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考場內 日

冼星海麵向院長,緊張地站在紅色地毯上。

院長起身,嚴肅地宣布:“冼星海,我祝賀你!第一個中國人考進了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級作曲班。由於你考試成績優異,我們決定給你榮譽獎。根據我院的規定,你可以提出包括物質方麵的要求。”

冼星海聽後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參加考試的教授們注視著冼星海。

杜卡斯關切期待的目光。

院長:“說吧,孩子!你最需要什麽?”

冼星海竭力站穩自己的身體,遲疑著,輕輕地進出兩個字:“飯票!”

院長愕然一怔,隨即取來一些法郎,交到冼星海的手裏。

冼星海雙手捧著法郎,淚水滾動欲出,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轉身走出考場。

考場門外 日

杜卡斯牽著激動不已的冼星海的手走出考場。

露易絲快步跑來,急迫地:“杜卡斯教授!冼他……”

杜卡斯微笑著:“錄取了!”

露易絲:“謝謝杜卡斯教授!”

杜卡斯:“不!他應該謝謝你。是你最先發現了這顆東方音樂的慧星!

冼星海惶恐地:“教授!我……”

“我指的不僅是你的天賦!”杜卡斯深沉地,“也許,更重要的還是你的堅毅和勤奮。”

露易絲自語地:“堅毅和勤奮?!

“對!是堅毅和勤奮。”杜卡斯望著露易絲,意味深長地說,“這是每個人都可以具備的素質、條件,過去我太忽視它了!

露易絲頓悟,臉上顯露出喜悲相兼的表情。

杜卡斯緊緊握住冼星海的手:“不送了!上課時再見,我該進考場了。”

冼星海萬分激動地點了點頭。

閣樓中 夜

冼星海坐在桌前,很不平靜地給母親寫信。有頃,他拿起寫好的書信閱看,傳出畫外音:

“母親:我向您報告一個令您振奮的好消息,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巴黎音樂學院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級作曲班……”

這時,閣樓外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

冼星海側耳聽了聽,高興地笑了,他把寫給母親的書信裝進一個信封中,放在桌上。

冼星海起身打開屋門。

馬思聰提著一個破舊的皮箱站在門前,他放下皮箱,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冼星海,分外激動地說:“星海!我真誠地祝賀你,中國第一個巴黎音樂學院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級作曲班的學生!

冼星海:“謝謝!謝謝……”他一邊俯身提起皮箱一邊說,“你剛剛二十歲,就在巴黎音樂學院畢業了,可我呢,整整長你八歲,才剛剛考上巴黎音樂學院。”

馬思聰:“但藝術成就的大小卻是和年齡無關的。”

冼星海:“你打算留在巴黎嗎?”

馬思聰:“不!回國去。”

冼星海:“做什麽呢?”

馬思聰:“在廣州創辦音樂學院,培養我們自己的音樂人材。”

冼星海:“你剛滿二十歲啊,有氣魄!

馬思聰指著皮箱:“我就要回國了!一些帶不走的東西全都放在這隻皮箱裏,留給你用吧!”

冼星海:“謝謝你!”

馬思聰從大衣口袋裏取出一瓶酒:“這是一位朋友從國內帶來的杜康酒,也留給你吧!”

冼星海接過這瓶杜康酒,看了看,自語地:“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馬思聰:“我可不是讓你借酒解優的……”

冼星海:“好!用它答謝我的‘恩師’露易絲一家。”

露易絲的臥室 內 夜

露易絲身著睡衣,卻沒有一絲睡意,她在室內一邊踱步一邊小聲哼唱著什麽。

有頃,母親悄然走進,愛責地:“露易絲!都淩晨兩點多鍾了,該睡覺了!”

露易絲:“媽媽!恐怕到天亮我都難以人睡了。

母親歎了口氣:“咳!看來啊,你比冼考上巴黎音樂學院還高興喲!

露易絲:“那是當然!”她伏在母親的耳邊,神秘地:“媽媽,你去睡吧,我還得作曲呢!

母親一征:“什麽?你又要作曲……”

露易絲:“對!我要譜寫一首愛情歌曲。”接著她又小聲地哼唱起來。

母親微微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出臥室。

露易絲家客廳 內 晨

母親輕手輕腳地收拾客廳。

室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母親走到門前,輕輕地打開屋門,隻見:

老王頭提著一隻送飯的籃子笑嘻嘻地站在門前。

母親指著老王頭手中的籃子,小聲地問:“這裏邊裝的是什麽寶貝?

老王頭:“這是一桌法國大菜的原材料。

母親會意地一笑:“請!

老王頭走進客廳,把籃子放在茶幾上,樂嗬嗬地說:“需要說明的是,這是餐館裏的將軍菲力普饋贈的禮品。

母親提起籃子:“走!進廚房去,我還是給你做助手。

廚房 內 晨

老王頭站在案板前熟練地切著豬肉、牛肉。

母親站在水池前麵洗菜。

客廳 內 晨

古久裏興衝衝地走進,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搖了搖頭。

這時,廚房裏傳出對話聲:

老王頭:“今天,我要露一手,讓星海和露易絲吃一餐地道的法國大菜!”

母親:“我也拿出看家的本事,做一盤真正法國風味的沙拉,讓冼吃了還想來吃!”

古久裏笑了,從兩個大衣口袋裏取出三瓶外國酒,大步踉蹌地進廚房。

廚房 內 日

古久裏拿著三瓶酒,大聲地:“我就知道你們沒有準備它!”

老王頭轉身一看:“古久裏,你帶來的是什麽酒?”

古久裏:“一瓶俄國的伏特加,一瓶英格蘭的威士忌,一瓶法國產的白蘭地!”

老王頭搖了搖頭:“再有一瓶中國的杏花村就好了。”

母親:“夠了!我是反對過量喝酒的。今天,你們誰也不準把冼灌醉了!”

古久裏把手中的三瓶酒往餐桌上一放:“媽媽!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我們就是要隆重慶祝中國的無產者―冼也打進了天才的世襲領地!”

老王頭:“我讚成!為此,我要和星海碰三杯。”

古久裏:“媽媽!快讓露易絲把《狂歡節序曲》的唱片找出來,把留聲機的弦上足,盡情地播放吧!

母親:“現在還不行,露易絲還在睡覺呢!

古久裏:“這個懶丫頭,睡覺也不選個時候,我非把她揍醒不可!”他說罷轉身就走。

母親一把拉住古久裏:“噬!別去……”

古久裏一怔:“為什麽?

母親:“露易絲太興奮了,一夜都沒合眼!一會兒是在屋裏踱步,一會兒又小聲哼唱,一會兒又擰開台燈,趴在桌子上寫個沒完,我說了她好幾次也不頂用。

古久裏想了想,疑心地問:“媽媽!露易絲失眠,還有其他的心事吧?

母親:“瞧你說的,我又沒鑽到露易絲的心裏去看看,怎麽會知道她有沒有其他的心事呢!

老王頭憨直地:“不用鑽到露易絲心裏去瞧,我也能猜出她睡不著覺的心事來。

古久裏笑了:“說說看?

老王頭:“古久裏,你當上海員以後,把第一個月的薪水交到母親的手裏,做媽媽的心裏高興不高興?

古久裏:“那還用說,媽媽她高興得都淌下了眼淚。

母親:“對!那天晚上我高興得都失眠了。

老王頭:“著哇!你們想想看,露易絲天天幫著星海複習功課,練習鋼琴,還改什麽來著……不管它吧!一句話,星海中了舉,當老師的心裏就會樂開了花,眼裏也會流出熱淚來,夜裏嘛,自然也會睡不著覺!

古久裏微微地搖了搖頭:“你說得也在理,不過嘛……我問的不是這方麵的事。”

老王頭:“那……露易絲還有什麽心事呢?”

這時,客廳裏傳來鋼琴聲。

母親:“噬!露易絲常說,音樂是心聲……”

客廳 內 展

露易絲身著睡衣,坐在鋼琴前邊,一麵彈琴,一麵十分投人地歌唱:

我曾經把你熱戀,

我曾經和你別離,

嗬,音樂!

你曾經霧一般神秘,

沒有天賦,揭不開啞謎……

當他闖進了我的生活,

喚醒了我的記憶,

嗬,慧星!

你照亮我心靈的窗扉,

堅毅和勤奮是成功的階梯!

嗬,音樂!

我將要重新把你迷戀,

嗬,慧星!

我願永遠和你在一起!……

在露易絲陶醉於音樂畫麵的遠方疊印:

露易絲身著睡衣站在涼台上傾聽冼星海吹簫;

露易絲坐在咖啡館裏,目睹冼星海被楊德烈打倒在地;

露易絲身著睡衣站在涼台上,看著冼星海露出“牛眼天窗”,在**地演奏《風》……

杜卡斯教授送冼星海步出考場,嚴肅地說著那番話……

遠方疊印的畫麵漸漸隱去;

露易絲更加激越地彈琴、放歌……

廚房 內 晨

古久裏、老王頭、母親一邊收拾飯菜一邊傾聽露易絲的琴聲和歌聲。

古久裏堅定地說:“媽媽!我從這**的音樂聲中,完全明白了露易絲的心事!她是在……”

母親:“好啦,好啦!快別說下去了……做媽媽的,哪有不知道女兒心事的!

古久裏:“她全都告訴你了?”

母親:“沒有!這事明擺著,她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個八九分。”

老王頭越聽越不明白,皺著眉頭:“喂!你母子的悄悄話留到晚上再說,眼下是為星海中舉準備酒菜,一塊動手吧!”

“對,對!快著為冼準備酒菜……”古久裏和母親笑著說。

客廳 內 晨

露易絲繼續演奏鋼琴和縱情歌唱。

冼星海提著一瓶杜康酒,衣著整齊地走進客廳。

冼星海被露易絲的琴聲和歌聲所吸引,遠方疊印:

冼星海受傷後躺在沙發上,露易絲焦急地守候在旁邊;

冼星海和露易絲坐在夕陽殘照的塞納河畔深情地談著;

冼星海、露易絲並坐在音樂廳的座位上,聚精會神地欣賞《風》的演出;

露易絲驀地擁抱冼星海,深情地親吻……

露易絲的琴聲和歌聲結束了,她轉身看見了冼星海:

冼星海依然提著那瓶杜康酒,呆癡地似在等待什麽。

露易絲再也按捺不住澎湃的情潮,慌亂地走到冼星海麵前,猶豫片時,一把抓住冼星海的手,拉到鋼琴前邊。

冼星海被動地服從著。

露易絲伸出雙手,輕輕地搭在冼星海的雙肩上,她微抖著嘴唇,啟而複閉,沒有說出一個字。

冼星海不知所措,看著露易絲漲紅的麵頰。他懾懦地說道:“老師……你讓我演奏什麽曲子?”

露易絲輕聲說:“不……我要跟你說句話……”

冼星海笨拙地點了點頭。

露易絲本能地轉過身來一看:

古久裏和母親站在廚房門口在等待著。

露易絲慌忙把搭在冼星海肩上的雙手縮回來,遂又羞怯地低一下頭。

母親用手碰了古久裏一下,二人相視一笑,悄然走回廚房。

露易絲再次抬起頭,看著冼星海那窘迫的樣子,又把雙手搭在冼星海的肩上。

冼星海身體微微地抖顫了,不知如何應對就要發生的事情。

露易絲聲音纖細,卻充滿著少女那特有的羞怯,說道:“冼,我愛你……”旋即投人到冼星海的懷抱裏。

冼星海本能地伸出雙手,想緊緊地擁抱露易絲,但他的雙臂剛剛抬起,遂又放了下來。

露易絲輕輕依偎在冼星海的懷抱裏在等待著。

冼星海終於垂下了痛苦的眼簾,很不情願地推開了露易絲。

露易絲驚愕地看著悲痛欲絕的冼星海。

冼星海沒有勇氣抬起頭。

露易絲突然轉身,踉跟蹌蹌地跑進臥室,“吮”地一聲,關死了屋門,遂又傳出露易絲的吸泣聲。

冼星海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想捂住臉,隻聽“啪”地一聲,那瓶杜康酒掉在地上,特寫:

杜康酒瓶摔碎了,杜康酒在地板上向四處流淌著,古久裏、母親、老王頭有些惶然地從廚房中走出,隻見:冼星海麵色蒼白,像一尊大理石雕像呆立在鋼琴前。

室內傳來露易絲傷心的哭泣聲。

古久裏和母親難過地低下了頭。

老王頭茫然地:“星海!發生了什麽事情?”

冼星海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不該來……”他像個醉漢一樣地搖晃著身體,走出了露易絲的家門。

塞納河畔 外 夜

深秋的夜風呼嘯著,卷起塞納河的浪濤拍打著堤岸。

冼星海迎著撲麵吹來的夜風快步走在塞納河堤壩上。

冼星海突然駐足河堤上,聽著嘩嘩作響的浪濤聲,任呼嘯的夜風吹拂著。

突然,遠方顯出黃蘇英送行的畫麵:

黃蘇英:“去吧!不要為了我,誤了你一輩子的事……海仔!你有出息了……阿媽就是餓死、累死,甚至是病死……臉上都會掛著笑的……就是別忘了三妹,她是個頂好的姑娘……阿媽打心眼裏喜歡她!……”

漸漸隱去遠方的畫麵。

冼星海痛苦地喊了一聲“阿媽!”遂又迎著呼嘯的夜風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

露易絲的樓下 外 夜

冼星海一動不動地站在露易絲的樓下,仰望著那亮著柔和燈光的窗子。

遠方疊印露易絲向冼星海求愛的畫麵:

露易絲雙手搭在冼星海的肩上,羞怯地說:“冼!我愛你……”旋即又投人到冼星海的懷抱裏。

冼星海很不情願地推開露易絲。

露易絲愕然地看著低垂眼簾的冼星海,她突然轉身跑進臥室,“吮”地一聲關死了屋門,遂又傳出了露易絲的嚷泣聲。

漸漸隱去遠方的畫麵。

突然,樓上傳來肖邦的《革命練習曲》的鋼琴聲。

冼星海聽著聽著,似聽懂了露易絲心潮翻卷似革命風暴的情感。畫外音:

“露易絲!我對不起你……我無法補償你那顆純潔的愛心所受到的傷害,我更無法說出請你原諒的緣由……”

冼星海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夜幕中。

露易絲家客廳 內 夜

露易絲坐在鋼琴前,淌著淚水,瘋了似的演奏肖邦的《革命練習曲》。

母親佇立在客廳中央,無限傷情地聽著露易絲彈奏鋼琴。

有頃,古久裏提著簡便的行裝從內室走出,微微地搖了搖頭,俯在母親的耳邊小聲說:“媽媽!我走了,你要多保重。”

母親悲哀地:“你看露易絲的樣子,我……”她硬咽了。

古久裏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家門。

露易絲演奏完了《革命練習曲》,悲淒淒地自語:“咳!都是這該死的音樂……這次我要和你最後的告別了,再見了……”她說罷緩緩地合上了琴蓋。

露易絲沉吟片時,淚痕滿麵地走進自己的臥室。

母親十分沉重地拿來琴罩,再次蓋在了鋼琴的身上。

露易絲的涼台 外 夜

露易絲穿著睡衣駐足涼台上,扶著欄杆眺望對麵閣樓那黑默默的窗口。

有頃,母親悄悄地走出內室,淒楚地:“露易絲,涼台上太冷了,回屋吧!”

露易絲不語。

母親:“露易絲,你還看什麽呢?”

露易絲:“媽媽!對麵冼的窗子為什麽是黑的呢?”

母親:“不知道。”

露易絲:“冼不會出事吧?”

母親槍然地歎了口氣:“多善良的心啊!……”她轉身走進了內室。

對麵閣樓的窗子終於亮起了燈光。

露易絲驚喜地自語:“冼回來了!……”

有頃,對麵閣樓傳來了嗚咽的簫聲。

露易絲聽著那熟悉的《頂硬上》的曲調,遂陷人了凝思。畫外音:

“音樂是靈魂的再現,沒有絲毫的偽裝。難道一個卑鄙的人,能夠吹奏出這樣純潔、高尚的樂曲嗎?……冼!你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母親拿著一件外衣走出,輕輕地披在露易絲的身上。

嗚咽的簫聲《頂硬上》在秋夜的長空回**……

閣樓 內 夜

冼星海坐在桌前,對著打開的窗子吹奏(頂硬上》。遠方疊印一組畫麵:

三妹在婚禮上當伴娘,領唱《鹹水歌》;

母親站在岸邊,含淚送別冼星海的時候稱道三妹;

露易絲幫助冼星海演奏鋼琴、練耳視唱;

露易絲含情脈脈地向冼星海求愛……

遠方疊印的畫麵漸漸隱去。

冼星海異常痛苦地繼續用簫吹奏《頂硬上》……

嗚咽的簫聲化作凝重的鋼琴聲,疊印一組畫麵:

秋風細雨化作鵝毛大雪,巴黎披上了銀裝;

冼星海提著琴盒,迎著凜冽的寒風走在巴黎的大街上;

杜卡斯坐在鋼琴前,向學生講授作曲技法;

冼星海、大野寧次郎等學生認真地聽講;

冼星海坐在桌前,十分專心地分析名著;

冼星海坐在鋼琴前潛心作曲:他忽而在鋼琴上輕輕彈奏,忽而拿起筆在五線譜紙上寫著。

杜卡斯的琴房 內 日

杜卡斯坐在鋼琴前邊,試奏鋼琴譜架上的五線曲譜。

冼星海坐在離杜卡斯不遠的椅子上,緊張地聽著杜卡斯表情嚴肅、分外認真的試奏。

杜卡斯試奏結束了,他看了冼星海一眼:“你先談談自己寫這首賦格的設想吧!

冼星海:“為了學到紮實的複調寫作技法,我仿照巴赫的風格寫了這首賦格曲。願聽教授批評!

杜卡斯:“實事求是地說,寫得不錯!作為一般的作曲學生,我可以給打八十分。

冼星海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喜悅。

杜卡斯深沉地:“可是你的年齡、經曆,早就不是一個學生了。我對你的要求,也不應該像對待一般學生那樣。就這個意義上說,我隻能給你打六十分。

特寫:杜卡斯拿起一支紅筆,在冼星海的習作上寫了60分。

冼星海臉上那欣慰的喜悅瞬間逝去。

杜卡斯:“我希望你在學習期間寫的任何一件習作,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樂段,都不要為寫作而寫作、或為了完成學業的角度去寫,要當做一件苛求新意的作品去下功夫!換句話說,要求你寫出的每一個音符,都要迸發出靈感的火花!”

冼星海深沉地點了點頭。

杜卡斯:“我知道,你沒有鋼琴,靠不多的獎學金去租琴,進而完成係統的高級作曲班的學業是困難的;再要求你把作業當成一件作品去寫,那就是更加為難你了!”

冼星海低沉地:“我不怕困難,我會遵照教授的指導去做的!”

杜卡斯微微地點了點頭:“很好!一個真正熱愛事業的人,他終究會攻克事業上的任何難關的!”

在澎湃如潮的鋼琴聲中化出:

冼星海忽而演奏一段小提琴,忽而坐在桌前在譜紙上記錄流瀉而出的音符。

露易絲站在涼台上,眺望對麵閣樓的燈光,似在聽冼星海拉小提琴,又似在思索著什麽?

古久裏悄悄走到涼台上,伸出雙手蒙住露易絲的兩眼。

露易絲有些難為情地撲打著古久裏。

塞納河大鐵橋的引橋 外 晨

冼星海低沉地哼唱著號子《頂硬上》,俯身拉著一輛人力貨車,艱難地向引橋的高處走去。

冼星海突然感到人力貨車輕了許多,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

一位身著連衣裙的女士在貨車後邊幫著推車,遺憾的是,她的頭部被貨物擋住了。

冼星海轉過身來,加大了拉車的力度,很快通過引橋向上的斜坡,把這輛人力貨車停在橋頭。

冼星海用衣襟擦了一把汗,轉身向貨車後邊一看:

露易絲提著一個人時的手提包抬起頭來。

冼星海驚愕地“啊”了一聲,低沉地叫了一聲:“露易絲!

露易絲的心底泛起了各種滋味,她語無倫次地說:“啊!冼……是你?……你怎麽……”她硬咽地說不下去了,迅速地轉過身去。特寫:

露易絲因硬咽而微微抖顫的身軀。

冼星海痛苦極了!他低下頭信口說道:“為了生活,也是為了交學費,我、我還需要做些零工……”

露易絲終於又轉過身來,深情地:“聽哥哥說,你加人了總部設在巴黎的國際工會組織。”

冼星海:“是我在勤工儉學的過程中認識了很多工人,也交了一些不同國籍的工人朋友,知道了很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情。後來,經老王頭的介紹我就加人了國際工會。”

露易絲:“冼!哥哥還告訴我,今天晚上,要你去參加國際工會組織的,為中國難民募捐的晚會……”

冼星海:“是的……我準備在晚會上,演奏一首新寫的小提琴《組曲》,聽聽各國工人的反映。”

露易絲低下了頭,撫弄著手提包似在等待著。

冼星海望著露易絲的樣子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大橋上麵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冼星海和露易絲繼續相對無言。

冼星海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你露易絲,再見!”他俯身拉起人力貨車,有些狼狽地向前走去。

露易絲看著那高高的人力貨車,淚水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露易絲家客廳 內 **

露易絲在客廳中有些焦躁地踱步。

母親看著露易絲的情緒,不安地:“露易絲,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剛剛好了的老病又犯了?”

露易絲:“媽!你少說幾句好不好?”

母親悵然地歎了口氣。

這時,古久裏穿著半舊的禮服從內室走出,有意地:“媽媽!今晚你要想過得開心啊,就跟著我去看為中國難民募捐的演出。”

母親:“老了,不去湊熱鬧了!”

古久裏:“好!那我就一個人去。”

露易絲一把拉住古久裏,期望地:“哥哥!帶著我去參加文藝晚會,行嗎?”

古久裏看著露易絲的樣子笑了:“行!”他一把抓住露易絲的手,快步走出了家門。

釋火晚會現場 外 夜

在歡快的音樂聲中,法國的男女青年工人圍著髯火跳起民間舞蹈。

圍觀的各國工人先是隨著音樂的節奏擊掌,接著又相繼跟著舞蹈演員跳起了舞。

古久裏站起身來,看了看坐立不安的露易絲:“藝術家!跟著大家起舞吧?”

露易絲站起身來:“不!我去楓林中走走。”她說罷走去了。

古久裏微微地搖了搖頭,遂走進場地,和各國工人一塊起舞。

楓林中 外 夜

法國的民間舞蹈音樂聲聲可聞;

晚會熊熊燃燒的髯火清晰可見。

露易絲獨自一人徜徉在楓林中。畫外音:

“冼為什麽要出席這種下等人的晚會呢?又有誰會聽他演奏的高雅的小提琴《組曲》呢?……”

法國民間舞蹈的音樂結束了,露易絲側耳傾聽:

傳來男聲報幕員的話聲:“下邊,參加演出的是巴黎音樂學院高級作曲班中國留學生冼星海,他為了自己祖國的難民同胞募捐,特意獻上小提琴獨奏!大家熱烈歡迎!”

會場傳來經久不息的掌聲。

接著,極富古典音樂風味的小提琴曲奏響了。

露易絲笑了,她激動地快步走去。

築火晚會現場 外 夜

冼星海站在臨近舞火用桌子搭成的簡易舞台上,聚精會神地演奏他新寫的小提琴《組曲》。

四周圍觀的各國工人先是皺起了眉頭,繼之又小聲地議論,會場漸漸亂了起來。

冼星海似乎聽到了群眾的說話聲,他睜開眼巡視一遍會場中的聽眾,遂又用力地揮動琴弓。

露易絲站在遠處眺望冼星海拉琴,很快被小提琴《組曲》懾服了。畫外音:

“冼的作曲技法進步真快啊!嚴整的曲式結構,典雅而優美的旋律……”

古久裏走到露易絲的身邊:“藝術家!你聽了冼的演奏有何感想啊?”

露易絲:“好!”

古久裏指著隨意說笑的聽眾:“露易絲,你再看看參加晚會的各國工人呢?”

露易絲生氣地:“一群不懂音樂藝術的人!”

冼星海的演奏結束了。

會場中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冼星海抱著小提琴向聽眾鞠躬致謝,然後從桌子搭成的舞台上跳到地下,向聽眾中走去。

司儀大聲說:“下邊,請著名的黑人歌唱家演唱《啊!非洲》!”

與會的聽眾立即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一位黑人跳上用桌子搭建的臨時舞台深深鞠了一躬,然後一邊敲鼓一邊放聲歌唱。

圍觀的聽眾隨著歌聲忽而吹口哨,忽而高聲叫喊。

露易絲登著眉頭:“真是難以忍受!哥哥,我走了。”她轉身大步走去。

古久裏歎了口氣,向著人群中走去。

築火會場外 夜

冼星海聽著這感情熱烈的黑人歌唱,似陷人了沉思之中,他下意識地撫摸著小提琴。

古久裏走到近前,伸手拍了冼星海一下,有意鼓勵地說:“冼!你剛才演奏得很好。”

冼星海微微地搖了搖頭:“不!我看得出,大家並不很喜歡。可能是我的演奏水平不高明的原因吧?”

古久裏:“不,不!你拉得的確很好。我以為……這是你新寫的作品太深奧,我們聽不懂的緣故。”

“說得好!一言中的。”夏童突然出現在冼星海的背後,他望著轉過身來的冼星海,笑著說,“我們中國有一句古語說得好:陽春白雪,和者蓋寡。”

冼星海驚喜地:“夏童!你怎麽來了?”

夏童緊緊握住冼星海的手:“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國際工會老資格的會員啦,古久裏可以作證。”

古久裏:“對,對!你們這兩位老朋友交談吧,改日我們再一塊聚!”他說罷離去了。

夏童:“星海,在國際工會組織的文藝晚會上,參加演出的中國藝術家,你是第二名。”

冼星海一怔:“那……第一人是誰?”

夏童:“大戲劇家歐陽予倩!”

冼星海:“歐陽予倩?”

夏童:“對!他穿上戲裝,給各國工人的代表演唱了幾段京劇,那個場麵啊……”

冼星海:“怎麽樣?受歡迎嗎……”

夏童:“受歡迎極了!”他說罷指著正在演唱的黑人歌唱家,“至少不比他差!”

冼星海:“真的?”

夏童:“真的!古久裏興致極濃地對我說,再到上海啊,一定去看一場京戲。”

冼星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夏童:“又在想什麽?”

冼星海:“我在想啊……你離開裏昂以後又去什麽地方啦?連封信也不來,害得我到處找你!”

夏童:“離開裏昂以後,我到柏林去了一趟。在那裏,還見到了你的同窗好友廖承誌。”

冼星海:“承誌兄好嗎?他在做什麽?”

夏童:“好!他還讓我問候你,還說你生活上有困難,就去找他。”他沉思片時,“他現在很忙,和大文學家成仿吾先生在一起潑墨弄文。”

冼星海:“不!他一定是從事政治活動。”

夏童淡然一笑,點了點頭。

冼星海斷然地:“我想,你也是和承誌兄他們在一起從事政治活動,對吧?”

夏童笑著說道:“算你猜對了!就像是你還繼續搞你的音樂一樣。”

冼星海有所悟地歎了一口氣:“咳!比起你們搞政治來,我幹的這一行的分量可輕多了!”

夏童:“不!我看一點也不輕。”他信手撥響了冼星海手中小提琴的琴弦,鄭重地說,“我記得一個音樂家說過,音樂就像是藏在花叢中的大炮和炸藥!”

舞台上的黑人演出結束了。

圍觀的聽眾掌聲不絕於耳。

舞台上的黑人歌唱家頻頻鞠躬致謝。

冼星海有所感悟地點了點頭。

隨著掌聲漸息,黑人歌唱家走下了舞台。

有頃,古久裏走上舞台,大聲地:“各國工人同誌們!通過今天的演出,我們為中國的難民募集到了數目可觀的法郎和英鎊,很快將通過國際工會轉給中國的工會,分發到中國各地的難民手裏―”

全場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古久裏:“工人的導師列寧說過:隻要你聽到《國際歌》的歌聲,就能找到你的同誌和朋友。下邊,請中國的音樂家冼星海指揮大家唱《國際歌》―”

全場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冼星海毫無準備,一下給怔住了。

夏童用力打了冼星海一拳:“還猶豫什麽,上!”

冼星海整理了一下著裝,在熱烈的掌聲中登上舞台,他舉起雙手,示意大家安靜。

會場漸漸地靜了下來,隻有髯火在熊熊燃燒。

冼星海舉起雙手,衝著一位拉手風琴的工人輕輕一點。手風琴奏響了國際歌的前奏。冼星海再用力揮下雙手,全場的各國工人唱起了《國際歌》: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莫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冼星海忘情地指揮;

各國工人在放聲歌唱;

在籍火熊熊燃燒的背景上,化出冼星海指揮的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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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