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夏威夷希爾頓大酒店張學良住室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桌前,癡然地望著趙一荻的遺照,久久不能自已,似陷人沉遠的回憶。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她走了,好像帶走了我的一切。七十餘載的恩恩愛愛,就像是過電影似的在我腦海的屏幕上閃現!有些事情看起來十分平淡,有些事情想起來又感到是那樣的可笑,但是當她撤手而去的時候,往昔這些平淡、可笑的事情又覺得是那樣的珍貴而不可缺少!其中,最令我難忘的是在貴州管束的那些歲月……”
供桌上的縷縷香煙堯亮升起,漸漸覆蓋畫麵,遂又化出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期的陽明洞。
疊印字幕:陽明洞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期
陽明洞網球場
張學良麵容消瘦,頭發脫落,顯得憔悴蒼老,但打起球來依然步履矯健,揮拍自如地打網球。
趙一荻業已步人中年,但行動十分靈活。她為了使張學良高興,有意“喂球”,做出被動挨打的態勢。
“看球!”張學良猛殺一拍。
趙一荻敏捷地揮拍救球,把球送到對方的球場上。
“再看球!”張學良又揮拍猛力扣殺。
趙一獲接球不迭,球觸網失分。
張學良仰天大笑,旋即又感歎不已地說:“垂垂老矣,今不如昔"
趙一荻:“你一點兒也不老,發球、扣球的技術,真是越來越精湛老到了!”
張學良哀傷地歎了口氣:“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當年打網球,是我有意放高球,教小妹練扣球;今天呢,是小妹‘喂球’讓我打贏了高興。”
趙一獲:“不!不是這樣的,是你太多心了!”
張學良拾起網球:“小妹,我是很欣賞賣藝人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 下邊,你我真正地打一盤,考察一下你我的體力。”
趙一獲:“好!那你就準備發球吧。”
張學良稍許準備了一下,用力發出了一急球。
陽明洞門口
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站在門口,嘴裏香甜地咬著東西,從掛在嘴角的食物顏色看,是巧克力。
劉乙光拿著報紙和信走過門口,笑著問:“兒子,美國巧克力好吃嗎?”
“好吃!爸,我還要吃美國的巧克力。”
劉乙光:“聽人說,美國巧克力火大,吃多了流鼻血。”
“爸,我不怕流鼻血,我就是要吃美國巧克力!”
劉乙光:“你再不聽爸爸的話,我就叫你媽去!”
“爸,我不吃美國巧克力了。”
劉乙光摸了一下兒子的頭:“這才像我的兒子!”轉身走去。
網球場
張學良大汗淋漓,揮拍大戰趙一荻。
趙一荻全神貫注盯住來球,倏然打出一個大斜線球。
張學良猛趕兩步,總因動作遲緩,失掉了一分:“打得好!我也輸得口服心服。小妹,發球再戰!”
“停!”
張學良和趙一獲幾乎同時循聲望去:
劉乙光手持書報站在球場旁邊,表情冷峻地:“鍛煉的時間到了,應該收兵休息。”
趙一獲:“我們再打一局不行嗎?”
劉乙光:“不是我說不行,是醫生給副總司令規定好的時間。”
張學良:“小妹,咱們收兵,明天再打。劉副官,今天有我們的信嗎?”
劉乙光:“有兩封。”
張學良大步走到球場邊,接過兩封來信,逐一拆閱:“劉副官,由重慶寄來的巧克力和梳打餅幹收到了嗎?”
劉乙光:“沒有!”
張學良:“一位美國朋友給四小姐寄來的衣服收到了嗎?”
劉乙光:“也沒有!”
張學良:“這就奇怪了!”
劉乙光:“一點兒也不奇怪!兵荒馬亂的,寄丟了東西還不是常事。”
張學良:“可巧克力和餅幹是蔣夫人寄來的,你再查查看。.”
劉乙光:“放心,我一定查!”他突然遞上幾份報紙,“上峰批準了你的請求,今後你可以看這幾份報紙。”轉身大步走去。
張學良如饑似渴地翻著報紙。
趙一荻愛責地:“回屋洗洗再看.別感冒了!”
陽明洞 張學良住室
張學良一邊用熱水洗臉一邊詫異地自語:“為什麽連蔣夫人寄來的食品都收不到呢?”
趙一荻坐在床邊翻閱報紙:“準是讓姓劉的給克扣了!”
張學良:“沒有證據,不準瞎說!”
趙一荻:“我可不是瞎說!最近兩夭,我發現他的孩子在吃美國巧克力,他從哪兒弄來的?”
張學良:“也可能是戴笠這些人獎賞給他的!”
趙一獲:“你呀,真是一個謙謙君子外加好好先生,隻有到他老婆穿上美國朋友寄給我的衣服,你才相信!”
張學良邊用白毛巾擦臉邊說:“你先看報,我繼續研讀明史,到下午,你我再討論曆史和現實。”
陽明洞
夕陽西下,暮靄染天,陽明洞四周的奇山怪石披上了如血的殘陽,煞是壯觀。
張學良和趙一荻依傍著蹈踴踱步,隨意地談古說今。
張學良:“如果說大明王朝的滅亡是麵鏡子,它依然可以說明自中山先生創建民國三十多年以來,為什麽會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原因。”
趙一荻:“我看,主要是發國難財的貪官太多了!舉例說,蔣夫人成功訪美,要來了幾億美元,可用在抗戰上的錢有多少呢?多數都跑到那幾個人的腰包裏去了!長此以往,就是日本被趕出了中國,中山先生創建的民國也難以興旺發達。”
張學良:“有一定道理1但我認為還不是根本的原因。就說時下山城各界人士都在罵的那幾個所謂的官僚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吧,都與我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你我都清楚,他們跟著中山先生打天下的時候,不也是高喊著反對曹餛賄選、打倒段棋瑞出讓山東主權、把錢揣到自己的錢包裏嗎?”
趙一荻感慨地:“這就應了你常說的那句話:官職的本身,就是最大的腐蝕劑!”
張學良:“是啊!幾千年以來,人一生下來,就受到學而優則仕的教育,也就是力求當官;當了官以後,不是封萬戶侯,就是像嚴篙那樣貪汙貪個萬戶侯;為了世世代代都是萬戶侯,就搞錦衣衛、東廠這些對付人民的特務機關。結果嘛……”
趙一荻:“逼得李自成造反。”
張學良:“李自成剛剛打進北京,屁股還沒坐熱龍椅,他的弟兄就又因要官、搶錢―甚至搶女人發生內亂。結果,引出了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吳三桂認敵作父,當了漢奸,把李自成等又轟出了北京。”
趙一荻:“中國今天不也出了一個吳三桂―汪精衛嗎?再說,咱們不也在當今日錦衣衛、東廠的囚徒嗎?”
張學良:“不要說了1”他沉重地搖了搖頭,遂向前走去。
陽明洞 張學良住室
趙一荻拿著一份報紙邊看邊問:“你對蔣夫人實現訪美做何評價?”
張學良:“我隻能這樣說:對解除中華民族的災難而言,是功在當代的好事。”
趙一荻:“從報紙上看,蔣夫人由於成功訪美,她的國際地位可大大地提高了!”
張學良:“按著你的邏輯推論:由羅斯福總統推動,中國成為與美、英、蘇並駕齊馭的四大強國,也和蔣夫人有關了?”
趙一獲:“那是自然了!今後,她再隨委員長出國訪問,那就真的成了大國第一夫人了!”
張學良:“時下,不僅委員長還沒想到這一步,就是蔣夫人也僅僅是在想如何成為大國第一夫人!”
趙一荻:“為什麽?”
張學良:“你去問委員長和蔣夫人吧!但有一條可以肯定:由於委員長改走親美路線,子文兄和蔣夫人的祛碼是重多了!”
趙一獲:“是啊!宋子文先生當了外交部長,蔣夫人成了委員長出訪美國的欽差大臣,你這兩位好朋友兼‘保人’,為什麽還不替你說句公道話呢?”
張學良慘然一笑:“這還得由我來間委員長。”
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盛著眉頭坐在沙發上審閱文件。
宋美齡拿著一份電文由內室走出,高興地:“達令,羅斯福總統發來了密電。”
蔣介石下意識地:“快給我!”
宋美齡把一份英文密電呈上:“請委員長審閱!”
蔣介石把眉頭一皺:“是英文哪,請夫人翻譯給我聽!”
宋美齡:“我尚未接獲斯大林元帥之明確回答,但丘吉爾與我仍有會晤閣下的機會。我望閣下能決定十一月二十六日,約在開羅臨近之處,與丘吉爾及我相晤。”她讀罷看了看依然愁眉不展的蔣介石,“你為什麽還不高興呢?”
蔣介石:“萬一斯大林這條老狐狸看破了羅斯福的這招棋,拒絕與我會麵怎麽辦?”
宋美齡沉默不語。
蔣介石:“羅斯福走的是一步大棋!他認為一個親美的中國,對戰後孤立蘇聯是必不可少的。這樣,我們就可以利用美援抗衡蘇聯,消滅中共和八路軍!”
宋美齡想了想:“看來,我隻有再向羅斯福總統討好一次了!”
蔣介石:“為了走活這步戰略大棋,夫人就是再向羅斯福總統討好十次也是值得的!”
王世和走進:“報告員長。”
蔣介石心煩地:“咳添亂!”
於右任院長來電話,聲稱有要事約見委
打鐵也不看看火候,在這種情況下還來
孟慶 蔣介石官邸客室
蔣介石打電話:“夫人,隻要收到羅斯福總統的回電,立即給我來電話。”啪地一聲,掛上了電話。
蔣介石有些焦慮地在室內踱步。
於右任走進:“委座近來安好?”
蔣介石換成一副笑臉:“於院長也一定是別來無恙了?”
於右任:“謝委座還惦念著。你日理萬機,一人係國之安危,恕我就開門見山了!”
蔣介石:“請講。”
於右任:“我的同鄉楊虎城將軍的高堂老母日前謝世而去,家鄉人希望委座特批:允許楊虎城將軍回家奔喪,以盡孝道。”
蔣介石:“盡孝是重要的,但在國難當頭的今天,為國盡忠則是更重要的。於院長,忠孝難於兩全的時候,你應該知道如何處理吧?”
於右任愕然:“請問委座:時下的楊虎城將軍是在為國盡忠嗎?”
蔣介石霍然起身:“怎麽不是在為國盡忠?他既犯了軍規,也犯了國法,在受到軍規、國法製裁的期間,也是一種變相地為國盡忠,以得到軍規、國法的寬恕嘛!
於右任憤然不語。
蔣介石:“現在,楊虎城的安全由我負責,他回家奔喪期間出了問題,於院長能負責嗎?”
於右任:“這種責任,我於某人負不起!”
蔣介石:“於院長,還有什麽問題需要我解決嗎?”
於右任:“據說,楊虎城將軍的夫人謝葆真神經有點兒不大正常,可否請她代楊虎城將軍奔喪後住院治療?”
蔣介石:“據說的事情太多了,我勸於院長還是重視實際。”
於右任聽後:“好!我現在就重視實際。再見!”拂袖而去。
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駐步大牆下邊,仰望著那張中國地圖出神。
宋美齡手持電文像陣風似的走來:“達令!好消息,好消息!羅斯福總統回電了。”
蔣介石嚴肅地:“羅斯福的電文是怎麽說的?”
宋美齡看著電文:“他說:我殊願閣下,丘吉爾與我在開羅相晤,盼閣下能於十一月二十二日抵達開羅。”她說罷激動地親吻了蔣介石的額頭。
蔣介石冷靜地:“夫人,斯大林不參加四國會談,對嗎?”
宋美齡點點頭:“羅斯福電報中說,你和他、丘吉爾會晤之後,他再和丘吉爾會晤斯大林。”
蔣介石:“斯大林渾蛋!此舉等於向全世界宣布:他瞧不起我蔣某人!”
宋美齡:“他此舉也等於向美國發出挑戰:蘇聯是支持中共和毛澤東的!”
蔣介石微微地點了點頭,隨即走到大牆下麵,一邊指著地圖一邊說:“這也等於告訴美國人,時下的中國有三種勢力:我們重慶的國民政府,南京的汪偽政權,延安的中共。 日本人公開支持汪精衛,蘇聯暗裏支持毛澤東,你羅斯福嘛……”
宋美齡:“必須旗幟鮮明地支持蔣委員長!”
蔣介石:“好聰明的夫人!”微笑著親吻了一下宋美齡的額頭。“惟有如此,我們才能積聚實力,在日本人投降之後,和毛澤東決一雌雄!”
宋美齡有些得意地:“我必須提醒你:現在是國共合作.共同抗日時期。”
蔣介石:“我也鄭重地對你說:時刻不能忘記,未來和我爭天下的對手是毛澤東。我蔣某人決不當張漢卿那樣的糊塗蟲!”
“報告!”
蔣介石:“請進來!”
王世和走進:“戴笠局長請見。”
蔣介石點了點頭:“夫人,和我一道去聽聽吧?”
蔣介石官邸客室
戴笠筆直地立正站在客室的中央。
蔣介石偕宋美齡走進,笑著問:“戴局長,一定是有什麽好消息向我報告,對嗎?”
戴笠:“沒有!”取出一封信,“張學良給校長轉來一封信。
蔣介石接信拆閱,奇怪的是隻有一塊金表,沒有信文。
宋美齡:“漢卿在信中講了些什麽?”
蔣介石沉吟片時,“沒有信,隻有一塊金表。”
宋美齡接過金表審視,自語地:“漢卿給我們送塊金表是什麽意思呢?”
蔣介石冷然作笑:“他借用送表向我暗示:‘時間不早了,該放我了’!”
宋美齡恍然醒悟:“好聰明的漢卿!”
蔣介石:“我蔣某人也不愚笨!”
宋美齡:“你打算怎麽辦呢?”
蔣介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宋美齡一驚:“你打算對漢卿怎麽個治法呢?”
蔣介石漠然一笑:“區區小事一樁,何勞夫人費神呢。戴笠!”
戴笠:“學生在!”
蔣介石:“近期,你親自去處理一下楊虎城和張漢卿的事。”
戴笠:“是!”
關押楊虎城的集中營
這是一間十分昏暗的囚室,門外有兩個持槍站崗的衛兵。
楊虎城駐步窗前,隔窗眺望懸掛在夜空中的那輪如鉤的彎月,陷人思念故國山河和家鄉親人中。
牢門打開了,楊虎城側目一看:
戴笠站在門口,陰陽怪氣地:“楊主任,真是千裏有緣來相會呀!沒想到,我會在這種地方陪楊主任。”
楊虎城怒目不語,繼續看著黑夜中的長空。
戴笠:“楊主任,心胸寬廣一些嘛。今天,我是奉委員長之命前來看望,並正式轉告:你的高堂老母駕鶴西去了!”
楊虎城驚得全身一哆嗦:“什麽,什麽?……”
戴笠:“楊主任的高堂老母駕鶴西去了!”
楊虎城木然不語,碎然大叫一聲:“母親!孩兒不孝哇……”遂嚎陶大哭。
這時,謝葆真領著一個十多歲的兒子從內室走出:“快告訴我,你這是怎麽了?”
楊虎城哭著說:“母親她老人家去、去世了……”
謝葆真和兒子聽後也禁不住地哭了。
突然,楊虎城止住了哭聲:“夫人,兒子,不要哭了,我們在心裏為她老人家送行!”
謝葆真:“不!”她一把抓住戴笠,“請告訴我:你們是不是人?”
戴笠一把推開謝葆真:“不是人是什麽?”
謝葆真:“那就立即放我們回陝西,為她老人家奔喪,盡孝!”
戴笠:“要是不放呢?”
謝葆真:“你們就是人間的魔鬼!”
戴笠大聲狂笑起來。
楊虎城鎮定地:“不要笑了!快把你此行的任務說出來吧。”
戴笠:“委員長說了,我們願意成全楊主任盡孝之責,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對國家先盡忠!”
楊虎城對此不予置評。
戴笠:“換句話說,隻要楊主任把受中共欺騙的內幕講清楚,你不僅可以回陝西奔喪,而且還可以獲得自由!”
楊虎城:“請轉告委員長:我不是三歲孩子,不會受人欺騙。如果他以此作祛碼還我自由,我也斷然謝絕他的美意!在我看來,我不能為母親盡孝,正是為國家盡忠!因此,我那高堂老母會含笑九泉的!”
戴笠:“好,好!那你就繼續呆在這裏。”轉身欲走。
謝葆真一把抓住戴笠的衣襟:“請問我們到底犯了哪條王法?”
戴笠:“通共罪!”
謝葆真:“請問:委員長和毛澤東、周恩來公開合作,算不算犯了通共罪?”
戴笠:“這……不算!”
謝葆真:“為什麽我們算?再者,他當時的承諾還算不算數?”
戴笠:“這……我不知道!”
謝葆真:“你就知道看蔣某人的眼色行事,當一條忠實的惡狗!”
戴笠用力把謝葆真推倒,大吼:“來人!把這個瘋婆子給我關起來―!”他大步走出囚室。
楊虎城無比憤怒地把謝葆真從地上扶起。
陽明洞附近的河邊
張學良頭戴鬥笠,靜坐馬紮,在河邊垂釣。
趙一荻守著一隻水桶,用心地察看水上的浮漂。突然,浮漂倏地人水,她驚喜地大喊:“上鉤了!”
張學良驀地用力起竿,空空如也。他拿過魚鉤一看:“魚餌白送了,魚卻沒有釣上來,今天運氣不佳。”
趙一荻安慰地:“哪有竿竿不空的垂釣者呢!”
張學良掛好魚餌,再次甩人水中,自我解嘲地:“可也難覓一條魚也不上鉤的釣魚者啊!”
趙一獲:“有啊,當年的薑太公就是一個。”
張學良:“他是坐釣渭河,靜候明主。”
趙一獲:“你不也是在等委員長的回信嗎?快!又上鉤了!”
張學良再次用力起竿,一條大魚被甩到河邊上來。
趙一荻匆忙捉魚摘鉤,喜不自禁地:“吉兆!吉兆……”
張學良:“什麽吉兆!用我們東北人的話說:豁出兩袋小米去,還能逮不住一個沒眼睛的麻雀!”
這時,劉乙光引戴笠走來,大聲喊道:“副總司令!委員長托戴局長給你送禮品來了!”
張學良急忙起身:“是戴局長到了,委員長給我送來什麽禮品了?”
戴笠打開手提的箱子:“看!數根進口的外國魚竿。”
趙一荻看了看不同樣式的外國漁具,不解地:“這是什麽意思呢?”
戴笠:“我想副總司令會知道的。”
張學良漠然一笑:“這等於對我說:不要急,再養養身體,釣釣魚吧!”
戴笠:“副總司令好悟性啊!好悟性……”
陽明洞口
張學良駐步陽明洞前,默默仰望洞額的題簽:“陽明先生遺愛處”,似陷人凝思。
趙一獲觸景生情地:“這位王陽明公是委員長的大同鄉浙江人氏,因反對宦官劉瑾,被貶到此地任龍場釋垂,可你呢……”
張學良:“為反對內戰,團結抗日,被軟禁在此地作階下囚。”
趙一荻:“看來,自古忠臣良將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張學良:“我張學良是不是忠臣良將,留給後人去評說吧!從現在起,我要像王陽明公那樣審視自己的前半生,從曆史的高度,總結近百年來的興亡國是。”
趙一荻:“可王陽明是唯心主義集大成者,與你曾崇信過的唯物主義是相對立的。”
張學良:“這沒有關係!我不是學向家,因此不可能達到他的學術成就,更沒有奢望創立新的‘陽明學派’,我這個特殊的囚徒,隻想在後半生活個明白。”
趙一荻:“你從哪裏起步呢?”
張學良:“我想了許久,一是受王陽明的影響,再是聯想到明末外患紛來,國亡無日的教訓,想從明史中找到答案。”
這時,劉乙光拿來幾份報紙,高興地:“副總司令!蔣夫人在開羅會議上成了世界關注的政治明星!”
張學良平靜地:“願她明星的光環永不消退。”
陽明洞 張學良的臨時書齋
在張學良潛心研讀明史的有關畫麵上,送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我收到蔣先生的釣魚竿之後,深知就等於斷了我報國之路,遂決定研讀明史。小妹為了減少我精神上的痛苦,積極為我購買有關的書籍,查找我需要的資料,同時還幫著我做一些文字方麵的工作。總之,在與世隔絕的寂寞中,我把人生的希望和歡樂都寄托在了小妹的身上。 自然,小妹也盡自己的全部力量,給我以安慰和照料。正當我與小妹在苦海中尋求歡樂的時候,小妹卻給我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張學良戴著老花鏡聚精會神地查找有關的資料。
趙一荻神秘地走進,小聲地:“停止做學問!”
張學良頭也不抬:“去縣城醫院檢查出什麽病來了嗎?”
趙一獲:“我沒查出什麽病來,可知道了蔣夫人得了大病。”
張學良一驚:“聽誰說的?”
趙一荻:“在我等候檢查身體的時候,醫生和護士們在傳看一份報紙,就像是傳黃色新聞一樣,說委員長在夫人赴美訪問期間,犯了寡人有疾的病,把當年姓陳的那位女士請回身邊……”
張學良不以為然地笑著說:“結果,把蔣夫人的醋壇子給砸了,對吧?”
趙一荻愕然地:“你怎麽知道的?”
張學良:“在這個問題上,我與孔明有著一樣的天賦,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他伸出手,“快把那份報紙給我吧?”
趙一荻取出報紙,“不!讓我給你念委員長在黨政要人參加的會上講的這一段話。”旋即小聲念道:“最近社會上流傳著一種謠言,說我瞞著蔣夫人,同一位所謂陳女士在這裏秘密同居。實際上並沒有這一樁事,那完全是國內敵人對我個人的造謠汙蔑,目的在破壞我們國民黨的威信……”
張學良一把奪過:“還是我自己看吧!”他看罷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我這個盟兄在這方麵怎麽這樣笨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越描越黑!”
趙一荻似乎從張學良的話中醒悟出了什麽,遂收起笑顏,嗽著嘴不再說什麽。
張學良一看趙一荻的表情,忙轉移話題:“小妹,你看這條消息了嗎?大千先生赴甘肅省敦煌莫高窟臨摹壁畫三年,勝利回到成都,舉行展覽。”
趙一獲依然不語。
張學良感歎地:“由小妹我想到了蔣夫人,真不知她能不能原諒我們的委員長?”
蔣介石官邸
宋美齡微倒在沙發上,雙手抱著一本畫冊翻閱。
畫冊特寫:《大風堂臨摹敦煌壁畫》 張大千。
蔣介石汕然而進,有意討好地:“夫人,又在審看張大千臨摹敦煌的壁畫呀!”
宋美齡冷冷地:“我在你的心目中早已不是夫人了!在我赴美就醫之前,也隻有看看這一千多年前的藝術珍品,才能淨化我的靈魂。”
蔣介石:“夫人,切不要聽信謠言。”
宋美齡:“那你去間問重慶的老百姓吧!”
蔣介石:“耿耿此心,天日可表。為了讓夫人相信我忠誠不二的愛心,我都在黨政軍高級幹部會議上公開辟謠了嘛!”
宋美齡從茶幾上拿起一張小報:“請問委員長,你為什麽要把這次內部講話登到小報上呢?用心何在呢?是不是就像小報上說的那樣: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呢?”
蔣介石:“我一定讓戴笠查個水落石出!一句話,夫人不能舍我去美國。”
宋美齡:“我在重慶還有什麽用呢?張嶽軍先生希望我能向他的鄉弟張大千先生學習國畫,借以達到康複身體的目的。可你呢,連我拜這位佛門居士學畫都不批準。”
蔣介石:“我……一定批準!”
蔣介石官邸客室
蔣介石大發雷霆:“你們都是白吃米飯的嗎?一年給你們那樣多的錢,連向小報泄露我講話的人都查不出來!”
戴笠畢恭畢敬地:“請校長放心,我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個清楚,給校長一份滿意的答案!”
蔣介石:“我能滿意嗎?就那麽幾個人聽我講話,你們事前為什麽不把這個人揪出來?”
戴笠唯諾地:“學生對不起校長的栽培。”
蔣介石:“再說,都十多天了,連張大千和張學良、楊虎城的關係都搞不清楚,你們還能做什麽呢?”
戴笠雙手呈上一個檔案袋:“都在這裏邊。”
蔣介石:“還有漏掉的事件嗎?”
戴笠:“聽說張大千和張學良為了購買同一幅古畫,好像還有什麽過節。詳細情況,隻有他們二人心知,學生不知能不能調審他們二人?”
蔣介石:“不行!大千先生知道了,他還肯收夫人為關門弟子嗎?咳!一群廢物。”
皿慶濱臨熹陵江一家飯店的包間
張群舉起酒杯:“鄉弟,為你舉辦的臨摹敦煌壁畫作品展覽獲得成功,幹杯!”一飲而盡。
張大千舉起酒杯:“謝老鄉長鼓勵,我也幹了這杯酒!”他把胡子一將,喝了個見底。
張群:“前天,我碰到一位學西畫的政要,他很認真地說:大千先生此次畫展獲得的成功,超過了蔣夫人訪美轟動的程度。”
張大千:“不可類比!不可類比……”
張群:“蔣夫人看了你的臨摹畫作之後,她認為你幹了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偉業。”
張大千一怔:“蔣夫人竟然有此慧眼?”
張群:“有!你的好友漢卿就說過這樣的話:蔣夫人如果不從政,一定是位出色的藝術家,首先是畫家!”
張大千微微地點了點頭。
張群:“聽說漢卿主政北平期間,和你為了購買一幅畫作還有一段故事,是真的嗎?”
張大千微然作笑地點了點頭。
張群:“老鄉弟,為了一助你我的酒興,講講你和漢卿的這段軼事,好嗎?”
張大千:“好!那是發生在三十年代初的事情了……”
隨著張大千的話聲,化出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北平。
疊印字幕:北平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
琉瑞廠一家古玩店
一位頭戴小帽、身著長衫,年約五十的老板邊哼唱京劇唱腔,邊自我欣賞店中的古玩。
張大千懷著探寶的心情走進:“掌櫃的,有名畫出售嗎?”
掌櫃的笑逐顏開:“有啊!是一幅華嶽的珍品。”
張大千震愕地:“華嶽的珍品?”
掌櫃的:“正是!聽說大千先生最為欣賞華嶽的作品。”
張大千:“快取來我看!”
掌櫃的轉身打開保險櫃,取出畫軸,小心展開。
張大千緊緊捧住畫軸細看:“請問開價多少?”
掌櫃的:“銀洋五百元。”
張大千:“我看,三百元即可成交。”
掌櫃的:“貨賣行家,三百大洋就賣給您大千先生了!”
張大千喜不自禁,一掏口袋,方知未帶這麽多的錢,忙說:“請把這幅畫收好,我三日之後必帶錢來取畫。”
掌櫃的:“行!”遂收好畫軸放進保險櫃裏。
張大千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賣與他人!”
掌櫃的:“放心,這畫非您不賣!”
張大千依依不舍地離去。
掌櫃的十分高興,京劇調門越唱越高。
北平街頭
張大千急步穿行在人流中。
還是琉瑞廠那家古玩店
那位老板餘興未消地繼續哼唱京劇唱腔。
有頃,便裝的張學良在衛士的陪同下走進。
掌櫃的一見是張學良,嚇得收口無聲,低三下四地:“小的不知是您大駕光臨,請……”
張學良:“不用客氣,有新進的珍品嗎?”
掌櫃的:“有!有……”轉身打開保險櫃,取出那幅華嶽的畫軸,“請您過目。”
張學良仔細鑒賞,興奮地:“確實是華嶽的畫作,真是難得的一幅珍品。請問開價多少?”
掌櫃的:“您要嘛……隨您給好了。”
張學良:“還請開個價。”
掌櫃的:“五百大洋。”
張學良示意衛士:“給他五百大洋。”
衛士當麵交錢、取畫,旋即引張學良走出畫店。
掌櫃的眉飛色舞,再次放聲地唱起了京劇唱段。
北平街頭
張大千有些吃力地提著布袋快步走在大街上。
還是琉玻廠那家古玩店
老板喜上眉梢,高聲地唱著京劇唱段。
突然,張大千氣喘籲籲地闖進,將一布袋銀元往櫃台上一放:“掌櫃的,拿畫來!”
掌櫃的一驚:“您不是說三天之後才來取畫嘛?”
張大千:“我怕你售與他人,回家取了錢就又趕回來了。”
掌櫃的:“不幸被您言中,這幅華苗的畫果真售與他人了。”
張大千氣得胸前的胡子翹了翹:“你知不知道‘誠召回頭客,信取八方人’這句經商的至理名言?”
掌櫃的:“知道。”
張大千:“那你為什麽失信於我?”
掌櫃的:“我有難言之苦啊!”
張大千:“是誰買去了這幅華嶽的珍品?”
掌櫃的:“當今北平的皇上張少帥。”
張大千:“是他……”
隱回皿慶濱臨燕陵江飯店包間
張群聽後大笑:“漢卿知道這幅古畫珍品的故事嗎?”
張大千微微地搖搖頭:“我想不知道。”
張群:“我一定告訴他。”
張大千:“千萬不要!否則他會把這幅喜愛的珍品送給我。”
張群:“老鄉弟,何時收有藝術才氣的蔣夫人為弟子呢?到時,我這個介紹人是要討杯拜師、收徒的酒喝的。”
張大千:“千萬不要聲張!”
蔣介石官邸
張大千站在一邊,靜觀宋美齡潛心伏案作畫。
有頃,宋美齡一揮而就:一幅夕陽殘荷圖繪製完成。
不知何時,蔣介石和張群走進畫室,二人情不自禁地拍手讚日:“好!好……”
宋美齡謙虛地:“好什麽,比起老師大千先生畫荷的水平,我還沒有人門呢!”
張大千:“不!夫人靈氣超人,這幅夕陽殘荷的意境,遠非一般畫人所能構思。”
張群:“原來,我提議夫人隨大千先生學畫,是請夫人於繪畫中修心養性,早些恢複健康。沒想到無意插柳柳成蔭,在未來中國美術史上,又多了一位具有藝術靈性的女畫家。”
蔣介石:“名師出高徒嘛!大千先生,怎麽想起教夫人畫這幅夕陽殘荷呢?”
張大千:“方才我已經說過,這獨特的藝術意境的構思,完全出於夫人的慧心。”
蔣介石:“噢,實出我所料……”
宋美齡不悅地:“在委員長的心目中,女人天生是男人的附庸,自然就不在你的意料之中了!”
蔣介石:“不!不……在這次全民族抗戰之中,湧現出了許多的花木蘭。”
張大千:“這許許多多的花木蘭式的女英雄,就像夫人所畫的這幅夕陽殘花圖,受到了餐寇的無情摧殘,但隻要度過這漫漫的長夜,依然會是葉頂露珠的晨荷。”
蔣介石啼噓不已:“真是一幅寓意深遠的夕陽殘荷圖!”
貴州胎靈山以麟洞
張學良依然是伏案研讀明史古籍。
趙一荻坐在一邊整理有關的文稿。
劉乙光拿著一份報紙:“副總司令,蔣夫人赴美治病去了!”
張學良接過報紙放在桌上:“謝謝!”依然在翻閱古籍。
劉乙光感到沒趣,遂悄然離去。
有頃,趙一荻拿起報紙看了看:“說說看,蔣夫人是真的赴美治病嗎?”
張學良笑著說:“借用(紅樓夢》的一句話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趙一荻愕然地:“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學良:“簡單!把權謀視作第一需要的人,永遠不會有久遠的幸福;但是,為了權謀而活下去的當政者,隻要是需要,他還會重新點得失去的所謂幸福。”
趙一荻:“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兒?”
張學良: “這本來就是不想讓人明白的事,我怎麽能說明白呢!舉例說:唐明皇愛不愛楊貴妃?當然愛!但是,梅蘭芳先生為什麽要編一出《貴妃醉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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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