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件奇怪的事

當那些話從繼母嘴裏說出來時,菲利普不禁感到震驚。他覺得地球似乎就要在腳下崩潰了,因為他一直對傑拉爾德·布倫特是自己父親確信不疑,就像他對宙宇的存在確信不疑一樣。

為此感到吃驚的不隻他一個。喬納斯一時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閃電一般坐起來,張著大嘴,一會兒盯住菲利普一會兒盯住母親。

“啊呀!”他叫道,口氣中包含著極度的驚異和迷惑。

“你能再說一遍嗎,布倫特太太?”片刻後菲利普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我的英語說得夠明白的了。”布倫特太太冷漠地說,很滿意自己的話產生了效果。”我剛才說我已故的丈夫布倫特先生不是你父親。”

“我不相信你!”菲利普急切地突然說道。

“你是說你不想相信我。”繼母無動於衷地說。

“是的,我不想相信你。”男孩說,直盯住她的眼睛。

“你不相信一個女士的話,真有教養呀。”布倫特太太諷刺地說。

“這樣的事我誰的話也不相信,”菲爾說,”我要證據。”

“唔,我可以滿足你。坐下,讓我把事情講給你聽。”

菲利普在旁邊的一把椅裏坐下,目不轉睛地盯住繼母。

“我不是布倫特先生的兒子,”他急著問,”又是誰的兒子?”

“你太著急啦。喬納斯,”布倫特太太突然轉向笨拙的兒子,他顯得不是很機敏,卻滿懷好奇的樣子,”我要說一個別對其他任何人說的秘密,你懂嗎?”

“懂,媽。”喬納斯馬上回答。

“很好。現在我就往下說。菲利普,你很小時你的父親——我是說布倫特先生——住在俄亥俄州一個叫富爾頓維爾的小鎮,這事你大概聽說過吧?”

“嗯,我聽他說過。”

“你記不記得他那時做啥生意?”

“開一家旅店。”

“對,一家小旅店,不過那地方也隻需要那麽大的旅店了。店裏沒多少客人,隻有少數從附近鎮上去的商人或從大城市去的鼓手,他們時而住上一夜。然而一天晚上有個先生帶去一個不同尋常的人——換句話說,是一個大約3歲的男孩。孩子患了重感冒,似乎需要女人照顧。布倫特先生的妻子——”

“我媽媽?”

“那個讓你叫媽媽的女人,”這第2個布倫特太太糾正道,”可憐孩子,自願提出照顧孩子一夜。那個先生很高興答應了,所以你——當然就是那個孩子——被帶到布倫特太太的屋裏,服了一些普通藥物,第2天早上似乎好了很多。你父親——你真正的父親——顯得相當滿意,要把你帶走。不過你的新朋友願意在你父親出差去辛辛那提市時照顧你一周。這事安排好後,你父親答應回來接你,繼續撫養你,並將為朋友的支持好好報答一下。布倫特太太——我的前任——自然喜歡孩子,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於是你就被留下,而你的父親去了辛辛那提市。”

這時布倫特太太停了一下,菲利普懷著疑慮盯住她。

“然後呢?”他問。

“唔,你想知道後麵的事?”布倫特太太帶著嘲笑問。”你對這個故事感興趣?”

“對,太太,不管是真是假。”

“其實也沒多少說的了。”布倫特太太說。”一周過去。你感冒好了,又像平常一樣活蹦亂跳的。事實上你好象在新環境中過得相當自在,但非常不幸的是你父親再也沒回去!”

“再也沒回去!”菲利普重複道。

“沒有,也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布倫特先生和太太斷定整個事情都是預先安排好不要你了的。有幸的是他們已經喜歡你,因自己沒孩子,便決定把你留下。當然,他們得編個故事向村民們解釋,所以你被說成是某個朋友的兒子,大家很容易就相信了。可是後來我已故的丈夫離開了俄亥俄州,向東旅行數百英裏來到這裏,放棄了過去的解釋,對人們說你是他兒子。這真浪漫,不是嗎?”

菲利普帶著搜尋的眼光盯著繼母——或者說他當作繼母的女人——的麵容,但看不出與她平靜冷漠的麵容有任何不協調的跡象。他產生了一種巨大擔憂,怕她說的是真話。他的表情顯示出內心的矛盾。不過他對繼母既非常不信任又很討厭,無法相信她的話。

“你有什麽證據?”一會兒後他問。

“你父親的話。我當然是指布倫特先生的話。在我與他結婚前他告訴了我這件事,認為我有權知道。”

“為什麽他不告訴我?”菲利普懷疑地問。

“他覺得那會讓你難過。”

“可你卻不在意。”菲利普說,輕蔑地撇著嘴唇。

“不在意。”布倫特太太回答,露出奇異的笑容。”我為啥要介意呢?我從來就沒裝著喜歡你,現在你對我兒子那麽殘忍,我就更沒理由喜歡你了。”

喬納斯極力裝出受了傷害的樣子,可表情一時轉變不過來。

“你的解釋很讓人滿意,布倫特太太。”菲利普回答。”可我認為你昨天和今天都一樣不把我放在眼裏,所以我並沒損失什麽。你仍然沒拿出任何證據。”

“等一下。”

布倫特太太離開屋子上樓去了,很快拿著一張用達蓋爾[2]銀版法拍的照片回來,照片上是裏一個3歲的男孩。

“你見過這張照片嗎?”她問。

“沒有。”菲利普回答,從她手裏拿過照片好奇地看著。

“布倫特先生和太太決定收下你時,”她繼續說,”給你穿上剛來時穿的衣服,為你照了這張相,以便今後隨時要了解你的情況時確定你的身份。

照片上的孩子顯得伶俐漂亮,衣服雅致,讓人更覺得他是個城裏的孩子而不是鄉下的孩子。它很像菲利普,使他相信那真是他的照片。

“我還有東西給你看。”布倫特太太說。

她拿出一張白紙,照片就是包在這張紙裏麵的。上麵有一些字,菲利普一下認出他一直當作父親的男人的筆跡。

他看著下麵這些文字:

此照片上的孩子於1863年4月被神秘地送到布倫特先生手裏,以後再沒人來認領他。我把他當作自己兒子撫養,但認為最好記錄下他是如何送到我手裏的,並通過照片技術保留下他剛來時的模樣。

傑拉爾德·布倫特

“你認得這個筆跡吧?”布倫特太太問。

“認得。”菲利普茫然回答。

“也許,”她洋洋得意地說,”你現在還是不相信我的話。”

“我可以要這張照片嗎?”菲利普問,沒回答她。

“可以。你像任何人一樣有權得到它。”

“那張字據呢?”

“我寧願自己留著。”布倫特太太說,讓人疑心地點一下頭。”我不想讓唯一的證據給毀了。”

菲利普好象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拿著照片離開了屋子。

“瞧,媽,”喬納斯吃吃的笑著說,長有雀斑的臉上露出喜色,”這下可以好好笑話一下菲爾了,不是嗎?我想以後他不會那麽盛氣淩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