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字庸之,1900年生在山西太穀縣程家莊。由於孔家為山西首富,故孔祥熙自青年時代就步人上層社會,並得到洋務大巨李鴻章的賞識。後由清廷派到美國宮費留學,獲耶魯大學經濟學碩士學位。學成回國在山西創辦大學,自任校長,同時任太原基督教青年會董事長。一九O五年見到孫中山先生,開始參加革命黨人的活動。辛亥之役後山西獨立,被新上任的省督閻錫山聘為經濟顧問。一九一三年元配夫人去世,遂和孫中山的秘書宋靄齡結婚。越年,宋慶齡和孫中山結為伉儷。從此他和孫中山成為連襟加同誌的關係,支持孫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

孫中山先生謝世之後,孔祥熙任廣東國民政府省財政廳長。國民政府北遷武漢後,升任實業部長。汪精衛西渡歸來,和蔣介石演成寧、漢對立的政治局麵,他權衡利弊,當即東下南京,出任南京國民政府的工商部長。蔣介石被迫下野了,他一時心裏難以平衡。很快,他在夫人宋靄齡和蔣介石的謀劃下,又看到了蔣介石複出的光明。於是就又開始為蔣介石的複出積極奔走。

“庸之,”宋靄齡緩緩地說,“蔣先生主動下野之後,他的政敵們就失去了攻擊的把子,結果,他們之間又必然為爭權奪利打亂架。這樣,我們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安排蔣先生的複出。”

“這我清楚,”孔祥熙十分欽佩內人的政治謀略,但又不願意丟掉所謂大丈夫的架子,故有意地說,“快說出你的錦囊妙計吧,看看你我是不是英雄所見略同。”

宋靄齡指出:蔣介石為什麽會被逼下野?說明他的根基不牢。如果他已經達到孫中山先生的地位和威望,慢說是李宗仁、汪精衛、胡僅民他們不效“逼宮”,就是再加上西山會議派的元老,也隻能唯諾稱是。時下,蔣介石複出的條件,除去他們爭權奪利的亂架打不下去,需要有人收拾殘局而外,很重要的是要做好打地基的工作。說到此,宋靄齡有意收住話語,瞥了丈夫一眼,向:

“庸之,你和我的見解相同嗎?”

孔祥熙笑了笑,圓滑地說:“那是自然。不過,我還是想聽聽夫人的高見。”

宋靄齡有些得意地接著說:“如何打好蔣先生複出的地基呢了我以為有兩件大事必須做…”

“哪兩件大事?”孔祥熙迫不及待地問。

“一,使蔣先生成為中山先生的合法接班人‘換句話說,使蔣先生成為中山先生未竟大業的真正踐行者。這樣,已經半神化的中山先生就變成了蔣先生打鬼的鍾馗。”

孔祥熙聽後為難地搖了搖頭。因為他知道“天下為公”的中山先生謝世之前,不曾留下這樣的遺囑,而當時全會選舉的合法接班人是汪精衛。那時的蔣介石僅僅是黃埔軍校的校長,連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都不是。因此,他啃歎不已地說:

“夫人之見是高明的,可要變成現實,我看很難啊1”

“有什麽可難的!”宋靄齡胸有成竹地說,“事在人為嘛。”

“如何為之?”

“首先,要密切蔣先生和中山先生的關係。”宋靄齡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而其捷徑,就是盡快促成蔣先生和我小妹美齡聯姻。”

“怎麽?你真的要把美齡嫁給介石.…“”

“對!”

接著,宋靄齡指出這樣做有兩個意想不到的效果:其一,使蔣介石和孫中山有了親緣關係,而蔣介石複出,完成中山先生的未竟大業便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其二,由於這樁親事,蔣介石便和中國最有威望―並和英、美諸西方國家有著特殊關係的宋氏家族建立了特殊的政治關係;同時,也和我們孔氏家族建立了特殊的政治關係。這樣一來,以蔣、宋、孔為三個支點的蔣氏王朝就會在南京建立。

孔祥熙聽後點點頭,笑道:“這當然是好主意.不過…”他想到宋美齡那難以馴服的個性,以及長達五年拒不答應蔣介石求愛的曆史,又有些不安地問:

“小女耘會痛快地答應這門親事嗎?”

宋靄齡微微地點了點頭。她轉身取來一封信,有意掂了掂,方才笑著說:

“不僅小妹痛快地答應了這門親事,而且蟄居故裏的蔣先生還托人送來了求婚的信。”

孔祥熙接過信,用心拜閱:“餘今無意政治活動,惟念生平傾慕之人,厥惟女士。前在粵時,曾使人向令兄姊處示意,均未得要領,當時或因政治關係,顧餘今退而為山野之人矣,舉世所棄,萬念灰絕,囊日之百對戰疆,叱吒自喜,迄今思之,所謂功業,宛如幻夢。獨對女士才華容德,戀戀終不能忘,但不知此舉世所棄之下野武人,女士視之,謂如何耳了”孔祥熙讀完這封特殊的求愛信後,品味再三,真是萬千感慨地說:

“看來,介石不特是一位三軍統帥,而且也是一位玩弄政洽權謀的高手。”

“那是自然了,”宋靄齡說,“蔣先生為了走這一步棋,花了整整五年的時光。”

對此,孔祥熙早已知悉。但早年因慶齡、子文,還有宋氏家族的餘太君倪老夫人的反對,終未成為現實。而今宋慶齡亡命蘇俄,宋子文業已向蔣介石輸誠,可倪老夫人這一關如何過,他卻不得而知,故又歎了口氣說:

“我尚不故做樂觀派,倪老夫人”

“這用不著你來操心,我自有安排。”宋靄齡望著愕然瞪目的孔祥熙,“你嘛,應當為蔣先生的複出,去做第二件大事。”

至此,孔祥熙才又想起還有第二件為蔣介石複出―且又要自己去做的大事。他暗自想了想,茫然不知是什麽事情。便有些著急地說:

“那就快著下令吧,我還等著去操辦呢!”

宋靄齡笑了笑,問道:

“你說,時下誰最不滿意蔣先生下野?誰又最希望蔣先生盡快複出?”

“馮玉祥和閻錫山!”孔祥熙毫不猶豫地答道。

宋靄齡微微地點了點頭。

時下,和馮玉祥的處境相似―甚至還要嚴峻一些的是北方另一個實力派閻錫山。閻氏窺視國民革命軍長驅北進,欲要舉行鄭州會師的前夕,毅然宣布正式參加北伐,並於六月六日就任北方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職。但他依然和張作霖秘密往還,取坐山觀虎鬥之勢。直到寧、漢雙方表麵上盡釋前嫌,握手言和,準備聯馮北伐之時,他才於“九月二十七日在北路先發動,商震十月五日已得張家口,進攻宣化。南路徐永昌於十月四日已越正定。七日,閻親至石家莊督師,激戰於保定附近望都。初期進展迅速。”但形勢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張作霖還是有相當實力的。他召奉軍著名將領楊宇霆、韓霖春由奉天抵北京,“定五路作戰計劃。晉軍受奉軍大力壓迫,逐次後退。北路於十月三十一日退據天鎮。十一月六日,閻下三路總退卻令。北路退雁門,中路退蔚州,南路退井隆,憑險堅守,奉軍以死力攻之不下。中路傅作義之一部突入琢州,堅守了三個月。”

閻錫山討奉失敗的原因是孤軍深入。換言之,是因為寧、漢合流後複又分為寧、滬、漢之爭,沒有執行既定的聯馮北伐的計劃。時下,閻錫山和張作霖由友為敵,隔太行山交惡, 日子自然是十分不好過的。如何變被動為主動,進而取京津、華北的張作霖而代之呢?惟有期盼蔣介石早日複出,高舉北伐的義旗,把張作霖的數十萬奉軍趕到關外!

孔祥熙暗自分析了馮玉祥和閻錫山的險惡處境以後,笑了笑說:

“夫人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北上做說客,遊說馮、閻從旁力促介石的複出啊?”

“你總算變得聰明起來。”宋靄齡果斷地說,“時下,這合戲由我們孔門來唱。具體地說,家裏的戲,由我來導演,北方的戲…”

“由夫人導演,由我孔某人具體去辦。”孔祥熙近似調侃地搶先做了結論。

孔祥熙銜命赴鄭州訪晤馮玉祥,指出寧、滬、漢三方之爭是為了權力再分配。實質上也是坐視馮玉祥的第二集團軍、閻錫山的第三集團軍和張作霖的奉軍相拚,而他們坐收漁利。馮、閻所部若想改變自己的危局,必須通電支持蔣介石複職,親率各路國民革命軍繼續北伐,徹底摧毀奉係張作霖的實力。

孔祥熙的這番話太合馮玉祥的胃口了!當馮想起“鄭州會議”汪精衛等人的表演,以及“徐州會議”蔣介石的慷慨解囊,頓悟隻有蔣介石複出,才能解救自己的第二集團軍。但是,當他想到蔣介石卸職東遊日本,傳聞和宋家小妹共洗溫泉澡之後,又忍不住問道:

“蔣先生赴日本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呢?”

“簡單,”孔祥熙以權威者的口氣說,“一。和宋家小妹永結百年之好,二,向日本各界―尤其是田中義一首相表明。 日本必須改變支持張作霖的對華政策。”

“結果怎麽樣呢?”

“據說全部達到了目的。”孔祥熙有些得意地說.“蔣先生偕小妹美齡將於十一月十日返回上海,要我這個大姐夫趕回去為他們完婚。”

“蔣先生何時複出呢?”

“這就要看馮先生的努力了。”孔祥熙的口氣突然又變得沉重起來,“時機是重要的,而眼下把握時機―或說是創造時機的千古功巨,非馮先生莫屬!”

馮玉祥完全破孔祥熙說服了!他幾經深思。於是在十一月十八日致電熊斌清蔣介石出山。電文說:

軍事問題,乃目前生死關頭。魚盼速有統一辦法,並無餘暇時間,可以稍延也“一津浦何總指揮所部,聞攻臨淮、鳳陽,得而複失“一連兵數十萬,戰線四五千裏,對於軍令上下不統一,勢如一盤散沙,何以為戰?故我所盼者,蔣公克日出山。誠以中樞軍事,須有才望如蔣公者主持其間,則全局呼應,處處皆靈,而不致為敵人各個擊破也。現敵人新得外國軍械,竭力擴充準備,我等遲一日北伐,敵人即增一分兵力。

蔣介石收到馮玉祥這則促駕出山的電文是高興的。但是,他作為一個善於審時度勢的縱橫家,依然認為時機尚不成熟。再說,他是由所謂的“自己人”逼下台的,時下應馮玉祥籲請打起複出的大旗,不僅會引火燒身,而且也不體麵光彩。他的目標是“解鈴尚須係鈴人”。換言之,必須在由逼他下台的人聯合起來請他複出―並甘願俯首稱巨的時候才出山。因此,他依然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針―以超然的第三者的身份,在操辦和宋美齡結婚典禮的同時,冷眼相看逼他下台的李宗仁、汪精衛、胡漢民,乃至於崛起於滬的西山會議派間的爭鬥。並故意冷落促他出山的馮玉祥。他於十一月二十六日在上海登出了如下這則結婚啟示:

中正奔走革命,頻年戎馬驅馳,未追家室之私。“…茲定十二月一日,在上海與宋女士結婚,愛擬搏節婚禮費用,宴請朋友筵資,發起廢兵院。“一欲為中正與宋女士結婚留一紀念。

這時,馮玉祥並不知蔣介石的真實用意。他眼看著汪精衛、李宗仁、唐生智等人的爭鬥,由寧、滬、漢三方對立,逐漸又轉為寧、粵抗爭的混亂局麵,真是心寒到了極點。加之,馮此時駐紮鄭州,而張作霖從河北向南進攻,張宗昌從山東向西進攻,他感到軍事壓力很大。恰在這時,孔祥熙又電告馮玉祥,如蔣再起,不但在戰鬥上可以減輕第二集團軍的負擔,而且晌彈方麵也會得到補充。他再三分析局勢和出路,遂決定在蔣介石和宋美齡完婚的第二天―十二月二日,發出這則請蔣複出的電文:

為今之計,惟盼吾兄東山再起,主持一切,各方軍事有統一辦法,否則行見我革命軍之戰線,將逐次為敵軍各個擊破耳!全局敗壞,誰負其責?緊急之時,似來可拘牽常勢也。析吾兄審查經權,以慰各方之望,毋任切禱。

是天意所見,還是事有湊巧,蔣介石和宋美齡完婚的第三天―即馮玉祥通電支持蔣介石複出的第二天,蔣介石終於等來了複出的天賜良機。為使讀者了解這一曆史,筆者有必要簡述國民黨在此期間互相傾軋的爭權史:

蔣介石下野之後,汪精衛認為自己可以穩坐第一把交椅了,沒想到對最高權位心向往之的李宗仁和有關派係商組中央特別委員會,代行中央職權。這等於拒汪精衛號令全國。因此,汪精衛憤而離開南京,西下武漢,參預唐生智等人反對特別委員會的活動。不久,唐生智兵敗亡命日本,汪精衛又南下跑到了廣州。這時,蔣介石自日本回到了上海。

蔣介石麵對這種混亂的政治局麵非常高興,因為他已從眾矢之的變為超然局外,可以“公正”地出麵坐收漁利了。他為了摧毀李宗仁把持的中央特別委員會,電邀廣州的汪精衛北上會商黨政大事。他在馮玉祥等實力派的支持下,聯合汪精衛,於十二月三日在自己上海的新居召開了二屁四中全會預各會。 自然,李宗仁的中央特別委員會不堪一擊,當即宜布壽終正寢了!

李宗仁等絕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利用張發奎借機趕走李濟深、黃紹站的粵桂之戰,硬給汪精衛扣上一頂紅帽子,提出“粵委員附逆者應當退席聽審案”。蔣介石貌持公允,實際袒護汪精衛,企圖利用汪支持自己複職。汪精衛為擺脫孤立地位,搶先在十二月十日的會議上提出“惟有請預備會議即日催促蔣介石同誌繼續執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職權,才是解決黨務、政務、軍事問題的當務之急。”李宗仁看到汪已搶先請蔣複職,也急忙向報界發表聲明,稱汪精衛擁蔣反蔣反複無常,而他自己則一貫擁蔣。

這時,坐鎮鄭州的馮玉祥認為蔣介石複出的時機真的到了,在各派政治力量由反蔣變為爭相擁蔣的形勢下,他為了加重自己擁蔣複出的砧碼,電邀處於奉軍威脅下的閻錫山聯袂擁蔣複出。事後,馮玉祥做了如下的記述:“我把擬好了一個電報稿子,打給閻錫山說:‘我願意請蔣介石回國來,不隻請他做第一集團軍總司令,我的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願意歸他指揮,你喜歡不喜歡?’閻複電說:‘你這電報真是大公無私,我願意署名’。”馮玉祥和有關謀士幾經協商,以閻、馮的名義於十一日電請國民黨中央和南京政府起用蔣介石主持軍政:

玉祥等為完成革命軍事工作起見,擬請我中央黨部,國民政府,起用蔣中正同誌主持軍政,玉祥等願聽指揮;傅得早奏膚功,完成盞命,以慰全國民眾之望,不勝待命之至。

同時,馮玉祥和閻錫山向蔣介石發了如下這則電文,表示擁戴:

甚盼我兄克日出山,主持軍政,傅得早日完成革命大業。倘能得如所請,弟等負弩前驅,願聽指揮。不惟弟等私願得遂,大局實利賴之。

馮玉祥和閻錫山促蔣複出的兩通電文, 自然提高了蔣介石的地位。二屆四中全會預備會議爭吵了十天,終於通過了蔣介石複職的決議。同時還決定:一九二八年一月一日至十五日在南京召開二屆四中全會,公推蔣介石負責籌備。

蔣介石在這次預備會議上,利用各派矛盾,進退自如,為自己複職掃除了一切障礙。他作為製造矛盾、利用矛盾、駕馭矛盾,消滅異己的高手,深知汪精衛、胡漢民還在,當召開四中全會推選國民黨中央領導機構組成人員時,汪、胡將成為他獨攬大權的絆腳石。另外,他認為汪、胡對自己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趕他們走,更有利於自己獨攬大權。所以他又在尋機驅汪排胡了。

這時,就在二屆四中全會預備會閉幕的前夕,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一日,爆發了廣州起義,消息傳到上海,李濟深、李宗仁、吳稚暉等立即抓住這一事件,繼續采取扣紅帽子的辦法對汪精衛發動新攻勢。他們聲稱,廣州起義是汪精衛和共產黨合演雙簧。汪精衛為了擺脫困境,再次提高反共反蘇的調門,聲稱力主與蘇聯斷交,全麵搜殺共產黨人,禁止工農運動等等。但是,反汪派並不因為汪精衛瘋狂反共而減輕對他的攻擊。吳稚暉一口咬定汪精衛就是共產黨,所謂殺共產黨是汪的苦肉計。白崇禧甚至找青幫大亨杜月笙及法國領事幫忙,企圖秘密殺害汪精衛。杜與法國領事對此不表合作。白崇禧不死心,又親自布置暗殺汪精衛。

與汪精衛暫表“合作”的蔣介石,認為驅汪的時機已到,遂以十分“關切”的姿態“勸告”汪精衛,為了安全起見暫時離開上海。麵對白崇禧的武力相逼,蔣介石的“好意”相勸,汪精衛在上海無法立足了,他被迫於十二月十六日秘密離開上海,又一次亡命法國。

汪精衛走了,胡漢民還在。蔣介石審時度勢,認為汪精衛已走,汪派對自己已不構成威脅。同時,他看到胡漢民等借繼續攻擊汪派,企圖讓胡派在中央取得舉足輕重的地位,於是力袒汪派,把汪派這個小夥計變成攻擊胡派的卒子。胡派果真中計,認為無法和蔣介石合作,氣債地宣布不參加二屆四中全會。胡漢民、孫科等以出國考察為名,於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五日離開上海去西洋遠遊。

汪精衛、胡漢民相繼被趕走以後,蔣介石就當然成了國民黨的領袖。他毅然決定:一九二八年二月二日至七日,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在南京正式開會。結果:蔣介石被“推舉”為軍事委員會主席,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二月二十三日,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推蔣介石為組織部長。三月七日粼又推蔣為中央政治會議主席。

蔣介石施展以退為進的“下野”策略,取得了國民黨內部爭奪黨權鬥爭的勝利。他統一了國民黨。通過國民黨的二屆四中全會,把黨政軍大權又一次集中在自己手裏。

蔣介石深諳“有兵就有權”的古訓。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頓國民革命軍。

蔣介石整軍的核心,是重整他賴以起家的嫡係部隊第一軍。因為他若要統率各實力派的軍隊,進而完成北伐奉係張作霖的大任,必須把嫡係部隊牢牢控製在手。而目前最大的障礙,就是參預桂係逼他下野的何應欽。

蔣介石嚴懲何應欽的手段是突然襲擊。二屆四中全會結束不久,蔣介石悄然前往徐州前線,進人第一路軍總指揮部,突然下令撤銷了何應欽總指揮的職務,並調走了何應欽在南京住宅的警衛部隊。並公然宣布了撤職的原因:一,因為何曾與白崇禧聯合逼他下野,二,何遲遲不發擁戴蔣介石複職的電報;三,桂係在外散布蔣介石已經指揮不了黃埔係的言論,“所以,我就來前方試試看,我究竟能不能掌握黃埔軍。”接著,蔣介石以軍紀弛廢為名,將第一路軍整編為第一集團軍,自兼總司令。

同時,蔣介石清楚自己還不能完全離開何應欽,在狠打之餘又予以輕拉,調何應欽為總司令部的參謀長,既削了他的實權,也示留有餘地。還安撫何應欽要“小心審讀”,不要受各派係的“挑撥離間”,“待我將部隊整理就緒,仍然請你回來統率”雲雲。何應欽在驚俱、羞憤之中,告假兩個月,避居上海。蔣介石又親往上海安撫,然後何應欽才到總司令部就任參謀長職。

蔣介石在穩定了嫡係部隊之後,遂又以殺雞給猴看的策略,給反對過他的人敲警鍾。

在蔣介石的心目中,舉凡異己部隊都在鏟除之列,所不同的僅是先後而已。其中,桂係發難逼他下野,更是必欲除之而後快。但是,他懾於桂係實力的強大,認為尚不到滅桂之機。於是利用佳係和程潛的矛盾,借李宗仁之手扣押程潛,並以中央政治會議的名義,明令免程潛本兼各職,著令聽候查辦。從而以犧性程潛為條件,再次實現蔣桂聯盟。

蔣介石認為馮玉祥在關鍵時刻幫了他的大忙,應當所謂知恩圖報,方能鞏固自己的政權。另外,在蔣、桂、馮、閻反奉係張作霖的實力派中,馮玉祥所部是僅弱於蔣的,如果實現蔣、瑪聯盟,不但有利於北伐的推進,而且還可以威懾素懷異誌的桂係李宗仁和晉係閻錫山。因此,他決定親赴鄭州,采用封建拜把子的辦法,向天下宣布蔣、馮同心合作。

對此,馮玉祥也有著自己的想法。他和蔣介石結盟,即可解除宿敵張作霖的軍事威脅。一旦完成所謂的北伐大業,在平分華北、京津的戰果方麵,他想當然地認為蔣介石會站在自己的一邊。再者,就在蔣介石下野複出的爭鬥中,馮玉祥看透了這些中山先生的弟子們無一是“天下為公”的,與他所熟悉的北洋政府的軍閥政客毫無二致。加之,人人都罵蔣介石獨裁,他本能地對蔣也存有戒心。就說在互換蘭譜這件事上,馮玉祥也留了一手。他事後這樣記述:

過了不久,蔣介石從南京到鄭州來看我,先托馬福議和劉天齡來對我說:“蔣要同我換帖做盟兄弟。”我說:“很好。”於是蔣介石親筆寫了帖子,我也寫了帖子,我為的是要真正實行三民主義而與他結盟的,字句當中寫得很清楚,他能看得出來,若不實行三民主義,結盟也沒用處了。

我們兩人見了麵,互相拜了四拜,所以有人說我兩個人是把兄弟,就是這個緣故。蔣問我:我們既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希望我有什麽指教。因為我比蔣大幾歲,所以蔣對我這樣說話。我對他說:“老百姓是我們的主人,老百姓喜歡的事,我們做;老百姓不喜歡的事,強迫了沒有?”我說:“如果我們能實行剛才我說的話,我們就能實行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你若再問我,我就告訴你:我們要與士卒共甘苦,兵不吃,我們不要吃,兵不穿,我們不要穿,你若能實行這些話,我們革命一定成功的。”蔣說:“好,我們一定這樣做。”

蔣介石寫給馮玉祥的帖子是:“安危共仗,甘苦共嚐,海枯石爛,死生不渝。敬奉煥章如胞兄惠存。譜弟蔣中正謹訂。年歲四十二歲生於丁亥年九月十五日。”馮玉祥寫給蔣介石的帖子是:“結盟真意,是為主義,碎屍萬段,在所不計。敬奉介石如胞弟惠存。譜兄馮玉祥謹訂。年歲四十七歲生於壬午年九月二十六日。”馮玉祥多年之後,對自己寫給蔣介石的帖子做了注釋:“你若真正為實現三民主義,我們就在一起千,你若不拿人民當主人,而拿人民當奴仆,我是不能同你在一起幹的,不但不能在一起幹,並且是非打倒你不可……”簡之,馮玉祥粗中有細,為他日反蔣埋下了伏筆。

自然,蔣介石對馮玉祥也並非百依百順。他熟知馮玉祥這類武人參加北伐的真實目的,為了防範馮玉祥他日居功自傲,不服從軍令,他對和馮玉祥交惡多年的閻錫山暗送秋波,悄然布置了未來箱製馮玉祥的好棋。

簡之,蔣介石不愧是一位權謀家。他上台不久,以打的辦法製服了何應欽,以又打又拉的辦法穩住了李宗仁;以拉的辦法買住了馮玉祥和閻錫山,同時又奠定了對馮、閻分而治之的基礎。接著,蔣介石於二月九日在徐州舉行“第二次北伐誓師大會”;從此,轟轟烈烈的第二次“北伐”又在大河上下打響。隨著戰況的推進,蔣介石和馮玉祥的關係也推進到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