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往帕特尼農場

貝絲就像個包裹一樣被扔上了火車,由於事發突然,她根本沒有回旋的餘地,不過就算她想要拒絕,萊斯羅普一家也一定不予理會。貝絲此刻絕望極了,連最疼愛自己的弗朗西絲姑姑都離開了她! 更糟糕的是,她不是被送去帕特尼農場,而是被寄過去呀!

窗外一片淒涼,荒蕪的土地,光禿禿的樹幹,小河帶著融化的山雪飛快地從貝絲眼前躥過。貝絲呆坐在窗前,不停地哆嗦著。過去長輩常說她受不得風寒,所以一想到外麵的天氣,貝絲就忍不住牙關打顫。當然,這滋味比起姑婆口中的帕特尼家可要好受多了。

火車的引擎無力地轟鳴著,似乎已經不堪重負。火車越開越慢,在陡峭的斜坡上緩慢爬行。車廂也隨之漸漸傾斜。

“走得太慢了。”一個乘客對列車長說。

“可不是!”列車長附和道,“沒辦法,希爾斯伯勒站在山頂,過了那兒就好走多了。”

接著,他轉頭對貝絲說:“嘿,小姑娘,你叔叔是不是說在希爾斯伯勒讓你下車?馬上就到了,快把東西收拾一下,準備下車。”

一想到站外人聲沸鼎的場景,可憐的貝絲又開始哆嗦起來。列車長帶著臉色蒼白、顫顫巍巍的貝絲下了車,火車站卻是冷冷清清的,隻有一個戴著皮帽、身穿大衣的老先生,表情嚴肅地站在一輛馬車旁。

“就是她了,帕特尼先生。” 列車長把貝絲交給了老者,禮貌地扶了扶帽子,便轉身回到火車上。

這是貝絲第一次見到亨利姨姥爺。他朝貝絲點了點頭,從馬車上拿出一件暖和的大披風披在貝絲肩上。

“那些女人怕你在馬車上受涼。” 他解釋道。說話之間,老頭就把她高高托到馬車上,然後把行李扔了進去。隨著他“籲”的一聲,馬車動了起來。貝絲本以為在旅程的終點至少會有個輕吻或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但她顯然想錯了。

由於身材瘦小,腳夠不著踏板,貝絲隻得死死地扶著座沿,一動不動。這是什麽鬼地方!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甩出去,然後……天啊!為什麽弗朗西絲姑姑不在身邊呢?!她緊張地看了看亨利姨姥爺,心裏愈發想念對她關懷備至的姑姑起來。

亨利姨姥爺低頭看了看貝絲,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擔憂。

“來,你來駕駛一段。”他邊說邊把韁繩交到貝絲手裏,自個兒戴上眼鏡,從懷裏掏出一隻快沒芯的鉛筆和一張紙,“我現在得算點東西,現在路上車也不多,記住,往左拉左繩,往右拉右繩。”

盡管覺得這份差事聽起來還有點意思,可貝絲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她已經準備好了非常合乎情理的說辭,諸如她剛剛差一點被嚇得尖叫起來,她做不到之類的。可亨利姑父似乎根本沒聽到她的呼聲,又或是他聽到了,但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哈裏特姑婆不是抱怨過麽,帕特尼家的人都是冷血動物。噢!一不留神,馬車已經跑歪了!貝絲立馬拉了拉右繩,馬兒竟奇跡般地又回到路中間。

貝絲長舒了一口氣,滿心驕傲地看著亨利姨姥爺,期盼得到他的誇獎。可他正忙著算術,全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麽。噢!糟糕!車又偏到左邊去了!情急之下,貝絲用力地拽了左繩,於是,馬兒十分順從地跑上了路邊的一個小坑, 一時間,馬車左歪右斜。救命!亨利姨姥爺怎麽一點反映都沒?!他還是繼續專心地在做著算術。

貝絲的前額已經滲出了汗珠,她下意識地又拉了拉右繩,馬兒越過低畦,又重新回到了路麵上,可不知為何車輪不停地撞擊著車身,發出刺耳的尖叫,貝絲堅信車就快翻了!可過了一會,他們還是行駛在路當中,安然無恙。而姑老爺呢,還是忙著自己的算術。

“啊!還有心思做算術!”貝絲心想,“都不知道剛才是被誰救了呢……不過……我必須記住哪一隻是右手,免得一會又出差錯。”

突然,貝絲腦子裏靈光一現,馬哪裏會分辨左右呢?實際是她通過判斷自己的方位來控製車的行進路線呀!往右就用右手拉繩,往左就用左手拉繩。

貝絲的小腦瓜似乎問題解決的那一刻蘇醒了。她已經九歲了,而且是三年級的學生,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獨立思考問題。過去不論在學校還是家裏,老師或是姑姑總是替她把一切都打點好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動腦筋,而現在她竟然可以獨立思考,解決問題了!想到這兒,貝絲興奮極了,就像鳥媽媽發現了第一隻孵化的小鳥一樣。

貝絲完全忘了先前對亨利姨姥爺的畏懼,發表起自己的見解來:“其實駕車不需要記左右,關鍵是你想走哪邊!”亨利姨姥爺盯著貝絲,認真聽著,最後表示了認同:“沒錯,就是這樣的。”說完,他又動起了筆頭。

這隻是一句再簡短不過的評價,過去弗朗西斯姑姑和貝絲的老師總是有一堆大道理,聽得她煩不勝煩,然而亨利姨姥爺的話雖簡短,卻讓她得到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認同感,於是她打算繼續駕車前行。

不過就在倆人交談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幾匹馬兒仿佛腳下生根,低埋著頭,一動不動。貝絲望著亨利姨姥爺,期望能得到點提示,可他現在顯然分心無術,一門心思地鑽研著數字。貝絲知道,中途打斷別人手上的工作很不禮貌,所以隻好靜靜地等著。

嚴冬過半,天氣漸暖,可這天兒依舊冷得很。冷風刮過,貝絲感覺後背一陣刺骨的寒意。太陽快下山了,貝絲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心想,就這麽幹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這時貝絲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以前雜貨店的小男孩趕車的畫麵,於是她鼓起勇氣,悄悄地瞅了瞅一旁忙著算數的姑老爺,然後模仿著小男孩的吆喝聲:“駕!”接著提起韁繩打在馬背上,馬兒抬起頭,向前探了探,然後……他們又出發了!

貝絲臉頰通紅,估計就是讓她開汽車也差不多就這興奮勁兒吧?當然,這是她自己第一次獨立做成一件事……從開始到結束,每一個環節都靠自己思考,獨立完成,再說啦,

前往帕特尼農場的路,對初次駕車的貝絲來講還是挺不容易的,一會兒是顛簸的碎石,一會兒冰冷的泥雪坑,還要隨時得把馬控製在路中央,一路上都得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全然不敢分心。當亨利姨姥爺放下紙筆,從她手裏接過韁繩時,她竟有點沒緩過神兒。

亨利姨姥爺把馬車趕進一個院子,院子的一頭是一棟低矮的小屋,另一頭是一座紅色的大穀倉。姑老爺沒說話,但貝絲想,這該是帕特尼農場了吧。

小屋裏走出來兩個女人,穿著條紋布裙,係著圍腰,從年紀上看就跟哈裏特姑婆和弗朗西絲姑姑差不多,不過樣子不太像,棕頭發的那個又高又壯,白頭發的那個臉色紅潤,身材肥胖。倆人都笑盈盈地看著這身材廋小,臉色蒼白的小女孩。

“爸爸,你可算把她接回來了。”棕發女人走到馬車旁,“來,貝絲,吃晚飯啦。”說著便舉起雙臂把貝絲托下馬車,這語氣好像貝絲一直都住在那兒似的,隻是進城玩了一趟,現在又回來了。

這就是貝絲同帕特尼一家人的初次會麵。

棕發女人幾大步就把貝絲抱到了走廊上,對一旁那個胖胖的老婦人說:“媽媽,要不你先帶她進去,我去幫爸爸拴馬。”

於是,老婦人便用自己暖和的手牽著貝絲走進廚房,一邊自我介紹起來:“我是你的阿比蓋爾姨姥姥,剛剛抱你的是安妮姨媽,從鎮上接你回來的是亨利姨姥爺。” 她合上門,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的哈裏特姑婆有沒有提到過我們,所以……”

“當然!當然!”貝絲迫不及待地把話茬接了過來,哈裏特姑婆對帕特尼一家的惡評貝絲是再熟悉不過了,“她常提到你們,而且講了許多,她說……”,貝絲突然停了下來,捂住嘴巴。真險!差一點就把哈裏特姑婆的話給抖了出來!

當然,任誰看到貝絲的表情都能想到哈裏特姑婆對帕特尼一家肯定沒說啥好話,然而阿比蓋爾姨姥姥隻是微微皺眉,皺紋似乎更深,隨即說道:“嗯,那就好,現在你就算認識我們了。” 她轉身從灶爐裏端出一盤烘豆(貝絲最討厭吃這個), 又回頭招呼貝絲:“把外套脫掉吧,衣服就掛在門後最矮的衣鉤上,那個以後就歸你用了。”

小女孩笨拙地解著披風和外套的衣扣,感覺特別無助。以前一回家,弗朗西絲姑姑或格蕾絲都會替她寬衣解扣,然後把衣服掛在衣鉤上。見貝絲掛好衣服,阿比蓋爾姨姥姥又說:“凍著了吧,搬把椅子到爐子邊上烤烤。”

阿比蓋爾姨姥姥在餐桌旁走來走去,準備著晚飯,整個地板在她的碾壓下似乎隨時都會崩垮。阿比蓋爾姨姥姥是貝絲這輩子見過最胖的人。當然,她過去的生活裏見得最多的隻有三個人——弗朗西絲姑姑、哈裏特姑婆和格蕾絲。這下見了阿比蓋爾姨姥姥,貝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著眼前的胖婦人看了又看。

阿比蓋爾姨姥姥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貝絲驚訝的表情,事實上,她早就忙得忘掉了這位小客人。這房間真醜!貝絲坐在椅子上,兩隻腳懸在半空(以前有人告訴過她把腳踩在梯級上是不禮貌的行為)。她打量著眼前這間小屋,天花板那麽低,隻有幾盞煤油燈照著讓人昏昏欲睡;更糟糕的是,帕特尼家除了自己以外根本沒有別的小孩;而且……而且等會還得在廚房吃飯!

這兒沒人跟她搭話,也沒人跟她噓寒問暖,自己孤身一人,離弗朗西絲姑姑那麽遠,又沒個人照顧。想到這兒,她感覺喉頭一緊,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傾泄而出。

阿比蓋爾姨姥姥依然在餐座前忙個不停,根本沒注意到一旁獨自傷心的貝絲。突然,她停下腳步,放下手上的黃油碟子,若有所思,接著隻聽見她大呼一聲:“這下可逮著你啦!” 說著便彎下腰,從爐子下拎出一隻睡眼朦朧的小貓咪。那貓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伸著懶腰。

“貝絲,看好它!”阿比蓋爾姨姥姥邊說邊把縮成一團的小貓放在貝絲腿上。“這是一隻貓崽,還沒送出去,成天圍著我轉,我又那麽忙。正好你來了,要是你願意費點心喂喂它,它就是你的了。”

貝絲低頭注視著眼前這團毛茸茸、暖乎乎且溫順的小家夥,一時激動地不知說什麽好。她一直都很想養隻小貓,但弗朗西絲姑姑總是說,貓身上有各種各樣的病毒和細菌,而且會傳染。貝絲一動不動,生怕把小家夥嚇跑了,她輕輕地用衣服的領結放到小貓跟前,小家夥似乎對眼前的東西很感興趣,伸出毛茸茸的小爪把領結撥來撥去。玩了一陣,小家夥或許還是感覺自己太困,便轉過頭,粗燥的小舌頭在貝絲手上舔來舔去。貝絲害怕驚醒了小貓,不敢挪開雙手,直到小貓開始用舌頭給自己“洗臉”,她才把手移到小貓的下麵,笨拙地把它托了起來,怎料小貓對著貝絲又張嘴打了個哈欠,一股新鮮的牛奶味撲鼻而來。

“噢!你這小家夥!” 貝絲喃喃道,而小貓也好奇地望著她,似乎想弄明白眼前這個小陌生人在說著啥。

“它叫什麽?”貝絲抬頭看著阿比蓋爾姨姥姥,輕聲問道。可阿比蓋爾姨姥姥正在灶爐前忙著做煎餅,沒有聽見。

在火車上,貝絲本來下定決心在稱呼上疏遠這些“討厭”的親戚,她決不會把帕特尼一家人的名字加在稱謂前麵。可現在,貝絲似乎完全忘了當初的決斷,又問道:“阿比蓋爾姨姥姥,小貓有名字嗎?”

“名字?誰的?”阿比蓋爾姨姥姥一臉茫然,“噢!你說這貓?天哪!孩子,我六十年前就不給貓咪起名兒了!太費神,你自己起個吧,反正它是你的了。”

其實貝絲心裏早有了答案,因為她從小就渴望有隻小貓,所以她時常琢磨起名兒的事兒,如果哪天真的有了,就叫它艾琳娜,這名字實在是太美了!

一旁的阿比蓋爾姨姥姥遞過來一個牛奶罐,說:“水槽邊有個給小貓用的茶碟,要不你給它倒點牛奶?”

貝絲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倒了點牛奶在茶碟裏,然後輕聲喚道:“來,艾琳娜!這邊,快來!”

阿比蓋爾姨姥姥在一旁看了看貝絲,嘴角微微上揚,笑了笑,接著又轉身忙碌起來。

貝絲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看著艾琳娜,全然沒注意到安妮姨媽和亨利姨姥爺已經進了屋。

“你們可真會踩點!” 阿比蓋爾姨姥姥調侃道,“是不是算準了我和貝絲剛把晚飯弄好的時間啦?”

貝絲瞪大了雙眼,心想:阿比蓋爾姨姥姥這話是啥意思?她明明什麽都沒做呀!

可大家似乎對這並不在意, 各自落座後吃了起來,貝絲也餓壞了,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土豆泥、冷盤火腿、熱可可,還有煎餅!她對這些食物似乎毫無抵抗力,跟吃不夠似的!

她很慶幸沒人問她為什麽不吃豆子,過去弗朗西絲姑姑總是苦口婆心地勸她多吃點豆子,因為“豆子裏富含高蛋白,對小孩長身體很有幫助”。這話貝絲已經聽得耳朵長繭了,可她對這種東西的厭惡絲毫沒有減少。 好在帕特尼一家對此事並不知情,也不知道她有“消化不良”,所以在這兒她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飯間,帕特尼一家依然沒問及貝絲路途上的事。事實上,他們什麽都不問,也不在乎貝絲吃了多少。突然,艾琳娜躥到貝絲腿上,縮著身子“喵喵”直叫。貝絲見狀,騰出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這團小肉球,另一隻則依然不停地向嘴裏輸送各種餐食。

晚飯後,倦意來襲,貝絲倒頭便睡,直到被抱上樓後才有所察覺,睜眼一看,竟是安妮姨媽。

安妮姨媽輕摟著貝絲,溫柔地解釋道:“你肯定是累壞了,剛剛趴在桌上睡著了。”

阿比蓋爾姨姥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床沿上,正梳理著頭發。這床可真大,四角還各立著一根柱子。

“我們不久前才知道你要來,所以還沒來得及給你布置一間暖和的臥室。這陣子你先和我媽睡吧,這床很大,跟你和我媽差不多大。”安妮姨媽說道。

貝絲又愣住了,安妮姨媽竟說她和阿比蓋爾姨姥姥一樣,跟床差不多大?!哪有這樣形容的呀!這家人說話可真怪!

“媽媽,謝普放出去了嗎?” 安妮姨媽問道。

“噢!沒有!我忘了!”阿比蓋爾姨姥姥回答。

安妮姨媽隨即出去了。帕特尼農場的人說話可真是惜字如金哪!

貝絲迷迷糊糊地脫著外套,心裏萬個不樂意,她從小就是一個人睡。而且,過去常聽人說,小孩不能跟大人一起睡,這樣很不好。

一股冷風從窗外鑽了進來,充斥著整個房間。窗台上還留著一圈厚厚的積雪。

貝絲被凍得全身打顫,趕緊換上睡衣,心想:這屋裏怎麽跟外麵一樣冷呢?眼下,她得跟一個陌生、古怪的胖老太太同睡一間陌生、醜陋的小屋裏,還有比這更慘的事兒嗎?

想到這兒,貝絲簡直欲哭無淚。

貝絲先鑽進被窩,因為阿比蓋爾姨姥姥還想在外麵看一會書,這樣她睡裏邊也不會滾下床。

貝絲和阿比蓋爾姨姥姥躺在**,兩個人都沒說話。

阿比蓋爾姨姥姥正讀著一本看了很久的小書。借著燭光,貝絲看到書名叫《愛默生文集》,這本書她在哈裏特姑婆家也看到過,不過那本書還是新嶄嶄的,貝絲也從沒看人翻動過。這本書看上去很枯燥,沒有插圖,也沒有對話。

貝絲靜靜地躺在**,看著天花板上的裂隙,燭光下的影子隨風搖曳,阿比蓋爾姨姥姥胖胖的身板就像個火爐,於是很快有了種舒服、暖和的感覺。

靜,安靜,這裏安靜極了!在貝絲記憶裏,隻有教堂才會這種感覺。哈裏特姑婆家正好在一條電車道旁,白天總會聽到電車經過時發出的“嘩啦”聲響,即便到了晚上也不會停歇。而這兒卻靜得隻有當阿比蓋爾姨姥姥翻書時才聽得到的一點動靜。貝絲轉過頭,仔細端詳著阿比蓋爾姨姥姥,一張紅潤的臉上爬滿了皺紋,一雙堅毅平靜的眼睛始終盯著手裏的書。

貝絲靜靜地躺著暖和的被窩裏,一些奇妙的變化正在慢慢發生,困擾著自己的心結漸漸鬆開了,這個過程難以言喻,終於,她忍不住抽泣了兩聲。

阿比蓋爾姨姥姥放下書,看著身旁的小女孩,說:“你知道嗎,這屋裏終於又來了個小女孩,這樣真的很好。”

噢!姑婆這句話徹底解開了貝絲的心結,貝絲忍不住嚎啕大哭。而這一次並不同於以往,這是感動的眼淚。而且,這也是貝絲最後一次哭泣。

“好了好了”,阿比蓋爾姨姥姥把小女孩摟在懷裏,臉貼著臉,沒有再說話。直到貝絲的啜泣聲漸漸小了,她才繼續說道:“你的艾琳娜在外麵哭呢,要不把它放進來?希望她喜歡跟你睡。”

說著,阿比蓋爾姨姥姥便下床朝門外走去,木板被壓得“嘎嘎”作響,頭頂的睡帽在昏暗的燈光下脫下一條長長的影子。

不一會,阿比蓋爾姨姥姥回來了,手裏抱著隻小貓,貝絲見她一臉正經,似乎不像在開玩笑。

阿比蓋爾姨姥姥把艾琳娜遞給貝絲,邊反身上床邊囑咐:“得把它放你那邊,這樣就不會掉下來……現在我們該睡覺囉。”

說著,她吹熄了蠟燭,朝貝絲靠了靠,一團熱氣立馬把貝絲包裹起來,感覺舒服極了。艾琳娜安靜地蜷縮在貝絲下巴旁。

現在,有了姑婆和艾琳娜的陪伴,貝絲也不覺得黑暗有多可怕了。

貝絲深深地吸了口氣,沉沉地睡去……當她睜開眼時,陽光早已照進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