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蔣介石的日子的確是十分難過,但他對前途,卻充滿了信心。

蔣介石一向注重情報工作。他從各種渠道獲悉,閻錫山和馮玉祥私下議定,未來取代他的政治格局是:“汪主黨、閻主政、馮主軍”。對此,他付之一笑,似乎是在說,“這是烏合之眾的一廂情願,決無實現的可能”

提到“汪主黨”,在蔣介石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個書生的形象。 自孫中山先生仙逝之後,他和汪精衛爭權奪利鬥法了五年,他認為自己無論是在駕馭黨權方麵,還是在玩弄權謀方麵,都高出汪精衛一籌。想到此,他有些鄙夷地笑了笑,暗自說:“馮玉祥,閻錫山這些土皇帝,他們連我的帳都不買,難道會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你汪精衛?”

不久,蔣介石又獲悉,汪精衛、陳公博的改組派,和鄒魯、謝持等人的西山會議派,雖因反蔣走到一起來了,但他們各立門戶的淵源是,國共合作時期一為左派,一為右派,一提到“黨統”都十分敏感。陳公博認為,既然要反對蔣記禦用的三屆中央,那就應該以廣州第二屆國民黨中央的名義,組織黨的領導機構。西山派立即提出反對,認為改組派是要否定西山派的合法性,要求依據一屆中央委員會產生臨時領導機構,但又不夠法定人數。他們則勉強提出以西山派的滬二屆為“黨統”,陳公博等則又不答應,堅持廣州二屆法統是最基本原則。汪精衛主張盡量調和矛盾,不要分裂,以期早日組成黨中央機構。而陳公博、鄒魯等則在太原爭來爭去,閻錫山的調和也沒有效果。於是成立反蔣派的黨中央,就遇到了嚴重困難。而且,在蔣介石的身邊,還有一大批資深德高的黨國元老,一旦發生所謂“黨統”之爭,胡漢民、吳稚暉等人足可與汪精衛匹敵。所以,蔣認為“汪主黨”,時下不過是一句難以實現的空話,實不足道哉士提到“閻主政”,蔣介石也承認閻錫山的確有點老謀深算。但他又認為閻錫山隻是玩點小權術的高手,並無統馭全國―進而戰勝他蔣介石的特殊高明的心術。蔣介石作為一個講求實力政策的政治家,他明白全國的反蔣派為什麽擁戴閻錫山為領袖:因為閻的實力最大,不僅有二十萬軍隊,而且還有鞏固的山西、河北以及平津地盤。他的兵力、經濟力都足以使他成為反蔣派的霸主。馮玉祥的兵力雄厚,但經濟實力差,西北軍缺乏裝備,又遭到蔣的兩次打擊,力量已相形見細,至於其他派係,更不能同日而語了。這樣,閻錫山的首領地位就是理所當然的了。然而,當蔣介石一想到這些擁兵自重的實力派聯合的目的,他就有些輕鬆地笑了,暗自說:“他們連中央政府都不放在眼裏,難道會竭盡忠誠地擁戴你閻錫山?”於是,他的結論是:“閻主政分,不過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笑話,實不足評論。

提到“馮主軍”,蔣介石自然會想到他這位大盟哥嚴於治軍的形象。但是,他也清楚地看到了這位大盟哥的政治素養不足、知識層次較低的弱點。當他再想到馮玉祥那因襲世傳的家長式的治軍作風,連自己的部屬韓複架、石友三都團結不住,讓閻錫山、李宗仁這些實力派的部屬聽命於馮玉祥的了真是白日說夢當蔣介石想到自己借“編遣會議”實現軍政統一,結果導致了一起又一起的戰爭以後,遂不無蔑視地笑了笑,搖著頭說:“時下,我蔣某人都難以統馭全國的軍隊,你這位丘八將軍還想主軍?真是太無自知之明了”

蔣介石完全把握了反蔣實力派之間的矛盾後,遂召集謀士、重巨吳稚暉、張群、宋子文、孔祥熙、方本仁、吳鐵城等人到官邸開會,商議對策。蔣介石簡單地介紹情況之後,故作沉重地指出:當年有個赤壁大戰,曹孟德率八十三萬大軍南下,和劉玄德、孫仲謀戰於長江岸邊的赤壁,結果曹軍大敗。而決定赤壁之役勝負的是什麽呢?是謀略!而今,馮、閻、李、汪等叛逆聯合進攻中央,未來主要戰場是在黃河中下遊的中原腹地。我們要取得這場大戰的勝利,靠什麽呢?除去軍隊以外,我看還是靠謀略。最後,他緩緩站起身來,拱抱雙手,分外懇切地說:

“當年,決定赤壁之戰勝負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軍事會議,叫群英會。而周瑜和孔明這兩位關鍵人物,又是在相互鬥智中決定破敵之策的。今夭,我們這個會議,也可以叫群英會。所不同的是,我們都是一家人,用不著像周瑜和孔明那樣動心計,留一手。下邊,就請諸位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把所有的聰明才幹都貢獻出來”

蔣介石話音一落,年過花甲的右派元老吳稚暉又像往日開中央會議那樣,第一個爭著發言。每逢這時,蔣介石就以尊老敬賢的口吻畢恭畢敬地說:

“吳稚老是黨的財富,幾十年來,他把自己的智慧,毫無保留地貢獻給了黨國。今天,又第一個慷慨賜教,真是一片忠心為黨國啊大家歡迎。”

在蔣介石的帶領下,與會者情願或不情願的都鼓掌歡迎。

吳稚暉有些飄飄然了!惟有這時,他才有著一種老年政治家的滿足感。他倚老賣老地大罵了一通汪精衛、閻錫山等人以後,又進而指出:不久以前,馮玉祥的愛將鹿鍾麟曾向中央輸誠,並表示願在中央的領導下討伐閻錫山。他認為時下的閻、馮結盟,隻不過是馮玉祥用的金蟬脫殼之計。馮一旦回到撞關,他一定會報閻錫山軟禁十個月的深仇。最後,他非常自信地說道:

“我以個人的名義,給馮煥章寫封信,曉以大義,指明是非,我想他會汲取以往的教訓的。”

對於吳稚暉的分析,蔣介石也不止一次地想過,似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也清楚馮玉祥決不會原諒他忘恩負義,策反韓複架、石友三,兩次打擊西北軍的往事。因此,他比吳稚暉多一種想法:馮玉祥有可能和仇人閻錫山結盟。時下,真假不知,把吳稚暉給馮玉祥寫信作為問路的石子,測試馮氏的真實態度,應當說是可取的。但善於利用元老為自己服務的蔣介石,有意隱去自己的真意,奉承地說道:

“吳稚老一言九鼎,我看煥章隻要不是冥頑不化,吳稚老的信,就一定能起作用。”

蔣介石等於讚同了吳稚暉給馮玉祥寫信。其他的與會者既然拿不出更為高明的良策,也就隻好默認。吳稚暉一看自己的主張獲得了通過,他的表現欲愈加強烈。遂接著又誇誇其談:

“閻百川為什麽要領銜和中央作對呢?這其中必有緣由。解鈴還需係鈴人嘛,大家都想想看,閻百川和中央結了哪些扣子?要盡快地解一解,甚至讓他出出氣,我看這場兵戎相見的大戰就能避免。”

對此,宋子文是有同感的。他冷靜地指出,去年把平津二市的稅收劃歸中央,等於抹掉了閻錫山最大的軍費來源,閻自然心懷不滿。同時,他又指出,各地的稅收不由中央統一管理,就不能從根本上消滅全國各地的土皇帝,真正完成一切權力歸中央。最後,他為難地說道:

“這件事,利弊得失我全都講了,應該怎麽辦?必須由中央做出決定。”

“這很好辦嘛,”蔣介石未讓其他與會者發言,就搶先做了結論,“隻要閻百川同意取消發動這場戰爭,平津二市的稅收還可以歸還他。”

與會者聽後誰也沒感到震驚,這些年來,蔣介石為了達到某種政治功利,不知拿著原則做過多少交易,不知私下封過多少官,給過多少錢。同時,與會者誰都知道,一且政治形勢變了,他封過的官可以罷免,他許過的願也可以不算數。所以,誰也不說些什麽。

“據我所知,”孔祥熙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北伐那年,百川曾拿出三千萬元資助國民革命。中央既然沒錢還給他,就應該允許他通過其他手段解決這些虧空才是。不知何故,一中央就是不允許他發行債券……”

“不是中央允許不允許的事,”宋子文這位財政部長坐不住了,針鋒相對地說,“如果各地都隨意發行債券,全國的金融市場就一定失控”

“失控也不要緊,總比打仗要好得多。”蔣介石未和宋子文這位財政部長商量,又斷然地下了結論,“如果閻錫山真的聽命於中央,我就同意他通過發行債券,收回這筆錢。”

這徉傲的結果,無疑等於變相從國庫中取錢,身為財政部長的宋子文自然不能向意。他憤然說罷:“照此行事,我請辭財政部長。誰能變出錢來誰當起身拂袖離席了。

與會的不少人是讚成宋子文之見的,對孔祥熙祖護他的同鄉閻錫山、無原則地迎合蔣介石是不滿的。但一是礙於蔣介石的**威,再是誰也不願因個虱子燒件襖,進而殃及自己的地位和前程,故都取中庸之道,十分明智地緘默不語。眼下,宋子文以財政部長做賭注,公然反對蔣介石和孔祥熙。大家轉而又取偏祖宋子文―但又不傷蔣、孔自尊心的立場,以出難題的軟辦法,迫使蔣介石收回自己的意見。每逢遇到這種情況,吳稚暉就起身為蔣介石打圓場,說出蔣介石想說―而一時又說不出口的話:

“今天的會,既然叫群英會,自然英雄所見就不盡相同。怎麽辦呢?擇善而取之。假如尚且不知善者為善,那就隻好先試試看,行不通,再開群英會”

與會者都是國之政客精英,豈有不知吳稚暉的解決辦法?故又相繼表態:“同意吳稚老的高見!”吳稚暉心中暗喜,看了看示意他“說下去”的蔣介石,以商量的口吻說:

“既然大家都讚同先不破國家的法律,以改變閻百川反叛中央的行為,那就應該先派幾個孔明去太原,在向閻百川曉以大義的同時,再摸一摸他的真實想法。如果大家沒有疑義,就請蔣主席趕快選派合適的使者。”

蔣介石召集的所謂群英會,就這樣草草結束了。由此,蔣介石更加堅信這樣一種看法:秀才們坐而論道是不會有結果的,大主意還得自己拿。

當天,吳稚暉十分自信地給馮玉祥發去勸“降”的電文,大意謂:希望馮玉祥認清是非,辨明前程,力主和平,屏棄幹戈,以堅苦卓絕之精神,努力建設,並謂如此去做,將來“成功必不在禹下”雲雲。但是,大出吳稚暉所料的是,第二天就收到了馮玉祥以遊戲筆法,表明他堅決反蔣的回電:

頃接先生元電,回環讀之,不覺啞然失笑!假如玉祥不自度量,複先生一電,文曰:“革命六十年的老少年吳稚啤先生,不言黨了,不言革命了,亦不言真理是非了,蒼髯老絨,皓首匹夫,變而為一人之走狗,立誌不問民眾之疾病,如此行為,死後有何麵目見先總理於地下乎?”等語,豈不太不好看乎?請先生諒之。

不日,蔣介石派往太原的使巨方本仁、何成浚、吳鐵城也很快返回南京。報告閻錫山提出,要發清平津衛戍部隊的欠晌,並以後按月發放,同意山西省發行公債,以收回北伐墊付的三千萬元款項。由於使臣隻有勸閻不要發動戰爭的使命,沒有授權他們解決這些財政的任務,惹得閻錫山十分生氣地說:“蔣介石毫無一點誠意!”蔣介石聽完之後,也十分生氣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宋子文光知道金融,不懂得政治!”

自此以後,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汪精衛聯合反蔣的調門越唱越高了,唱得蔣介石坐臥不安。他一邊籌謀未來的戰事部署,一邊繼續思索運用權謀的破敵之策。不久,自太原傳來消息:張學良準備接受閻錫山賜予他的全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這下可把蔣介石嚇壞了!他立即召來當年說服張學良易職的何成浚、吳鐵城、方本仁三人,未經國民黨中央討論,就斷然決定許給張學良中華民國陸海空副總司令職,同時還把青島這樣重要的港口,交由東北軍管理。最後,他又對這些使臣們說:

“隻要說服張漢卿不追隨馮、閻之後反對中央,要權,中央給;要錢,國府撥;要地盤,我也答應給。”

出使東北的使臣們剛剛離去,宋美齡從室內走出,笑眯眯地說:

“大令,請放心,張漢卿不會輕易站在閻、馮一邊的。”

蔣介石一看宋美齡的表情,知道她又在玩英、美的牌。他沉重地問道:

“美國人是怎樣看待中國政局的?”

“在美國人看來,閻錫山留學日本,按照日本治國的經驗治理山西,從本質上說,他是代表日本利益的,馮玉祥嘛,他是蘇俄在中國北方的代理人,也為英、美所不容。”宋美齡突然把語調一轉,反問道,“張漢卿易幟之後最擔心的是什麽?”

“是日本侵占東三省。”

“他難道不怕背後―一直在凱覷東北三省的北極熊嗎?”

‘他當然怕了!"蔣介石歎了口氣,“自從中東路事件之後,他就更害怕這隻北極熊了1”

“由此我們可以斷定:張漢卿決不會和親日的閻錫山,親蘇俄的馮玉祥結盟。”宋美齡為了證實自己的結論是對的,轉身取來一疊英文報紙,“美國人,英國人,都是這樣看的。”

“外國人看的,隻能做參考。我相信的是這樣的事實:隻要張漢卿不公開擁閻反我,我也就相信萬能的上帝了!”

“這可是真的?”

“我蔣某人從無戲言,果如斯,我一定同意洗禮,板依基督教。”

蔣介石在決定軍政大事之時,他隻相信自己,因為他自認為是中國這塊土地上的上帝。

就像是萬能的上帝會遇到麻煩一樣,蔣介石怎麽也想不出拆散閻、馮聯盟的招數了!就說企圖阻止張學良和閻錫山結盟吧,也僅僅停在想當然的地步!然而他的戰略方針卻是:首先促使張學良中立,其次是聽從他的指揮,從閻、馮的背後出兵,收南北夾擊之效。因此,每當想到如何實現這一戰略構想的時候,他就禁不住地啃歎自語:

“難啊!……”

蔣介石自幼愛看的古典小說是《三國演義》。最近,他經常把當今的蔣、馮、閻三家,比做昔日的曹、孫、劉,希望能從曆史的鑒鏡中找到為他所用的東西。一天,他又倒在藤椅上翻閱《三國演義》。當呼公看到周瑜利用蔣幹盜書的良機,暗自訂下破敵之策的時候,他的腦海屏幕上突然閃現出一位當今的蔣幹―閻錫山派到南京充任坐探的國民黨元老趙戴文。

趙戴文長閻錫山十五歲,和孫中山是同代革命家,為蘭晉政壇革命元老,素為閻錫山所倚重。對此,蔣介石心裏是清楚的。但蔣介石更清楚這樣資深位尊的元老,既能起閻錫山的“耳朵”作用,也能起影響閻錫山決策的作用。對於後一種功能,蔣介石一向采取信任、敬重的態度,希望趙能在閻的麵前多說他幾句好話,對穩定閻錫山將會起到特殊的功效。所以,每逢開會,蔣總是把趙戴文請到前麵,和吳稚暉元老同坐,他對趙戴文的稱謂,向來取其號次隴的第一個字,尊稱趙次老;每逢步入會場上台階,他就急忙趕到身邊,攙扶著趙拾級而上,每次座談他的講話,他總是先請趙次老發言……總而言之,蔣介石在趙戴文心中的形象,甭提有多麽完美了!

蔣介石曆經深思熟慮,終於設計出了利用當代蔣幹―趙戴文完成他的戰略構想的方案,遂邀請趙來官邸晤談。

趙戴文在此時刻獲悉蔣介石傳見,心裏忐忑不安。在他想來,蔣介石一定是為閻、馮聯合反蔣之事拿他問罪。他誠惶誠恐地驅車來到蔣介石的官邸,舉目一看,門口沒有候等他到來的身影,他禁不住暗自說:“蔣介石不來攙扶我進門,就是一個不祥的兆頭啊”他微微地搖了搖頭,無限悲涼地向門口走去。令趙戴文驚愕的是,他剛剛推開官邸的大門,就聽見了蔣介石那親切的話聲:

“實在抱欲得很!張漢卿突然派來專使,說有要事報告,我就急急忙忙會見、處理,投想到,慢待了趙次老。”

蔣介石邊說邊三步並做兩步地走到趙戴文身邊,一手挽著趙的臂膀,一手掂著文件,非常誠懇地解釋說:

“趙次老,您看,張漢卿帶給我的材料,都沒顧得上放下,我就趕來接您了。”

趙戴文借機掃了一眼蔣介石手中的材料,原來是張學良密報蔣介石:閻錫山要他通電反蔣。他下意識地吸了口涼氣,暗自說:

“百川啊百川,現在是證據在手,叫我可怎麽做人啊!。二”

“其實,我是不相信百川兄會真心反對中央的,”蔣介石邊說邊把手中的材料交給趙戴文,“我給張漢卿回電話:禍根是馮煥章,閻百川充其量是上了人家的當,請他不要公開通電罵百川。”

趙戴文仔細地看完材料,暗自罵閻錫山:“人家張漢卿自打易幟後,一直是擁護中央的。你怎麽會幹這種蠢事呢人家悄悄地把你賣了,你還幫著人家數錢廣趙戴文落座之後,未等蔣介石說出邀見他的本意,他就主動地說。

“如果蔣先生還信得過我這位老朽,我願即刻動身回太原,說服百川服從中央。”

“那我就代表中央和國府,向趙次老道聲謝謝吞”蔣介石轉身取來一封預先寫好的信,“這是我寫給百川兄的親筆信,請趙次老當麵轉給他。一句話:我蔣某人是力主和為貴的。”

曆史竟然是這樣的巧合:正當閻錫山將擬妥的討蔣通電文稿送交張學良,並請張署名後由沈陽發出的這當口,趙戴文攜蔣介石的親筆信趕到太原。趙一見閻的麵,就以治罪的口吻,聲色俱厲地說:

“百川,聽說你也造反,有這事嗎?”

閻錫山不明趙戴文興師問罪的原因,遂十分平和地解釋說:

“次隴,你幹嗎發這樣大的火,坐下來慢慢地說。關於討蔣的事,是大家的意見“二“”

“你為什麽同意人家的意見?”趙戴文沒等閻錫山把話說完,就打斷他的話說,“委座率軍北伐,業已成功,統一了中國,威信已孚,他是政府,你們是他的部屬,你要領頭打他,這不是造反嗎!”

正當趙戴文說到火頭上的時候,閻錫山的謀士賈景德偕薛篤弼走進門來,趙即氣勢洶洶地以手杖指賈景德說:

“我聽說全是你慫恿總司令造反,以後你再說,我要拿手杖打你的頭!”

賈景德和薛篤弼見勢不妙,二話沒說,就趕緊退了出去。趙戴文接著又說:

“委座正在治理國家大事,全國人都很厭戰,希望過太平日子,你這樣做,就不怕挨天下人的罵?再者,我在南京一年多,深知他的內部對他信仰很深,已經成了鐵桶子,軍隊力量也很強大。你以為聯合的人不少,這不是烏合之眾嘛。這些人見利則爭,見害則避,哪能靠得住。你要打他,不是自取滅亡嘛!你看,來太原勸你的這些人,多半是一些流氓政客和失意軍人,你怎能聽他們的鬼話呢了這不是叫他們把你迷糊透了!”

閻錫山“聽了這些話,討蔣的決心便發生了動搖,於是電告張學良暫行停發通電。張學良不知閻在搗什麽鬼,就派他的秘書長王樹翰到太原察看動靜,並表示自己對國事息事寧人的主張。閻當時對張缺乏尊重。王樹翰在太原了解了閻的真實情況向張報告後,張認為閻是在拿他耍著玩,對閻深致不滿。”特別出人意料的是,閻錫山和趙戴文見麵之後,竟然在山西日報上發表了“我聽了趙次隴的話,才大徹大悟”的談話。

至此,蔣介石的目的完全達到了,為未來中原大戰取勝,走了最為關鍵的一步棋。

晉軍將領見閻錫山如此舉動,都驚疑莫定,認為一定是趙戴文的一番話把閻說變了心。這時,各將領均紛紛議論此事,許多人深恨趙戴文替蔣做說客,以致動搖了閻的決心。但是大家對閻錫山也拿不出什麽好主張。徐永昌比較有見解,對閻錫山的心腹愛將周瑕說了如下這段話:

“趙次隴實在誤了閻的大事。這回分明是蔣介石先以造反的罪名打動趙的腐儒之見,閻居然上了蔣的當,決心發生了動搖,我很著急。閻、鑫既已決裂,勢成騎虎,如果叫蔣給嚇回去,也太窩囊了,無論對內對外,他的威信都要一落千丈。況且蔣介石早已抱定消滅閻、馮、李等各大實力派,以實現他的獨裁政治的野心,我們若是這樣軟下來,蔣必得寸進尺,各個擊破,我們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我看現在打起來.縱然失敗了,還可以退守山西:如果在雙方打得精疲力竭時,講和也容易。況且我們不一定失敗。他為什麽不在這些方麵多考慮考慮呢?我是新媳婦,不好說話,還是由你力諫才好。”

周歡聽了徐永昌的這番話後,遂向閻錫山陳述了徐和各將領的意見。閻深為動容,隨即召徐永昌進行了詳細的商討。接著,留住太原的各方代表相繼見閻,有的指出趙戴文上了蔣介石的當,有的指出蔣的內部矛盾重重。至此,閻錫山才拿定了打蔣的最後決心,隨即發出通電,宣布討蔣,並下動員令。

這時,閻錫山已不便再請張學良在通電上署名,深悔趙戴文貽誤了聯合張學良的大事,他說:“咳!次隴早也不來,晚也不來,偏偏這時來,太不利了!太不利了!”隻好派薛篤弼、賈景德等前往沈陽向張學良解釋。但蔣介石早已搶先派遣吳鐵城、何成俊、方本仁等到沈陽做了多方的拉攏工作,而閻所派的代表根本不受張學良的重視。

正當蔣介石為自己導演的新蔣千盜書取得的勝利沽沽自喜的時候,閻錫山於一九三0年四月一日在太原宣誓就任總司令。同日,馮玉祥在撞關,李宗仁在桂林分別就任副總司令。閻錫山發表就職通電,揭露蔣介石的罪惡。稱:“黨國不幸,三全大會指定過半數之代表,致使黨權高於一切,黨變而為一人之化身。專製獨裁,為所欲為。而政治上之一切錯誤,其責任悉歸之於黨。以致賄賂公行,國人不敢潔責;土匪遍國,政府不加過問。籌巨款,借巨債,無非成全其篡竊之具。張撻伐,行暗殺,無非私張其篡竊之威。黨不黨矣,政不政矣,國不國矣,民不聊生矣。”

蔣介石決計迎戰,用軍事的手段戰勝馮玉祥和閻錫山、李宗仁。他為了給調兵遣將創造更多的時間,同時,利用手中掌握的各種輿論工具,展開了一場宣傳大戰。他首先用國民黨中央宜傳部的名義,編了《討伐叛黨禍國殃民的閻錫山馮玉祥》一書,將《國民政府拿辦閻逆錫山令》、《討伐閻錫山宣傳大綱》、《討伐馮逆宜傳大綱》等予以公布。曆數了閻錫山、馮玉祥的所謂罪惡,結論是:閻、馮二人死有餘辜。接著,蔣介石又發布了《為討伐閻馮告將士》、《告國民革命軍全體將士文》等文告,繼續揭露閻、馮的所謂罪惡之後,還聲言討伐閻、馮的決心。蔣介石在大造討伐閻、馮輿論的同時,還親自在漢口召開平漢線作戰各部隊將領軍事會議。他在會上對各將領發表了如下這段話:

“作戰的關鍵問題,是對敵人兵員的殺傷。隻有對敵人兵員的大量殺傷,才能解決戰事。”一你們應當大膽放手地盡量利用我們的優勢炮火,予敵人以重大的殺傷。”

據與會者事後回憶,當時,蔣介石用尖銳刺耳的聲音,揮著拳頭,聲色俱厲,特別是對於“殺傷”兩個字加重了語氣。與會的將領,深感殺氣騰騰。

麵對所謂聯軍的進攻,蔣介石利用一個月的時間,把迎戰的部隊部署完畢。南線委派何應欽為帥,指揮廣東陳濟棠部、朱紹良部和湖南的何鍵部,以較優勢的兵力與南方李宗仁的桂係所部、張發奎部作戰,希冀迅速解決南方戰鬥,再揮師北上。與此同時,他把對付閻、馮聯軍的部隊編為三個軍團。第一軍團由韓複集統率,扼守黃河南岸以阻津浦路晉軍南下,第二軍團由劉峙統率,分防徐州、揚山、宿縣,第三軍團由何成俊統率,與馬鴻遺部布防於魯西濟寧、曹州,拒止石友三部,此外,以楊虎城部警備南陽一帶,範石生部警備襄樊一帶。

一九三O年五月一日,蔣介石通電發表《討閻誓詞》之後,突然於五月三日收到閻錫山、馮玉祥在鄭州舉行軍事會談的消息,他驚得下意識地自語:

“這兩個同床異夢的難兄難弟,會談出個什麽樣的結果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