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卡斯蒂利亞葡萄醇香酒

一天,我們突然發現自己隻剩下半克朗[25]時,便決定應該真的試試迪基的辦法恢複衰敗的家產,而我們有能力付諸行動,因為對我們來說很容易連半克朗都沒有了。所以,我們決定不能再玩弄冒充記者和強盜等等一類的方式,而是設法獲得樣品和說明書,了解如何利用業餘時間每人每周掙到兩英磅。我們曾經在報上見過廣告,總想把這事辦成,但由於某種原因我們在這之前沒有錢做這件事。廣告上說:“任何女士或先生利用業餘時間每周輕易能掙到兩英磅。樣品和說明賣兩先令。包裝完好,謝絕查看。”多拉有不少半克朗的錢,是她教母給的,但是她說如果在聖誕節前還給她,如果能夠肯定那種讓我們發財的方法是正確的,她就願意把錢給迪基。當然這非常容易,因為如果每星期在業餘時間能掙到兩英磅,就很容易還清所有債務,還要剩下和最初幾乎一樣多的錢。至於正確與否,我們叫她根本不用再說了。

迪基總認為這是恢複我們衰敗的財產的最好辦法,我們很高興他現在有機會去試一試了,因為我們當然想每周每人掙兩英磅;另外,我們的辦法行不通時,我們相當討厭迪基喋喋不休:“你們為什麽不利用業餘時間試試那些樣品和說明呢?”

我們找出那半克朗時就買了報紙。諾埃爾用它玩海軍上將遊戲,但他做三角帽時並沒有把報紙撕破。我們找到那則廣告,上麵說的和先前的一樣。於是我們買了一張兩先令郵政匯票和一張郵票,剩下的錢大家同意買薑啤喝,祝願我們的生意成功。

我們從父親的書房裏拿來一種很好的紙,迪基寫好信,我把錢裝進信封,貼上郵票,讓赫·沃寄出去。接著我們喝啤,等待樣品和說明書郵來。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我們跑出去,在大街上阻住郵遞員問他東西是否寄來了,使他感到十分厭煩。

不過到了第3天早上東西送來了。那是一個很大的包裹,就像廣告上說的一樣包裝完好,“謝絕查看”。那意思是東西裝在一個盒子裏,盒內是一些棕色的硬紙板,像雞窩頂上的鍍鋅鐵皮一樣卷曲著,再裏麵是許多紙張,一些是印刷了的,一些是紙屑。在這些紙的中間,有一個不大的黑色瓶子,軟木塞的頂上用黃色密封蠟給封住了。

我們看著放在兒童室桌子上的這些東西,其餘的人都急忙打開紙看上麵印的什麽內容。奧斯瓦爾德則去找開塞鑽,要看看瓶裏裝的什麽東西。他在放衣服的抽屜裏找到一把開塞鑽——它塞鑽總是放在那裏,盡管應該放在飯廳餐具櫃的抽屜裏——他走回來時,其餘的人已經讀過了大部分印出的文字。

“我認為這並不是那麽好,我認為賣酒並不是一件很好事。”多拉說。“另外,在你還不習慣的時候,突然開始賣東西是不容易的。”

“我不知道,”愛麗斯說,“我想我能行。”不過他們都往瓶口裏看,奧斯瓦爾德問他們怎樣才能每周掙到兩英鎊。

“哎,你得讓人們嚐嚐瓶子裏的東西。那是雪利酒——名叫卡斯蒂利亞葡萄醇香酒——然後你讓人們買它,你給人們寫信,告訴他們別人想買這種酒,每賣一打你就可以從那些喝酒的人們中掙到兩先令,如果一星期你賣了20打就能掙到兩英鎊。我想我們賣不了那麽多。”迪基說,

“第一個星期我們可能不行,”愛麗斯說,“但人們發現酒真不錯時就會越買越多了。如果每周我們隻賺到10先令,那也算是某種開始,不是嗎?”

奧斯瓦爾德說他很認為是如此,這時迪基用開塞鑽取出了瓶塞。瓶塞弄壞了許多,有一些瓶塞渣掉進瓶子裏。多拉拿來裝藥用的玻璃杯,杯上放著標有記號的茶匙和湯匙,我們同意每人嚐一茶匙看看是什麽滋味。

“一定沒有人想再多喝一點,”多拉說,“無論它有多好。”多拉表現得好象那是她的一瓶酒。我想是那樣,因為是她借出的錢買的酒。

她舀了一茶匙先嚐,因為她年齡最大。我們立即問她是什麽滋味,可多拉當時沒說出來。

後來她說:“就像諾埃爾在春天時吃的補藥一樣,可能雪利酒就應該像那種味道。”

輪到奧斯瓦爾德了。他認為酒是非常燒人的,但他什麽都沒說。他首先想知道別人要說什麽。

迪基說他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愛麗斯說如果諾埃爾願意他可以接著嚐。

諾埃爾說那是上帝的金漿酒,但他不得不一直用手帕捂住嘴,我看見他作了鬼臉。

接著赫·沃也嚐了,他把酒吐到火裏,非常無禮,讓人反感。我們把這對他講了。

然後輪到愛麗斯,她說:“多拉,我隻嚐半茶匙。我們沒必要全都喝完。”她嚐了酒,並沒有發表意見,

狄克說:“喂,我把這點酒扔了。我不想賣這麽討厭的東西。凡是喜歡的人都可以把這酒送他,好嗎?”

愛麗斯在我們大家麵前表現出了“本我”,說:“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酒裏要加糖!”

我們立即明白過來,知道問題就出在這裏。於是我們拿來兩塊方糖,在地板上用一個大木磚把方糖搗成粉末,摻入一些酒裏,味道就完全不同了,幾乎不再那麽難喝了。

“瞧,習慣了就覺得味道不錯啦。”迪基說。我想他為那麽快就說出“不是嗎?”感到遺憾。

“當然,”愛麗斯說,“就是太髒了。我們必須在幹淨的紙上小心把糖壓碎了才放進瓶子裏。”多拉說她擔心人們訂購到一打酒時,隻有一瓶酒的味道才好些,那會是欺騙。但愛麗斯說多拉總是對一切事情大驚小怪的,事實上情況會是相當公正的。

“瞧,”她說,“我要把我們做的方法如實告訴他們,他們買了許多瓶時自己都可以調味。”

於是我們在報紙上非常小心、衛生地又壓碎了8塊方糖,在瓶子裏搖勻,用一小卷牛皮紙而不是新聞紙把瓶子塞住,因擔心有毒的鉛印墨水浸濕後掉進酒裏,毒害人們。我們讓皮切爾嚐了嚐,它打了好久的噴嚏,這以後隻要我們把一瓶酒給它看,它就會躲到沙發下麵去。

後來我們問愛麗斯她要設法把酒賣給誰,她說:“我要問到這房子來的每個人。我們這樣做的時候,可以想到讓外麵的人把酒帶到其他人那裏去。我們得小心些,酒剩下不到一半了,即使把方糖算在內。”

我們不願意告訴伊萊紮——我不知道為什麽。那天她飛快地打開門,所以當幾個收稅的人和另一個男人本打算去隔壁卻錯誤地來到我們家時,愛麗斯還沒來得及讓他們試試我們的卡斯蒂利亞葡萄醇香酒,他們就走開了。但大約5點鍾伊萊紮溜出去了半小時,看一個為她做禮拜帽的朋友。她走後有人敲門,愛麗斯過去開門,我們從樓梯的扶欄看過去。她開門時立即說道:“請進,好嗎?”

站在門邊的人說:“我來看你們的父親,小姐。他在家嗎?”

愛麗斯又說:“請進,好嗎?”

接著那人——聽聲音像一個男人——說:“那麽他在家了?”

愛麗斯還是不斷地說:“請進,好嗎?”最後,那人在門口的地墊上非常響地擦了靴子,走進屋。

然後愛麗斯關上前門,我們看見那是一個屠夫,他手裏拿著一個信封。他沒有像在商店裏切羊肉等時一樣穿蘭色衣服,穿著燈籠褲。愛麗斯說他騎自行車來的。她帶路進飯廳,卡斯蒂利亞葡萄醇香酒和裝藥的玻璃瓶已準備好放在桌上。

其餘的人都呆在樓上,奧斯瓦爾德悄悄從樓上下來,從門縫裏觀看。

“請坐,”愛麗斯很平靜地說,盡管後來她對我說我不知道她覺得有多愚蠢。那位屠夫坐下來。愛麗斯靜靜站在那裏,什麽也沒說,她擺弄著那個裝藥的玻璃瓶,把那卷牛皮紙直接塞入卡斯蒂利亞酒瓶裏。

“告訴你爸爸我要和他說句話好嗎?”屠夫說,他對什麽話也沒說的感到厭煩了。

“我想他不久就來。”愛麗斯說。

然後她又靜靜地站著,啥也不說。她開始看起來非常傻,赫·沃笑了。我走回來,非常輕地拍了他一巴掌,我想那屠夫並沒有聽見。

愛麗斯聽見了,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她突然說話,說得非常快——快得我知道她事先就想好了要說什麽的。她從廣告裏了解到許多情況。

她說:“我請你注意我這裏的雪利酒樣品。這種酒叫做卡斯蒂利亞什麽的,以香味而論它的價格是無與倫比的。”

屠夫說:“嗯——我不買!”

愛麗斯繼續說:“嚐一點好嗎?”

“非常感謝,一定嚐一點,小姐。”屠夫說。

愛麗斯倒一些出來。

屠夫嚐了一點點。他舔著嘴唇,我們想他要說味道多麽好。但他沒有,而是把酒杯放下,幾乎所有酒都剩在杯裏(後來為了不浪費我們把酒倒了回去)。他說:“請原諒,小姐,不就是有一點甜味嗎?——我的意思是雪利酒?”

“真正的酒並不甜。”愛麗斯說。“如果你訂購一打就完全不同了——我們最喜歡加糖。我希望你能訂購一些。”屠夫問為什麽。

愛麗斯一時沒有說話,後來才說道:

“我不在乎告訴你:你自己在做生意,對吧?我們打算讓別人買這種酒,因為隻要能讓任何人買酒,我們每賣出一打就可賺兩先令。這是一件讓人滿意的事。”

“有一定比例的利潤,對,我知道。”屠夫說,眼睛看著地毯上的洞。

“你知道有許多理由,”愛麗斯繼續說,“使我們想盡快發財。”

“完全是這樣,”屠夫說,他看著一處地方,那裏的紙正從牆上掉下來。

“這似乎是一個好辦法。”愛麗斯繼續說。“我們花兩先令買了樣品和說明,說是利用業餘時間每周輕易就賺兩英磅。”

“當然我希望你能,小姐。”屠夫說。愛麗斯又問他願意買一些嗎?

“我是很喜歡雪利酒的。”他說,愛麗斯請他再喝一點。

“不用了,謝謝你,小姐。”他說。“這是我很喜歡的酒,但它並不合我的口味,一點都不。不過我有一位叔叔要喝這酒。也許我可以給他定購半打作為聖誕節禮物?嗯,小姐,不管怎樣,先給1先令的代辦費。”他掏出一把錢,把1先令給了她。

“可我原以為人們要先付錢買這酒。”愛麗斯說。

屠夫說他們並不是要買半打。然後他說,他想不用再等愛麗斯的父親了——愛麗斯願意請父親給他寫信嗎?

愛麗斯又請他喝雪利酒,他說著有關“一點也不喝了!”的話——她讓他走了,然後帶著1先令向我們走來,說“怎麽會這樣?”

我們說:“唉!”

整個晚上我們都談論自己開始賺到的錢。

第二天沒有人來了,但又過了一天後一位女士前來摹捐,要替已故海員們的孩子們修一所孤兒院。我們看見她,我隨愛

麗斯進了屋。我們向她解釋我們隻有1先令,想用它換點別的什麽,這時愛麗斯突然說:“來點酒好嗎?”

女士說:“非常感謝。”她看起來很驚奇。她並不是一位年青女士,披著一件帶珠子的披風,有些珠子已經掉了——棕色的鑲邊顯露出來。她把印著已故海員情況的材料放在一隻海豹毛皮包裏,海豹毛皮已經褪掉,隻留下光光的皮子。

我們用餐具櫃裏的專用酒杯給她倒了一湯匙酒,因為她是一位女士。她嚐了酒,便慌慌忙忙地站起來,抖了抖衣服,迅速把包關上,說:“你們這些調皮搗蛋的孩子!這樣搞惡作劇是什麽意思?你們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愧!我要寫信告訴你們的媽媽。你這個該死的小女孩!——你們差點毒死我。不過你們的媽媽……”

這是愛麗斯說:“我非常抱歉;屠夫喜歡這種酒,隻是他說是甜的。請不要寫信給我媽媽,她收到了信父親會很不高興!”愛麗斯幾乎要哭了。

“你是什麽意思,你這個傻孩子?”女士說,看起來既很樂觀又很感興趣。“為什麽你父親不願意你母親收到信——嗯?”

愛麗斯說:“噢,你——!”她哭了起來,跑出屋子。

我說:“我們母親已經死了,你現在請離開了好嗎?”

女士看了我一會兒,顯得十分異樣,說:“我非常抱歉。我不知道。酒的事別在意。我敢說你的小妹本意是好的。”她就像屠夫一樣把屋子打量了一番。然後她又說“我不知道——我非常抱歉……”

於是我說:“沒關係,”同她握了手,讓她走了。當然,她說了那些話以後我們不可能再讓她買酒了。我想她並不是某種壞人。我很喜歡一個應該道歉時就道歉的人——特別是一個成人。他們很少這樣做。我想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要對此考慮那麽多。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愛麗斯和我都不高興。我走回餐室時,看到它與母親在時多麽不一樣,我們也不一樣,父親也不一樣,一切都變了。我很高興沒有每天去想這事。

我去找到愛麗斯,把那位女士說的話告訴了她,等她不再哭時我們把酒瓶移開了,而且說我們不再賣給來的人。我們沒有告訴其他人——隻說那位女士什麽都沒買——我們去了希思,有一些士兵經過,那兒正在演“潘趣和朱迪滑稽戲[26],我們回來時心情好些了。我們放在屋裏的那瓶酒已積滿灰塵,也許有很多年代的灰塵都厚厚地積在了上麵;我們不在家都時,隻有一個牧師來訪。他不是我們自己的牧師——布裏斯托先生才是我們的牧師,我們都喜歡他,不願意把雪利酒賣給自己喜歡的人,利用我們的業餘時間從他們身上每周賺兩英鎊。來的是另一位牧師,他走迷了路,問伊萊紮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是否不喜歡上他那所小小的主日學校。禮拜天下午我們總是和父親一起度過。但由於他把自己住宅的名字留給了伊萊紮,要她告訴我們去上學,我們便認為應該去拜訪他,把禮拜天下午的情況向他作解釋,心想也可帶上雪利酒去。

“除非你們都去我才去,”愛麗斯說,“並且我不想談賣酒的事。”

多拉說她想我們最好不要去,但我們說“廢話!”最後她還是隨我們一起去了,我很高興她這樣做。

奧斯瓦爾德說如果其他人同意,賣酒的事就讓他談。他從印刷品上學會了該怎麽說。

星期6下午我們很早就去了牧師住宅,按響門鈴。這是一棟紅色的新房子,園裏沒有樹,隻有很黃的泥土和礫石。一切都很整潔幹燥。就在我們按門鈴前,我們聽到裏麵有人在叫:“簡!簡!”我們想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是簡。聽見喊叫的聲音,我們替叫的人感到難過。

一個穿著整潔的黑衣服、圍著白圍裙的仆人打開了門;透過門上不同顏色的玻璃,我們看見她走過大廳時一邊設法解開圍裙帶子。她的臉紅紅的,我想她就是簡。我們問是否能見到馬洛先生,仆人說馬洛先生剛才還忙於講道,不過她會去看看。

但奧斯瓦爾德說:“沒有關係。他要我們來的。”

於是她讓我們都進了屋,並且關上前門,把我們帶進一間非常整潔的屋子。室內的書櫥上裝滿書籍,用帶有白色標記的黑棉布蓋著,還有一些單調乏味的畫,一架小風琴。馬洛先生在一張帶有抽屜的桌邊寫東西,從一本書上抄著什麽。他又胖又矮,戴一副眼鏡。

我們進屋時他把寫的東西合上了——我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起來相當生氣,我們聽見簡或別的人在外麵被什麽人責備著,我希望那不是因為讓我們進了屋的原故,但我對此產生了疑慮。

“瞧,”牧師說,“這是怎麽回事?”

“你叫我們來拜訪你這所小小的主日學校的。”多拉說。“我們是萊維沙姆路巴斯特布爾家的孩子。”

“噢——咹,對,”他說,“我是希望明天見到你們吧?”

他拿起筆擺弄起來,沒有叫我們坐下。但我們中有的人坐下了。

“禮拜天下午我們總是與父親在一起。”多拉說。“我們希望感謝你那麽友好地請我們。”

“我們還希望問你一些事情!”奧斯瓦爾德說,他暗示愛麗斯把杯裏的雪利酒準備好。趁他說話時她拿出來了——在奧斯瓦爾德的背後。

“我的時間是有限的。”馬洛先生說著看了看手表。“不過,”他咕噥道有關信徒的事情繼續說,“小朋友,告訴我有什麽事讓你們煩惱。我會憑自己的力量幫助你們。你們需要什麽?”

奧斯瓦爾德飛快地從愛麗斯那裏拿出一杯酒遞給他,說道:“我想征求你對這個的意見。”

“對這個,”他說,“這是什麽?”

“裝的東西,”奧斯瓦爾德說,“但足夠你品嚐的了。”愛麗斯已把杯子裝了一半,我想她太興奮了,不能裝得合適一些。

“裝的東西?”牧師說,手裏拿著玻璃杯。

“是的,”奧斯瓦爾德繼續說,“一次難得的機會。味道濃烈,帶有果味的。”

“味道真有點兒像巴西的一種幹果。”愛麗斯像往常一樣愛插嘴。

牧師看看愛麗斯又看看奧斯瓦爾德,然後又看看愛麗斯;奧斯瓦爾德用他從印刷品上學到的東西繼續說著。牧師呆板地把杯子拿得離嘴遠遠的,好象他患了感冒一樣。

“從沒有這麽好的酒給出這樣的價格。曆史悠久而精美的葡萄醇——它的名字叫——”

“葡萄醇香酒。”赫·沃說。

“葡萄醇香酒。”奧斯瓦爾德說。“赫·沃,你就閉嘴——卡斯蒂利亞葡萄醇香酒——真資格飯後飲的酒,使人興奮,還……”

“酒?”馬洛先生說,把玻璃杯拿得更遠了。“你們知道嗎,”他繼續說,聲音沙啞有力(我希望他像在教堂裏講話一樣),“難道你們沒有受到教育,知道正是由於喝了葡萄酒和白酒——對,還有啤酒,英國半數的家庭都是些不幸的孩子,和墜落悲慘的父母?”

“如果你在酒裏加一點糖,那就不會了。”愛麗斯堅定地說。“放8塊方糖在瓶子裏搖動。我們每人喝了一茶匙多,都沒有生病。隻是別的什麽讓赫·沃有點惡心,很像是我們從公園裏弄來的橡樹子。”

牧師似乎帶著矛盾的心情,無話可說,這時門打開了,一個女士走進來。她戴了一頂飾有花邊的白色帽子,帽上插了一朵難看的紫羅蘭花,她個子很高,顯得很有力量,盡管較瘦。我相信她一直在門邊聽。

“嗨,”牧師說,“你們為什麽把這種該死的**——我們國家的禍根——拿給我嚐?”

“我們認為你可能要買一些。”多拉說,她根本不明白遊戲何時該結束了。“書中說牧師愛喝老波爾多紅葡萄酒,加糖的新雪利酒對於喜歡喝雪利酒的人而言一樣好。如果你願意訂購一打這種酒,我們就會賺到先令。”

女士說(就是這種聲音):“天啊!討厭卑鄙的小東西!難道他們就沒人管教得更好嗎?”

多拉站起來說:“不,我們並不是你說的那些東西;但我們很難過到這裏來挨罵了。我們想發馬洛先生那樣多的財——假如我們去傳道恐怕沒有人聽我們的,因此我們像他一樣抄寫經書也沒有用。”

我想這就是多拉聰明的地方,即使語言有些粗魯。後來我說我們也許最好走了,那位女士便說:“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們打算把瓶子和杯子包起來時,牧師說:“不,你們可以把這個留下。”我們感到很不安,把東西留下了,盡管並不是他的。

我們回家時走得非常快,沒有說話,姑娘們直接就去了自己的臥室。我去告訴她們茶已經準備好,還有點心,這時多拉拚命地哭起來,愛麗斯緊緊抱住她。我擔心本章中哭的地方太多了,但我也沒辦法。女孩子們有時喜歡哭,我想這是她們的本性,我們應該對她們的苦惱感到難過。

“沒有用,”多拉說,“你們都恨我,你們認為我一本正經,又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但我確實在盡力把事情做好——噢,我努力了!奧斯瓦爾德走開,不要到這兒來取笑我!”

於是我說:“膽小鬼,我沒有開玩笑;不要哭了,大姐。”

我們很小時,在其他孩子出生前母親教我稱她膽小鬼,但不知怎麽我們長大一些後我並不經常叫。我拍拍她的背,她把頭靠著我的袖子上,一直緊緊地抱住愛麗斯,繼續哭起來。當人們說出在別的場合不說的話時,她就變得既想笑又想哭了。

“噢,哎呀,噢,哎呀——我的確盡力了,我盡力了。母親去世時,她說:‘多拉,照顧弟妹們,教她們學好,別讓他們有麻煩,要讓他們幸福。替我照顧他們,多拉,乖孩子。’我已經盡力了,你們卻都恨我。今天我讓你們去做這事,盡管我一直知道這是愚蠢的。”

我吻了多拉一會兒,希望你不會認為我是一個笨人。因為女孩子喜歡這樣。我再也不會說她過分像個好大姐了。盡管我不願意說這話,但先前還是都說了出來,因為我承認我對多拉太嚴厲了,不過我不會再這樣做了。她是一個成熟的好人。當然,以前我們並不知道母親對她說的話,要不然我們就不會經常作弄她了。我們沒有告訴較小的孩子,但我要愛麗斯告訴迪基,如果有必要,我們3個可以管住其他孩子。

這樣我們把雪利酒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但大約8點鍾響起敲門聲,伊萊紮走了,我們看見是那個來自牧師住所的簡,如果她的名字叫簡的話。她手裏拿著一個牛皮紙包和一封信。3分鍾以後,父親把我們叫進了書房。

牛皮紙包打開放在桌上,我們的瓶子和玻璃杯放在上麵,父親手裏拿著一封信。他指著瓶子歎一口氣,說:“你們在幹什麽?”他手裏的那封信寫滿了小黑字,足足有4大篇。

迪基便開口說話,他把知道的整件事告訴了父親,因為我和愛麗斯並沒有說起那位已故海員的太太。他把事情講完後,愛麗斯說:“馬洛先生寫信對你說,他要買一打雪利酒嗎?酒裏加上糖,味道真的是不錯。”

父親說不是,他認為牧師不可能買得起這麽貴的酒;他說他願意嚐一嚐。我們就把剩下的酒給他了,因為我們回家時已決定放棄利用業餘時間每周掙兩英磅的念頭。父親嚐了酒,他喝下一茶匙酒時就像赫·沃的表情一樣,當然我們什麽也沒有說。他大笑起來,我認為他都笑得止不住了。

我想那是雪利酒造成的,因我相信我在什麽地方讀過‘美酒使人心陶醉’的話。他隻喝了很少一點,證明這是很不錯的餐後酒,讓人興奮,而且……我忘記其餘的話了。

他大笑完後說:“小家夥們,很好。隻是不要再搞了。做酒生意的實在是太多,另外,我想你們答應過在做生意前要與我商量吧?”“我想你的意思是在買東西之前。”迪基說。“這不過是要抽取傭金的。”父親又笑起來。我很高興我們弄到卡斯蒂利亞葡萄醇香酒,因為它真正讓父親愉快起來了;而你是不會總能這樣的,無論你怎麽努力,即使你開玩笑或給他一份幽默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