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寺廟 01
“我希望我們能夠找到鳳凰,”簡說,“它是一位比魔毯好得多的夥伴。”
“好心沒有好報,小孩子就是這樣,”西裏爾說。
“不,我才不是呢;隻不過魔毯從來都不說話,它是那麽沒用。它好像不能夠自己照顧自已。它被人賣掉、被帶到了大海裏,以及類似的事情等等。你不會看到鳳凰被人賣掉的。”
義賣會之後已經過去兩天了。每個人都有點兒心情不好——順便說一下,有些日子就像這個樣子,通常是星期一。今天就是一個星期一。
“如果你那寶貝鳳凰永遠地飛走了,我也不會感到驚訝,”西裏爾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責怪它。看看這鬼天氣!”
“它不值得我們一看,”羅伯特說。實際上,鳳凰就是沒走。
“鳳凰還沒有離開——我確信它沒有離開,”安西婭說。“我要再找找它。”
安西婭看了看桌子和椅子底下、箱子和籃子裏麵、媽媽的工具袋裏和爸爸的旅行皮箱裏,但是鳳凰還是連一根閃光的羽毛尖都沒有露出來。
那時候,羅伯特突然記起了那七千句的希臘符咒是怎樣被他縮成一首英文六步格詩的,因此他站在魔毯上唱聖歌——
“哦,出來吧,出來吧,既善良古老美麗的鳳凰,”幾乎就在這同時,從廚房的樓梯上傳來了翅膀拍動的沙沙聲,鳳凰扇動著寬大的金翅膀飛進來了。
“你到底去了哪裏啊?”安西婭問。“我到處找你。”
“不是到處吧,”這隻鳥兒回答說,“我呆的那地方你就沒找。承認這一點吧,那個神聖的地方就被你忽視了。”
“什麽神聖的地方?”西裏爾有點兒不耐煩地問道,因為時間越來越緊,而如意魔毯還閑置在那裏。
“那個地點,”鳳凰說,“因為我在那兒藏身而變得神聖的那個地點就是路昌。”
“什麽?”
“浴室——就是洗澡的地方。”
“我確信你沒有在那兒,”簡說。“我到那兒看了三次,還把所有的毛巾都拿開了。”
“我隱藏起來了,”鳳凰說,“在一根金屬圓柱的最頂上——施了魔法,我認為,那兒使我的金色腳趾感到暖和,就好像明媚的沙漠陽光曾經照在上麵一樣。”
“哦,你是說那個加熱儲水罐,”西裏爾說。“在這種天氣裏,那兒確實有種相當舒服的感覺。現在我們要去哪兒?”
接下來,當然啦,又像往常一樣爆發了一場討論,應該去的地方和應該幹的事情。很自然地,每個人都想去做某一件事情,而其他人並不喜歡。
“我最大,”西裏爾隨意地說,“我們去北極。”
“在這種天氣裏!太合適了!”羅伯特反駁地說。“讓我們去赤道吧。”
“我認為戈爾康達的鑽石礦會很好看,”安西婭說;“難道你不讚成嗎,簡?”
“是的,我不讚成,”簡回嘴道,“我不讚成你的意見。我不讚成任何人的意見。”
鳳凰警告似地抬起了一隻爪子。
“如果你們自己都不能達成一致意見。恐怕我不得不要離開你們了。”它說。
“那麽,我們要去哪裏呢?你來決定吧。”所有的人說。
“如果我是你們的話,”鳥兒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會讓魔毯休息一下。而且,如果你們去哪兒都坐魔毯的話,你們就會失去腿的功能。難道你們不能帶我到外麵去,把你們醜陋的城市介紹給我嗎?”
“如果天氣晴朗,我們會帶你去的,”羅伯特無精打采地說。“你看看這雨吧。為什麽我們應該讓魔毯休息一下呢?”
“你們是不是貪得無厭、貪心不足,沒心沒肺、自私自利?”鳥兒尖刻地問。
“不是!”羅伯特憤憤不平地說。
“好了,那麽!”鳳凰說,“至於說到這場雨——嗯,我自己也不喜歡下雨。如果太陽知道我在這兒——他特別喜歡照在我身上,因為我看上去是那麽得亮閃閃、金燦燦的。他總是說我要報答一點點關懷。難道你們沒有一些話適合用在這種下雨的天氣嗎?”
“有‘雨啊,雨啊,快走開,’”安西婭說;“但它從來都不走開。”
“也許你們沒有把這個符咒說得恰到好處,”鳥兒說道。
“雨啊,雨啊,快走開,
請你改天再回來,
小寶寶啊,樂開懷。”'
安西婭說。
“那真是大錯而特錯了;如果你用那種單調的方式來說它,我非常能夠理解雨為什麽不理睬你們。你應該打開窗戶,用盡全力地大聲喊——
“雨啊,雨啊,快走開,
請你改天再回來;
現在我們要太陽,所以啊,
漂亮的雨兒,行行好走開吧!
“當你想要人們做事情的時候,你必須總是禮貌地和他們說話,尤其是你想要他們走開的時候。今天,你們可以加上——
“照耀吧,偉大的太陽,可愛的鳳
凰在這兒,她想要
被你,燦爛的陽光,照耀!”
“那是詩!”西裏爾果斷地說。
“是像詩,”比較小心謹慎的羅伯特說。
“我必須加上‘可愛的’,”鳳凰謙虛地說,“好使句子足夠長。”
“就那麽長已經有很多麻煩的詞了,”簡說,但其他人都說“安靜!”然後他們打開窗戶,竭盡全力地大聲喊著這七句詩,鳳凰跟著他們一起說了所有的詞,除了“可愛的”,他們說這個詞的時候,它低下頭來,害羞地咳了幾聲。
雨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走開了。
“這是真正的禮貌,”鳳凰說。接下來,它棲息在窗台上,張開又合攏了它那閃閃發光的翅膀,在一大片燦爛的陽光下撲打著金色的羽毛,就像有時候你在秋天的日落時分看到的陽光一樣。人們說,打那以後,有許多許多年,十二月裏再也沒有過這樣的陽光。
“現在,”鳥兒說,“我們出去到城裏去,你們要帶我去看看我的一座寺廟。”
“你的寺廟?”
“我從魔毯那知道的,在這片土地上我有很多座寺廟。”
“我不明白你怎麽能夠從它那兒找出這些信息的,”簡說:“它從來不說話。”
“都一樣啊,你們能夠從魔毯上得到東西,”鳥兒說;“我看到你們撿起東西的。我用這種方式得到了幾條信息。在你給我看我的照片的那些紙莎紙上——我明白那上麵有你們這座城市的一條街道的名字。那條街上有我最好的寺廟。在它的入口處的對麵,有用石頭和金屬刻成的我的雕像。”
“你是指火災保險公司,”羅伯特說。“它不是一座真正的寺廟,他們不會——”
“對不起,”鳳凰冷冷地說,“你得到的信息完全是錯誤的。它是一座寺廟,他們會的。”
“不要浪費了這陽光,”安西婭說;“我們可以邊走邊爭論,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於是,鳳凰同意藏在羅伯特的諾福克夾克衫裏,把他的胸前當作它的窩巢。然後他們走到外麵,來到了燦爛的陽光下。看起來去鳳凰寺廟的最好方式是乘電車。在電車頂上,孩子們說著話,鳳凰不時地機警地把鳥嘴伸出來,露出一隻警惕的眼睛,反駁著孩子們說的話。
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孩子們感到有錢來支付這次旅行真是太幸運了。他們乘坐電車一直到了它的終點站。當它不再向前開時,他們也停了下來,下了電車。電車停在了格雷旅館路的終點,西裏爾認為應該一個人很可能在凡特巷和魯德格特廣場之間的這些密密麻麻地地擠在一起的小街道和短巷中找到一條去鳳凰公司的捷徑。當然啦,他錯得太離譜了,正如羅伯特在那時對他說的,後來,在提醒他的兄弟是如何說這番話的事情上,羅伯特並沒有克製住自己。那兒的街道狹小、擁擠、而且醜陋不堪,擠滿了一大群剛剛下班的做印刷工作的男孩子和做裝訂工作的女孩子,這些人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這幾位姐妹們的漂亮的紅外套和帽子,她們真的希望走的是另外一條路。印刷工和裝訂工們對他們做了一番非常個人的評論,建議簡去剪一下頭發,詢問安西婭在哪兒買的帽子。簡和安西婭都不屑於回答他們,西裏爾和羅伯特發現他們幾乎不是這一群粗人的對手。他們想不出有什麽足以威脅住他們的話。他們突然轉過一個拐角,安西婭拉著簡走進了一道拱門,然後進了一扇門;西裏爾和羅伯特快步地跟上了他們。嬉笑嘲弄的人群過去了,沒有看到他們。
安西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太可怕了!”她說。“我不知道真有這樣的人,除了在書上。”
“是有點兒過分了;但是部分原因是你們女孩子的錯,穿著這麽俗豔的衣服出來。”
“我們認為和鳳凰一起出去,應該穿得好看一些,”簡說;鳳凰說,“太正確了,”——魯莽地伸出腦袋來向她使了一個鼓勵的眼色。
就在這同一時刻,一隻髒手從他們旁邊的陰暗的樓梯欄杆裏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鳳凰,一個沙啞的聲音說——
“我說,赫伯,真該死,這不就是我們丟失的那隻家養的鸚鵡嗎。小姐,多謝你們把它帶回家來。”
四個孩子急速地轉過身去。兩個衣衫襤褸的大男孩正蹲伏在樓梯的黑影裏。他們比羅伯特和西裏爾都魁梧得多,其中一個人搶走了鳳凰,把它高高地舉過了他們的頭頂。
“把那隻鳥給我,”西裏爾厲聲地說:“它是我們的。”
“下午好,謝謝你啦,”那男孩繼續說,帶著讓人發瘋的嘲弄。“對不起,我不能為你們的辛苦勞累而付給你們兩個便士——但是,我不得不花光了我所有的錢在所有的報紙上去登廣告,尋找我的寶貝鳥。你們可以明年來索取報酬。”
“小心,艾克,”他的朋友有點兒焦急地說;“它有一張嘴呢。”
“有人要是敢腰我羊的鸚鵡,馬上會被海扁一頓,”艾克威脅說,“你就閉上嘴吧,赫伯。得啦,你們這四位小妞,快滾吧。”
“小妞!”羅伯特大喊道。“我要讓你瞧瞧誰是小妞!”
他一下子往上跳了三階樓梯,猛地打了過去。
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這是任何一個人從鳳凰嘴裏曾經聽到的最像鳥叫的聲音——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接著黑暗中從來一陣笑聲,然後艾克說——
“瞧,你來了油走了,正好遝在了我的鸚鵡生上——遝得它好慘,就是的。”
羅伯特憤怒地跺著腳,西裏爾感到自己因為憤怒而臉色蒼白,拚命地絞盡腦汁,好讓它變得足夠的聰明,想出某種對付這些男孩的辦法來。安西婭和簡和男孩們一樣憤怒,但是這使得她們隻是想哭。不過,安西婭說道——
“請一定要把鳥還給我們。”
“請一定要走開,讓我們和我們的鳥單獨在一起。”
“如果你不還,”安西婭說,“我去喊警察來。”
“那你去叫啊!”名叫赫伯的人說。“我說,艾克,你把那討厭的鴿子的脖子扭斷,那玩意兒一文不值。”
“哦,不,”簡哭喊道,“不要傷害它。哦,不要,它是一隻那麽可愛的寵物。”
“我不會傷害它,”艾克說;“我為你感到害羞,赫伯,竟然想幹這樣一件事。半磅金幣,小姐,這鳥就永遠歸你了。”
“半磅什麽?”安西婭說。.
“半磅金幣、金鎊,笨蛋——半個沙弗林,那麽。”
“我沒有——而且,它是我們的鳥。”安西婭說。
“哦,別跟他說話。”西裏爾說,接著簡突然說道——
“鳳凰——親愛的鳳凰,我們無能為力了。你必須自己想辦法了。”
“很高興,”鳳凰說——艾克驚訝得差點把它扔丟。
“我說,它會說話,了不起啊,”他說。
“年青人,”鳳凰說,“倒黴的孩子,聽我說。”
“哎呀!”艾克說。
“小心,艾克,”赫伯說,“你會勒死這隻滑稽的鳥的——我想,在最壞的情況下,它也能值上和他的體重相等的金子呢。”
“仔細聽著,啊,恩克諾科斯蒂斯,藐視神聖化身的家夥——而你呢,城裏人,這座肮髒的城市的居民。停止這場冒險吧,以免更糟糕的事情降臨到你的頭上。”
“天呢!”艾克說,“它要是沒受到過正當的教育才怪呢!”
“把我還給我年輕的助手們,趁著還沒有受傷,趕快逃跑吧。不放開我的話——嗯——”
“他們一定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切,以防萬一它被偷走,”艾克說。“哎呀!這些小家夥真夠狡猾的!”
“我說,好好揍他們一頓,趕快帶著贓物逃走就是我說的話,”赫伯特催促說。
“太對了,”艾薩克說。
“打住吧,”鳳凰厲地又說了一遍,“是誰在奧爾德曼伯雷偷走了那位老人的手表?”他換了一種語氣,補充說。
“誰偷走了小女孩的手帕,在貝爾街?誰——”
“讓它住嘴,”艾克說,“你!啊!呀!——放開我。赫伯,把它打走;它要把我的眼睛從筐裏啄出來了。”
一陣嚎叫、一場混戰、一通亂跳;艾克和赫伯逃上了樓梯,鳳凰從門口飛掠出去。孩子們跟緊跟在後麵,鳳凰停在了羅伯特的身上,“好像一隻蝴蝶停在一朵玫瑰上”,這是安西婭後來說的,然後鑽進羅伯特的諾福克夾克衫的胸前,“就像一條泥鰍鑽到了泥裏”,西裏爾後來這樣說。
“你為什麽不燒他們?你可以那樣做的,不是嗎?”當他們急急忙忙地從狹窄的短街跑到了安全而又空曠的法林頓街上的時候,羅伯特問道。
“我本來可以那樣做的,當然了,”鳥說,“但我覺得,因為這樣的小事而激動有失我的尊嚴。再者說,命運待我並不刻薄。倫敦的眾多麻雀裏,有我的很多好朋友。而且我還有嘴和爪子。”
這些意外的事情有幾分動搖了孩子們的冒險情緒,鳳凰隻好盡力地給他們鼓勁。
不久,孩子們來到朗伯德街的一座大房子前麵。在那兒,在門的兩側,有刻在石頭上的鳳凰圖像,還有閃亮的銅字說明——
鳳凰火災保險公司
“等一下,”這隻鳥說。“火?我想是祭壇用的吧?”
“我不知道,”羅伯特說;他開始感到羞愧,那總是會讓他相當得怏怏不樂。
“哦,是的,你知道,”西裏爾反駁他說。“人們的房子被燒毀的時候,鳳凰公司就給他們新房子。爸爸告訴過我;我問過他。”
“那房子,那麽,就像鳳凰一樣,從它的灰燼裏複活過來?讓我的祭司來和人類的後代打交道吧!”
“人類的後代付錢的,你知道,”安西婭說;“不過每年隻付一小筆錢。”
“那是用來養活我的祭司,”鳥兒說,“在有苦難不幸的時候,他們醫治悲傷,重建房屋。繼續帶路吧;要求見一見大祭司。我不會帶著光環突然地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高貴並且應該受到尊敬,因為他們使得跛腳的、令人不悅的赫菲斯托斯的邪惡行為化為烏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希望你不要用一些新名字把我們搞得稀裏糊塗的。火災發生了。不是誰幹的——不是一種行為,你知道,”西裏爾解釋說。“如果有人幹了,鳳凰公司是不會幫助他們的,因為放火燃燒東西是一種犯罪。砒霜,或者他們稱作的某個名稱,因為這和毒死人一樣惡毒。鳳凰公司不會幫助他們——爸爸告訴我,它不會幫他們的。”
“我的祭司做得好,”鳳凰說。“帶路吧。”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西裏爾說;其他人也這麽說。
“要求見一見大祭司,”鳳凰說。“說你要透露一個關於我的禮拜儀式的秘密,他會帶你到最裏麵的聖殿。”
於是孩子們走了進去,四個人都在內,盡管他們不喜歡這樣做。他們站在一個用道爾頓瓷磚裝飾的寬敞漂亮的大廳裏,就好像一隻寬大漂亮、沒有裝水的浴缸,雄偉的柱子支撐著屋頂。一個令人不快的、用棕色陶瓷做成的鳳凰圖像使得一麵牆變得很難看。有幾張桃花心木和黃銅製成的櫃台和寫字桌,職員們有的正在伏案工作,有的則在櫃台後麵走來走去。在裏麵的一處入口的上方,有一隻大鍾。
“要求見一見大祭司。”鳳凰小聲地說。
一位細心的、穿著講究的黑色衣服的職員朝他們走了過來。他還沒有開口說話,他的眉毛就已經暴露了他的驚訝。他向前斜靠在櫃台上,孩子們以為他要說,“我能榮幸地請您看點什麽呢?”就像在一家布料商店一樣;他並沒有這麽說,而是問道——
“你們想要什麽?”
“我們想見一見大祭司。”
“別胡扯了。”年青人說。
一位年紀較大的男人,也穿著講究的黑色外衣,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