

母親笑著說:“行!”

冼星海:“那露易絲她……”

母親:“不用管!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冼星海有些驚奇地看著露易絲的屋門。

露易絲煥然一新地走出臥室。特寫:

露易絲頭上蒙著一塊銀色圍巾,身穿一件翻毛皮領大衣,腳穿一雙紅色的高跟皮鞋,朱唇小口,微露皓齒,高高的鼻梁,水晶般的大眼睛,白中透紅的麵頰,典雅清麗……

冼星海情不自禁地讚歎:“真是美極了!……”

露易絲走到冼星海身邊,大方地挽著冼星海的手臂,看著母親說道:“媽!我這樣進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行嗎?”

母親深沉地點了點頭:“行!”

巴黎音樂學院音樂廳 內 夜

在稀疏、冷落的掌聲中緩緩搖出:

舞台中央擺著一架黑色三角鋼琴,不遠處擺著一張椅子,在椅子的前邊立著一個金屬譜架。

聽眾席上坐著巴黎音樂學院的教授和師生,他們穿著禮服,不失身份地鼓掌。

稍頃,報幕女郎從側幕走出,站在舞台口中央的位置,她托起雙手,放在胸前,極富藝術魅力地說道:“下一個作品,是女高音、鋼琴、單簧管三重奏《風》。作曲,冼星海;由巴黎音樂學院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擔任獨唱!”

聽眾席就座的音樂學院的大師們、高才生們禮貌地鼓掌。

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穿著拖地黑絲絨長裙,雙手提著裙擺,宛似浮在水麵的黑天鵝走到舞台中央;

鋼琴演奏家、單簧管演奏家相繼從側幕走出,分別走到蓋爾曼的兩邊,一起向聽眾鞠躬致意,然後各就各位,準備演出。

蓋爾曼醞釀一下情緒,回首向同伴微微地點了點頭。

鋼琴演奏家和單簧管演奏家一起奏響了《風》的前奏。

蓋爾曼雙手放在胸前,打開動情的歌喉,放聲唱出了根據杜甫名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譜寫的旋律:

八月秋高風怒號,

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渡江灑江郊,

高者掛霄長林梢,

下者飄轉沉塘坳……

鏡頭緩緩搖出坐在前排聽眾席上的大師們,用心欣賞三重奏《風》的不同表情。

冼星海先是緊張地看著舞台,繼之是雙目微閉,麵部表情隨著音樂的起伏變化著。

露易絲坐在冼星海的旁邊,十分激動地欣賞《風》的演出。

舞台上,蓋爾曼等三位藝術大家默契合作,心係樂魂,繼續詠歎著戲劇性很強的旋律: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忍能對麵為盜賊,

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舌燥呼不得!

歸來倚杖自歎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襲多年冷似鐵,

驕兒惡臥踏裏裂……

後排學生席上坐著不同膚色的學音樂的留學生。

楊德烈和柳鶯坐在一起,他們明知聽音樂會禁止出聲,卻一邊聽一邊小聲議論。

柳鶯指著手中的節目單驚奇地問:“這首《風》的作曲者冼星海,是作曲係哪位教授班上的高足?在巴黎音樂學院我怎麽沒聽說過此人啊?”

楊德烈:“我也沒聽說過!可能是日本人吧,他們經常用我國的古詩詞作曲。”

柳鶯:“這首《風》寫得太好了!不僅感情真摯、充沛,而且還充分發揮了女高音不同的音域、音色、音質諸方麵的特點。德烈!像這樣為古詩詞重新譜曲,並能發揮聲樂技巧的作品,我們中國人為什麽不寫?”

楊德烈:“在現今的中國土地上,我敢斷言,能寫出這樣有水平的聲樂作品的作曲家,恐怕還沒有出世呢!”

楊德烈身後的一位法國學生捅了他一下,並輕輕地“噬”了一聲。

楊德烈轉過身來,卑賤地笑了笑:“對不起!妨礙您聽音樂了”遂轉過身來,用心地聽著這情動於心的歌聲。

床頭屋漏無幹處,

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

長夜沽濕何由徹!……

杜卡斯教授端坐沙發椅上,用心地審聽這首既是東方風格、又深受法國印象派影響的三重奏《風》。

坐在杜卡斯旁邊的是一位俄羅斯作曲家,疊印中文字幕:

巴黎國家電台播放音樂主管 普羅柯菲耶夫

普羅柯菲耶夫被《風》激動了,他禁不住地湊在杜卡斯的耳邊,小聲地讚美:“好!很有些音樂才分。”

杜卡斯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審聽《風》的演出。

鋼琴家在低音區用力彈奏連續的不協和的和弦,造成一種極其恐怖的音響。

單簧管演奏家拚力吹奏一係列刺耳的爬音,造成一種狂風勁吹的效果。

突然,音樂進人了氣勢磅礴的間奏,那充滿悲劇氣氛的旋律,化作無比輝煌、壯麗的頌歌。

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驀然伸展雙臂,上身前傾,完全打開歌喉,放聲唱出了最偉大的人道主義頌歌: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

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

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三重奏《風》推向**,音高聲壯,震撼著全體聽眾的心靈,人人為之傾倒。

三重奏《風》結束了,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站在台口頻頻向聽眾鞠躬致謝。

聽眾繼續鼓掌不息。

聽眾席中的一位讚美者手捧一束鮮花,快步跑上台前,雙手敬獻給了女高音歌唱家蓋爾曼。

這時,全場掌聲雷動,在音樂廳中溢**。

蓋爾曼把這束鮮花高高舉過頭,向著聽眾真誠致意。

滿麵笑容的蓋爾曼手捧鮮花走下舞台,將手中的鮮花獻給佇立在觀眾席中的冼星海。

坐在旁邊的露易絲格外興奮地看著冼星海。

聽眾嘩然起身,翹首爭看這位無名的作曲者。

柳鶯驚愕地:“德烈,寫這首《風》的作曲家怎麽會是他?”

楊德烈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冼星海百感交集,忍著滾動欲出的淚水,雙手捧著這束鮮花走到杜卡斯麵前,奉獻給這位心中的追求者。

杜卡斯又把這束鮮花退還給冼星海,微笑著說道:“祝賀你!年輕的中國人!一部充滿著人道主義的作品,並富有東方色彩。”

冼星海誠惶誠恐地:“謝謝您的評價!”

杜卡斯轉身對普羅柯菲耶夫:“我以為這部作品是成功的,你說呢?普羅柯菲耶夫先生?”

普羅柯菲耶夫點點頭:“是的!一部充滿著**的作品,一位有才華的青年。”

這時,音樂廳中的掌聲漸漸平息下來。

杜卡斯小聲地:“請坐好吧!新作品演奏會結束後我們再談。”

冼星海感激地點了點頭,轉身向著朝他微笑的露易絲走去。

小型會客室 內 日

杜卡斯與普羅柯菲耶夫坐在沙發上,似等待著什麽。

有頃,冼星海在露易絲的陪同下走進會客室。

杜卡斯站起身來,緊緊握住冼星海的手:“我再次祝賀你的三重奏《風)獲得成功。”他轉身指著普羅柯菲耶夫,“這位是俄國當代最偉大的作曲家、巴黎國家電台播放音樂主管普羅柯菲耶夫先生!”

冼星海趨步近前,握住普羅柯菲耶夫的手,有點拘謹地說:“認識您,非常高興,請您多多給予批評,尊敬的普羅柯菲耶夫先生!”

普羅柯菲耶夫十分誠懇地說:“你的作品《風》寫得很成功,我要通過巴黎國家電台,向法國的人民,向歐洲的人民介紹這部作品。今後有何新作,請轉給我吧!”

冼星海激動不已地:“我由衷地謝謝您,尊敬的普羅柯菲耶夫先生!”

普羅柯菲耶夫轉身看著有些興奮的杜卡斯,風趣地說:“教授閣下!這樣有才分的青年人,您不想收他做一名學生嗎?”

杜卡斯深沉地點了點頭:“來吧!歡迎你來投考我主持的高級作曲班。”

冼星海萬分激動地:“謝謝!謝謝……”

杜卡斯沉吟片時,又叮呼道:“我仿佛記得,你的鋼琴彈得不好,練耳視唱也缺乏專門訓練,還需要下功夫啊!”

露易絲搶先答說:“請放心!由我來幫助冼練習鋼琴,訓練視唱練耳。”

杜卡斯笑了:“露易絲!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勝任。”他轉身取來幾本書,明確地指出:“這是幾本考試必備的理論書籍,一定要搞通、弄懂。另外,你還可以請露易絲幫你做些準備。”

冼星海伸出雙手,從杜卡斯手中接過這幾本理論書籍,無限感激地點頭致謝。

杜卡斯凝思片時,從皮包中取出一遝法郎,聲音低沉地說:“收下吧!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活費,暫時不要去做工了,要專心地準備考試。”

冼星海遲疑頃許,又從杜卡斯手中接過了法郎,他終於淌下了串串熱淚。

普羅柯菲耶夫看著冼星海動情的樣子,幽默地說:“不要這樣!杜卡斯教授愛惜音樂天才,一生發現、培養了不少音樂夭才。自然,他更不願意埋沒你這顆東方的音樂慧星!一定要認真地準備,祝你成功!”

露易絲家的客廳 內 晨

母親一人在收拾客廳,準備早餐。

有頃,掛在牆上的大鍾時針指向六時,並敲響了六下。

母親走到桌前,小心地打開收音機,傳出女播音員的話聲:

“親愛的聽眾,早晨好!今天奉獻給法國聽眾的音樂作品是三重奏《風》,是中國作曲家冼星海先生的新作。”

母親聽後一怔,自語地:“啊!是冼的《風》……”

有頃,《風》的音樂由收音機中傳出。

母親聽了片時,她一邊激動地自語“《風》!冼的《風》……”一邊衝進露易絲的臥室。

露易絲躺在**似在夢吃:“《風》,是冼的《風》……”

母親生氣地推了露易絲一把:“知道是冼的《風》,為何還睡覺呢!”

露易絲揉了揉眼:“媽!我是在夢中聽冼的《風》。”

母親:“不!是收音機在播放冼的《風》。”

露易絲睜開眼,用心地聽了一會兒,她激動地跳到地上,興奮地喊著“《風》!冼的《風》向法國人民播出了……”旋即她又緊緊地抱住了母親。

巴黎街頭 外 晨

《風》的樂聲飄**在巴黎的上空。這音樂仿佛是雷鳴,又猶如海嘯,頓時蓋住了巴黎大街小巷的喧鬧……

巴黎街頭晨練的男女駐足傾聽。

閣樓中 內 日

冼星海駐足業已打開的玻璃窗前,聽著由長空送來的三重奏《風》的音樂。特寫:

冼星海熱淚縱橫,清然而下。

露易絲家的客廳 內 晨

母親坐在沙發上,安靜地欣賞《風》。

露易絲輕輕地倒在母親的懷抱裏欣賞《風》。遠方疊印:

冼星海鑽出“牛眼天窗”拉小提琴的畫麵;

冼星海在餐館拉琴被楊德烈痛打的畫麵;

杜卡斯當麵訓責冼星海的畫麵…(消失)

露易絲兩眼湧出了苦盡甜來的淚水。

母親輕輕地撫摸著露易絲的發絲,感慨地搖了搖頭。

三重奏《風》終於播送完了。

母親輕輕地拍了露易絲一下:“起來,準備早點。”

露易絲騰地一下站起:“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母親一怔:“還有什麽比吃早點更重要的事呢?”

露易絲莞爾一笑,快步走到鋼琴前邊:“媽!您看多髒啊?看著它就不舒服。我收拾一下再吃早點!”

母親疑惑地:“露易絲!你今天這是怎麽啦?是真的又想彈鋼琴了嗎?”

露易絲:“是的!不!不……”她忙又改口,“不是我,是冼想彈琴。”

母親:“冼有你彈得好嗎?”

露易絲笑了:“比我的水平嘛,哈哈……”她伸出右手指著鋼琴到沙發之間的距離,“至少還差這麽遠!”

母親:“那就是說,冼的鋼琴彈得很不像樣了?”

露易絲得意地:“和我比是這樣的。”

母親搖了搖頭:“我看這樣的水平,想考取巴黎音樂學院高級作曲班會落選的。”

露易絲:“所以說,冼就更需要苦練鋼琴啦!”

母親沉吟一會兒:“誰來教冼彈奏鋼琴呢?再說,冼能拿得出這樣一筆昂貴的學費嗎?”

露易絲做了個鬼臉:“媽!你不知道,冼找了一個不收學費的鋼琴教師。”

母親一驚:“什麽?不收費的鋼琴教師?……巴黎會有這樣的好心人嗎?”

露易絲肯定地:“當然有了!”她說罷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俏皮地,“是好心的上帝保佑了他。”

母親苦笑著搖了搖頭:“在我的記憶裏,上帝總是保佑有錢人。露易絲,快告訴我,這位好心的鋼琴教師叫什麽名字?”

露易絲成立正姿勢,指著自己的鼻子,十分嚴肅地:“就是您的女兒露易絲!”

母親聽後大笑不止。

露易絲也開心地笑出了淚水。

突然,母親停止了笑聲,格外沉重地問:“露易絲!你不是發誓似的說過嘛,這一生一世再不彈奏鋼琴了!”

露易絲:“那、那是我過去說的……”她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可是今天,冼需要我幫助他嘛……”

母親微微地點了點頭,遂又笑著說:“女兒免費教學生,我這個當母親的也不收錢管飯!”

露易絲撒嬌地:“媽媽真好!……”

母親歎了口氣:“你哥哥臨行前還說,把冼請到家裏來,就住到我的房間裏來吧!你看,咱們這一家三口啊……”

露易絲:“是專門保佑窮人的上帝!您說是嗎?”

母親:“是!是……”

“哈哈……”客廳中響起露易絲母女的笑聲。

閣樓中 內 日

一管掛在牆上的竹簫,引出嗚咽的號子聲《頂硬上》。同時,鏡頭緩緩搖出:

冼星海坐在桌前,用心地看著杜卡斯送的音樂理論書籍。

有頃,冼星海又拿起筆在五線譜紙上劃好高、低音譜號,潛心地做著和聲習題。

窗外的鳥聲打斷了冼星海的思路,他抬頭看看鳴唱不休的小鳥,高興地笑了。

冼星海收拾好擺在桌上的和聲、複調等習題,整齊地放在皮包中,衝著窗外的鳥兒擺了擺手,大步走出閣樓。

露易絲家的客廳 內 日

嗚咽的簫聲漸漸化作明快的鋼琴聲。鏡頭隨之搖出:

露易絲坐在鋼琴前邊,十分動情地演奏印象派鼻祖德彪西的前奏曲《月光》。

母親悄然打開了屋門,冼星海夾著皮包走進客廳。

冼星海被這奇妙的《月光》前奏曲吸引了,他更為露易絲嫻熟的演奏技巧所折服……

母親端來一杯咖啡,示意冼星海坐在沙發上品嚐。

冼星海微微地擺了擺手,繼續駐足客廳中央欣賞。

露易絲完滿地演奏完了前奏曲《月光》,遂緩緩地抬起頭。

冼星海情不自禁地鼓掌。

露易絲轉過身來,驚詫地:“啊!是你?……”

冼星海:“是我!”他讚歎不已地,“你演奏得真好!從幾歲開始練琴的?”

露易絲:“五歲。”

冼星海吃驚地自語:“五歲?……”

露易絲:“這沒什麽,因為我父親曾經在酒吧間裏、普通的劇院中當過鋼琴樂手。他彈一手好鋼琴,從小就培養我演奏鋼琴。不幸的是,他在歐戰中犧牲了。”

冼星海沉痛地點了點頭,深受感動地說:“你為了懷念死在戰場上的父親,終生不再彈奏鋼琴,這就像我國古代有關知音的傳說那樣,實在令人敬佩!”

露易絲連忙擺手:“不!不……我可不是因為這些才不演奏鋼琴的!”

冼星海:“那又是為了什麽呢?”

露易絲慢慢地垂下了頭。

冼星海:“露易絲!憑你演奏鋼琴的水平,考取巴黎音樂學院鋼琴係,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露易絲:“是的!”

冼星海不解地搖了搖頭。

露易絲槍然地:“冼!說句老實話吧,前年,我考取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級作曲班,也沒有費多大的氣力!”

冼星海聽後大驚,脫口而出:“啊!你曾經做過杜卡斯教授的學生?……”

露易絲微微地點了點頭:“是的!曾經在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級作曲班學過一年。”

冼星海震驚地:“這可是真的?”

露易絲低沉地說道:“真的!但……一年以前我又和音樂告別了。”

“為什麽?!”冼星海幾乎是在喊了。

露易絲:“因為杜卡斯教授認定我沒有音樂天賦,宣判了我繼續學習作曲的死刑。”她說罷臉上掠過一絲苦笑。

冼星海憤怒地:“天賦?……我也同樣是沒有的!可是……”當他看見露易絲難以言述的表情,遂又中斷了講話。

露易絲癡滯地望著窗外的遠天,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溢滿了滾動欲出的淚水。

冼星海沉思片時,又小聲地:“露易絲!你離開巴黎音樂學院以後,一定是很痛苦吧?”

露易絲終於淌下了委屈的淚水。

冼星海動情地:“一年多以來,你做了些什麽?你對杜卡斯教授的做法又有哪些意見?可以全都告訴我嗎?”

露易絲沉默良久,她突然擦去滿麵的淚水,笑著說:“一言難盡!還是先看你做的和聲、複調作業吧!”

鋼琴前奏曲《月光》再起,至印一組畫麵:

露易絲坐在鋼琴前邊,幫著冼星海修改和聲、複調作業習題。

冼星海站在一邊認真地看著。

閣樓中 內 夜

冼星海坐在桌前,拿著一本音樂理論在講些什麽。

露易絲站在桌子的旁邊,與冼星海爭辯著。

塞納河畔 外傍晚

冼星海、露易絲並排坐在塞納河邊,望著西天火紅的晚霞沉思著。

有頃,露易絲沉重地講起往事,畫外音:

“我天資聰穎,音樂基礎又好,人學之後,瞧不起同班同學,還非常驕傲地說:‘我一生不再彈奏鋼琴,也比你們的水平高;我就是一隻耳朵聾了,也比你們的耳音好……’上課之後,我對杜卡斯教授那套循序漸進、由淺人深的教學方法看不上,主觀地認為這不是因材施教,把我的水平降低到普通同學的水平上。因此,杜卡斯教授留的基礎練習我不做,好高鶩遠地去寫朔拿大、協奏曲……一學年結束了,我的悲劇也就發生了(化出……)

杜卡斯的琴房 內 日

杜卡斯拿著成績單,嚴肅地:“露易絲同學!這是你的學年成績單,請收下吧!”

露易絲無比愧疚地接過成績單。

杜卡斯:“從你這不及格的學業分數可知:你沒有學習作曲的天賦。經研究,責令你從高級作曲班退學,或轉到鋼琴係!”

露易絲倔強地:“我有音樂天賦,也具備學習作曲的才分,學習成績差,是因為驕傲自大,不願下功夫學習造成的。請教授再給我一次學習的機會!”

杜卡斯:“我絕不給你這樣的機會!我將當著高級作曲班全體同學的麵宣布:露易絲不再是我主持的高級作曲班的學生!”

露易絲失聲大哭,轉身跑出了杜卡斯的琴房……

(漸漸隱回塞納河畔……)

露易絲硬咽地說道:“這才是我立誓一生一世不彈鋼琴的真正原因……”

冼星海沉重地點了點頭。

露易絲:“冼!你知道嗎?正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是你的簫聲又喚起了我活下去的信心……”

冼星海哨然長歎一聲:“這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

露易絲:“你有何想法?”

冼星海:“我沒有你的天資,但我有吃大苦的毅力。中國有一句諺語:笨鳥先飛晚歸林。我願做這樣一隻笨鳥!

露易絲深沉地點了點頭。

冼星海:“露易絲!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老師了,希望你對我的要求,比杜卡斯教授對你的要求還要嚴格。同時,你這個老師必須把我基礎差、年齡大的條件考慮進去!

露易絲深沉地點了點頭:“冼!你我都懂得,音樂絕不是供人玩樂的消遣品。它是有良知的作曲家用心血、用汗水凝聚成的精神食糧,是人世間最高尚的事業。為此,我為你準備了一套應試的作業,完不成,飯,不準吃;覺,不準睡!”

冼星海下意識地抓住了露易絲的手,激動地:“一定!一定……不過,我希望每天都不餓肚子,都能按時睡覺!”

露易絲多情地:“冼!不要怕餓肚子,我媽有言在先:免費管飯!”

冼星海驀地發現自己抓住了露易絲的手,有些羞怯地把手縮了回來。

露易絲為了打破這尷尬的境況,站起身來,指著晚霞似火的西天:“冼!太陽落山了,你我該回家吃晚餐了!”

露易絲主動地拉著冼星海的手沿著塞納河走去……

在《頂硬上》的鋼琴聲中,至印出一組畫麵:

冼星海坐在鋼琴前,用心地練習演奏鋼琴,

露易絲站在鋼琴旁邊嚴肅地輔導;

露易絲坐在鋼琴前邊,輕輕地彈奏和弦,

冼星海背對著鋼琴辨音、跟唱,提高耳音水平;

冼星海坐在桌前分析貝多芬的第九合唱交響樂,

露易絲坐在旁邊參與意見;

冼星海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母親抱來一床被子輕輕蓋在冼星海的身上……

露易絲家的餐廳 內 晨

一桌豐盛的早餐:麵包、黃油、雞蛋、牛肉、沙拉……

冼星海坐在桌前,看著麵前那杯牛奶卻沒有一點食欲。

露易絲:“冼!考試前必須多吃牛肉和雞蛋才有精力。”

冼星海搖了搖頭:“不知什麽原因,我什麽都不想吃。”

露易絲:“我看啊,不想吃的原因十分簡單:就要考試了,你還沒拿到巴黎音樂學院的準考證。對吧?”

冼星海沉重地點了點頭。

露易絲:“放心,杜卡斯教授一定會同意給你簽發準考證的。”

冼星海疑慮地:“聽我的同鄉馬思聰同學說,巴黎音樂學院於前天發出了準考證,可我至今……”

母親笑嘻嘻地拿著一封信走進餐廳:“別急!準考證收到了。”

冼星海接過來信急忙拆開,抽出一張金黃色的準考證,愛不釋手地看著、看著……

母親忍不住地笑著說:“有意思,和露易絲當年一樣。”

露易絲:“媽!我當年收到準考證以後飽餐了一頓,可冼他呢……”

冼星海一揮手中的準考證:“我也飽餐一頓!”

巴黎音樂學院考場 內 日

這是一座華貴、寬綽的大廳。迎麵牆上並排掛著貝多芬、柏遼茲的畫像,四周牆壁上都是文藝複興時代的油畫複製品。廳內擺設著考究的沙發,不同造型的茶幾,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在考場人口處靠牆的地方擺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

主考教授杜卡斯和陪考的院長、教授早已齊聚一堂。考場氣氛異常嚴肅、緊張。

正麵牆上的鍾聲滴噠作響,更增加幾分嚴肅的氛圍。

陪考院長和教授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小聲在議論。

杜卡斯教授有些著急地看著考場門外。

陪考的院長有些生氣地問:“杜卡斯教授,都超過了五分鍾,考生冼星海為什麽還不到場?”

杜卡斯起身走到門口,向門外看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請再等一會,他一定會來的。”

陪考的院長和教授們顯出不悅的神色,小聲議論著什麽。

巴黎音樂學院大門 外 日

來自各國報考的學生穿著節日的盛裝,夾著嶄新的各種類型的琴盒,拎著漂亮的提包,一個個昂首走進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

還是那個瘦骨嶙峋的守門人站在門旁,皮笑肉不笑地歡迎來自各國的考生。

露易絲挽著冼星海隨著考生的人流,昂首挺胸地進來。

守門人迎過去,擋住了露易絲、冼星海的去路。他指著冼星海的鼻子嘲諷地說:“啊!又是你,誰也騙不過我的眼睛,別看你換了打扮,我還是認識你!

冼星海理直氣壯地:“請讓我進去!

守門人狡猾地一笑,不無挖苦地問:“喂!今天又是來找杜卡斯教授的吧?”

冼星海義正詞嚴地說:“你說得很對,我今天是來找杜卡斯教授的!

守門人:“嘿嘿,說話的氣還蠻粗嘛!”他把右手伸到冼星海的麵前,傲然地,“證件呢?

冼星海:“我有!

露易絲攔住冼星海取證件,異常氣憤地說:“請問,其他考生進門為什麽不出示證件?

守門人被問住了,當他認出露易絲之後,又輕蔑地說:“小姐,你還是不要插嘴的好。不要忘了,自己是個不合格的巴黎音樂學院的學生!

露易絲憤怒極了:“你……”

守門人碎然變色:“少哆嗦,快拿證件吧!

露易絲氣得渾身發抖,她拉著冼星海邊說“別理他!”邊徑直衝向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

守門人一把抓住冼星海的衣服,大聲叫著:“不準進!就是不準你進!”

冼星海大吼一聲:“放開我!”他漲紅著臉,一字一頓地,“我是考生,不是小偷!

杜卡斯教授撥開圍觀的人群,嚴厲地問道:“什麽事?

守門人立即變了一副嘴臉,謙卑地說:“教授,這個人又說是找您的……”

杜卡斯:“不對,他是我請來的!

守門人驚得倒退了兩步,又探了探舌頭。

杜卡斯看著餘怒未消的冼星海,低沉地:“快進去吧!院長和陪考的教授們還等著你考試呢!

冼星海激動地伸出雙手,緊緊握住杜卡斯的手。

杜卡斯一手攀著冼星海的肩,一手挽著露易絲的臂,一起走進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

那個守門人看著杜卡斯、冼星海、露易絲三人的背影,茫然地搖了搖頭。

巴黎音樂學院考場 內 日

杜卡斯引冼星海走進考場。

冼星海雙手向院長遞交了考試作品。

院長看了看冼星海提交的作品,朝著杜卡斯點了點頭,說:“開始吧!”

杜卡斯莊重地搖了搖頭:“院長,還是按照原訂的考試方案進行吧,由你親自主考這位中國學生。”

院長:“冼星海!把你自己寫的這首三部賦格曲,先在鋼琴上彈一遍。”

冼星海接過曲譜,在鋼琴上得心應手地演奏。疊化:

參加考試的教授們凝神靜聽;

杜卡斯目光炯炯,有些不安地看著冼星海彈奏鋼琴;

冼星海接著筆試作曲、複調、和聲;

冼星海接受口試,對答如流;

參加考試的教授們連連點頭讚許。

考場外 日

準備應試的考生在臨陣磨槍,不安地翻看音樂理論。

露易絲在考場門前緊張地踱步。她走近考場的高窗,翹著腳向考場中張望。

考場內 日

冼星海麵向院長,緊張地站在紅色地毯上。

院長起身,嚴肅地宣布:“冼星海,我祝賀你!第一個中國人考進了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級作曲班。由於你考試成績優異,我們決定給你榮譽獎。根據我院的規定,你可以提出包括物質方麵的要求。”

冼星海聽後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參加考試的教授們注視著冼星海。

院長:“說吧,孩子!你最需要什麽?”

冼星海竭力站穩自己的身體,遲疑著,輕輕地迸出了兩個字:“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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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