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夏威夷希爾頓大酒店張學良住室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涼台上眺望前方的大海,有著說不出的愜意。他緩緩收回視線,注視麵前茶桌上那本(張學良畫冊》,他隨意地翻著畫頁,當翻到蔣介石的遺照時,他的目光滯留在畫頁上,並傳出了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蔣先生一生有過多次敗走麥城的曆史,但惟有一九四九年最令他刻骨銘心。先是毛澤東親自部署的三大戰役,把蔣先生賴以稱雄的王牌後盾―幾百萬美式裝備的軍隊打垮;接著,蔣先生的後台老板―美國人又把李宗仁捧上台。 自然,更令蔣先生傷心的是,在他親自構築的大廈行將傾倒之時,又上演了一幕眾叛親離的戲劇。這時,我依然在平靜地研究明史,從蔣先生失敗的過程中,卻引出了令我嚴肅思考的重大命題……”

一陣時代的煙雲吹過,電視屏幕的畫麵漸漸化出一九四九年的台灣井上溫泉。

登印字幕:井上溫泉一九四九年元旦

井上溫泉大門外

看管張學良的便衣特務喜氣洋洋,挑著掛有鞭炮的竹竿在僻嶙啪啪地放鞭炮。

一輛轎車快速駛來,戛然停在門前。

劉乙光跳下汽車,動怒地命令:“立即停止放鞭炮!”

放鞭炮的便衣嗽著嘴:“過年了,放爆竹有什麽不對的?”

劉乙光:“陳主席打來了電話:今天,我們的蔣總統準備下野,誰也不準放鞭炮過年!”

放鞭炮的便衣熄滅引信,門前隻剩團團的硝煙。

大山深處傳來遠近不一的鞭炮聲。

劉乙光:“副總司令呢?”

放鞭炮的便衣:“他帶著四小姐到山裏散步去了。”

井上溫泉附近的山崖

張學良、趙一荻並排坐在山崖頂上,聽著遠近傳來過年的爆竹聲,看著晨霧纏繞的蒼山林海、瀑布山泉,隨意地交談著。

張學良:“我聽說蔣先生每逢過年的時候,總是要給親信和家人背一首詩。”

趙一荻:“什麽詩?”

張學良開心地:“聽,我給你背一遍:爆竹聲中一歲除,東風送暖人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趙一荻:“就是這首詩啊!我念小學的時候就會背。”

張學良:“可你到了中年,也未必知道蔣先生給親信和家人背這首詩的用意。”

趙一荻:“我當然知道了!他告訴親信和家人,新的一年來了,一定要為實現我的新桃―也就是蔣先生新的戰略任務而努力。對吧?”

張學良:“我不能說不對。你猜猜看,蔣先生今年還對他的親信和家人背這首詩嗎?”

趙一荻:“絕對不背了!”

張學良:“根據呢?”

趙一荻:“說到親信,莫過於陳布雷先生,他提前為蔣家天下殉葬了;他最得意的幹將黃百韜等人已經捐軀疆場。說到家人,蔣夫人跑到美國要美援去了,身邊就剩下經國先生一人,他哪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呢!”

張學良:“從曆史上看,霸王自列之前,他最想見的是虞姬;從明朝看,崇禎吊死煤山前,他也要向親信做一番安排。時下,我們的蔣先生僅僅是準備下野,他更要為新的一年做些布置。”

趙一荻:“會想到咱們嗎?”

張學良:“最好不要想到咱們。”

趙一荻:“這又是為什麽呢?”

張學良:“從曆史上看,權謀家既然會利用投誠者打天下,他自然也就不會放過坐看失敗的政敵。”

趙一荻:“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你我……”

張學良:“那是以後的事情。時下的蔣先生還是要給他的親信和家人背―很可能是講總把新桃換舊符的。”

南京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蒼老了,但依然不失威嚴:“辭修,經兒,時到今日,應該明白我派你們二位去台灣的用意了吧?”

陳誠:“願聆聽總裁賜教。”

蔣介石:“我就要宣布下野了!我們的複國興業的大本營設在什麽地方呢?南京,不行!國共雙方一旦形成隔江對峙的局麵,它就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價值;重慶,這是我們八年抗戰的陪都,萬一共軍渡過長江,它隻能成為一時的軍事指揮中心。也就是在沈陽失守的前夕,我就選定了台灣。”

陳誠:“謝總裁明示!”

蔣介石:“我是相信這兩句俗話的:打架要靠親兄弟,上陣還需父子兵。辭修,你跟著我征戰多年,自應明白我的用心。另外,夫人專門從美國打來電話,讓我代她向幹女兒―也就是你的夫人問好。”

陳誠:“謝總裁的栽培,謝夫人的關心。”

蔣介石:“說這些就遠了!我下野之後,你立即趕回台北,建立好我們的大本營。接著,由經國把國庫的黃金、白銀、外匯以及戰時必需品運抵台灣。”

陳誠:“請總裁放心,我不僅保存好這批物資,而且還要變成興業複國的經濟基礎。”

蔣介石:“首先,把它變成威逼李宗仁交權、毛澤東失權的經濟命脈。”

蔣經國:“李宗仁當了代總統,讓他變成一個無米之炊的巧婦;毛澤東就是在大陸得到了政權,手裏沒有錢,還得像黃巢、李自成一樣,從權力的寶座上摔下來。”

蔣介石:“在台灣建立好這樣的大本營的關鍵,是要毫不手軟地清除異己分子!”

陳誠:“是!總裁,張漢卿怎麽辦?”

蔣介石:“他是一個有恩於我的人,除掉他,會失掉很多民心。所以,還是讓他在台灣當隱士的好。”

台清 井上溫泉書齋

張學良坐在桌前,一邊批閱明史一邊很有興致地說:“什麽叫秋風掃落葉呢!從明朝京城陷落,到崇禎皇帝的數萬禦林軍全部覆沒,僅僅幾個月的時間!”

趙一獲小聲地:“從中共發起遼沈戰役到蔣先生下野,不也才幾個月嗎!”

張學良:“我了解蔣先生,他絕不會步崇禎之後塵;另外,他也決不服輸,一定要東山再起。”

趙一荻:“你不是多次講過嗎?從夏商周秦漢,一直到唐宋元明清,沒有一個王朝的末代後主能東山再起的。”

一個便衣拿著一份報紙走進,大聲地:“快看報.有好消息!李宗仁代總統下達了命令,宣布特赦全國政治犯,其中也有副總司令和楊虎城。”

趙一荻接過報紙用心地查閱。

張學良不為所動,繼續伏案批閱史料。

便衣難以理解地自語:“真成了書癡了,連自己是吃哪碗飯的全都忘了!”轉身走去。

有頃,趙一荻激動地:“是真的!據報紙所載:李代總統分別給西南和東南最高行政長官張群、陳誠下達了命令,限期釋放你和楊虎城將軍。”

張學良:“不要浪費**!對我而言,絕不是什麽好消息。”

趙一荻:“為什麽?”

張學良:“如果說賈寶玉的小命係在那塊通靈寶玉上,那我張學良的命運全都操在蔣先生的手裏!李宗仁的好心,很可能引出壞的結果來!”

溪口雪奧寺

蔣介石以手杖代劍起舞健身。

蔣經國有些焦急地走到近前:“父親,請您停一下好嗎?”

蔣介石:“還有比就要亡黨、亡國更重要的事嗎?”

蔣經國:“那倒沒有!不過,眼前的事情有些棘手,需要您親自裁奪。”

蔣介石停止舞劍:“講吧!”

蔣經國:“毛人鳳自南京打來電話,說陳儀將軍暗通共軍,準備率部投共。”

蔣介石:“有幾分可信性?”

蔣經國:“他報告說:基本屬實。”

蔣介石:“告訴毛人鳳:一、不要打草驚蛇;二、要抓到真憑實據。一句話,要他按照引而不發躍如也的古訓行事。”

蔣經國:“是!另外,李代總統為了籠絡人心,他決定派出親言謀士程思遠去台灣,就釋放張學良將軍的事與陳儀商洽。”

蔣介石:“我想陳誠會處理這件事的。”

台灣 井上溫泉大門外

門前停著一輛大卡車,便衣特務們在緊張地往車上裝東西。

張學良站在門口,平靜地看著。

趙一荻有些焦急地:“這是幹什麽嘛。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說走就這樣走了!”

張學良笑了笑:“咱們從貴州說聲走,不就被送到這裏,一晃又快三年了嗎?”

趙一荻:‘他們又拉著咱們去什麽地方呢?”

張學良近似自嘲地:“東北老家變顏色了,去不成;南京,從來就沒想讓咱們去;我想在美國的蔣夫人也不會發善心,請咱們去美國轉一轉吧?”

趙一荻:“你呀!……”

劉乙光從門內走出,指著不遠處的吉普車:“副座,四小姐,請上那輛吉普車吧!”

張學良偕趙一荻登上吉普車,遂沿著山路向前駛去。

台清 離雄壽山要塞

張學良與趙一荻被關在一間屋子裏,宛似一座牢房。

趙一荻有些煩躁地在室內踱步不止。

張學良背靠在竹椅上,合著雙眼,顯得十分平靜。

趙一荻:“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張學良依然合著雙眼:“我早就說過了,很可能是這位李代總統幫倒忙的結果。”

壽山要塞機要蜜

劉乙光拿起電話:“請接陳誠將軍!”啪地一聲掛上電話。

有頃,電話鈴聲響了。劉乙光拿起聽筒:“喂!是陳長官嗎?”

遠方顯出陳誠打電話的畫麵:“是!你是劉乙光嗎?”

劉乙光:“是!遵照您的命令,我已經將張學良押到高雄壽山要塞,安放在一個鐵筒似的房間裏,無一人知道他的身份,十分安全。”

陳誠:“據內線報告:程思遠先生已經見到了陳儀將軍,他們認為救張無望,程思遠先生也就知難而退,準備近期回南京交差了。”

劉乙光:“張學良還回井上溫泉嗎?”

陳誠:“總裁的意見:暫時在要塞中住一段時期,視情況再定。記住:不要做得太過分了,讓他繼續讀書。”

溪口,賓寺

蔣介石與張治中在雪竇寺附近緩緩地漫步、交談。

蔣介石:“自黃埔建軍起始,你就是我最信得過的同誌!十年內戰,你協助我辦軍校,培養軍事人才;從八年抗戰到近三年內戰,你又協助我與中共周恩來談判。而今,你又要作為李德鄰和談代表團團長的身份去北平,依然是和周恩來談判。責任重大而又艱難哪!”

張治中:“這我全都清楚。你雖然不是總統了,可你是國民黨的總裁,所以行前還是要向你請示和談的方略。”

蔣介石:“時到如今,還有什麽方略好談哪!毛澤東的用意是清楚的,那就是逼迫李德鄰訂城下之盟。而你呢,又是商簽城下之盟約的代表團團長,我看隻要做到維護黨國存亡的基本權益就不辱使命了!”

張治中:“我記下了!”

蔣介石慘然地一笑:“我在溪口等著你的好消息。”

台海商雄壽山要塞

張學良戴著老花鏡,伏在桌案上安然地批閱有關明史的書籍。

同時,傳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不知為什麽突然把我轉移到壽山要塞。那時,我抱定一個決心:認真研討明朝的興衰,找出蔣先生領導的中華民國失敗的真正原因。因此,我是踐行了‘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這句老話的。回想起來,那時我親眼看著蔣先生構築的大廈日漸崩塌,有歡樂也有優愁。就說和劉乙光的關係,似也在發生某些變化……”

趙一荻拿著報紙走進,小聲地:“中共的大軍已經陳兵江北,就等著談判破裂了!”

張學良接過報看了看:“你我打個賭好不好?”

趙一荻一怔:“打什麽賭?”

張學良:“和談一旦破裂,國民黨和談代表團的成員有幾個不回南京了?”

趙一荻暗自算了算:“章士釗是無黨派代表,他有可能不回來;其他的人嗎……最多咱們那位邵力子主席留在北平。”

張學良:“根據是什麽呢?”

趙一荻:“邵老自己說過,他曾是共產黨早期的黨員,又和毛澤東、周恩來有著不錯的交情。他不回南京,算是歸隊。”

張學良:“有道理!其他代表團成員呢?”

趙一荻:“他們不好不回南京,否則在曆史上會留下叛徒的罵名。”

這時,劉乙光走進:“你們說誰是叛徒哇?”

張學良:“明朝的大將徐達。”

劉乙光:“徐達怎麽成了叛徒呢?”

張學良:“他原本是反對朱元璋的。後來他當了朱元璋的俘虜,用今天的話說,被朱元璋俘虜政策感動了,決計投降,幫著朱元璋打天下。你說他算不算叛徒?”

劉乙光:“叫我看,你這是替我們國軍的叛徒傅作義之流,當然還有你的部下高崇民、閻寶航、於學忠、呂正操、萬毅、郭維城等叛徒說話。”

張學良有意地:‘他們怎麽是叛徒呢?”

劉乙光:“怎麽不是?他們和你弟弟張學思一樣,都當了共匪的大官了。你好好地想想自己該負什麽責任吧!”轉身走去。

趙一荻生氣地:“狗仗人勢,十分可惡!”

張學良笑了:“我和你的感覺可不一樣,心裏高興得很。”

趙一荻:“你喜歡他訓斥?”

張學良:“像今天這樣的訓斥越多越好。”

溪口雪竇寺

蔣介石滿意地:“張漢卿這件事,辭修處理得不錯,他在政治上很強,台灣的事情交給他我是比較放心的。”

蔣經國:“據內線報告,李代總統聽了程思遠的報告很生氣,他為了顯耀自己手中的權力,不僅在《中央日報》上公開發布特赦令,還電告四川的楊森,國民政府近期將派專機去重慶,接楊虎城來南京。”

蔣介石:“他這不是顯耀自己手中的權力,是在討好毛澤東,改變一下自己取我而代之的地位。”

蔣經國:“是!”

蔣介石:“楊虎城知道了嗎?”

蔣經國:“知道了!據說他在關押處又說又笑,等著李代總統的專機來重慶呢!”

蔣介石冷笑:“沒想到,我這十幾年的煉獄之火白燒了!楊森是怎麽想的?”

蔣經國:“據毛人鳳報告說:他表示聽總裁的。但是,李代總統果真派來了專機,他也不敢抗命不遵。”

蔣介石:“通知毛人鳳,讓他向辭修學一學嘛!”

蔣經國:“他擔心楊虎城拒不離開重慶。”

蔣介石:“笨蛋!連一個管了十多年的囚犯都騙不動,還搞什麽特工!”

貢慶 關押楊虎城的住處

楊虎城非常蒼老了,他拿著一張《中央日報》用心地看著,不時微然而笑,充滿信心地點點頭。

已經長成半大小夥子的楊拯中在一邊焦急地走著。有頃,他操著懷疑的口吻間:“李代總統真的有那麽大的權力嗎?”

楊虎城:“我想是有的!再說,美國人也絕不會扶植一個傀儡代總統和蔣某人對壘的。”他指著報紙,“這是國民黨最具權威性的報紙《中央日報》哇,說話還能不算數?!”

這時,一個看守走進:“楊將軍,請準備一下,我們的上峰周養浩先生請你去一趟。”

楊虎城高興地:“拯中.等著爸爸給你帶來好消息!”

周養浩的辦公室

周養浩:“楊將軍,很是對不住,我奉上峰的指示:請你再回貴陽住些日子。”

楊虎城大驚:“為什麽?”

周養浩:“我已經說過了,這是上峰的指示。”

楊虎城憤怒地:“李代總統下令釋放我,你們為什麽又要轉移我?還有沒有一點兒王法!”

周養浩:“在我們這種地方,上峰的指示就是最高的王法。”

楊虎城:“算了吧!我不是小孩子,任你們帶著我今天轉到這裏,明天又轉到那裏,這一次呀,我就是不走,要死也就死在這裏!”

周養浩沉思片刻:“楊將軍,你我相處快十年了,我還算是幹這一行的老實人吧?”

楊虎城:“我曾不止一次對你坦言: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人,惟你周養浩算是個例外!”

周養浩:“那就請你聽聽我講的為什麽要轉移你的道理,好不好?”

楊虎城無奈地點了點頭。

周養浩:“你是蔣總裁抓起來的,現在蔣總裁和李代總統又是水火不容的政治對頭。因此,蔣總裁認為:如果現在由李宗仁把你釋放了,你就更恨蔣總裁。所以,他想把你暫時移往貴陽,不久將來再把你送往台灣,與張學良將軍一起釋放。你明白他的用心了吧?”

楊虎城沉思有頃,微微地點了點頭。

周養浩:“人,無論是領袖還是孩子,都愛麵子,你為了照顧他一點麵子,就隨我去貴陽吧!”

澳口雪竇寺

蔣介石身著中式長衫,顯得分外蒼老、頹唐。他舉目遠眺在大山中滾動的霧團,真是不勝啼噓。

蔣經國悄然走近,小聲地:“父親!”

蔣介石茫然地:“噢……經國,在北平和中共和談的文白他們……有消息嗎?”

蔣經國雙手捧上一紙電文:“這是張治中將軍剛剛自北平發來的密電。”

蔣介石接電細閱,碎然大動肝火,邊撕電文邊說:“真是欺我太甚!立即給張文白發電,這迫降書式的條款我不同意!”

蔣經國:“是!”

蔣介石的怒氣漸漸平息:“北平方麵還有什麽消息嗎?”

蔣經國:“據來自內線的消息說,中共和談代表團,尤其是周恩來……”

蔣介石:“又想策反我的人!”

蔣經國:“是!據說這策反的對象,已經選中了張治中。”

蔣介石:“不可能!這些年來,我對文白他不薄嘛!”他轉念一想,“國難見忠心,離叛之事……難說。”

蔣經國:“果真如此,也沒有什麽了不得。”換一種口氣:

“父親,遠在美國訪問的母親……”

蔣介石歎了口氣:“情況也不好。昨晚夫人自美國打來電話,說在香港的廖夫人和張大千先生時相過從,她擔心自己的恩師大千先生也投向中共……”

北平 周恩來下榻處

張治中心灰意冷地:“既然南京政府不同意在和平條約上簽字,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請安排飛返南京的飛機吧!”

周恩來:“北平的和平談判是結束了,就全國範圍的和平談判還在進行。你這個代表團團長留下來,還可以為今後的和平建國出力的。”

張治中:“我真誠地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我是國民黨的和平談判代表團團長,有義務把代表團帶回南京複命。”

周恩來:“文白先生,你這個代表團絕大多數成員都表了態:留在北平。”

張治中大驚:“這是真的嗎?”

周恩來點了點頭:“文白先生,西安事變的時候,我們已經對不起一個姓張的朋友了!”

張治中點了點頭,遂和周恩來緊緊擁抱。

香港 張大千窩港畫室

張大千伏案撥墨,轉瞬草成一幅荷花圖:近景畫舒卷自如,卓然而立的茂荷兩葉,中景畫掩映於荷影中的白蓮一朵。

張大千擲筆凝視畫麵有時,轉身走到窗前,眺望陰履的遠天,堪為情潮起伏,思緒萬千。

張大千轉身走到畫案前,提筆疾書:潤之先生法家雅正 乙醜二月 大千張愛張大千擲筆,旁壓兩方朱印。

北平 香山雙清別理客室

迎麵牆上,懸掛著已經裱糊好的《贈潤之先生荷花圖》。

周恩來駐步室中,凝神仰望張大千先生的這幅荷花圖軸。

毛澤東吸煙踱步:“恩來,有何觀感哪?”

周恩來:“畫麵滋**著陣陣荷香之氣,給人一種生機盎然、萬象一新的印象。”

毛澤東:“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寓意了嗎?”

周恩來微微地搖了搖頭。

毛澤東:“你再用心地看看。”

周恩來再次仰望這幅荷花圖軸許久,依然是微然搖首。

毛澤東:“你先讀讀大千先生的題簽。”

周恩來小聲念道:“潤之先生法家雅正……”

毛澤東急忙打斷:“好!我毛澤東在大千先生的心目中是法家,難道他的人室弟子―宋美齡女士的先生蔣某人是儒家嗎?”

周恩來一笑:“當然不是!不過,大千先生題簽法家的意思,我以為是借用傳統的稱謂表示對主席的尊敬。”

毛澤東:“我當然知道。但我也不是無的放矢地借題發揮。”

周恩來聞之一征。

毛澤東:“荷花,出汙泥而不染,因而成為佛家的景仰之物。在佛家看來,所謂汙泥,是芸芸眾生,而觀世音菩薩卻自比是從芸芸眾生中成長起來的荷花。換句話說,荷花,也就是他超度芸芸眾生的一種象征之物。”

周恩來:“主席可謂知之甚廣。”

毛擇東:“以此看來,我在大千先生的心目中,絕不是這朵聖潔的荷花。”

周恩來:“那他蔣某人也決不是立地成佛的佛門弟子! 自然他早已洗禮板依基督。”

毛澤東:“他雖然形式上當了洋和尚,可他的治國之道還是從老祖宗那裏學來的。不然,他就不會食言管束張學良將軍。”

周恩來微微點頭:“大千先生會去台灣嗎?”

毛澤東斷然地:“不會去的,起碼近期不會去。否則,他就不會托廖夫人帶給我這幅荷花圖了。”

周恩來深沉地點了點頭:“新中國就要建立了,如果張學良將軍在該有多好哇!”

毛澤東:“善心不能替代現實。從報應說看,要不了多久我們的蔣委員長,就要跑到台灣和張學良將軍作伴去了!”

台灣 台北草山

草山景觀宜人,地形錯落有致,條條曲徑把草山切成大小不等的綠茵和芳地。

蔣介石步履艱難地走著,近似自語地:“都走了,都舍我而去了,戴傳賢、陳布雷從一而終,立祠永記;黃維、杜幸明這些好學生成了階下囚,親屬要管好……”

蔣經國哀傷地:“父親,不要再為這些事情傷神了,您應該休息片刻了。”

蔣介石:“好,我是該休息一會兒了。”他邊說邊坐在路旁的木椅上,繼續嘮叨:“我一生有四個姓張的朋友,第一個和我有兩條心的是張漢卿;第二個不跟我來台灣的是張大千;第三個,也是我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一個是張治中,他竟然變節投敵了;時下,就剩下我的老友張嶽軍一人在四川苦撐危局了……”

蔣經國:“這恰好證明了‘患難見人心,國破識忠臣’是真理。”

蔣介石又嘮叨地:“教訓哪教訓,經國,幾千年以來,有哪個皇帝像父親這樣心善手軟?在皇冠麵前,李世民可以喋血袍澤,雍正可以屠殺親兄熱弟,可我呢,連兵諫囚我的張漢卿都不曾動殺戒,可他呢……”

蔣經國:“他需要自由。”

蔣介石:“我現在不能給!”他說罷起身向前走去。

蔣經國尾隨其後:“您現在不給他自由,我讚成;從道義上講,您應該去看看他。”

蔣介石:“我不去!再說,現在走這步棋也晚了。”他說罷沉思,“你通知他們,可以把漢卿再轉移回去了。”

蔣經國:“是!另外,毛人鳳來電詢問對楊虎城父子的處理意見。”

蔣介石:“告訴他們:我們已經沒有精力再養著他們了,自然也不要留給毛澤東。”

井上溫泉書齋

愈加蒼老的張學良繼續伏案批閱明史,送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同時疊化出有關的畫麵:

“中共百萬大軍橫渡長江之後,我所熟悉的國民政府懸掛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落定塵埃。接著,上百萬的國軍演出了兵敗如山倒的戲劇。對此,我的心情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就在解放軍攻占廣州的前後,北平傳來就要成立新中國的消息。或許是從明朝末年誅殺異己者得到了啟示,我最擔心的就是我的同案犯楊虎城將軍的結局。後來,我才知道這場悲劇的導演是蔣先生,執行者卻是那位偽君子周養浩……”

貴陽 關押楊虎城的地方

楊虎城在室外捧讀(中央日報》,興奮地:“拯中,從他們罵人的話中,我依然看到了中國真的就要變顏色了!”

楊拯中:“變顏色有什麽用?咱們也回不了老家!”

楊虎城:“你的話不對!當年,我和漢卿發動西安事變之前就約定:就是犧牲了自己的生命,甚至還有東北軍、十七路軍,隻要中國真的變了顏色,那也值得!”

周養浩樂嗬嗬地走進:“楊將軍,別來無恙乎?”

楊虎城:“你怎麽來了?”

周養浩:“我是來兌現諾言的。”

楊虎城驚喜地:“他……真的同意放我了?”

周養浩:“總裁到了重慶,說是要見你,然後把你再送往台灣,與張學良將軍一道發布特赦令。”

楊虎城將信將疑地:“是真的嗎?”

周養浩:“時到今天了,我還有什麽必要再騙你呢!快收拾一下,帶上兒子拯中回重慶。”

截公祠外

兩輛汽車停在大門外邊,大小特務相繼跳下車來。

周養浩扶著楊虎城走下汽車:“楊將軍,當年這裏就是戴公住的地方,你先在這裏住兩天,我向總裁複命後,一俊有了消息,就來接你去見總裁。”

楊虎城微微地點了點頭。

楊拯中走過來,攙扶著父親有些吃力地走進戴公祠。

五名劊子手向周養浩行過禮後,快步走進戴公祠。

周養浩駐步門外,似在傾聽。

有頃,戴公祠中傳出槍聲和驚叫聲。

周養浩微微地搖了搖頭,轉身大步走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井上溫泉書齋

張學良依然伏案批閱明史,送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同時疊化出有關的曆史畫麵: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向中外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我猜不出蔣先生此時此刻的心情,但我從明朝末年的敗亡中看到了蔣先生失敗的影子。正當我這個被管束的特殊觀者靜觀蔣先生如何謝幕的時候,一個和我有關的政治事件就要上演了……”

井上溫泉客室

張學良伏案批閱明史資料。

劉乙光引蔣經國走進:“副總司令,你看誰來看你了?”

張學良抬頭一看,驚喜地:“是經國先生到了!快請坐。”

蔣經國:“你過得還好吧?”

張學良:“不錯!經國,你母親也來台灣了吧?”

蔣經國悲憤地:“她老人家早就被日軍的飛機扔下的炸彈,炸死了。”

張學良倏地站起,目光嚴峻地說:“日本侵略者對我而言,有殺父之仇;對你而言,則有殺母之恨,可你的父親他……”

蔣經國有意轉移話題:“不去說這些了!我父親說,待他再從大陸返回台灣的時候,請你遷到台北草山居住。”

張學良:“謝謝。在此國難之秋,他還想著我這個待罪之人,令我感動。井上溫泉的條件不錯,就不必搬遷新居了。”

蔣經國:“父親說,這兒離台北太遠,還是搬到草山為好。”沉吟有頃,蒼涼地:“為作最後的努力,我和父親近期準備飛往四川,和張嶽軍先生共謀圖川反共的基業。”

張學良:“我和張嶽軍先生相交素篤,雖有十多年未曾謀麵,可友情依然在心,如方便的話,請帶去我對嶽軍先生的祝福。”

長空萬裏,一架飛機穿行在南天雲海

化人機艙:蔣介石臨窗就座,滿麵愁雲密布;艙,注視標有各種符號的地圖。

蔣介石自語地:“十年前,日本人占領了江南,曆經坎坷危難,終於取得了勝利;而今曆史又重演,

蔣經國駐步機

我率部人蜀,

大好的江南國

土又落人了共軍之手……”

蔣經國:“我們依然可以走劉備圖川,進而興漢之路嘛!”

蔣介石搖了搖頭:“時過境遷了!如今的四川已經到了薑維以死圖存的時候了。”

蔣經國:“那當今的薑維……”

蔣介石:“就是你嶽軍叔叔。所以我有一種預感,你我此行凶多吉少。”

孟慶蔣介石臨時下椒處

蔣介石木然地駐步室中,聽著夜空中隱隱傳來的槍炮聲。

蔣經國引張群走進:“父親,嶽軍叔叔到了!”

蔣介石:“嶽軍,請坐下談吧!”

張群不安地落座。

蔣介石:“還記得當年咱們結義為兄弟的時候,你講的那番話嗎?”

張群:“記得!我指天而說:我為什麽改名叫嶽軍呢,就是要在中國組建一支當代的精忠報國的嶽家軍!”

蔣介石:“很好!看來,你的家鄉四川失守在即,咱們隻有退守雲南,重建複國的基地。但是,毛人鳳他們密報說,雲南的盧漢有異動。你看怎麽辦呢?”

張群:“我立即飛赴昆明,曉以大義,打消盧漢一切錯誤的想法,堅定地跟著總裁走!”

蔣介石:“我真擔心盧漢把嶽軍兄當作晉見禮,送給毛澤東,學著張治中這些人的樣子撈個一官半職的呀!”

張群:“你是知道的,盧漢有今天,完全是我向你推薦的結果。他在黨國危亡的關頭,還不至於幹出負義之事吧?”

蔣介石:“時下,為利忘義的政治小人還是不少的呀!”

張群:“那我就以赴刑場的決心踐行我的名字嶽軍吧!”

蔣介石緊緊握住張群的雙手,激動地:“祝你成功!”張群:“你也應該告別這座山城了!”蔣介石:“退卻在後,我在成都等候你的歸來。”

成都 蔣介石臨時下榻處

蔣介石在室內快速地踱著步子,不時停下來,聽聽遠近傳來的槍炮聲。

蔣經國走進:“父親,據確切的消息:四川的地頭蛇劉文輝等人即日宣布倒戈,咱們還是快點兒離開成都吧!”

蔣介石:“不!我要等你嶽軍叔叔歸來。”

蔣經國:“整整一個夜晚了,和嶽軍叔叔失去了聯係。另外,和盧漢的聯係也中斷了!”

蔣介石:“看來,不幸的事件終於又被我不幸而言中!”

這時,一個侍衛慌忙走進:“報告!軍校附近發現可疑的帶槍人。”

蔣介石一揮手:“知道了!”

侍衛轉身離去。

蔣經國:“父親,咱們走吧?”

蔣介石沉思有頃:“是到了走的時候了,經兒,給父親拿軍大衣來!”

蔣經國為蔣介石披好軍大衣:“為安全起見,咱們走後門吧?”

蔣介石:“不!咱們是從前門來的,理應從前門走。”

成都街頭

一派和平解放的景象:男女老少湧上街頭,觀看解放軍人城式。

報童在路邊高喊:“看報,看報!劉文輝等將軍通電起義,蔣委員長倉皇自成都出逃!”

又一報童大聲吐喝:“看報,看報!雲南盧漢將軍通電起義,張群被扣在五華山!”

北京中南海 周恩來辦公室

周恩來嚴肅審閱手中的電文。有頃,他拿起電話:“請克農同誌立即電告盧漢將軍:一定不要放走張群。我要用走馬換將的辦法,拿張群換回張學良將軍!”

周恩來放下電話,陷人凝思。

台北日月潭

一隻木船在潭中隨波逐流。

蔣介石獨坐船頭,操竿垂釣,大有老人孤舟的悲涼景象。

年邁的船夫站在船尾,邊眺望潭邊的涵碧樓邊緩緩搖槳。

稍頃,釣線輕蠕,魚竿低下,浮沉水下。

蔣介石使勁一拉,魚線繃得更緊,他急忙收竿,一條約一尺多長的大魚躍出水麵。

船夫棄槳跑過來幫忙,終於降服大魚,放在甲板上,嘖嘖地:“總統,這樣大的魚,幾十年來我第一次見到。吉兆,吉兆!”

蔣介石看著依然在甲板上活蹦亂跳的大魚,槍然地歎了口氣:“托你的福了!”

“父親!”岸邊傳來蔣經國的喊聲。

蔣介石循聲一看,隻見蔣經國興奮地搖動著一張紙:“經國!有什麽緊急的大事嗎?”

蔣介石難以置信地:“什麽?你再大聲說一遍!”

蔣經國:“盧漢將軍把張嶽軍叔叔放了!”

蔣介石仰望蒼天:“這難道也是天意?……”

台北陽明山 張學良新居庭院

張學良和張群漫步在滿園春色的甫路上,隨意地交談。

張群:“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張學良:“嶽軍兄的意思是說明:你能遇難呈祥,我繼續在此‘管束’,均屬天意。”

張群:“不!我是說周恩來想用我換你回大陸,可盧永衡卻以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抵,放我回台灣,你說這不是天意嗎?”

張學良:“我看這完全是人意。”

張群:“人意?……”

張學良:“對!盧漢將軍能有關雲長義放曹孟德之舉,這說明他沒有忘記嶽軍兄昔日的栽培之恩。”

張群微微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盧漢將軍踐行‘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可貴之處在於:他是政治家,他卻遵照普通中國人的人意行事。”

張群一怔:“那政治家呢?”

張學良:“是從來不把人意和天意放在第一位的。從這種意義上說,盧漢將軍和我一樣,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張群大驚:“那盧永衡的下場呢?”

張學良:“這就要問毛澤東和周恩來了。”

張群感慨地:“看起來,政治家們能多些人意,中國的事就好辦了。”

張學良碎然大笑。

張群愕然:“漢卿笑從何來?”

張學良:“我笑你一夜之間也不是政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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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