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夏威夷希爾頓大酒店 張學良住室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輪椅上,平靜地看電視。當電視屏幕上出現台灣阿裏山、 日月潭等風光畫麵時,遂又勾起他似乎已經忘卻的記憶。同時,傳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台灣是祖國的寶島。那裏有美麗的風光和勤勞的人民。但是,自明朝末年以來,她受夠了歐洲和日本等帝國主義國家的奴役,無處不打上被侵略的烙印。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我這個被無理‘管束’的人竟然與她相伴近半個世紀!那時,我經常想何時才能回到生養我的白山黑水呢?隻有這美麗的寶島回到祖國的懷抱裏。 自然,這也是我為之奮鬥的理想!俗話說得好:老人是靠著回憶打發時光的。可是我最不願意回想的往事,恰恰就是被押解到台灣之後的那些日子……”

隨著時代風雲的變化,遂化出一九四七年的台灣和南京,並受印出相應的字幕:

台清一九四七年

南京一九四七年

南京 國防部作戰室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四壁掛著各種作戰地圖。

蔣介石靜靜地察看地圖,似在分析全國各個戰場上的態勢。

有頃,陳誠走進:“委座,您找我?”

蔣介石:“是的,是的。你剛剛從沈陽歸來,我想聽聽你對全國戰局的分析。”

陳誠惶恐地:“委座胸有全局,我從沈陽趕回南京,是前來領受委座的戰略意圖的。”

蔣介石滿意地點點頭,遂指著軍事地圖:“由於八年抗戰的原因,共匪的勢力基本上分布在西北、華北、華中、華東和東北這五個地方。為此,我也作了相應的部署:在西北戰場上派有胡宗南統領二十餘萬國軍,進剿彭德懷、賀龍所部;在華北戰場上任命傅作義指揮近三十餘萬大軍,進剿聶榮臻所部;在華中戰場上有白崇禧等指揮,以絕對優勢的兵力進剿劉伯承等共匪;在華東由我親自指揮近四十餘萬國軍,向陳毅所部發起進擊。至於東北戰場嘛,就由你來談談敵我雙方的態勢吧!”

陳誠:“誠如委座所指示的那樣:東北戰場,是國軍和共匪爭奪的戰略要地。對共匪而言,他們抽調了來自各地的精銳部隊,統由林彪指揮,是有相當的戰鬥力的……”

蔣介石插話:“不要忘了,我配屬給你的是國軍最優秀的部隊,一半以上是美械師。”

陳誠:“是!另外,共匪還有兩個有利因素:一、北靠蘇聯,有源源不斷的後勤補給線;二、這兒是東北軍的發祥地,共匪利用張學良大做文章,爭得了不少民心。”

蔣介石:“這兩點很重要!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國軍能否勝算的關鍵。我很快就下達進攻延安的命令,胡宗南當麵向我作出保證:一個月,拿下中共的心髒延安;三個月,把彭德懷所部主力殲滅。你將如何在東北戰場和林彪所部決戰呢?”

陳誠:“我們根據委座製訂的戰略計劃,準時在東北戰場發起全麵的進擊,力爭在冬季到來之前,把林彪所部二十餘萬共匪主力殲滅,殘部趕過黑龍江!”

蔣介石微微地點了點頭。

陳誠:“如果其他幾個戰場都能實現委座的戰略構想,我們與共匪的決戰到年底即可結束。”

蔣介石:“我再重申一遍:這場與共匪全麵的決戰,關鍵是東北戰場!”他指著東北地形圖:“你所指揮的東北戰場是龍頭,龍頭活了,龍的全身皆活!”

蔣經國走進:“台灣發來急電:當地的百姓群集滋事,於二月二十八日造反了!”

蔣介石:“辭修,你看如何處理呢?”

陳誠:“迅調重兵,堅決鎮壓!’

蔣介石微微地點了點頭。

蔣經國:“保密局的人詢問:如果台灣的事情鬧大了,他們將如何安排張學良將軍呢?”

蔣介石生氣地:“這還用問我嗎?”

台清新竹市井上溫泉

張學良和趙一獲焦慮不安地呆在室內,聽著遠方隱隱傳來的槍聲,以及庭院中緊急集合的哨聲、口令聲。

趙一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張學良沉著地搖了搖頭。

這時,院中傳來劉乙光大聲的訓話聲:“台清人造反了!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打到我們這兒來,把他從我們的手中搶走,或者他趁著混亂從這兒逃走。因此,我命令你們:加強警戒,嚴防出事!”

“是!”全體答道。

劉乙光:“萬一事變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為了防止他越獄逃跑或被台灣人劫走,我們有權采取緊急措施。”

“是!”全體答道。

劉乙光:“下邊,各就各位,嚴陣以待!”

庭院中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竊竊私語聲。

張學良坦然地坐在藤椅上,平靜地注視著正前方。

趙一荻焦躁不安地:“他們就要下毒手了,咱們該怎麽辦?”

張學良鄙夷地:“目前,他們還不敢。一旦出現了那種局勢,你我也就隻好聽天由命了。”

趙一獲微微地點了點頭。

有頃,門外傳來劉乙光命令的話聲:“趕快關死電燈,不要暴露目標!”

張學良藐視地一笑,示意關燈。

趙一荻有些惶恐地關死電燈。

劉乙光的臥室

劉妻像隻受了驚嚇的老母雞,用雙手捂著四個大小不一的兒女,哆哆嗦嗦地嘮叨些什麽。

劉乙光走進屋門,生氣地:“趕快關死電燈!”

劉妻:“不,不!我害怕。”

劉乙光:“槍子兒打進屋裏你就不怕了?”

劉妻:“真的就要挨槍子兒了?”

劉乙光:“我還嚇唬你呀!”

劉妻突然哇地一聲哭了,旋即四個孩子也哭叫起來。

劉乙光:“不準哭!一哭就暴露了目標。”

劉妻突然止住啼哭:“我不哭,我不哭!”稍頃,她自言自語地,“我就要挨槍子兒了,我就要挨槍子兒了!哈哈……”

劉乙光愕然:“你……你真的瘋了不成?”

劉妻:“哈哈……你才瘋了呢!我不怕挨槍子兒,我不怕挨槍子兒!哈哈……”

一聲“媽媽”的哭叫,四個孩子又圍著劉妻哭鬧起夾。劉乙光大聲叫喊:“來人!”“在!有何吩咐?”一個男人答道。劉乙光:“我的老婆瘋了,去要個車來,把她送進醫院。”

“是!”

張學良臥室

張學良依然平靜地坐在藤椅上:“這就叫惡有惡報。”

趙一荻小聲地:“就算是事變平息了,咱們身邊有個瘋女人,還有這四個哭鬧不休的孩子,這今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張學良輕輕地歎了口氣:“我想起了母親說過的一句話:人,隻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車到山前必有路,受吧!”

這時,室外傳來汽車的刹車聲,旋即就是劉妻不肯去醫院的哭鬧聲,以及孩子們哭喊“媽媽”的叫聲。

汽車遠去了,帶走了劉妻的哭鬧聲;隔壁的孩子也漸漸平靜下來。

突然,室外傳來敲門聲。

趙一荻緊張地:“誰?”

“請開門。”

張學良:“小妹,不要怕,開門去。”

趙一荻有些膽怯地走到門前,打開屋門。

一個身材魁偉的軍人走進:“副總司令,趁著他不在,您和四小姐趕快逃命吧!”,

張學良:“為什麽?”

“他行前對我們說:如有緊急情況,就讓我們把您和四小姐於混亂中開槍打死。”

張學良:“那他怎麽向委員長交待呢?”

“他說對上麵報告則稱:是台灣造反的亂軍前來劫你所為。”

張學良:“謝謝你的好心,我和小妹哪兒也不去。”

“為什麽?”

張學良:“隻要您和兄弟們不開槍,我和小妹就是安全的。”

“請副總司令放心,我和兄弟們決不開槍!”他說罷行軍劄,轉身大步走去。

趙一荻隨手關死屋門:“真是蛇蠍心腸!”

張學良:“事變過後,我一定向委員長寫信控告他!”

南京 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拿著一封信:“經兒,這是張漢卿寫給我的一封信,是狀告看管他十多年的劉乙光,由你代我處理一下。”

蔣經國接信拆閱,請示道:“父親,孩兒處理張將軍這封告狀信的原則是什麽呢?”

蔣介石:“不要傷害劉乙光,給人造成幫我們幹事沒有好下場的印象。”

蔣經國:“可否明升暗降呢?”

蔣介石點點頭:“我想過了,通知國防部,給他晉升少將軍階。看情況,再改調它用。”

蔣經國:“對張將軍呢?”

蔣介石:“我也想過了,張嚴佛會辦事,又和漢卿處得不錯,可請他去台灣,代劉乙光監管張漢卿。原則是:不要讓人拿著張漢卿做文章,影響全國―尤其是東北戰場的大局。”

劉乙光辦公室

劉乙光打電話:“喂!嚴佛兄,你怎麽來台灣了?”

話筒中傳出張嚴佛的話聲:“我來暫替你幾天。”

劉乙光:“為什麽要勞你的大駕呢?”

張嚴佛的話聲:“老兄管束張副總司令有功,委員長決定晉升你為少將,請你回南京受銜,同時也可以借機輕鬆一下。”院內春花爭豔,彩蝶翻飛,遠望山巒環抱,樹木蔥籠。

張學良和趙一獲相挽齲鵝踱步。

趙一荻:“幸而台灣事變幾天就平息了,不然的話……”

張學良:“大不了,和我父親一樣。結果呢,遇難呈祥,你我又徜徉在院中,笑看自由的蝴蝶飛翔戲耍。”

“張副總司令,趙四小姐,你們好哇!”

張學良和趙一獲聞聲止步,循聲一看:

張嚴佛微笑著朝他們走來。

張學良愕然一怔,遂大步迎上去,用力握住張嚴佛的手,有些激動地:“嚴佛兄,是釋迪牟尼佛祖派你來的嗎?”

張嚴佛:“差不多!聽說你和四小姐生活得很不順心,讓我來替他一段。”

張學良:“你為什麽不能代替他呢?”

張嚴佛幽默地:“我得按佛規行事啊!”

趙一獲提醒地:“進屋再談吧!”

張學良臥室

張學良飽含憤愈的淚水:“這十多年來,咱們受盡了劉乙光夫妻百般淩辱和精神虐待。咱們一到台北,陳儀主席來看我,告之光線好的那套房間給咱們住。可陳儀主席一走,他們夫妻就搬了進去,讓咱們住這間背陰的臥室。他一家六七口人,大的十幾歲,小的一兩歲,都要同我們一桌吃飯,大的搶,小的抓,搞得我和四小姐幾乎吃不下飯去。更可氣的是,他的瘋老婆還指桑罵槐地罵四小姐……,,

趙一獲坐在一邊,用手帕擦眼淚。

張嚴佛憤慨地:“太不像話了!真是山高皇帝遠,做事沒人管。我想,委員長也絕不會同意他這樣做的。”

張學良搖搖頭:“難說。西安事變,為了製止內戰,實現國家統一,全民抗戰,我沒有錯。我不該扣留委員長,判刑十年,無話可說。可十年限期已滿,如今抗戰勝利,日本人都投降了,還把我關下去,這是什麽法律?這樣對待我,是非法的!”

張嚴佛有意打了個哈欠:“忍是成佛的必修之課。我看你再忍一下,就真的變成當今的活佛了。”

趙一荻:“夜深了,該休息了。”

張嚴佛起身:“好,明天.我們再接著談。”

井上溫泉書房

張學良伏案揮毫,筆走龍蛇的特寫:

山居幽處境,

舊雨引心寒;

輾轉眠不得,

枕上淚難幹。

上款寫“嚴佛兄存念”,下麵是“張學良敬贈”。

張嚴佛款款而進:“四小姐,副總司令還在習練書法啊!”

趙一荻笑答:“不!是在為你題詩留念。”

張學良雙手拿起寫好的詩交給張嚴佛:“你這次來算是難得,這首詩就留作紀念吧!”

張嚴佛雙手捧讀詩句,感歎地:“詩言誌,這首詩寫出了副總司令的真實情感;字隨人貴,有一天,我張嚴佛已無人知曉,可副總司令贈我的這首詩,必將長久地流傳下去!”

趙一獲客氣地:“快坐下談吧!”

張嚴佛:“不坐了,我準備動身去台北玩兒幾天。”

張學良一驚:“這又是為什麽?”

張嚴佛:“你的好友張治中將軍來台灣休假,明天來看你。”

張學良驚喜地:“真的?”

張嚴佛點點頭:“是他親自打來的電話,叫我轉告你。”

張學良:“那你就更不應該離去了?”

張嚴佛:“我決不當劉乙光那樣的第三者!一句話,讓你們這兩位老友談個痛快。”

曲徑通幽的山路

張學良和張治中漫步小徑,隨意地交談。

張治中:“戎馬控惚,轉眼就是十年,真是歲月不饒人哪!”

張學良:“你總算為祖國的光複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從報紙上獲悉,你又在為國共第三次合作積極奔走。”

張治中歎了口氣:“由於我沒有漢卿的膽識,這第三次國共合作又變成了內戰。”

張學良:“我聽嚴佛兄說,委員長決定派陳誠到東北去支撐危局,是這樣的嗎?”

張治中沉重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我了解陳誠,更清楚東北的民情,他去東北,等於’火上澆油,更糟!”

張治中傷情地歎了口氣。

張學良:“我對張嚴佛說過這樣的話:現在就是明朝末年那個樣子,大勢已去,人心全失,政府官吏和帶兵將官都是暮氣沉沉,積習太厲害了!”

張治中槍然地歎了口氣:“漢卿,咱們不說這些好嗎?”

張學良:“好!我不使你為難。文白兄,你說我何時能恢複自由?”

張治中寬慰地:“國內總要和平的,國共終究要恢複和談的,國共和談成功之日,就是你恢複自由之時。”

張學良沉吟良頃,遂微微地點了點頭。

井上溫泉書齋

張治中邊看書櫥中的藏書邊問:“人的一生,難得有漢卿這樣多的時間讀書。你除去研讀明史知興衰以外,一定還有更深的體會吧?”

張學良:“知識是前賢留給我們的財富,而我們許多握有生殺大權的權貴們,在這方麵卻一貧如洗。我經常邊讀書邊自問:像這樣的新老權貴執掌國家,老百姓哪有不受窮的呢!”

張治中:“深刻,深刻!”他信手取出一卷魯迅的書,“你對魯迅的書有何評述?”

張學良:“魯迅文筆犀利,罵人人木三分。對我們民族的了解,遠勝於許多史學家。”

張治中:“我也有同感。可惜去世得太早了!”

趙一獲拿著相機走進:“你二位想在什麽地方合影?”

張學良:“就在這書櫥前邊吧!”

張治中:“好!我也是一位一貧如洗的不大不小的權貴,願借得前賢的財富裝裝自己的門麵。”

張學良走到張治中的旁邊站好。

趙一荻對準焦距,啪地一聲:“照完了!”

張治中:“這是一幅有紀念意義的照片,一定要給我一張。”

張學良:“放心,少不了文白兄的照片。”

張治中:“我就要結束休假了,漢卿還有什麽心裏話讓我代轉嗎?”

張學良:“請轉告委員長:一、我隻希望恢複自由,做一個老百姓,什麽事情也不做,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二、和劉乙光一家同居一室,既吵鬧又不方便,希望能分開住。”

張治中:“我一定當麵向委員長轉達。”

張學良:“如遇到難處,可請蔣夫人從旁相助。”

張治中深沉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小妹,把我寫好的贈文白先生的詩拿來。”

趙一荻取來一卷宣紙:“這是漢卿夜裏專為您題寫的。”

張治中雙手接過,展開捧讀:“總府遠來義氣深,山居何敢動佳賓,不堪酒殘酬知己,惟有情茗動此心。”他讀罷抬起頭,感動地,“漢卿的心我領了!”

張學良:“我在這裏,除你以外,沒有人來看過我,我對你萬分感激!我們這一分別,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見麵。”

張治中惟有烯噓以對。

南京 委員長官邸

張治中:“委員長,漢卿的事……”

蔣介石冷漠地:“知道了! 目前我考慮的重心,是和中共、和毛澤東爭天下,懂嗎?”

張治中唯諾地:“懂!”轉身退下。

蔣介石碎然變色,大步走到桌前,提筆疾書,迅然草就,擲筆桌上,命令地:“經國!”

蔣經國應聲走進:“父親!”

蔣介石:“傳我的手諭,今後沒有我的批準,任何人不得見張漢卿!”

蔣經國接過手諭:“是!”南京蔣介石宅邸客室

宋美齡:“文白,你把漢卿的兩點要求轉告委員長了嗎?”

張治中:“已經當麵轉告。可委員長王顧左右而言他,把話給岔開了。我隻好遵照漢卿的意思,請夫人從旁相助。”

宋美齡哨然長歎:“說句心裏話,我們對不起張漢卿!第一點不容易做到,恐怕現在也不可能得到許可。第二點我一定想法做到。”

張治中:“那我就代表漢卿謝謝夫人了!”

南京 國防部作戰室

蔣介石整著眉頭,有些焦急地察看軍事地圖,偶爾改動一下不同的軍事符號。

蔣經國悄然走進:“父親,我可以打攪您一下嗎?”

蔣介石轉過身,低沉地:“說吧!”

蔣經國:“於右任先生求見,還是談楊虎城將軍的事,被我擋駕了。”

蔣介石:“擋得對!他呀,老糊塗了!隻顧鄉情,不管國家的興衰!”

蔣經國:“當時,他氣憤地對我說:楊虎城的妻子謝葆真瘋死在集中營了,為什麽不準運回陝西故土掩埋?”

蔣介石:“像這樣的消息,他怎麽知道的?一定要讓鄭介民他們去查!”

蔣經國:“是!父親,謝葆真的遺體如何處理呢?”

蔣介石:“原則是:不能運回陝西。如果西北軍知道了,那就全部投到毛澤東那邊去了!”

蔣經國:“我懂了!另外,自張治中將軍從台灣歸來以後,東北籍的政要互相傳聞,有些小報也登載一些以訛傳訛的馬路新聞,搞得上海灘都在議論、猜測張學良在台灣的情況。”

蔣介石:“你說該怎麽辦呢?”

蔣經國:“建議把張學良贈給張治中將軍的詩作,以及他們的合影公開登在《文匯報》上。”

蔣介石:“好!這也叫以夷治夷。”

上海街頭

報童拿著報紙大聲吃喝:“請看今天的《文匯報》,上邊登載了張治中將軍赴台灣探望張學良的消息,同時還配發了張學良將軍題贈張治中將軍的詩和照片!”

各界人士排隊爭購報紙。

有頃,報紙告罄,報童高興地離去。

沒有買到的讀者爭看他人的報紙,一道竊竊議論。

南京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看罷報紙,遂在室內緩緩踱步凝思。

蔣經國走進:“父親,您找我?”

蔣介石指著手中的報紙:“社會上的反響如何?”

蔣經國:“好極了!多數人認為:這是父親在競選總統前夕做出的民主姿態,寄居寧、滬、杭、角的東北籍人士則認為:這是父親準備釋放張學良的信號。”

蔣介石滿意地:“很好,很好!今後遇到這樣的買賣,你還可以繼續做!”

蔣經國取出一個檔案袋:“張嚴佛從台北回來了,這是他轉給您的有關材料。”

蔣介石:“由你處理吧!張漢卿又有什麽要求?”

蔣經國:“他希望能見到莫德惠。”

蔣介石:“可以!莫老識大體,顧大局,他今年春天和夏天去看過兩次張漢卿,效果都很好。另外,為了造成國府選舉總統、副總統是民主的,我同意東北籍人士提名莫德惠競選副總統。”

蔣經國:“這樣一來,對張將軍也是一種慰藉!”

蔣介石:“不對!我同意莫德惠看望張漢卿,主要還是為了打東北這張牌,以利東北戰局的發展。”

蔣經國:“是!”

蔣介石:“經兒,你應該多關注全國的軍事態勢,也要留意上海的金融和全國的經濟。懂嗎?”

蔣經國深沉地點了點頭。

井上溫泉書房

張學良戴著花鏡,坐在桌前,井井有條地處理有關的資料。

書桌正中央,擺著一幅放大的相片,特寫:

張學良身著西裝革履挽著身穿人時旗袍的趙一荻,顯得是那樣的幸福。

有頃,趙一荻穿著一身樸索、可體的衣服自內室走出,十分高興地邊打掃衛生邊說:“你不是說曆史是一麵鏡子,可以鑒古知今嗎?從明史這麵鏡子裏,你能看到委員長為什麽要公開登載你寫給文白先生的詩嗎?”

張學良淡淡地答說:“能啊!朱元璋得了天下之後,他為什麽在誅殺功臣的同時,還要封給徐達一柄上打君、下打臣的金錘呢?那是在欺騙老百姓:看!我朱元璋從沒忘記功臣。”

趙一荻:“他又為什麽同意莫老來台灣看你呢!”

張學良:“這更是小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一是安撫東北人,看!誰說我不給張學良自由?再是做給美國人看的,我蔣某人是講民主的嘛!”

趙一荻:“咳!你十幾年以前有這麽聰明該多好哇!”

張學良:“沒有用,照樣敗下陣來。”

趙一荻:“為什麽?”

張學良:“那時,我是又說又練,沒有章法;時下,我是光說不練,心嘴合一。可蔣先生呢,心想嘴不說,嘴說準不練。一個心想嘴說、嘴說手練的張學良豈能不敗!”

趙一荻:“你就不會向蔣先生學一學嗎?”

張學良:“這一輩子沒希望了!”

趙一荻:“為什麽?”

張學良:“用文學家的話說:性格使然!”

趙一荻拿起桌上的相片擦了擦,淒然地看著。

張學良側首一看,玩笑地:“你對著鏡子看一看,跟我十多年,都快變成農村婦女了!”

這時,室外傳來汽車的響聲。

張學良高興地:“我可愛的農村婦女,快歡迎莫老去!”

井上溫泉門前

張學良緊緊握住莫德惠的手:“莫老,這次來台灣,沒有帶著委員長的使命吧?”

莫德惠笑了:“從表麵上看,沒有;但是再往深處想一想,他為什麽會同意我來台灣看你呢?恐怕背後還是有某種使命。”

張學良:“咱們東北老家有一句俗話:知人知麵難知心。管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莫德惠:“從話裏聽得出:漢卿是真的在做學問了裏 ”

張學良:“好!那就先請莫老去參觀一下我做學問的書齋。”

張學良書齋

莫德惠看著四壁皆書、桌上堆滿各種書籍的房間,感慨萬端地說:“漢卿,你可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學者和教授了!”

張學良:“開始,我是相信無聊才讀書這句話的。後來,我慢慢地走進了曆史,和書結緣,才懂得一個對人類有貢獻的人,他一定要踏著用書搭成的階梯向上攀登。”

莫德惠:“這就是曆代古人前賢所倡導的讀萬卷書的道理。漢卿,從讀明史中也獲益匪淺吧?”

張學良點了點頭:“我曾經對你說過:通過解讀曆史,我發現世間最有權威的人,是學術最為淵博的人。這是因為沒有學術,不足以治人,或者說,世間惟一可以治人者,惟學術而已矣!”

莫德惠:“但是,中國幾千年的悲劇也就在於此。換句話說,哪一個明君有漢卿這樣的認識呢?”

張學良:“因為他們一旦登上九五之尊,需要的不是造福人類的學術,而是鞏固他們統治的謊言!”

莫德惠:“深刻!”

張學良:“就這個意義上講,我很想做一名曆史教授,在台灣大學教授明史,讓我們的後代真正做到鑒古知今,從根本上改變中國的現狀。”

莫德惠悵然歎氣:“漢卿啊,你還必須懂得這樣的道理:當道者有權不讓你當教授。”

張學良憤然地歎了口氣。

井上溫泉

張學良偕莫德惠徜徉於山水林木之間,隨意地交談著。

莫德惠:“每一個有責任心的人,都會對時下的政局發出無限的悲歎!就說蔣先生勢力所及的南京、上海、北平等大都市吧,搞得怨聲載道。你認為最有權威的教授和學者們,為了有一個和平的治學環境,天天走上街頭,高喊反饑餓、要和平等口號,舉行示威活動。”

張學良:“依我看,現在就是明朝末年的那個樣子,大勢已去,人心全失,政治官吏和帶兵的軍官都是暮氣沉沉的,積習太厲害了,我看已經無法挽回。”

莫德惠:“漢卿所言極是!全國戰場節節敗退,就說在我們家鄉帶兵的陳誠吧,未經幾個回合,被林彪所部打得損兵折將,隻好龜縮到長春、沈陽、錦州幾個大城市,失去了進攻的能力。”

張學良:“我早就說過:陳誠到東北去,等於火上澆油,更糟。東北的頹勢,決不是陳誠可以挽回得了的。”

莫德惠:“不僅如此,陳誠很快就會變成蔣先生的替罪羊。”

張學良:“這叫罪有應得!最可痛心的是:中國的老百姓實在是太苦了!”

井上溫泉餐廳

趙一荻精心擺放一桌豐盛的飯菜。

張學良引莫德惠走進餐廳,打量滿桌的酒菜。

莫德惠:“漢卿,你能用這樣好的酒菜招待我,這和中國老百姓比起來真是有天壤之別呀!”

這時,餐廳門外鳥籠中的百靈叫個不停。

張學良望著那隻歌唱的百靈鳥:“莫老,打個比方吧,我天天喂它精糧細料,可是它還是希望回到大森林中去呀!”

莫德惠尷尬地:“是,是……”

趙一荻解圍地:“莫老,請人席吧,品嚐一下我做的飯菜,是否又進步了!”

莫德惠:“好,好!”遂落座。

這時,警衛拿著報紙走進:“副總司令!報紙到了。”

趙一獲接過報紙:“謝謝!”打開一看,“啊!南京開始竟選總統了。”

莫德惠:“這是做給美國人看的。”

張學良:“一言中的!這恐怕和蔣夫人也有些關係吧?”

莫德惠:“我想是的。美國人不是說蔣先生獨裁嗎?那我就學著美國的樣子搞一次競選總統。結果嘛,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總統非蔣先生莫屬!”

張學良笑了笑:“那就拿競選副總統當陪襯。”

莫德惠:“漢卿變得越來越聰明了!”

趙一獲興奮地:“據報紙上的消息說:孫科、李宗仁、於右任、程潛一還有莫老你,都想競選副總統。”

張學良:“莫老,是真的嗎?”

莫德惠點點頭:“真的。我來台灣之前,在南京、上海的東北人不服氣,讓我出麵參加競選。”

張學良:“我投莫老一票!”

趙一荻:“我也投莫老一票!”

莫德惠搖搖頭:“我的參選,好比是聾子的耳朵―是個擺設。蔣先生內定的副總統是太子孫科!”

張學良:“管他呢!用咱們東北老家的話說:賣了老婆買籠屜,不蒸摸頭蒸(爭)口氣!舉杯,為莫老代表東北三千萬父老參選副總統,幹杯!”

“幹杯!”

井上溫泉門前

一輛轎車停在門前,車門業已打開。

張學良緊緊握住莫德惠的手:“謝謝你給我帶來了歡樂!”

莫德惠:“你今後打算怎麽辦呢?”

張學良:“一是繼續讀明史,再是在台下當一名觀眾。”

莫德惠愕然自語:“當一名觀眾?……”

張學良笑了:“對!過去,我在政治舞台上表演,讓全國老百姓看;時下,我被蔣先生轟下了舞台,就再當一名不自由的觀眾,看莫老在政治舞台上和他們競選副總統。”

莫德惠慘然一笑:“充其量,我是一名打旗的龍套。”

張學良:“不!你是我們東北人民的馬前卒。”

莫德惠上車,揮手依依道別。

張學良、趙一荻目送遠去的汽車。

井上溫泉書齋

在張學良伏案讀書,不停地摘抄有關文字的背景上,傳出薯年張學良的畫外音。同時,疊印出有關的畫麵:

“一個決心在台下當觀眾的失敗的演員,他對舞台上演出的那熟悉的故事是不會太投人的。就在南京上演那出競選副總統的鬧劇時,我依然在潛心研究明史,想從明朝敗亡的曆史中,找出蔣先生必然要失敗的規律。如全體中國人所料,在第一輪副總統競選中,於右任和我們東北政壇譽宿莫德惠等出局。接下來,就是蔣先生支持的太子孫科和美國人支持的李宗仁一決雌雄。在投票那天,我覺得上演的戲不好看,或者說沒意思,和四小姐一道看當地百姓敬香去了……,,

井上溫泉附近的一座小廟

張學良偕趙一荻走在通向小廟的山路上。

趙一荻不太高興地問:“你今天為什麽不願意收聽競選的結果呢?”

張學良:“我為什麽要看一個美國人支持的傀儡和一個蔣先生支持的傀儡比武呢!”

趙一荻:“聽個熱鬧嘛!”

張學良:“有什麽好聽的?說心裏話,還不如看那些善男信女向菩薩敬香呢!”

趙一獲:“這又是為什麽呢?”

張學良:“孫科和李宗仁競選是騙人的,你看那些善男信女敬香卻是虔誠的。”

趙一獲:“你怎麽突然信佛了?”

張學良搖搖頭:“看明火執仗的政治騙術,最多弄明白一個表麵的道理:不要當政治騙子;但是,你看這些虔誠的善男信女的所為,你會悟出更深層的道理來。”

趙一荻搖搖頭:“你越說我越糊塗。”

張學良:“他可以使你自問:一千多年了,世世代代的中國老百姓,為什麽要虔誠地向一個印度王子釋迎牟尼敬香呢?”

趙一荻沉思不語。

張學良:“他們的靈魂被釋邇牟尼的佛學俘虜了!”

趙一荻微微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在佛理的光環下,他們自認為是聖潔的。”

趙一獲:,在聖經的光環下,飯依基督的蔣先生和蔣夫人不也自認為是聖潔的嗎?”

張學良:“可他們二人在今天卻早已忘了什麽叫聖潔,我敢斷言,他們想的和做的,全是如何演好這出騙術鬧劇。”

南京蔣介石官邸客室

茶幾上擺著一個美國產的台式收音機。

宋美齡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在收聽廣播:“親愛的先生們!女士們!我台現場直播孫科同誌和李宗仁同誌競選副總統的計票實況,請注意收聽!……”

蔣介石從外邊怒氣衝衝地走進,啪地一聲,關死收音機。

宋美齡驚愕地:“達令,你為什麽不收聽廣播?”

蔣介石:“我的心太煩了!”

宋美齡:“有什麽好煩的呢?在美國,每到競選的時刻,全國上下都在展現民主的傳統和作風。”

蔣介石:“從現在起,不要再提美國二字!”

宋美齡:“為什麽?”

蔣介石:“沒有美國插手,一個副總統競選,決不會搞得這樣被動!”

宋美齡:“我看,還是從你自己找答案或許更正確一些。”

蔣介石:“為什麽要從我自己找答案?”

宋美齡:“由於你食言越法管束張漢卿,使得東北莫德惠的選票,多數流到李宗仁的手裏;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楊虎城的老鄉長於右任的選票,也白白地送給了李宗仁……”

蔣介石震怒地:“不要再說下去了!我要聽你們三個保人的話,南京的政權早就姓共不姓國了!”

宋美齡抗辯地:“你要早聽我們的勸告,美國政府就不會支持李宗仁!”

宋美齡氣得轉身走進內室。

有頃,蔣經國走進:“父親,計算選票到了最後時刻,應該打開收音機了。”

蔣介石用手示意打開收音機。

蔣經國輕輕打開收音機,遂傳出播音員的話聲:“計票工作就要結束了,監票員正在作最後的驗票工作……”

蔣介石睜開雙眼,緩緩地站起身來。

宋美齡從內室走出,屏氣傾聽。

突然,播音員提高嗓門大聲宣布:“先生們!女士們!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李宗仁以一千四百三十八票對一千二百九十五票擊敗孫科,當選中華民國第一屆副總統―!”收音機中傳出掌聲和喊聲。

宋美齡愕然;

蔣經國不知所措;

蔣介石瞪大兩隻就要冒火的怒眼,碎然大罵:“娘希屁―!”飛起一腳,把茶幾連同收音機一並踢翻在地。

宋美齡驚得不知所以;

蔣經國有些膽怯地望著蔣介石。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

蔣經國急忙接電話:“喂!請講……好,我這就報告。”啪地一聲掛死電話:“父親,新當選的李副總統前來拜會父親。”

蔣介石:“不見!”

宋美齡鎮定地:“你作為總統不僅要見,而且還要笑著見!”

台清 井上溫泉書齋

張學良繼續坐在桌前挑燈苦讀。

趙一獲:“謝天謝地,這場競選鬧劇總算落下了大幕。”

張學良邊看書邊說:“錯了,剛剛拉開帷幕,真正好看的戲,還在後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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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