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約翰·韋德

一位高個子男人,皮膚灰黃,臉上長滿胡子,站在丘納德號汽船的甲板上;這兒距離紐約港隻有幾英裏。

“我已經3年沒有見到美國了。”他若有所思地想。“當再次踏上祖國的海岸,我想自己應該感到有一股愛國的熱情,但我不相信這些廢話。一旦擁有了叔叔的財產,我就願意一生都居住在歐洲。我是他唯一的繼承人,可他老是把錢包握得緊緊的,每年隻給我微不足道的3000美元。我得看看是否能讓他給我一大筆可觀的數錢——起碼5萬美元——那麽我就能稍微耐心一點等到他長眠為止。”

“船長,我們什麽時候進港?”他從那位官員身邊經過時問。

“韋德先生,我想要4小時後。”

“這就是我的生日。”他自言自語。“今天滿35歲。我已過了半輩子,仍然靠叔叔的恩惠生活。假如他要拋棄我——不理睬我——我該到哪裏去呢?假如他找到了那個男孩——不,他不可能。我把那事處理得很好。另外,我必須盡快去看那孩子——當然要小心——看看他現在怎樣了。他長大後將成為一名勞工或技工,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我卻取代了他的地位,享受他的遺產。”

6點鍾時輪船抵達檢疫站。大部分乘客都決定再留在船上過一夜,但是約翰·韋德卻等不及了,他留下行李箱,弄到一條小船,不久就到了海岸邊。

約翰·韋德靠岸登上紐約時已近8點。8點半他就站在了叔叔住宅的台階上,然後按動門鈴。

“我叔叔沃頓先生在家嗎?”他問前來開門的傭人。

“在家,先生。”

“我是他的侄兒,剛從歐洲回來。告訴他我來了,想見他。”

那個傭人剛來6個月,從未見過他,十分好奇地望著他,然後去通報。

“我的侄兒來了!”沃頓先生驚奇地叫起來。“噢,他根本就沒讓我知道他要來。”

“先生,你要見他嗎?”

“當然!立刻帶他進來。”

“親愛的叔叔!”約翰·韋德滿懷熱情地叫起來,因為他是一個文雅的人,當對自己有利的時候他是能夠表現得體的。“我很高興見到了你。你的身體好嗎?”

“約翰,我一天天老了。”

“叔叔,你一點也看不出變老了。”約翰說,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明顯看出自從他上次見到叔叔以來,叔叔已經更老了。

“約翰,雖然你這樣認為,但是我卻感覺到老了。你來得太突然。你事先沒有寫信說你要乘船回來。”

“我突然作出的這個決定,叔叔。”

“你在歐洲生活得厭倦了嗎?”

“沒有,叔叔,但是我想見你。”

“謝謝你,約翰。”叔叔按著他的手說。“我很高興你那麽掛念我。你一路愉快嗎?”

“相當難受,叔叔。”

“你當然還沒有吃晚飯吧?隻要你按響鈴子,管家就會為你準備好。”

“叔叔,你還雇用著布拉德利夫人?”

“是的,約翰。我已經很習慣她了,真不知沒有她怎麽生活。”

到此為止約翰·韋德一直忙著和叔叔說話,沒有注意到弗蘭克。可這時我們的主人翁止不住咳了一下,約翰·韋德才打量起他來。韋德似乎很不自然,明顯吃了一驚;他急切地盯住男孩子的臉,灰黃的麵容都發白了。

“啊呀!”他自個咕噥道。“那個男孩是誰?他怎麽到這裏來了?”

弗蘭克注意到約翰目不轉睛地瞪著他,感到十分奇怪;而沃頓先生的視力比較差,他沒有看見侄兒不安的表情。

“叔叔,我看見你有一位小客人呀。”約翰·韋德說。

“噢,是的。”沃頓先生說,帶著溫和的笑容。“他晚上都與我在一起。”

“叔叔,你這是做什麽呢?”約翰·韋德問,突然產生了懷疑和擔憂。“他似乎太小,不適合陪伴——”

“我這把年紀的人。”沃頓先生接著把話說完。“約翰,你說得對。但是,你瞧,我的視力不好,不能在晚上讀書,於是我想到了請一個人為我讀。”

“真的。”他的侄兒說。約翰想詢問這個孩子的姓名,弗蘭克的外表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他決定現在不這麽做。他寧願從女管家那裏獲得想要知道的情況。

“這個人似乎很驚奇,好象以前他在哪裏見過我,認出了我。”弗蘭克心裏在想。“但是我卻不記得他。如果我以前見過他那張麵孔,我想我應該記得。”

“叔叔,別出來。”管家叫韋德去吃茶點時他對沃頓說。“我和布拉德利夫人要聊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約翰先生,你看起來瘦了。”布拉德利夫人說。

“比平常更瘦嗎?你知道,我從來沒有長胖過。我叔叔的身體怎麽樣?他說很好。”

“他的身體是很好,但他不像從前那樣年輕了。”

“我覺得他看起來更老了。”約翰說。“但他這麽大年紀了,這一點不讓人吃驚。 他70歲了,是不是?”

“還沒到,今年69歲。”

“他父親死時71歲。”

“對。”

“但那並不是說我叔叔就活不到80歲。我希望他能活到那時。”

“我們都希望如此。”管家說,但是她同時知道,如果按照自己想的那樣,沃頓先生的遺囑中包括了贈給她的一大筆財產,那麽他的死就不會讓她太痛苦。她也懷疑約翰·韋德正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叔叔死去,以便他可以繼承遺產。然而,他們相互還得繼續說些可鄙的謊話,雖然在這個問題上各自心裏怎麽想的彼此都明白。

“順便問一下,布拉德利夫人,”約翰·韋德說,“我叔叔怎麽雇那小子給他讀書的?”

“他是被那小子引誘那樣做的,先生。”管家大為氣憤地說。“他是一個狡猾精明的家夥,錯不了。”

“他叫什麽名字?”

“弗蘭克·弗勞爾。”

“弗勞爾!他姓弗勞爾?”他重複道,顯得震驚。

“是的,先生。”管家回答,對他的態度相當意外。“你不會了解他吧?”

“噢,不了解。”約翰·韋德說,恢複了鎮靜。“我和他素不相識,隻是我曾經認識一個姓名相同的人,那是一個十足的無賴。你提起他的名字時,我以為他是那個人的兒子。他說他的父親還活著嗎?”

“沒有,他父親死了,他媽媽也死了。男孩是這麽說的。”

“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叔叔是怎樣遇上他的?”

“是因為一次事故。你的叔叔從百老匯的一輛馬車上摔下來,這小子碰巧在旁邊,他發現沃頓先生是個有錢的紳士,就把他扶回了家,並被請時屋裏。然後他編造了自己窮困的故事,打動了你的叔叔——他後來就雇用那小子替他讀書,每周付5美元。”

“那小子就幹這事?”

“不,他是百老匯一家大商場的送款員。他白天在那裏上班,隻有晚上才來這裏。”

“我叔叔看起來喜歡他嗎?”約翰問。

“大概他越來越喜歡他了。有一天他問我,如果把他接進家來,給他一間房子住,這是不是一件好事。我想肯定是那小子讓他產生這個念頭的。”

“毫無疑問。你怎麽回答?”

“我不同意。我告訴他,讓一個男孩子來家裏會相當麻煩。”

“你做得對,布拉德利夫人。我叔叔說什麽呢?”

“他隱約表示要把孩子從商場裏接出來,然後送他上學。下一步就會收養他。事實上,約翰先生,這孩子太狡猾了,他知道怎樣對付你叔叔。這些思想無疑都是他灌輸給沃頓先生的,沃頓先生也有可能這樣做。”

“我叔叔講了他為什麽喜歡那小子嗎?”約翰問。

“講了。”管家回答。“他已覺得那小子像你死在國外那個堂兄喬治。我想你那時和他在一起吧?

“是的,當時我和他在一起。他們長得那麽相象嗎?我沒怎麽注意到他。”

“你回去時,可以自己看看。”管家說。

“我叔叔還說什麽?全都告訴我。”

“他說:‘布拉德利夫人,如果我有這麽一個孫子我會給他什麽呢?如果喬治的孩子還活著,他大約也是弗蘭克這個年齡。’”女管家繼續說。“我不妨說得明白些。你是我主人的繼承人,或者應該是;但是如果這個狡猾的小子長期留在這裏,那就不知道你叔叔會受他影響做出什麽事來。如果他老糊塗了,他就會收養那小子,而你就得不到那些財產了。”

“我想你說得很對。危險確實存在,我們必須提防。我看得出你不喜歡那小子。”約翰·韋德說。

“是的,我不喜歡。他擋在我和你叔叔之間。在他來之前,我晚上通常在書房裏給你叔叔讀書。另外,我發現你叔叔要雇一個讀書的人時,就求他雇我的侄兒,他在那小子作送款員的同一家商場裏當售貨員。但盡管我在這個家裏已經20年了,但還是不能得到他幫助;他把工作賜給了那個才認識幾周的小子。”

“布拉德利夫人,我同情你。”她的同伴說。“那小子明顯在和我們作對。你侍候了我叔叔20年了。他應該在遺囑中把贈給你不少的財產。如果我繼承了這些財產——這是我的權利——你就會得到回報。”約翰·韋德說。

“謝謝你,約翰先生。”管家滿意地說。

“那需要得到她的幫助。”約翰站在自己角度這樣想。“她現在會努力幫我了。到時候,給她多少都隨我的意願。”

“當然,我們必須聯合起來對付這個破壞者,他似乎對我叔叔產生了危險的影響。”

“約翰先生,你可以相信我。”布拉德利夫人說。

“我要好好思考一下,然後把我的計劃告訴你。”約翰·韋德說。“我必須回書房去了,要不然叔叔會驚奇我吃這麽久。我們還會談這個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