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華生回憶錄續

我們的罪犯瘋狂的反抗顯然不是衝著我們本人來的,當他發現自己已無能為力時,他和藹地笑了笑,說他希望這場扭打沒有傷著我們任何一個人。“我想你們打算把我送到警察局吧,”他對夏洛克·福爾摩斯說。“我的馬車就在門口,如果你們把我的腿鬆了綁,我會自己走下去的。我很重,不像過去那樣容易被抬起來了。”

格雷格森和萊斯特雷德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認為這個要求太大膽了一點。但是,福爾摩斯立刻接受了犯人的要求,把原來綁在腳腕上的毛巾解開了。犯人站起身,伸了伸腿,像是想證實它們是否真的又獲得了自由。記得,我當時看著他,暗自想到我還從未見過這麽結實強壯的人。他那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膛與他強壯的體力一樣有著令人生畏的堅毅與活力。

“如果警察局有空缺的話,我想你是最佳局長人選了,”他一麵說,一麵毫不掩飾對我的同寢室人的欽佩,“你跟蹤我的方式真是嚴謹周密,滴水不漏。”

“你們倆最好還是和我一起走。”福爾摩斯對兩個偵探說。

“我給你們開車。”萊斯特雷德說。

“好吧,格雷格森可以坐在我車裏。還有你,醫生。你對這宗案子饒有興趣,最好還是和我們去一趟吧。”

我欣然同意了,我們一起下了樓。我們的犯人沒有任何逃跑的企圖,而是平靜地坐進曾屬於他的馬車,我們也跟著上了車。萊斯特雷德爬上車夫座,揚鞭策馬。不一會兒,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我們被引進一間小屋,一個警官記下犯人的姓名和指控犯人所謀殺者的姓名。這個警官麵色白皙,冷若冰霜,履行職責時機械呆板。他說:“該犯人本周內必須提交地方法院,傑斐遜·霍普斯先生,在此期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我得告誡你,我們會記錄下你的話,而且,可能用你的話來反駁你。”

“我有很多話要說,”我們的犯人慢條斯理地說,“諸位,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你們。”

“等到審訊時說不是更好嗎?”警官說。

“我也許永遠不會受到審訊,”他回答:“你們不必驚奇。我沒有想到自殺。你是醫生嗎?”他轉向我,褐眼炯炯,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

“是的,我是醫生。”我答道。

“那麽,你把手放在這裏。”說著,他麵帶笑容,用帶著鐐銬的手往胸口指了指。

我照做了,立即感覺到他胸腔內一種異常的搏動。他的胸腔壁嗡嗡震顫,猶如一幢搖搖欲墜的大樓裏麵有一台大馬力的發動機在工作一樣。靜寂無聲的屋裏,我聽得見從他胸腔裏發出的一種沉悶的嗡嗡聲。

“怎麽,你得了動脈血管瘤症!”我叫了起來。

“他們是這麽說的,”他平靜地說,“我上星期去看了醫生,他告訴我,這個血管瘤過不了多少天就要破裂。這些年來,這個病越來越重。這個病就是由於在鹽湖城的大山裏,風吹日曬,飲食不調引起的。現在,我的事也幹完了,我不在乎我即將離去,但是,我要在臨死之前把這件事有個交代。我不願在人們記憶中留下一個普通的殺人犯的印象。”

警官和兩個偵探匆匆交換了意見,商量讓他說明真相是否合適。

“醫生,你認為他會馬上有危險嗎?”警官問。

“很可能隨時有危險。”我回答。

“這樣的話,為了維護真理,我們的責任顯然是先取他的口供,”警官說,“先生,你現在可以自由地交代了,我再告誡你一遍,口供是要記錄下來的。”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坐下來,”犯人說著就坐了下來,“這個血管瘤很容易使我疲乏;而且,半小時前我們的扭打使我感覺更糟。我現在是墳墓邊上的人了,不可能向你們說謊,我字字句句都是真言,你們怎樣看,那就與我無關了。”

說著,傑斐遜·霍普斯靠在椅背上,開始了下麵這番驚心動魄的陳述。他有條有理,沉著冷靜,猶如他所敘述的事情再平凡不過了。我敢保證這篇供詞準確無誤,因為我是伺機從萊斯特雷德的筆記本上抄下來的,他的記錄是按犯人的口供一字一句記錄的。

“我為什麽憎恨這兩個人,這對你們無關緊要,”他說,“重要的是他們有罪,因為他們害死了兩條人命——一個父親和一個女兒——因此,他們罪有應得。從他們犯罪到現在,時間已久,我不可能向任何法庭控告他們。我知道他們有罪,我決定我應該集法官、陪審團和行刑手為一身,判處他們,如果你們是男子漢,如果你們處於我的境地,也會這樣幹的。

“我剛才提到的那個姑娘,二十年前就該嫁給我。她是被迫嫁給這個德雷伯,傷心致死的。她死後,我把結婚戒指從她手上取下。我當時發誓讓德雷伯看著這隻戒指去死,而且讓他臨斃命時知道,他是為此而遭報應的。我一直隨身帶著這隻戒指,跟蹤他和他的幫凶,足跡踏遍兩大洲,直至最後追上為止。他們原想把我拖垮,但是,他們沒能成功。如果我明天就死,這非常可能,我死時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的事情已經了結,而且幹得很漂亮。我親手結果了他們,我再也沒什麽要希望,要企求的了。

“他們很有錢,而我卻身無分文,所以,追蹤他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到達倫敦時,幾乎囊空如洗,因此,我必須找點活兒幹,以謀生計。驅車趕馬對於我猶如平地行走,所以,我向一家馬車廠提出了申請,我很快就謀到了職。我每周得交一定數目的錢給老板,不管剩下多少,我還可能留下一點自己用。剩下的總是極少,但是,不管怎樣我還是能勉強維持生計。最難的事還是熟悉街道,我覺得在所有街道複雜的城市中,倫敦的街道再複雜不過了。我隨身帶著地圖,直到我熟悉了主要旅館和車站的位置後,我的工作才順利起來。

“找到這兩位紳士的住所著實花了不少時間,但是,我不厭其煩地到處打聽,直到終於有一天撞見了他們。他們住在泰晤士河對岸,坎伯威爾的一家公寓裏。我知道,隻要一旦發現他們,他們就逃不出我的掌心。我已蓄了胡須,他們無法認出我來。我緊緊跟蹤他們,伺機下手。我下決心不能讓他們再溜掉了。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差一點溜掉了。不管他們走到倫敦的什麽地方,我總是隨後緊跟。我有時趕著馬車追隨其後,有時步行。不過,趕馬車跟蹤是最好的,因為那樣他們沒法逃脫。我隻有在清晨或深夜掙錢,這樣,我開始拖欠車主的租金了。不過,我不在乎,隻要能親手將這兩個人處死就行了。

“然而,他們十分狡猾。他們肯定想到有被跟蹤的可能,所以,他們從不單獨外出,晚間也絕不出門。兩個星期以來,我每天趕著馬車跟在他們後麵,但是,從未見他們分開過。有一半時間,德雷伯喝得醉醺醺的,而斯坦格森卻從不打個盹。我從早到晚監視著,但就是找不到一絲鬼機會。不過,我沒有沮喪,我有某種預感,報仇的時刻就要到來了。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我胸腔裏的這個東西會過早地破裂,使我前功盡棄。

“終於,有一天晚上,當我正趕著馬車在他們住的那條叫特勒斯的街上徘徊時,我看見一輛馬車駛到他們門口。有人立刻搬出一些行李,德雷伯和斯坦格森隨後也出來了,接著駛車離去。我策馬尾隨,密切跟蹤。當時我非常緊張,唯恐他們又要遷居。他們在尤斯頓車站下了車。我叫了一個小男孩幫我看著馬車,然後,跟著他們到了月台。我聽見他們打聽去利物浦的火車,站上的人說剛剛開走了一班車,幾小時之內不會有第二班車了。聽到回話,斯坦格森似乎很沮喪,而德雷伯卻比什麽都高興。我混在人群中,離他們很近,所以,他們的每一句話我都能聽見。德雷伯說,他還有一點私事要辦,如果斯坦格森能等一等他的話,他很快就會轉回來。斯坦格森阻攔他,並且,提醒他說,他們曾說好不能單獨行動的。德雷伯說,是一件很微妙的事,他必須單獨一人去。我沒聽到斯坦格森是怎樣回答的,但是,隻聽得德雷伯破口大罵,說斯坦格森隻不過是他雇傭的仆人而已,竟敢放肆地支配起他來。聽到這話,這位秘書先生知道自己有所冒犯,便隻好放棄原來的主意,讓步說,如果德雷伯沒有趕上最後一班火車,就到哈利迪私人旅館找他。這樣,德雷伯答應十一點以前趕回月台,然後,就徑自出了車站。

“我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到了。我的仇人已在我的掌握之中。兩個人在一起時,他們可以相護相助,但是,一旦單槍匹馬,他們就不是我的對手了。然而,我並沒有莽撞行事。我早已胸有成竹。除非仇人明白是誰殺死了他,否則,報仇就毫無意義。我的計劃是得讓對我犯下了滔天罪行的仇人有機會明白是他罪有應得。前幾天,碰巧有一位先生坐我的馬車在布裏克斯頓路查看幾幢房子,他把其中一處的鑰匙忘在我的車裏。雖然,他當晚就來取回了鑰匙,但我趁空印了個模子,並且配製了一把鑰匙。這樣,我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至少有了一個去處,在那裏我可以不受打擾,從容行事。而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才能把德雷伯弄到那幢房子去。

“他沿街走著,走進幾家酒店,在最後一家酒店中大約呆了半個小時。出來時已步履蹣跚,踉踉蹌蹌,顯然已醉得夠嗆。我前麵正好有一輛雙輪小馬車,他上了車。我一路緊追不舍,我的馬鼻子離他的馬車夫隻有一碼遠。我們經過滑鐵盧大橋,在街上跑了好幾英裏路。使我吃驚不已的是,我們最後又回到了他原先住的地方。我想像不出他轉回這裏的目的何在,但我還是繼續跟蹤,把馬車停在離房子約一百碼遠的地方。他走進房子,雙輪小馬車走開了。你能給我喝杯水嗎?我的口都講幹了。”

他把我遞過去的一杯水一飲而盡。

“這就好些了,”他說,“我們接著說吧。我等了大約十五分鍾,突然,從屋裏傳來一陣像是有人打鬥的聲音。緊接著,門砰的一聲開了,走出兩個人,一個是德雷伯,一個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小夥子。小夥子抓著德雷伯的衣領,當他們走到台階邊時,小夥子猛一推,又踢了一腳,德雷伯一下子就摔到街中央。“你這個混蛋!”他晃著手中的棍子對他大喊大叫,“我看你還敢不敢欺負良家婦女!”他怒火衝天,要不是德雷伯拔腳沿街就跑的話,我想這個小夥子肯定要用棍子把這個壞蛋痛打一頓。德雷伯一直跑到拐角處,一看見我的馬車,跳上來就招呼我說,‘把我拉到哈利迪私人旅館。’

“等他坐進馬車,我的心高興地怦怦直跳,我真擔心就在這最後時刻,我的血管瘤出毛病。我慢慢地趕著馬車往前走,心中權衡著最佳方案。我完全有可能把他徑直拉到鄉間,找個僻靜的小路,和他最後結賬。我正打算這樣幹時,他倒替我找到了辦法。他酒癮又發了,叫我在一家大酒店處停下。他一麵往裏走,一麵吩咐我等著他。他在那裏一直呆到打烊。等他走出酒店時,已經醉得昏天黑地,我知道我已經穩操勝券了。

“別以為我會冷不防給他一刀。這樣做隻不過是公正刻板的判決而已,我才不會這樣幹的。我早就決定如果他抓住機會,他將會有一線生機。在美國的流浪生涯中,我幹過各種各樣的活兒,我曾在約克學院當過實驗室的看門人和清潔工。一天,有一位教授給學生上有關毒藥的課,他把一種叫生物堿的毒藥拿給學生看。這種毒藥是他從南美洲極毒的箭毒中提取出來的,隻需很少一點就可以立即致死。我記住了裝毒藥的瓶子,等他們走後,我悄悄倒了一點。我擅長配藥,於是,我把這種生物堿做成易溶解的小藥丸。每一粒小藥丸與一個完全相似的無毒藥丸一起放在一個小盒裏。我那時決定,一旦我有複仇機會,就讓這兩位先生在兩個盒子裏各選一粒藥丸,我吃剩下的兩粒。這樣,與槍口蒙上手絹一樣致命,但卻要安靜得多。從那天起,我便隨身帶著這兩個藥盒,現在,用它們的時候到了。

“當時已近午夜一點。那天夜裏,風雨交加,暴風驟雨。雖然車外天氣陰霾,可是,我在車裏卻樂滋滋的,我高興得真想狂歡亂叫。如果你們中間哪一位先生曾對某一件事耿耿於懷,並且,日思夜想了二十年,突然,你發現它伸手可得,那麽,你們就會理解我當時的心情了。我點了一支雪茄,吸著煙以平定我的緊張情緒,但是我的手卻在發抖,太陽穴也由於興奮而突突地跳個不停。我趕著車,眼前出現了老約翰·費裏爾和甜美的露西,他們在夜幕中微笑地看著我,仿佛和我現在在這間屋裏看見你們一樣清楚。一路上,他們一直在我眼前,馬的兩旁一邊走著一個,直到我把馬車停在布裏克斯頓路的那所房屋前。

“四周靜悄悄地看不見一個人影,隻有雨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人從車窗往裏一看,發現德雷伯縮作一團,醉得睡覺了。我拉著他的手臂搖著說,‘該下車了。’

“‘好的,車夫。’他說。

“我想他以為我們到了他說的那家旅館,因為他二話沒說就下了車,跟著我走進了花園。他仍然頭重腳輕,我隻好扶著他,以防他摔倒。走到門口,我打開門,把他領進了前屋。我敢向你們保證,那父女倆一路上一直走在我們前麵。

“‘見鬼,怎麽這麽黑?’他一麵四處用腳探路一麵說。

“‘過一會兒就有燈了,’說著,我便劃亮了一根火柴,點亮了一支我隨身帶來的蠟燭。‘現在,伊諾克·德雷伯,瞧瞧我是誰?’我一邊把蠟燭照近自己的臉,一邊轉向他說。

“他醉眼惺忪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眼睛裏流露出一種恐懼,繼而,整個麵部抽搐起來。他認出我來了。他嚇得臉色發青,直往後縮,額頭上沁出了汗珠,牙齒格格發抖。一見此狀,我靠在門上大聲笑了個夠。我早就知道報仇會很痛快,可是,我從未想到當時我內心會感到如此滿足。

“‘狗東西!’我喝道,‘我從鹽湖城一直追到聖彼得堡,總是讓你們逃脫了。不過,現在你們的逃亡終於結束了,不是你就是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隨著我的話音,他愈加往後縮。從他臉上看得出,他認為我瘋了。當時,我確實發狂了。太陽穴像錘子敲打似的突突亂跳。若不是血從鼻孔湧出來,使我的興奮得到舒緩的話,我想我當時肯定發病了。

“‘你現在想起露西·費裏爾了嗎?’我一邊鎖門一邊喊道,並把鑰匙在他眼前晃了晃,‘懲罰來得太慢了,不過,它最終還是落在你頭上了。’聽著我的話,他的嘴唇嚅嚅顫動。他原本想求饒的,但是,他非常清楚這已無濟於事了。

“‘你想謀殺我嗎?’他結巴著說。

“‘談不上什麽謀殺。殺一條瘋狗能叫謀殺嗎?你把可憐的露西從她慘死的父親身邊拖走,像贏得戰利品似的把她搶到那可惡汙穢的新房時,你曾有過一絲憐憫嗎?’

“‘不是我殺死她父親的。’他叫了起來。

“‘但是,就是你使她天真無邪的心破碎了的,’我尖叫起來,把藥盒一下放在他麵前。‘讓上帝在我們之間作出抉擇吧。選一粒吞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選剩下的我吃。看看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公道,要麽,就讓命運來決定吧。’

“他狂叫著往後縮,求我饒命,我拔出刀來,逼著他的喉嚨,直到他服從了我。接著,我吞下了一粒。我們麵對麵無言地站了約一兩分鍾,看到底誰死誰活。第一次陣痛讓他明白自己拿了有毒的一粒,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臉上的表情,看到這種情景,我放聲大笑,並把露西的結婚戒指拿到他眼前。生物堿的藥力非常迅猛,不一會兒,他便痛苦地扭歪了臉。他拖著腳步,雙手伸向前方,緊接著,一聲慘叫,便重重地倒在地板上。我用腳把他翻過來,把手放在他心口上。心跳停止了。他死了!

“我的鼻子一直血流如注,不過,我沒管它。我不知道是什麽使我想起用血在牆上寫字的,也許是某種讓警察上圈套的惡作劇的想法吧。因為,我當時心情非常輕鬆愉快。我想起紐約有個被殺的德國人旁邊的牆上就用血寫了‘雷切’這兩個字。當時,報紙上對此爭論不休,認為肯定是黑社會幹的這件事。我想使紐約人迷惑不解的這兩個字也會使倫敦人困惑難解的。於是,我用手指蘸著自己的血,在牆上不費力的地方寫下了這兩個字。然後,我回到馬車上。外麵仍是狂風驟雨,四周無人蹤影。走了一段路,我伸手到往常放露西戒指的衣袋裏一摸,戒指不見了。我頓時如雷轟頂,因為,這是露西給我留下的唯一紀念物。我想,可能是彎腰查看德雷伯的屍體時掉的。於是,我又驅車轉回去,把馬車停在一條側街上,鼓起勇氣,走上台階。我寧願冒險也不願丟失戒指。我剛到門口,便與一個出來的警官撞個滿懷,為了避免懷疑,我隻好假裝酩醉大醉。

“這就是伊諾克·德雷伯被結果的過程。我當時所要做的就是讓斯坦格森遭到同樣下場,討還約翰·費裏爾的血債。我知道,他那時正在哈利迪私人旅館。我在周圍轉悠了一天,他沒有出門一步。我猜,他大概是對德雷伯沒能及時趕回來起疑心了。他很狡猾,總是防範嚴密,要不然就不叫斯坦格森了。如果他以為足不出戶就能防我的話,那他就大錯特錯了。我很快就弄清楚了哪一扇是臥室窗戶。次日清晨,我利用旅館後麵小巷裏的梯子,天剛蒙蒙亮,就爬進了窗戶。我叫醒他,告訴他,很久以前他殺了人命,現在是償命的時候了。並讓他知道德雷伯是怎樣死的,然後,讓他做同樣的選擇。他不但沒有抓住我給他的逃生機會,反而從**一躍而起,扼住了我的喉嚨。出於自衛,我一刀戳進了他的心髒。反正他都是同樣的下場,因為上帝隻會讓他罪惡的手挑選有毒的那粒藥丸。

“我沒有什麽要說的了,而且,我的時辰快到了。後來,我趕了一兩天馬車,打算存夠錢回美國去。那天,我正站在車場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青年打聽是否有一個叫傑斐遜·霍普斯的車夫,說貝克大街221B號有位先生要雇傭他的車。我毫無疑心,驅車就過來了。接下來,我所知道的就是這裏的這位年輕人輕而易舉地用手銬銬住了我,幹得如此幹淨利落,是我平生少見的。先生們,我要講的就是這些。你們可以把我看作是殺人犯,但是,我堅信像你們這些法官一樣,我是公正的。”

他的敘述令人毛骨悚然。他的言談舉止深深地吸引了我們,大家都靜坐無言。甚至那兩位有豐富探案經驗的職業偵探也聽得津津有味。他講完後,我們靜悄悄地坐了幾分鍾,萊斯特雷德在速記紙上打上句號時鉛筆的沙沙聲才打破了寂靜。

“我隻想在這一點上再問一個問題,”夏洛克·福爾摩斯終於開口說,“我登廣告招領戒指時,來認領戒指的那個同謀是誰?”

這個犯人對我的朋友幽默地擠擠眼說,“我自己的秘密我毫不隱諱,但是,我不想把別人牽連進來。我看到了你的廣告,我想,要麽這是個圈套,要麽真是我在找的戒指。我的朋友自告奮勇幫我去探探情況。我想,你一定認為他幹得漂亮。”

“是的,幹得漂亮。”福爾摩斯誠心誠意地說。

警官莊嚴地說,“現在,先生們,法律程序必須遵守。本星期四犯人將提交地方法庭審訊,請諸位屆時出席。在這之前,犯人由我負責。”說著,他按了一下鈴,傑斐遜·霍普斯被兩個看守帶走了。我和我的朋友出了警察局,坐上馬車回到貝克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