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馮玉祥和閻錫山為什麽突然要在鄭州會晤呢?這是為中原大戰的全局所決定的。馮在淹關就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後,任鹿鍾麟為前敵總司令,進駐鄭州部署前方軍事,隨令各路大軍陸續東下。河南省主席韓複架看到馮玉祥發動討蔣,河南勢將首當其衝,他既不願也不敢對馮軍作戰,又不願附馮打蔣,乃向蔣介石請求率部開往山東境內抵禦晉軍,蔣從其請,韓即於三月下旬東撤,故西北軍得以兵不血刃,順利地占領了洛陽、鄭州等重要城市,萬選才部乘勢東進,旋即占領開封、歸德,萬即接任河南主席。四月中旬,馮軍第一、二、三各路分別進至平漢路以西之浙、內鄉、葉縣一帶及隴海路西段之洛陽、鄭州一帶。晉軍孫楚、楊效歐、關福安各部及大部炮兵,由徐永昌、楊愛源指揮經鄭州轉往豫東蘭封一帶。駐冀南、豫東和皖北的石友三、劉春榮、萬選才、劉茂恩和孫殿英等部均歸其指揮。在津浦線方麵的晉軍,由傅作義、張蔭梧分任指揮,進出德州、濟南。……

五月一日,閻錫山、馮玉祥會於新鄉,三日同車到達鄭州。

馮玉祥和閻錫山相偕安抵鄭州,一是為了砒礪聯軍將士反蔣的決心,再是為了向海內外表明閻、馮破釜沉舟,與蔣死戰,並決定把大戰前夕的這次重要的軍事會議,選在鄭州之碧沙崗烈士祠召開。即日夜,閻錫山為了進一步協調閻、馮聯軍,順利執行整體的作戰部署,遂以總司令之職主動地來到馮玉祥的下榻處,熱情地征詢副總司令馮玉祥的意見:

“大哥,明天就要召開聯軍會議了,我還想聽聽大哥對戰略全局的看法。”

“你我不是早談妥了嗎?到時,你這位總司令指著掌事地圖講一遍就行了。”

“我看這樣不妥,”閻錫山優心忡忡地,“大哥所部兵多將廣,我的話不一定好用。”

“請放心我的部屬中,有哪個小子敢不聽總司令的話,當場軍法從事。

“有大哥這句話,我就敢行使總司令之職權了。”閻錫山當即接過這把尚方寶劍,笑睞眯地離去了。

翌日上午,閻、馮聯軍的高級將領聚集一堂,圍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正襟危坐,注視著並排而坐的閻錫山和馮玉祥。氣氛相當嚴肅!在桌子對麵與鹿鍾麟並坐的聯軍總參謀長劉驥緩緩起身,先是巡視了一遍與會將領那凝重的表情,接著又和閻錫山、馮玉祥交換了個眼色,低沉有力地說:

“現在,我鄭重宣布,聯軍第一次軍事會議現在開始裏請閻總司令講話安”

閻錫山在熱烈的掌聲中肅然站起,用眼神示意與會的將領安靜下來,然後,他用那雙射出威嚴目光的小眼睛察看每一位將領的表情,看到與會的將領都神情嚴肅、認真傾聽時,他才正式發表演說:

諸位已經詳知蔣氏倒行逆施,舉國共討之的大局,這些就用不著再說他了!今天,我首先向諸位講講討蔣陣線的情況。簡單地說,桂係大將李宗仁、白崇禧對討蔣的軍事,業已部署就緒,即將串師傾奧北上,與蔣氏何應欽所部做殊死一戰,東北的張學良雖然暫時不能出兵,但已允為彈械之助,汪氏精衛複電表示同意合作,刻日北上,共舉大事,如果我們在座的將領同心協力,遵照統一的戰略部署奮勇殺敵,我們將無往而不勝!”

閻錫山的話音一落,會議室裏意外地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閻錫山先是一征,繼而又為之一振,待到掌聲一息,他情緒更加亢奮地大聲說:

“現在,我再講一講第一期作戰部署:以奪取徐州、武漢為最高目標:”

與會的將領一聽,就要發布具體的作戰命令了,遂精神更加高度集中,豎起兩隻耳朵,生怕因未聽清胎誤戰機而殺頭。所以,會議室的氣氛越發的緊張了。

接著,閻錫山指出,為了完成以徐州、武漢為中心的第一期作戰目標,決定閻、馮聯軍分由津浦、隴海、平漢三路向蔣軍進攻。津浦路由第三方麵軍擔任,以徐州為目標采取攻勢;隴海、平漢兩路,因第二方麵軍由西北東調,集中需時,暫時采取攻勢防禦。隴海線以第三方麵軍為主力,孫殿英、萬選才、劉茂思、劉春榮等部及石友三之一部均歸第三方麵軍前敵總指揮徐永昌直接指揮調遣,平漢線以第二方麵軍為主力,由樊鍾秀部配合作戰。在平漢線以東,隴海路以南的三角地帶.設防於蘭封、祀縣、扶溝、許昌之線。以第二方麵軍第四、五兩路軍約十萬兵力為機動預備隊,控製在通許、尉氏、鄭州、洛陽等處,以策應各方。蔣軍主力如進攻津浦線,這支軍隊即長驅蚌埠,以威脅蔣軍後路,蔣軍主力如進攻平漢線,這支軍隊即轉向武勝關,策應兩路正麵部隊,以轉移攻勢。閻錫山越講越有情緒,最後竟然離開座位,走到懸掛標有不同符號的軍事地圖下邊,從作戰參謀的手中拿過一條長長的專用教鞭,指著地圖大聲說:

“諸位,請用心地看,津浦、平漢兩條鐵路,縱貫神州大地,隴海鐵路橫穿中原之腹,這三條鐵路構成的圖形像個什麽呢?……

閻錫山突然收住了話語,像是一位嚴師那樣,審視著與會將領的表情。

與會的將領,可能是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誰也不曾想到閻錫山會來這一手,故一時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劉總參謀長,你來談談吧”閻錫山為了顯示自己的才學,有意點將考問。

劉驥是一位十分稱職的總參謀長,對製訂這次作戰部署傾往了全部的心血。但是,當他聽完閻錫山的講話,再順著閻錫山手中教鞭指的方向一看,發現閻錫山的第三方麵軍的主攻方向,是沿津浦線南進,拿下徐州,遂進逼南京。他頓時悟到閻錫山的戰略部署是搶占南京,造成未來代蔣治國的局麵。正當他暗自說:“好厲害的閻錫山啊!”突然又聽到閻錫山有意讓他出醜的點將聲,他頗為惱火!但礙於軍事紀律,隻好把這拌起的怒火壓在心底,肅然站起,鄭重地答說:

“從圖像上看,津浦、平漢、隴海三條鐵路組成的是一個數字:升。推演開來,今年是一九三O年,也就是姍。如果說蔣氏紅火在汁年代,我們就應占有冊年代。換句話說,在此決戰,恰是蔣氏的末日到了。不知我的分析”

“符合中國傳統的卜術。”閻錫山是十分迷信的,他牽強附會地神吹了一通,遂又興致勃勃地把話鋒一轉,說道,“但是,在外國人看來,這升的圖像又說明了什麽呢?”

閻錫山這一問,可把與會的將領打人悶葫蘆中了。

馮玉祥是個老粗出身,夭生的直腸子脾氣,做事也好,打仗也好,從來都是碾子倒了砸了磨―石(實)打石(實)的。因此,他決不喜歡閻錫山有意賣弄的做法。但是,他為了不在諸位將領麵前暴露出他的不滿情緒,遂又故作笑顏,有意奉承地說:

“我們的閻老總,是東洋士官學校的高材生,喝了一肚子的洋墨水,就不要拿洋人的見解,來看我們這些丘八將軍了。我的意見,請閻老總來個自問自答好不好?”

“好!”與會的將領可撈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約而同地大聲讚同著說。

閻錫山越發得意了!他微然作笑,複用教鞭又沿著這三條鐵路劃了一遍,說道:

“以徐州為中心,隴海線和津浦線交叉形成了一個十字,以鄭州為中心,隴海線和平漢線交叉又形成了一個十字。這在外國人看來,無疑是兩個天然的十字架。”

“這又說明了什麽呢?”閻錫山看了看有點不悅的馮玉祥,有意地說,“我們的馮副總司令是信仰基督教的,自然懂得十字架的實在意義。這就是說,我們的閻、馮聯軍,一定要把蔣介石釘在這兩個十字架上!”

全體與會將領聞之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隨之又傳出一片嘖嘖稱道的笑聲。方才那異乎尋常的緊張氛圍瞬即消逝,這嚴肅的軍事會議室裏,也開始有了輕鬆的氣氛。

閻錫山放下教鞭,十分得意地走回總司令的座位。他側首一看,發現馮玉祥滿麵陰雲,他以為自己的言行,令馮玉祥丟了麵子,故有意地說:

“這十字架的見解,不是我的發明,是向我們的馮副司令學來的。對此,馮副司令一定有更為玄妙的高見,是吧?”

馮玉祥是有名的基督將軍.在他的心目中,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是非常崇高、聖潔的獻身行為。如今,閻錫山把蔣介石比做受難的耶穌,他就本能地產生出一種極大的反感情緒。另外,曆來的軍事家都有些迷信,尤其是在出征或大戰的前夕,都希望討個吉利。而閻錫山把蔣介石比做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也就是等於把自己比做告密的猶太,這真是犯了宗教中的大忌。對此,馮玉祥莫說難以苟同閻錫山之見,如在往常,他一定會拍案而起,大吵過後拂袖離去。然而,現在是求和利戰的軍事會議,他也隻好違願地說:

“我是一個地道的中國軍人,我隻知道中國的軍事典故。這三條鐵路線,在我眼中生成的圖像不是兩個十字架,而是兩把張冀德用的丈八蛇矛。我希望三方麵軍手持徐州方向的那把丈八蛇矛,奮力刺向南京,我的二方麵軍手持鄭州方向的這把丈八蛇矛,奮力刺向武漢。然後,這兩把蛇矛再合兵一處,直搗蔣氏的老”

與會的將領不知馮玉祥內心的憤慈,都被他繪聲繪色的講演說得大笑不止。但是,狡猾的閻錫山,已從馮的講話中感到了不祥的兆頭,靈機一動,又有意地說:

“馮副司令的兩把丈八蛇矛之見,實在是高明得很!為了能使這兩把丈八蛇矛協調對敵,我提議,加委鹿鍾麟為二、三方麵軍前敵總司令,徐永昌為副總司令。以便統一指揮隴海方麵的作戰。”

會議就這樣結束了。會後,誠如劉驥總參謀長所記述的那樣:“馮的幕僚某對馮說:‘看情形,晉軍意在包打徐州,長驅南下,搶先占領南京,借以樹立閻的威信。’馮說:‘那好極了,就怕他們包不了,那時再看我們的。’蓋當時有不少人認為晉軍善於防守戰,而對於大兵團的進攻作戰則缺乏經驗。”

閻錫山為了做出總司令的姿態,並且想掩蓋他欲登九五之尊的意圖,於六日返回太原的前夕,緊緊握住馮玉祥那雙又粗又大的手,真誠地說了這段史有所記的話:

“大哥這裏有什麽困難,請隨時吩咐,不要客氣,我一定竭力辦理。二、三兩方麵軍是一家人,我希望做到有苦共嚐,有福同享。”

馮玉祥一聽閻錫山這些所謂肺腑之語,恰好排解了他的隱優―由於西北數省連年遭災,糧銅、彈械補給異常困難,怕難以支撐這場空前的大戰。再說戰鬥尚朱打響,惟有共同對敵,攜手前進,不好再挑剔閻錫山打這場內戰的私心,故也信心百倍地說:

“有賢弟這句話,二方麵軍的弟兄們,就不會餓著肚皮打蔣某人。隻要你我兄弟同心共進,那兩把丈八蛇矛就一定會發生威力,並置蔣某人於死地!”

鄭州軍事會議結束之後,閻、馮聯軍以石友三為左路,由考城向荷澤、定陶搜索前進;以萬選才為中路,孫殿英為右路,分別由歸德、毫州向揚山、徐州搜索前進。徐永昌、楊愛源指揮的三個軍及炮兵部隊開到隴海線之後,徐即設司令部於蘭封,並以大部兵力策應萬、孫兩部。

五月十一日,雙方開始大規模的接觸。因蔣軍來勢甚猛,且有空軍配合作戰,激戰數日,萬、孫兩軍逐漸不支,節節後退,孫部退往毫州,萬部退至歸德附近。蔣軍以顧祝同、陳繼承、陳誠等師乘勝進攻,蔣介石於十五日親赴馬牧集督戰,並以教導第一師圍攻歸德。適於此時,劉茂恩因不滿閻、馮而投蔣,以開會為名,誘捕萬選才於寧陵,萬部即陷於包圍之中,歸德被蔣軍攻破,師長萬殿等被俘。其餘部隊由石振清指揮突圍西撤,代理萬選才軍職。這樣一個突然的變故,立即造成了軍事上極大的混亂。首先是原由劉茂恩防守的寧陵、眼縣被蔣軍掌握。晉軍的楊效歐部、孫楚部都受了一定的損失,而關福安部在混亂中失去掌握,損失尤大。蔣軍占領歸德後,其先頭部隊複乘勝占領歸德以西的柳河車站,蔣鼎文部亦逼近祀縣,企圖與蔣軍正麵部隊配合圍攻蘭封。至此,退往毫州的孫殿英,遂與友軍失去聯係。魯西方麵的石友三部亦被陳調元部所阻,不能前進。由於劉茂恩的投蔣,戰爭一開始就遭到了很大的挫折,從而打亂了預定的計劃。

閻錫山聞變大驚,急調駐石家莊一帶的楊耀芳軍馳往增援,並抽調張會詔軍的於鎮河師增加到隴海線。先遣部隊郭宗汾師於掩護大軍集中完畢後,正擬攻略山東曹縣之際,及聞劉茂恩之變,乃停止向曹縣進攻,改為抵禦由徐州方麵前來進攻的蔣軍顧祝同、張治中部,掩護大軍重整戰線,晉軍的後撤部隊才又轉過頭來向前推進,恢複了原陣地。於是徐永昌的總指揮部即進駐於蘭封。同時,他又緊急致電馮玉祥:立即派出精銳之師星夜東馳,阻擋住蔣之嫡係部隊西進。

劉茂恩的嘩變,實出馮玉樣所料。他為了不使自己的精銳之師初戰受損,急忙電令吉鴻昌迅速率隊,固守祀縣,等待孫良誠所部揮師東來救援。從此,蔣、馮雙方遂在祀縣展開了空前壯烈的大戰。對此,吉鴻昌的參謀長傅二虞做了如下記述:

吉鴻昌奉到命令後對我說:“劉茂恩叛變,眼縣已成敵區,我師西撤途中,如前被阻擊,後有追兵,必將腹背受敵,情勢相當嚴重,你帶一直屬營先走,我帶隊在後跟進,如發現敵情,速來報告,好作誰備。”我當即串隊出發,行抵榆廂鋪附近,見各道口已滿布哨兵。我派參謀張雲昭前去偵察,據張回報,該部係劉茂恩所屬範龍章師,他們說,如果是吉師長的隊伍,可以通過。我聽此報告,立即前往與範師聯絡,得以順利向祀縣轉進。部隊到達祀縣後,正在布防時,敵陳誠部隊已跟蹤追到。敵以優勢火力,向我師進攻,並配合飛機數架,自晨至昏,更番轟炸,其中有一紅肚皮飛機,俯衝掃射,極為猖撅。吉鴻昌在東關外,祖背督戰,屹立不動,夜間我師施行夜襲,白刃殺敵,東關外卞莊、馬樓等村,一夜之間失而複得,來回拉鋸,戰況慘烈。在戰鬥中,敵又增加兩個教導師,兵力數倍於我。當情況緊急時,吉鴻昌將全師軍佐編成軍佐隊,由副宮長陶毅帶領,擔任守城,令城防部隊及全師夥佚馬佚也投人戰鬥,我師傷亡官兵日達數百名,擔架不夠用,雖雇用民佚,也不能及時抬走,又在開封雇人力車運送。吉鴻昌特令製白粗布口袋若千條,上印“革命棺材”四個大紅字,作為陣亡宮兵的葬具。

敵方不惜重大傷亡,力圖攻占祀縣,以直接進攻馮的總司令部所在地之開封,並威脅晉軍第三方麵軍前敵總司令部所在地之蘭封右側。祀縣之爭,關係敵我雙方爾後在戰局上優劣之勢。激戰三日後,孫良誠的部隊始加入祀縣方麵戰鬥,吉鴻昌部歸孫良誠指揮,開始反攻,經一場座戰後.陳誠部不支,突圍西走,我軍跟蹤追擊,乘勝將張弓、龍曲集、高賢集一帶之敵分段包圍,施以猛攻,繼以白刃戰,敵損失慘重,向周口及歸德方向潰退。

蔣介石因初戰頗為得手,遂親自偕夫人宋美齡,以及一班隨行的文武官員趕到歸德前線督戰,以期所部一鼓作氣,把隴海線正麵的晉軍打垮。借此,在夫人麵前,在文武百官麵前,在國人麵前,顯示他的指揮天才。但是,戰爭是瞬息萬變的,更不會以蔣介石的主觀願望為轉移。相反,繼祀縣爭奪戰之後,戰況卻朝著不利於蔣介石的方麵急驟地發展著。由於晉軍預先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並且閻錫山把預備使用在津浦方麵的一個軍調來增援,兵力既有增加,兼之采取守勢,而且發揮了炮兵的威力,使得蔣軍的進攻難於進展。蔣介石看到攻堅不利,乃向晉軍的右翼擴張,以陳誠的第十一師由隴海路南側挺進,致晉軍右後感到很大威脅。馮玉祥看到這方麵的情況十分緊急,乃不得不把控製在鄭州一帶的機動預備隊孫良誠部早期地投人戰鬥。閻馮聯軍做了新的部署之後,全線即開始發動攻勢。馮玉樣為了給正麵的蔣軍精銳陳誠部以迎頭痛擊,又派古鴻昌率部協同孫良誠從祀縣方麵展開猛烈的攻擊。孫、吉二人素以曉勇善戰著稱,而他們的部隊又是剛剛加人戰鬥的有生力量,一經接戰,陳誠部就遭到很大的挫折,幾度被孤吉兩部包圍,殺傷很多,隻以陳部裝備優良,機槍火力熾盛,得以突圍而出。孫、吉兩部緊緊跟進,陳部則節節後退。與此同時,全線其它各部亦有進展。激戰十餘日,蔣軍全線為之動搖。直至六月上旬蔣軍援兵開到,將全線撤至定陶、曹縣、民權、河陽集之線,方始穩住陣腳。這一戰役,孫、吉兩部進展最快,隻以兩翼之晉軍和龐軍前進遲緩,配合不夠,致未能予蔣軍以更大的打擊。當孫、吉兩部攻擊前進時,前敵總司令鹿鍾麟曾要求晉軍積極配合進攻。副總司令徐永昌說:“我們的軍隊你還不知道麽,叫他們守在一個地方,倒是有些辦法,要是叫他們一往直前地進攻,那就不能和西北軍相比了。”

從此,隴海一線的戰鬥呈膠著狀態。

馮玉祥為了打破隴海一線的僵局,電令前線總司令鹿鍾麟趕到自己的指揮所,商議破敵之策。鹿鍾麟詳細地報告了雙方的軍事部署之後,又說道:

“由於蘭封、考城地區為黃泛遺址,河堤重重,沙崗連亙,南北百裏柳墩密布,最宜掩護。我軍藏在河柳中間,可以從三個方向射擊敵人,使之寸步難進。”

“可我們也躲在柳樹叢中寸步難進了,對吧?”馮玉祥不滿地質問。

對此,鹿鍾麟微微地點了點頭。

“請問,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走出柳樹叢,直下徐州呢?”馮玉祥幾乎是責問地說。

“恐怕近期很難。”

“為什麽?”

“蘭封、考城一帶沙多柳密,易守不易攻,貿然出擊,必然會造成重大的傷亡,二,蔣軍的武器優於我們,尤其是他們的飛機可以隨時起飛,如我軍走出柳樹叢追擊蔣軍,會對我軍構成重大的威脅。”

“蔣軍的飛機,是停在歸德機場嗎?”

“是!”

“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這些飛機嗎?”

“沒有”

馮玉祥似被激怒了,他霍然起身,在自己的指揮室中快速地踱著步子,思索著消滅移軍飛機的辦法。鹿鍾麟也坐不住了,隻好站起身來,走到懸掛軍事地圖的大牆下邊,望著那標有密密麻麻軍事符號的地圖消磨時光。同時,也是在等待馮玉祥這位老長官下達新的攻擊命令。

“報告!”

鹿鍾麟聞聲轉過身來,隻見機要參謀手持密電走了進來,他看了看繼續踱步思付的馮玉祥,遂迎上去接過送來的密電,迅然閱罷,聲調愈加沉重地說道:

“馮先生,困守毫州的孫殿英將軍,發來了緊急求援的電報。”

孫殿英退守的毫州,是蘇鄂皖三省的邊區,可以威脅津浦、隴海兩條鐵路線,又在蔣軍的左後側,具有很重要的軍事意義。閻錫山和馮玉祥為了穩住遠離聯軍的孫殿英,許為安徽省主席之職。但是,孫知道自己並非閻、媽的嫡係,視安徽省主席為權宜之計。為保存自己的實力,仍悄然派出好友周延齡、閻鳳浩向蔣接洽。“周、閻都是蔣的保定同學,蔣答應了他的要求,由周、閻送新委令給他。孫在毫州持騎培態度,想因利乘便,可左可右。到了蔣軍突然攻下商邱,孫部即孤懸一隅。那時他奉馮密令持灰色和緩的態度,相機應付,期建奇功。他的心意早被蔣識破,派王均率五萬人要取毫州”。孫殿英麵對強敵,推有向馮玉祥求援。

馮王祥閱完孫殿英的求援電,大步走到軍事地圖的前麵,一看部署在隴海、津浦兩線相交的三角地帶的雙方兵力,愈顯毫州其戰略地位的重要。換言之,毫州決不能落於蔣軍之手。他沉吟良頃,轉身向鹿鍾麟:

“你有解毫州之圍的妙計嗎?”

“時下沒有”鹿鍾麟邊說邊搖頭,複又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馮玉祥一聽就來了火氣,他幾乎是指著鹿鍾麟的鼻子,大聲地質問:

“你何時才有解毫州之圍的妙計呢?”

“隻有打破蘭考一線的僵局,我們尚可派出重兵馳援毫州。”鹿鍾麟說罷看了看馮玉祥那不悅的表情,又繼續直言,“但是,我們如何突破橫在蘭考一帶的防線呢?又如何應付停在歸德機場的蔣軍飛機呢?我一時想不出辦法來。”

“又是飛機!又是飛機1難道我們就沒有治它的會飛的黃鼠狼嘛!”馮玉祥一時又火冒三丈,大聲地自語著。

鹿鍾麟自然明白馮玉祥這話的意思―馮利用飛機的諧音飛雞,而引申出吃雞的黃鼠狼。鹿鍾麟忙說:

“馮先生說得對啊隻要我們有了能治飛機(雞)的飛黃鼠狼,不僅蘭封一線的對峙僵局可破,而且也為解毫州之圍掃清了道路!”

“好!你我先坐下來想想,有沒有治蔣介石飛機的飛黃鼠狼!”馮玉祥說罷獨自坐在了椅子上,緊盛著眉宇,微合著雙眼,微微地晃動著腦袋想了起來。他突然驚呼一聲:“我有了飛黃鼠狼了!”隨即從椅子上騰地,下跳起,嚇得鹿鍾麟一哆嗦,遂也下意識地站起來,驚愕不已地看著頗為得意的老長宮。馮玉祥有些神秘地指著內室說:

“事關重大,謹防隔窗有耳,你我進裏屋,悄悄商議吃掉蔣介石飛機(雞)的妙計。”

同樣,蔣介石的日子也很不好過!他正在為無計攻破閻、馮聯軍的防線而傷腦筋,同時還為一時難以攻克毫州而責罵部屬無能!是日深夜,他依然佇立在指揮車的中央,望著那張軍事地圖苦思冥想。他無意之中轉動了一下身子,想活動活動身軀,看見宋美齡正在虔誠地做祈濤。他或許是被僵持的戰局攪煩了心,竟然以嘲笑的口吻說:

“如果上帝幫我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我回到南京就阪依基督!”

正如世人所知的那樣,宋美齡和蔣介石結婚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蔣介石必須答應宋母的要求―阪依基督。蔣宋完婚已近三年,可蔣介石依然沒有洗禮,阪依基督。對此,宋美齡是十分不高興的。另外,在宋美齡看來,使蔣介石阪依基督不單單是改變其信仰,而且是把蔣介石拉向西方―尤其是拉向美國的一種手段。所以,她在婚後兩年多的時間裏,經常要求蔣介石早日洗禮。但蔣介石卻因軍政大事太忙,終未踐行其諾言。今天,她突然聽到蔣介石這挑釁性的話語,遂針鋒相對地向:

“你這話可是真的?”

蔣介石逢場作戲似地點了點頭。

“好今晚就讓上帝來保佑你吧!”

事有湊巧,恰好就在蔣介石和宋美齡剛剛就寢之後,不遠的曠野中突然響起了激戰的槍聲和巨大的爆炸聲。蔣介石和宋美齡從夢中驚醒,匆匆起身,聽辨交戰的方位。不時.由侍衛長王世和的口中獲悉:馮玉樣派鄭大章的騎兵夜襲歸德機場,並且還聲言活捉蔣介石。蔣聽後大有魂不附體之感,連連自語:“怎麽辦?怎麽辦?…”當他轉身看見宋美齡顏栗地跪在地上,乞求上帝保佑的時候,他也身不由己地跪在宋美齡的身邊,並喃喃自語:

“上帝啊!快保佑我逃出這死地吧,我一定洗禮裏我一定阪依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