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玻璃球小子和大魔頭

在森林深處的兩間小棚屋裏，住著一個有名的獵人、他的妻子和三、四個孩子。現在，孩子們隻準在離房子很近的地方玩耍，因為大家都曉得在森林的另一邊、靠近大河的地方住著一位女巫，女巫有一隻用來偷小孩的魔球。

她的方法很簡單，從來沒有失敗過。當她想要一個小孩時，她隻要朝小孩家的方向把球扔出去，不管它有多遠，這隻球總能到達小孩的家。接著，小孩一看到球，這球就開始慢慢地滾回到女巫身邊。它就在小孩前麵不遠的地方，所以小孩就總想著接下來他就能夠抓到球了。但是他從來沒有抓到過，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的父母再也見不到他了。

當然，你不能說所有丟失過孩子的父親和母親沒有想方設法去找他們，但是森林太大了，而且女巫非常狡猾，她很清楚他們要到哪兒去找孩子。對她來說，躲開搜尋是件輕而易舉的事。而且，冬天常有大群的狼出沒，孩子也有可能被狼吃掉。

一天，這位老女巫碰巧想要一個小男孩，於是她就把球拋向了獵人棚屋的方向。一個小孩正站在外麵，用他的弓箭射靶子呢。女巫的球是用玻璃做的，裏麵是許多藍色、綠色和白色的碎片，而且不停地變換著顏色。他一看到球，就扔掉了弓，彎下腰來撿球。當他這樣做的時候，球開始慢慢地滾下山坡。球距離男孩太近了，男孩不想讓球就這樣滾走，便去追趕它。這隻球好像總是在他能夠抓到的地方，但是他卻永遠不能抓到它；球越滾越快，小孩變得越來越興奮。他幾乎要抓到球的時候——不，就差一丁點他就能抓住了。現在，毫無疑問，隻要向前一跳，他就能趕到它的前麵。他向前一躍，腳下一滑，跌倒了，發現他自己在女巫的家裏！

“歡迎！歡迎！好孫子！”她說，“起來吧，休息一下，你剛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我敢說你一定感到累了。”於是小男孩就坐了下來，吃了一些女巫用碗盛來的食物。食物和他以前嚐過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他覺得美味可口。當他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女巫問他是否曾經齋戒過。

“沒有，”男孩回答，“至少有時候我是迫不得已的，不過要是有什麽食物可以吃，我就沒有齋戒過。”

“如果你想要精靈們把你變得強壯和精明，你就不得不齋戒，而且越早齋戒越好。”

“很好，”男孩說，“首先我要做什麽呢？”

“躺到棚屋門口的那些水牛皮上，”'她回答說；男孩躺了下來，鬆鼠、小熊和小鳥兒們都來和他說話。

第十天結束的時候，老婦人來到他身邊，帶著一碗和他先前吃過的一樣的食物。

“起來，我的孫子。你齋戒的時間夠長了。善良的精靈有沒有來看你，賜予你你想要的力量和智慧啊？”

“他們中的一部分來了，給了我一點力量和智慧，”男孩回答說，“但是許多精靈都離我遠遠的。”

“那麽，”她說，“你必須再齋戒十天。”

於是，男孩又在水牛皮上躺下來，齋戒了二十日。第十天結束的時候，他轉過臉去，麵朝牆壁，又齋戒了更長的二十天。最後女巫呼喊他，並且說：

“過來吃點東西，我的好孫子。”聽到她的聲音，男孩站起身來，吃了她給他的食物。他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後，她像從前一樣說道：“告訴我，我的孫子，在你齋戒的這許多天裏，難道那些善良的精靈們沒有拜訪你嗎？”

“沒全來，奶奶，”他回答，“還有一些遠離著我，說我齋戒的時間不夠長久。”

“那麽，你必須再齋戒，”老婦人回答說，“繼續齋戒，一直到你得到了所有善良精靈的贈禮。一個精靈都不能錯過。”

男孩什麽都沒說，而是第三次躺在了水牛皮上，又齋戒了二十天。最後結束的時候，女巫以為他已經死了，他的臉色非常蒼白，身體紋絲不動。但是，當她用碗喂他吃東西後，他變得更加強壯了，很快就能坐了起來。

“你齋戒了很長的時間，”她說，“比以前任何人齋戒的時間都長久。毫無疑問地，善良的精靈們現在一定滿意了吧？”

“是的，奶奶，”男孩回答說，“他們全都來了，都給了我他們的禮物。”

這使老婦人非常高興，她又給他拿來了一盆食物。就在他吃東西的時候，她對他說了一番話。這就是她的話：“在遙遠的地方，在大河的對岸，是大魔頭的家。在他的家裏有許多黃金和比黃金更加貴重的一個小橋。大魔頭隻要一揮手，小橋就會變長，這樣就沒有他不能渡過的江河或海洋了。現在，我自己想要那個橋和一些黃金，這也是我用球偷來這麽多男孩的原因。我曾試圖教會他們如何獲得善良的精靈們的贈禮，但是他們齋戒的時間全都不夠長，最後，我不得不派他們去做一些簡單的、容易的小任務。但是你一直很強壯和忠實，如果你按照我說的話去做，你就能做好這件事。到了河邊後，你把這隻球係在你的腳上。他就會帶你過河——沒有任何別的方法能夠幫你過河。但是，不要害怕；信賴這隻球，你會非常安全。”

男孩接過球，把它放在一個袋子裏。接著，他為自己做了一根木棒和一張弓，以及一些比任何其他人的箭都會飛得更遠的箭，因為他擁有善良的精靈們賜予的力量。他們還賦予了他改變身體形狀的法力，提高了他的眼睛和耳朵的敏銳力，這樣沒有東西能夠逃過他的注意。他們還想方設法地讓他明白，隻要他需要更多的幫助，他就會得到他們的幫助。

所有這些事情準備妥當後，男孩就告別了女巫，然後出發了。他在森林裏走了幾天，除了他的朋友鬆鼠、熊和鳥兒們外，沒有看見任何人。雖然他停下來和它們每一個都說了話，但是他很小心謹慎，沒有讓它們知道他要去的地方。

最後，經過了許多天，他來到了河邊。他看到在河對岸的一座小山上有一間小屋，他猜想那就是大魔頭的家。但是河流湍急，他不曉得怎麽樣才能渡過河去。為了看看河流到底有多快急，他從樹上折下了一段樹枝，扔進了河中。看上去樹枝還沒有碰到河麵就被衝走了，既使他擁有的超凡視力也沒能跟上樹枝。他禁不住感到惶恐害怕，但是他痛恨放棄已經著手做的任何事情。把玻璃球係在右腳上，他壯壯膽，向河麵上走去。令他驚訝的是，他能夠站得住；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陣恐懼，趕快又爬到了岸上。過了一兩分鍾，他鼓起勇氣，又向河的深處走得更遠了一點。但是，寬闊的河麵又一次讓他害怕，他第二次又回到了河岸上。然而，他為自己的怯懦而感到羞愧，因為非常明顯，他的球能夠支持他。第三次下河的時候，他安全地來到了河對岸。

一上岸，他就把球又放回到袋子裏，仔細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大魔頭家的門敞開著，天花板用巨大的木梁支撐著，梁上懸掛著一袋袋的金子和那隻小橋。他也看到大魔頭正坐在他的財寶中間，一邊吃晚飯，一邊從一個角裏喝酒。很顯然，對男孩來說，他必須想辦法讓大魔頭走開，否則他永遠都不能偷到金子或橋。

他應該怎麽辦呢？大聲地尖叫，就好像他很痛苦一樣？但是，大魔頭才不會在乎他是不是被殺了呢！喊他的名字？但是大魔頭很狡猾，會懷疑這是詭計。他必須采用一種比這更好的辦法。接著，他忽然有了一個主意，高興得跳了起來。“噢，我真笨，以前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他說，他用盡全力希望大魔頭會變得非常饑餓——餓得他都等不及仆人把新的食物給他拿來。果然，就在這一刻，大魔頭大聲地對仆人喊道：“你拿來的食物連一隻小麻雀都喂不飽。趕快去拿更多的食物來，因為我餓壞了。”接著，女仆還沒有來得及去食品儲藏間，他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饑餓而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地朝廚房走去。

大魔頭剛一關上門，男孩就跑進屋去，從梁上拽下來一袋金子，把他塞在左胳膊下麵。接下來，他解下了那隻小橋，把他塞在右胳膊下麵。他並沒有像絕大部分他的同齡人會做的那樣，試圖逃跑，因為善良的精靈們教給他的智慧告訴他：（如果他逃跑的話，）他還沒有跑到河邊和使用那隻小橋，大魔頭就會沿著他的腳印追上來並且抓住他。所以，他把自己變得非常瘦小，藏到了角落裏一摞牛皮的後麵。他在其中的一張牛皮上撕開了一個細長的口子，這樣他就能看到外麵正在發生的事情。

他剛剛安頓好，仆人就走進了屋子。在她進屋的時候，最後一袋金子從屋梁上掉落到了地上——他們在男孩拿了第一袋金子後就開始往下掉了。她向主人哭喊著說有人偷了金子和橋。大魔頭衝了進來，憤怒地要發瘋了，他吩咐她到外麵去尋找腳印，這樣他們就可能找出小偷的去向。過了幾分鍾，她回來了，說他一定在房子裏，因為她沒能找到任何通往河邊的腳印。他們開始搬動屋子裏所有的家具，卻沒有發現玻璃球小子。

“但是他一定在這裏的某個地方，”她自言自語道，又一次仔細地檢查那一摞水牛皮；知道現在可能逃不掉了，玻璃球小子急忙希望大魔頭現在一點東西都吃不下了。

“啊，這張牛皮上有一條細縫，”仆人一麵喊，一麵抖動牛皮；“他在這兒。”她把玻璃球小子拉了出來。他看上去那麽瘦小，幾乎還不夠麻雀吃一口。

“是你拿了我的金子和橋嗎？”大魔頭問道。

“是的，”玻璃球小子回答說，“是我拿了它們。”

大魔頭向女仆作了個手勢，女仆問他把它們藏在哪兒了。他抬起了藏金子的左臂，她拿起一把刀子來刮他的皮膚，這樣就不會有金子剩下粘在上麵了。

“你把那隻橋怎樣了？”她說。他抬起了右臂，她從那兒取走了橋。大魔頭在旁邊看著，非常開心。“千萬別讓他跑了，”他咯咯地笑著說。“煮一些水，把他收拾好了。我去請我的朋友水怪們來吃一次盛宴。”

女人用食指和拇指夾起玻璃球小子，正要把他帶到廚房去，男孩開口說話了：

“我現在又瘦又小，”他說，“幾乎還不值得一煮；但是如果你能夠讓我多活兩天，給我充足的食物，我應該能夠長得又大又肥。像現在這樣，當他們發現我就是盛宴的時候，你的水怪朋友們會覺得你是拿他們開涮呢。”

“好吧，或許你是對的。”大魔頭回答說；“我就讓你再活兩天，”然後，他就出去拜訪水怪了。

與此同時，那個仆人，她的名字叫長女，把他領到一間小屋裏，用鏈子把他鎖到牆上的一個環上。但是每小時都給他吃東西。第二天結束的時候，他變得又肥又大，像一隻聖誕火雞，幾乎無法把頭從一側轉動到另一側。

“他現在可以啦，”大魔頭說，他經常來看看男孩長的情況。“我要去告訴水怪們，我們今天晚上等他們一起來吃飯。把水壺放到火上，但是要記住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嚐肉湯。”

長女立刻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幹活。她生起了火，火勢非常小。她又往水壺裏裝滿水，把一根係在水壺把手上的繩子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讓水壺在火苗上來回擺動。然後，她把玻璃球小子帶了進來。玻璃球小子看到了所有這些準備工作，他希望隻要他還在水壺中，裏麵的水就不會真地沸騰，盡管水會發出絲絲聲和冒水泡，精靈們也會把水變成油。

水壺很快開始絲絲作響並且冒水泡，玻璃球小子被抬起來放了進去。很快地，用來做醬的油漂浮到了水麵，玻璃球小子在水壺裏從一邊漂**到另外一邊，大聲喊著長女最好嚐嚐肉湯，因為他覺得應該添加一些鹽。這個仆人知道得非常清楚，她的主人嚴禁她做那種事情。但是，一旦腦子裏有了這個念頭，她發現壺裏飄出來的香味是那麽得美妙，她從牆上拿下一柄長勺，把它放到了鍋裏。

“你站得那麽遠，會把湯都濺到地上的，”男孩說；“為什麽你不走得更近些？”當她這樣做的時候，他大聲地呼喚著精靈們，讓他恢複原來的身材和力量，並把水變得滾燙。接著，他踢了水壺一腳，水壺中的水全都潑到了她身上。男孩從她的屍體上跳過去，又一次拿到了金子和橋，撿起了他的木棒和弓箭。放火燒了大魔頭的房子後，他跑到河邊，在那隻小橋的幫助下安全地過了河。

大魔頭帶著一大群水怪回來之前，木頭做的房子就已經化為灰燼。看不到任何人或東西的一點跡象。於是他就向河邊跑去，在河邊他看到了靜靜地坐在河對岸的玻璃球小子。於是，大魔頭明白了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水怪們沒有盛宴之後，他大聲地向正在吃蘋果的玻璃球小子喊話。

“我現在知道你的大名了，”他說，“因為你已經毀了我的一切，我一貧如洗了，你會接受我做你的仆人嗎？”

“是的，我會。盡管你曾經想殺死我，”玻璃球小子答道。一邊說，一邊把橋扔進了水中。但是當大魔頭到了河中心的時候，男孩希望橋變得很小；大魔頭掉到水中淹死了，他被從這個世界上除掉了。

（選自美國民間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