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作品
普希金[普希金(1799-1837),俄國詩人、文學家,俄羅斯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者,被譽為“俄羅斯文學之父”。]作品
先知
心頭焦渴著真理
我在荒涼的曠野上逡巡,
一位大天使,生著六翼
在十字路口向我顯靈。
他用著輕輕的手指尖
像夢一般觸著我的眼簾:
我就張開我的眼睛
像一隻受驚的神鷹。
他觸著我的耳朵:
我的耳朵便充滿了音波;
於是我聽到天宇的運行,
天上天使們的飛舞,
水底海獸們的徐步,
和穀中葡萄的滋生。
他觸著我的嘴唇,
拔了我罪惡的舌根
因為它說廢話壞話,
他在我僵硬了的嘴巴,
用他的血淋淋的右手,
放進了一條蛇的舌頭。
他用劍剖開了我的胸部,
從那裏挖出我奔跳的心;
他拿了一團熔熔的炭火
在我剖開的胸膛裏塞進。
我像屍體般躺在曠野上,
上帝的聲音向我震響:
“起來,先知,看仔細,聽端詳,
受我的意旨的感興,
並走遍陸地與海洋,
用你的語言燃燒起人心!”
毒樹
在貧瘠的大荒裏,
在灼熱的土地上,
毒樹遺世而獨立
像猙獰的哨兵一樣。
幹渴的大漠之神
在暴怒的日子生了它,
又用了毒汁灌進
它的根,葉和枝椏。
毒汁穿過樹皮,一滴滴
掉下來在午熱中融開,
在晚涼中它又凝結
成厚厚的透明的膠塊。
沒有小鳥飛來稍駐,
沒有猛虎走近,唯有黑風
有時長驅奔向這死樹,
然後又帶了死奔去無跡。
如果有浮雲飄過,
在它濃蔭上把雨灑下,
雨水就變成鴆毒,
流到了焦土黃沙,
可是一個人虎視眈眈,
派一個人向毒樹前進;
於是他奉旨不敢怠慢,
取了毒膠來報命。
他取了致死的毒膠,
還帶著半枯的綠枝一根,
他蒼白的額上一條條
流著冷汗不停。
他並不空手回來,
可是他倒在帳篷的席上;
這個可憐的奴才
死在無敵之君的身旁。
於是君主拿他的箭矢,
在這毒膠裏染浸,
他這樣分布著死
給他遠近的鄰人。
三姊妹
(沙爾旦王之一節)
三個姊妹,似玉又如花,
一天晚上,在窗邊紡紗;
一個姑娘說,“要是真的
我做了一位王妃,
我就要親手給那些好百姓
排大酒席請他們吃一頓。”
“要是我做了王後,”
那第二個姑娘開口,
“我就要給遍天下
織挺好的羅紗。”
“要是我頭戴王後的冠冕,”
那第三位年輕姑娘開言,
“我就要替王上好好地
生養一個英雄豪傑。”
她剛把這話說出來
木頭門就輕輕地閃開,
從暗地裏,那位王上,
走進了姑娘們的閨房。
他靠近著籬笆
聽到了這番說話。
女孩子生英雄的夢想,
他聽了喜氣洋洋,
“好姑娘,又漂亮又年輕,
你就做王後吧,養一個豪英!
這英雄,你可要記住,
你需得在九月裏養出。
你們呢,我的姊妹們,”
那王上說,“你們也不用擔心!
離開你們的屋子,跟著我,
跟著你們的妹妹,高高興興地走:
你可以做一個織布匠,
你呢,我叫你做廚娘。”
夜
我的聲音,對於你又頹唐,又歡喜,
攪擾了暗夜的沉寂。
一支孤燭悲哀地在我旁邊燃燒;
我的詩流動,消隱,音響如潮。
這些愛的溪流如此擁著你流,
在黑暗中,你的眼睛幻異地向我引誘,
它們向我微笑,我又聽到您神聖的聲音,
“朋友……溫柔的朋友……我愛……我屬於您
……屬於您……”
夜鶯
春天裏,當安靜的公園披上了夜網,
東方的夜鶯徒然向玫瑰花歌唱:
玫瑰花沒有答複,幾小時的夜沉沉,
愛的頌歌不能把花後驚醒。
你的歌,詩人啊,也這樣徒然地歌唱,
不能在冷冰冰的美人心裏喚起歡樂哀傷,
她的絢麗震驚你,你的心充滿了驚奇,
可是,她的心依然寒冷沒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