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偵探

麻煩不僅僅是傑拉爾德戴上那枚戒指取不下來,因此他的身形消失了;而以前隱去身形因此能夠偷偷地帶回家去的梅布爾現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不可能再偷偷帶回去了。

孩子們不但必須說清楚他們當中的一個人顯然不在了的原因,而且還得說清楚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的原因。

“我不能回到姑媽那裏去。我不能也不願意。”梅布爾堅決地說。“即使我比現在顯眼20倍也不。”

“要是你回去的話,她會覺得可疑。”傑拉爾德承認道。“我是說有關汽車和收養你的那位夫人的事。但我們怎樣對法國女教師說有關你的情況呢!”他使勁地捋著戒指說。

“假如說實話會怎樣?”梅布爾意味深長地說。

“她不會相信。”凱茜說。“否則,要是她相信的話,她就會完全瘋掉的。”

“不,”傑拉爾德的聲音說道,“我們不敢告訴她。事實上她相當好說話。我們去請她讓你今晚留下來,因為回家太晚了。”

“好吧,”吉米說,“但你怎麽辦?”

“我去睡覺,”傑拉爾德說,“我頭痛得厲害。噢,這可不是句謊話!我確實頭痛。我想肯定是曬了太陽引起的。我知道身上的石墨能吸收太陽光。”

“更有可能是吃了梨子和薑餅引起的。”吉米不懷好意地說。“好了,我們走吧。真希望是我隱起身來了。我會去做一件事情,這可不是帶著讓人眼花的頭痛去睡覺,我知道這一點。”

“你會去幹什麽呢?”傑拉爾德的聲音就在他身後問道。

“好好地呆在一個地方,你這個愚蠢的笨蛋!”吉米說。“你使我覺得心驚肉跳。”他真的相當猛烈地驚跳了一下。“喂,走在凱茜和我之間。”

“你會去幹什麽呢?”傑拉爾德從那個顯然空著的位置上又問。

“我會去當一個夜賊。”吉米說。

凱茜和梅布爾異口同聲地提醒他偷盜是多麽不道德,但吉米回答道:

“好了,那就去當偵探吧。”

“在你能夠開始從事偵探工作前有一些事情可以去偵查。”梅布爾說。

“偵探並不總是去偵查事情的。”吉米實實在在地說。“要是我不能去當其他什麽人的話,我就去當一個糊塗偵探。你完全可以去當一個這樣的偵探,而且同樣會得到無窮的樂趣。你為什麽不去當一當呢?”

“這正是我準備去做的事情。”傑拉爾德說。“我們順便到警察局去看看他們都掌握了些什麽犯罪情況。”

他們來到警察局,讀了警察局外麵那塊木板上的布告。有兩條狗、一隻錢包和一個“除了物主以外對任何人都沒有價值”的文件夾失蹤了。此外,有人闖進了霍頓農莊,偷走大量的銀盤。“對提供可能找回遺失財產任何線索的人給予20英鎊獎勵。”

“我的計劃是去偵破這樁盜竊案,”傑拉爾德說,“我要去查一查那件事情。約翰遜過來了。”他又說道。“他下班了。問問他有關這件事的情況。”勇猛的偵探隱著身,因而不能前去盤問那位警官,但我們的主人翁的弟弟以非常令人欽佩的舉止去作了調查。“作出讓人欽佩的舉動來,吉米。”

吉米向那位警官打了招呼。

“喂,約翰遜!”他說。

約翰遜回答道:“你好,小家夥!”

“你才是小家夥呢!”吉米說,但他並沒有惡意。

“這麽晚了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呀?”警官詼諧地問道。“所有小鳥都回到它們小小的巢裏去了。”

“我們到集市上去啦,”凱思琳說,“那裏有一位魔術師。我真希望你也看到了他。”

“我聽說了。”約翰遜說。“你們知道,那完全是個冒牌貨。”

這就是名聲。傑拉爾德站在陰影裏,把衣袋裏那些鬆散的錢弄得叮當作響以安慰自己。

“是什麽在響?”那位警察立即問道。

“是我們的錢在叮當作響。”吉米說,他講的完全是實話。

“當了不起的人物真不錯。”約翰遜說。“真希望我的口袋裏的錢也滿得叮當響。”

“啊,你為什麽沒有錢呢?”梅布爾問道。“你為什麽不去爭取那筆20英鎊的獎金呢?”

“我告訴你為什麽不吧。因為在這個連大海裏的波濤都歸大不列顛統治的自由王國裏,人們是不允許你去逮捕一個有嫌疑的家夥的,即使你明明知道誰作的惡。”

“真可恥!”吉米熱心地說,“你認為是誰幹的呢?”

“我想我不知道。”約翰遜的聲音跟他靴子發出來的聲音一樣沉悶。“可能是一個犯下大量罪行很為警察熟知的人幹的,但我們永遠也不能逮捕他,永遠也不能取得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有罪。”

“啊,”吉米說,“我放了學就到你這裏來當學徒,當一名偵探。這會兒,我想我們最好回家去偵查偵查我們的晚餐。晚安!”

他們看見警察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警察局的推拉門裏。當推拉門再次靜止下來的時候,他們聽見傑拉爾德的聲音在狠狠抱怨著。

“你們跟隻值半便士的小圓麵包一樣沒頭腦。”他說。“連那些銀器是怎樣被盜的,什麽時候被盜的這些細節都沒有打聽到。”

“但他告訴我們說他知道那些情況。”吉米強調道。

“是呀,那就是你們從他那裏打聽到的全部東西。愚蠢的警察有著愚蠢的想法。回家去偵查你們那寶貴的晚餐吧!你們隻適合做那樣的事情。”

“你晚飯怎麽辦?”梅布爾問道。

“吃小圓麵包!”傑拉爾德說。“吃隻值半便士的小圓麵包。它們使我想起我親愛的弟弟和妹妹來。你們或許有足夠的頭腦去買小圓麵包吧?我在這種狀況下是不能到商店裏去的。”

“你脾氣別這樣暴躁。”梅布爾情緒激動地說。

“我們盡了最大努力。如果我是凱茜,你就隻能白白指望你那討厭的小圓麵包了。”

“如果你是凱茜,英勇的年輕偵探早就離家而去。一間不定期貨船的船艙,都比住著一個吵吵嚷嚷的妹妹的最佳私人宅邸好。”傑拉爾德說。“目前你有點兒像個外人,我高貴的小姐。吉米和凱茜很清楚他們勇敢的隊長什麽時候在開玩笑,什麽時候是認真的。”

“不,我們看不見你的臉時就不知道。”凱茜鬆了口氣說。“我真的以為你發起火來了,吉米也這樣認為,不是嗎?”

“噢,胡說!”傑拉爾德說。“跟我來!這條路通向那家小圓麵包店。”

他們向圓麵包店走去。凱茜和吉米走進麵包店,其他兩人透過玻璃,盯著櫥窗裏罩在鋪開的黃色平紋細布下的果醬餡餅、瑞士麵包卷、維多利亞三明治和巴思[16]小圓麵包,這時傑拉爾德在梅布爾的耳邊談論起一個人開始偵探生涯的計劃和希望來。

“我可以告訴你,我今晚一夜都不會合眼。”他開始說道。“我要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絕不疏忽。隱身偵探不僅能找到那隻錢包和那些銀器,而且能偵察出甚至沒有實施的某種犯罪行為。我要四處閑逛,直至看見某些樣子可疑的人離開這座城鎮,然後暗中跟著他們,並在他們手裏滿是無價財寶時把他們當場抓住,移交給警察。”

“噢!”梅布爾叫道,叫聲是那樣尖厲,那樣突然,使傑拉爾德從夢幻中醒過來,並撫慰著她。

“你痛嗎?”他十分體貼地問。“一定是那些蘋果,它們相當硬。”

“啊,不是那個。”梅布爾非常認真地說。“啊,多可怕!我從來沒有想到那一點。”

“沒有想到什麽?”傑拉爾德焦急地問。

“那扇窗子。”

“什麽窗子?”

“裝著鑲板那個房間的一扇窗子。你知道就是我那座城堡的家裏。所以我必須回去。我們沒有把它關上,也沒有把百頁窗關上,所有的財寶都貯藏在那裏。姑媽是絕對不會到那個房間裏去的,她從未進去過。所以我必須立刻回家去。”

這時其他兩人拿著麵包從商店裏走出來,很快聽說了這個情況。

“因此你們明白,我得走啦。”末了梅布爾說道。

凱思琳也認為她必須回去。

但吉米說他不明白那樣做會有什麽好處。“因為,不管怎麽說,鑰匙被鎖在屋裏了。”

“她會生氣的,”梅布爾悲哀地說,“她不得不叫園丁們找一架梯子來,並且——”

“萬歲!”傑拉爾德說,“有我在這裏呢!隱身傑瑞比園丁或梯子更高尚,更隱秘。窗子上爬滿了常青藤,我可以從它們上麵爬到窗子裏去,我相信我能平安無事地爬上去關上窗子和百頁窗,把鑰匙掛回那顆釘子上,毫不引人注意地溜出來,穿過毫無察覺的仆人們看守的迷宮。還有足夠的時間。我想,不到深夜盜賊們不會開始幹他們那可怕的勾當。”

“你不害怕嗎?”梅布爾問道。“萬一被抓住了,你會安全?”

“非常安全。我不會被抓住的。”傑拉爾德回答。這個問題由梅布爾而不是凱思琳提出來,讓他覺得奇怪,因凱思琳常喜歡對危險和荒唐的冒險行為大驚小怪,讓人煩惱。

而凱思琳隻是說道:“好啦,再見;梅布爾,我們明天再來看你。10點半在花神廟見。我希望你不會因為那個駕汽車的夫人的事遭到嚴厲責罵。”

“咱們現在去偵查晚餐吧。”吉米說。

“好吧。”傑拉爾德略帶譏諷地說。要討論這樣一個冒險活動,要在不同年齡——它仿佛突然從儀表上被切去了一段時間——的人身上找到共同的興趣,是非常困難的。傑拉爾德覺得在這種時候他應該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但他不是。他們居然談論起晚餐來了。唉,由他們去吧。他不在乎!他尖刻而嚴厲地說:“讓食品窗開著,我偵察完時好從窗子上爬進去。好啦,梅布爾。”他抓住她的手。“話雖這樣說,幫我用袋子把麵包裝起來。”他後來想起一件愉快的事情,抓起那隻袋子塞給梅布爾補充道;於是梅布爾跑走了,當她的身影漸漸遠去時,大街的人行道上回響起4隻靴子的聲音。

法國女教師正在客廳裏,正坐在窗前弦月的月光裏讀著信。

“啊,vous voici[17]!”她不解地問道。“你們又回來遲了;我的小傑拉爾德呢,他到哪裏去了?”

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時刻。在吉米的偵探計劃裏,沒有包含任何對這個不可避免的問題的答案。直到吉米開口才打破了沉默。

“他說他上床睡覺去了,因為他頭痛。”這當然是真的。

“這個可憐的傑拉爾德!”法國女教師說。“我應該給他準備一些晚餐嗎?”

“他頭痛的時候從不吃東西。”凱思琳說。這也是事實。

吉米和凱思琳上了床,完全沒有為擔心哥哥而煩惱;法國女教師拿出那捆信,一邊吃著簡單的殘羹剩飯一邊看讀起來。

“這麽晚在外麵行走真是太妙啦。”傑拉爾德在宜人的夏日黃昏裏行進時說道。

“是的。”梅布爾說,似乎孤獨地拖著沉重的腳步沿公路走著。“我真希望姑媽不會暴跳如雷。”

“再吃一個麵包吧。”傑拉爾德好心地說,接著傳來一陣愉快大嚼聲。

姑媽親自為臉色蒼白、顫抖不已的梅布爾打開被規定為耶爾丁城堡的家庭成員進出的那扇門。她先越過梅布爾的頭頂望了望,仿佛會看到一個比梅布爾高一些的人。接著,一個非常小的聲音說道:

“姑媽!”

姑媽驚得倒退了幾步,然後向梅布爾走過去。

“你這個又淘氣又頑皮的女孩!”她生氣地叫道。“你怎麽能這樣嚇我一大跳呢?我真想讓你為此在**呆一周,小姐。噢,梅布爾,感謝上帝你平安無恙!”說著姑媽用雙臂摟住了梅布爾,梅布爾的也摟住姑媽,她們那樣緊緊地擁抱著,就像以前從未見過一樣。

“可今天早晨你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當梅布爾意識到姑媽真的很擔心,真的很高興她又平安地回到家裏時,她說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在那裏聽著呢。別生氣,姑媽。”

“你又平安地回到我身邊,我覺得好像再也對你生不起氣來了。”姑媽令人吃驚地說。

“怎麽會呢?”梅布爾問道。

“親愛的孩子,”姑媽讓人難忘地說,“我精神有些恍惚。我想自己一定是要生病了。我一直很都很喜歡你,但我不想把你寵壞了。昨天,大約3點半,我正在集市上向盧森談起你的時候,突然覺得你似乎根本就無關緊要。在我收到你的信和那些孩子們來的時候,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但今天,在下午茶吃到一半時,我突然清醒過來並意識到你走了。那真是糟糕透了。我想我一定是要生病了。噢,梅布爾,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呢?”

“那隻是個玩笑。”梅布爾輕聲說道。然後兩人走進去,把門關上。

“這真是怪極了,”傑拉爾德在門外說道,“對我來說這看起來更像是魔法。我覺得我們似乎一點兒都沒有摸清這座城堡的底細,它並不像乍一看起來那樣簡單。

事實上的確如此,因為這座城堡碰巧很不一般,但要讓傑拉爾德告訴你更多情況是不公平的——他隻在那天晚上隱身獨自穿過城堡陰影中的寬闊院子,去尋找裝著鑲板的房間裏那扇沒有關上的窗子時才了解到有關城堡的一點情況。那天晚上,他對城堡的了解並不比我告訴你的多;他走過那些掛滿露珠的草坪,穿過一叢叢灌木和樹林——水池像幾麵大鏡躺在那兒映照著天上靜靜閃爍著的星星,那些潔白的雕像肢體隱隱約約地閃著光,與陰暗的背景形成鮮明對比——這時他開始感到好些了,既不興奮又不驚訝,也不擔心,隻是有些異樣。

公主隱身事件讓人吃驚,變戲法事件讓人激動,突然決定去當一名偵探的事也給人帶來了它自身的渴望;所有這些事既奇妙又不尋常,但它們看起來畢竟是可能發生的,就像把兩種**倒在一起迸出火花來的化學實驗一樣奇妙,就像變戲法一樣令人驚訝,就像魔術師的表演一樣讓人興奮,僅此而已。隻是現在,他走過那些花園時心裏隻有一種新的感覺,即白天那些花園就像夢境一樣,晚上它們則如幻影一般。走路時他看不見自己的腳,但能看見被腳觸及的掛著露珠的草葉在移動。那種奇異的感覺難以形容,然而又是如此真切,如此令人難忘,以致他似乎置身於另一個世界,這世界像一張地毯鋪在地板上一樣把舊世界掩蓋隱藏起來。地板確實還在地毯下麵,但他走在鋪於地板上的地毯上麵,而那張地毯充滿了魔法,就像草皮充滿露水一樣。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或許你們有一天會有這樣的感覺。在這個世界的一些地方仍然能夠找到這樣的感覺,不過它們每年都在減少。

花園裏的魔法迷住了他。

“我現在還不忙爬到窗子裏去,”他自言自語道,“太早了點。或許我以後晚上再也不能到這裏來了。我想一定是夜晚使得每一樣東西都顯得如此不同尋常。”

有個白色的東西在一棵垂柳下麵活動起來,一雙潔白的手分開沙沙作響的長長的柳樹葉子。一個潔白的身影走出來,是一隻長著角、山羊腿和男孩腦袋及胳膊的家夥。傑拉爾德並不害怕。那是最為奇妙的東西,雖然他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那個白東西展開四肢,在草地上打了個滾,然後擺正身子蹦蹦跳跳地從草坪上跑過去。還有一個白色東西在柳樹下閃著微弱的光芒,傑拉爾德走近3步,看見那是一座空洞的雕像的基座。

“它們活過來了,”他說,另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花神廟裏走出來,消失在月桂樹林裏。“那些雕像活過來了。”

砂礫馬路上傳來一陣小石子發出的嘎吱聲。一個極長的深灰色東西緩慢吃力地向他爬來。月亮恰好在這時出來照出了它的體形。是一條你能在水晶宮裏見到的用石頭刻成的巨蜥,尺寸跟數百萬年前人類沒成為地球的主宰、它們才是世界主宰時的那種可怕巨蜥一樣大。

“它看不見我,”傑拉爾德說,“我並不害怕。它也活過來了。”

它扭動著身體從他麵前經過,他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它巨大的尾巴一側。那尾巴是石頭做的,並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活過來”,隻是它的石頭軀體複蘇了。然而,在他摸它的時候,它轉過身來;但傑拉爾德也同樣轉過身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座房子跑去。因為在他摸過石頭尾巴後,“恐懼”已經跑進花園,差不多要攫住他了。他逃避的是“恐懼”而非正在移動的石獸。

他喘著氣在第5扇窗子下停住。在順著相互纏繞緊緊附在牆上的常青藤爬到窗台上時,他回頭向那座灰白色的斜坡望了望,曾經映著星星的魚塘裏傳來一陣濺潑聲,巨大的石獸軀體正在睡蓮葉間的淺水裏打著滾。

進入那個房間之後,傑拉爾德轉身又看了一眼。魚塘平靜而幽暗地躺在那裏,水麵上映著月亮。月光穿過那棵垂柳的空隙,照在一尊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基座上的雕像上麵。現在,每一樣東西都回到了花園裏自己的原位。一切又恢複平靜。

“多麽神奇啊!”傑拉爾德說。“我認為在走過這樣一座花園,做了這樣一個夢之後,你肯定會睡不著覺的。”

他關上窗子,擦燃一根火柴,然後關上百頁窗。他又擦燃一根火柴便看到了那扇門。他轉動鑰匙,走出去,又鎖上門,把鑰匙掛在它平常掛的那顆釘子上,然後躡手躡腳來到走廊盡頭。他隱著身很安全,在那裏等待著,直到火柴耀眼的光芒不再使他眼花,這時他又能借著月光看清道路了——月光透過大廳裝著窗格的、敞開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明亮斑駁的影子。

“真想知道廚房在哪裏。”傑拉爾德說。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名偵探,一心想回家去把自己在花園裏做的非常奇異的夢告訴其他人。“我想,無論我開哪幾扇門都不要緊吧。我想自己毫無疑問仍然隱著身吧?是的,我看不見舉到眼前的手。”為此,他舉起了一隻手。“瞧呀!”

他打開了很多扇門,漫無目的地走進那些長長的房間,這些房間有的家具用棕色亞麻布罩子裝飾,它們在奇異的光線裏顯得發白;有的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吊著套於大袋裏的枝形吊燈;有的牆上掛滿了畫;有的牆上一排又一排地陳列著舊書,黯然失色;有的臥室十分豪華,伊麗莎白女王無疑在那些巨大的四帷柱**睡過覺(順便說說,那位女王一定很少在家,因為她似乎在英國的每一座舊房裏睡過覺)。但傑拉爾德沒有找到廚房。最後,一組通往上麵的石梯上的一扇門打開了,有一條狹窄的石梯通道通向一扇門,那扇門下麵的門縫裏透出一片燈光。不知為什麽,一個人要把手伸向那扇門打開它是困難的。

“胡說!”傑拉爾德心想。“別傻了!你隱著身呢,不是嗎?”

於是他打開了那扇門,有人突然在裏麵粗魯地說起話來。

傑拉爾德倒退幾步,身子緊貼在牆壁上,因有個男人快步衝向門口,並且突然把一盞提燈照進通道裏。

“沒什麽。”那個男人差不多鬆了口氣啜泣著說。“隻不過是門太沉重,自動打開了,沒別的。”

“該死的門!”另一個聲音咆哮地說道。“如果剛才我覺得那不是抓得有理的話,我就不得好死。”

他們把那扇門又關起來。傑拉爾德並不介意。事實上他寧願如此。他不喜歡那些人的相貌。他們身上有股殺氣。在他們麵前,即便隱身也似乎是一個很容易被識破的偽裝。傑拉爾德差不多看到了他想看的東西。他看見自己就在那夥歹徒的附近。一個玩牌的人僅憑令人驚奇的運氣,僅憑初學者的運氣都能告訴他,他在自己偵探生涯的第一晚上就發現了一起盜竊案。那些人正在把銀器從兩隻大箱裏拿出來,包上破布裝進粗呢口袋裏。那個房間的門是一扇6英寸厚的鐵門。實際上那是個保險庫,這些人撬開了鎖。他們把撬鎖用過的工具像木雕家保存的鑿子那樣,放在地板上一個整潔的布卷裏。

“快點!”傑拉爾德聽見有人說。“你們沒必要在那上麵花一整夜時間。”

銀器發出輕微的叮當聲。“你們真是些像討厭的響板一樣叮當作響的盤子。”那個極其粗暴的聲音說道。傑拉爾德轉過身,非常小心、非常迅速地離開了。最奇怪的是,雖然他找不到去仆人們住的耳房的路,而且可以說目前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銀叉和銀杯,以及什麽人有可能跟隨他沿著那些曲折的通道走來,其它什麽都沒有想,但他像箭一般直接走到從大廳通向他想去的那個地方的門前。

走著走著,他腦子裏想起發生的事。

“這位幸運的偵探,”他自言自語道,“遇到的事情已超過他最瘋狂的夢想,離開現場去尋求幫助去了。”

但能得到什麽援助呢?無疑,那座房子裏有人,還有那位姑媽,但他不可能告訴他們。

他已隱起身來,根本無望引起陌生人的重視。梅布爾的幫助不會有多大的價值。警察呢?在找到他們並讓他們來予以阻止前,那些盜賊早就帶著裝有銀器的口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傑拉爾德停下來努力想著,雙手抱著頭。你知道,那樣子跟你有時候想簡單的方程式,或者想美國南北戰爭那幾場戰役的日期時差不多。

後來他用鉛筆和筆記本,在一個窗台上以他在那一刻能夠發揮的全部聰明才智寫道:“你們知道存放銀器的那個房間吧。盜賊們正在偷銀器,那道厚實的門被撬開了。派個人去叫警察。要是那些盜賊在警察趕到出事地點前離開了,我就會去跟蹤他們。”

他猶豫片刻,然後寫上結尾:“一位朋友敬上,這不是謊話。”

他把這封信用一根鞋帶緊緊綁在一塊石頭上,呼地一聲拋進一個房間的窗戶,裏麵梅布爾和她姑媽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之中,享用著一頓特別誘人的晚餐——有燉李子、乳酪、海綿蛋糕以及裝成一杯杯的奶油凍和冷麵包黃油布丁。

饑餓並且隱著身的傑拉爾德,在把石頭扔出去前渴望地看了一眼那頓晚餐。他等待著,直到一陣尖叫聲漸漸平息下來,他看到那塊石頭被撿起,她們開始讀起那封報警信來。

“胡說八道!”那位姑媽說,她平靜了一些。“真缺德!這當然是個惡作劇。”

“噢!一定要像他所說的那樣派人去請警察。”梅布爾悲歎道。

“像誰說的?”姑媽嗬斥。

“不管是誰。”梅布爾苦勸道。

“立刻派人去請警察來。”傑拉爾德在外麵用最果斷的語氣說。“要不然,就隻能怪你們自己了。我不能再為你們做什麽啦。”

“我——我要放狗來咬你!”姑媽叫道。

“啊,姑媽,不要!”梅布爾急得直跳。“那是真的,我知道那是真的。快——快去叫醒貝茨!”

“我對那些話一個字都不相信。”姑媽說。貝茨也不相信,但由於梅布爾一直焦慮不安他被吵醒了。可當他看了看字條,並且必須決定自己是到保險庫去驗證那些話是否真的不可信,還是騎上自行車去請警察的時候,他選擇了後者。

警察趕到時,保險庫的門半開著,那些銀器,或者說3個人能扛走的那麽多銀器不見了。

傑拉爾德的筆記本和鉛筆在那晚較晚的時候再次派上用場。直到早上5點鍾,他才疲憊不堪、冷得像塊石頭一樣地悄悄爬上了床。

“傑拉爾德少爺!”伊萊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7點鍾了,又是一個睛朗的日子,又發生了一起盜竊案。哎呀!”她拉開窗簾,向那張床轉過身去尖聲說道。“看看他的床,全都被弄黑了,他卻不在!”“噢,吉米尼!”這次又是一聲尖叫,凱思琳從她的房間裏跑出來,吉米坐在**揉著眼睛。

“到底怎麽了?”凱思琳大聲問。

“我不知道,我被嚇了一大跳。”伊萊紮邊說邊重重地坐在一隻箱子上。“首先是他的**完全是空的,而且跟煙囪後麵一樣黑,他不在**,後來我再看時他卻一直躺在那裏。我一定是胡塗了,昨天早上我聽見那些縈繞在心頭的安琪兒的聲音時,也是這樣想的。我要把你和你的惡作劇告訴法國女教師,小夥子,你可以相信這一點。把自己全身染得墨黑,把幹淨的被單和枕套也弄得煤煙一樣黑。我一定要把它查個水落石出,走著瞧。”

“瞧,”傑拉爾德慢吞吞地說,“我準備告訴你一些事情。”

伊萊紮對此隻是嗤之以鼻,她那樣做是很無禮的,但那個時候她受了驚嚇,還沒有恢複過來。

“你能保守秘密嗎?”傑拉爾德非常認真地問道,他身上的石墨被擦掉一些,變成鉛灰色。

“能。”伊萊紮說。

“那麽保守住這個秘密,我給你兩先令錢。”

“你要告訴我什麽?”

“這個嘛,就是這兩先令錢和這秘密的事,你要閉上你的嘴。”

“我不應該接受這些錢。”伊萊紮急切地伸手說道。“現在你站起來,注意把所有角落都洗一洗,傑拉爾德少爺。”

“噢,我真高興你很安全。”伊萊紮走了之後,凱思琳說。

“昨天晚上你似乎並不很關心我。”傑拉爾德冷冷地說。

“我想不起來是怎樣讓你走的。昨天晚上我不關心你,但今天早上我醒來時就想起來了!”

“好啦,夠了,你也會遇上這種事情的。”傑拉爾德不計後果地擁抱著妹妹說。

“你是怎麽顯出身來的呢?”吉米問道。

“她叫我時那枚戒指碰巧落了下來。”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們吧。”凱思琳說。“現在還不。”傑拉爾德故弄玄虛道。

“那枚戒指在哪裏?”吃完早飯吉米問。“我現在想戴上試試。”

“我、我忘記它在哪裏了。”傑拉爾德說。“我想它在**某個地方。”

但戒指不在**。伊萊紮整理過床鋪了。

“我發誓那裏沒有戒指。”她說。“要是**有戒指的話,我會看見它的。”

“我找了一遍又一遍,但都沒有結果。”在翻遍了那間臥室的每一角落都沒找到枚戒指時,傑拉爾德說。“本故事裏這位高尚的偵探英雄說他馬上另有事情要做,要是你們其餘的人想聽昨天晚上……”

“等我們找到梅布爾再說吧。”凱思琳大聲地說。

“我們約定的時間是10點半,不是嗎?傑拉爾德為什麽不可以邊走邊吹牛呢?總之,我認為並沒有發生多少事情。”說話的當然是吉米。

“這表明,”傑拉爾德愉快地說,“你知道得真多啊。就這一點而言,可悲的梅布爾就隻能白白等待約會了。‘事情,事情,別的事情,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他用顫音唱起《櫻桃成熟了》的調子,直到凱思琳掐了他一下才停下。

吉米冷冷地轉過臉去說道:“你什麽時候才有完啊?”

但傑拉爾德繼續唱著歌:

“約翰遜微笑的嘴唇在哪兒,

櫻桃島的土地就在那兒。

別的事,別的事,我要去做別的事呀。

高貴的約翰遜,快來買吧!”

“你怎麽能這樣惱人呢?”凱思琳問。

“我不知道,”傑拉爾德說,恢複了平淡的說話方式。“我是說,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去睡覺還是想陶醉在成功裏。到沒人能聽見我們說話的地方去吧。

‘噢,到一座島上去,在那裏沒人聽見,

還要謹防有人把耳朵貼在鎖孔旁邊。’”

他耳語道,突然打開了門,伊萊紮果然彎著腰站在門外。她無力地用一隻撣子輕拂著壁板,但仍然被識破了。

“你知道哪些偷聽者永遠聽不到別人的話吧。”吉米嚴厲地說。

“我沒有偷聽,事情就是這樣!”伊萊紮說,她偷聽談話的兩隻耳朵變成了深紅色。於是他們走出屋子來到大街上,在教堂墓地的圍牆上坐下晃**起腿來。傑拉爾德的嘴唇一直閉得相當緊。

“喂,”凱思琳說,“噢,傑瑞,別胡鬧!我想聽發生了什麽事情簡直想得要死。”

“那樣更好,”傑拉爾德說,然後講述了自己的經曆。在他講述的時候,那些神秘的白東西和月光花園裏的魔法現象出現在他的聲音和言語裏,因此他說到那些雕像活過來了,說到那頭巨獸盡管全是石頭但也活過來時,凱思琳立即發起抖來,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就連吉米也不再用靴子後跟踢牆了,驚愕得張大嘴傾聽。

接著講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盜賊的故事,講到投給安靜中的梅布爾和她姑媽的報警信,講到麵包黃油布丁。傑拉爾德以最大的快樂和如此豐富的細節講述著,甚至教堂的時鍾敲響11點半時他還在說:“在做完了代理人能夠做的所有事情之後,在無望得到更進一步的幫助的情況下,我們英勇的年輕偵探——喂,梅布爾在那兒!”

梅布爾真的在那裏。一輛二輪運貨馬車的尾板幾乎把她全身都遮蔽著。

“你們沒有來,”她解釋道,“我不能再等下去。我搭了個便車。發生別的事了嗎?貝茨到那間保險庫去時,盜賊已經走了。”

“你是說所有故事都不是真的吧?”吉米問道。

“當然是真的,”凱思琳說,“說下去,傑瑞。他剛剛說道他把那塊石頭扔到你們的麵包黃油布丁裏去了,梅布爾。說下去吧。”

梅布爾爬上圍牆。“你又現出身來了,比我現得快一些。”她說。

傑拉爾德點點頭繼續說道:

“我們必須盡可能簡短地把故事講完,因另外那件事情要在12點鍾發生,現在已是11點半。在留下那封信報警後,傑拉爾德·德·福爾摩斯偵探隱著身飛快地跑回去,極其及時、極其迅速地來到了盜賊借著裝有遮光裝置的提燈還在偷竊的地點。我沒有任何要遇上危險的感覺,因此就在那條走廊外麵等著,就是有階梯的地方,你知道嗎?”

梅布爾點點頭。

“不久他們出來了,當然非常小心,並且不停地向四下裏張望。他們沒看見我,自認為沒被發覺,悄無聲息地排成一路縱隊穿過走廊,一隻裝著銀器的袋子從我身子前側輕輕擦過,然後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哪條路?”

“從你隱身去照鏡子的那間小屋走的。我們的英雄穿著他那看不見的網球鞋迅速跟了上去。3個歹徒立即跑到小樹林裏去隱藏起來,然後偷偷經過杜鵑花叢穿過公園。”他的聲音低下來,雙眼直直看著前麵路上灰白塵土那邊一堆石上密密交織在一起的粉紅色牽牛花。“那些石頭活過來了,他們不停地從灌木叢間、從樹下往外張望,我確實看見了它們,它們卻沒有看見我。但它們真的看見了那些盜賊,而盜賊卻看不見它們。太奇怪了,不是嗎?”

“石頭?”梅布爾不得不讓他解釋一下。“我從沒有看見它們活過來。”她說。“我傍晚經常到花園裏去。”

“我看見它們活過來了。”傑拉爾德無容置疑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梅布爾趕緊改口附和。“我想說的是,如果在你隱身時它們隻是可以看見的東西,我是說恢複了生機,不再是冷冰冰的石頭,我不會覺得奇怪。”

傑拉爾德聽懂了她的話,我當然希望你們也聽懂了。

“要是你說對了,我也不會奇怪。”他說。“城堡的花園確實被施上魔法,但我想知道它怎樣和為什麽被施上了魔法。好啦,跟我來,我得在12點鍾前找到約翰遜。我們還要到市場那麽遠的地方,所以得跑著去。”

“把你的冒險經曆繼續講下去吧,”梅布爾說,“你可以邊走邊說。”“噢,它確實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當然,這讓傑拉爾德感到滿足。

“唔,我正跟隨上去,你知道,像在夢裏一般。他們走出那條豚鼠路,你知道,就是我們進入城堡的那個地方,我的確以為我把他們跟丟了。我隻好等著,最後他們走上那條大路,這樣就不會聽到我把石子踩得嘎嘎作響,我隻好飛奔著去追他們。我脫掉鞋子,心想我的長襪完蛋了。我追呀追呀追呀。他們走過窮人居住的地方,一直走到河邊。我說,咱們得跑著去辦那事。”

他們在約翰遜自家的後院裏找到了他,他正背對著後門坐在一張長凳上洗衣服。

“喂,約翰遜,”傑拉爾德說,“要是我讓你得到那筆50英鎊的獎金你會給我什麽呢?”

“給你一半獎金。”約翰遜立刻說道。“要是你準備對我胡說八道,我就在你頭上敲一下。”

“不是胡說八道。”傑拉爾德非常感人地說。“要是你讓我們進屋,我就把這件事全都告訴你。你抓住那些盜賊並繳回髒物時,隻消給我一英鎊討個吉利就行了。我不會向你要更多錢的。”

“那麽,如果年輕的女士們不嫌棄,就進來吧。”約翰遜說道。“我敢打賭你們肯定想從我身上得到更多東西,否則幹嘛不自己去索取那筆獎金?”

“約翰遜真是非常明智,他說得很中肯。”此刻孩子們全都走進小屋,門被關上了。“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泄露是誰告訴你的。讓他們以為那是你憑借獨自的勇氣和遠見辦到的。”

“你們坐下吧。”約翰遜說道。“假如你們在開玩笑,最好在我開始揍你們前把這兩個小女孩送回家去。”

“我不是在開玩笑,”傑拉爾德高傲地說,“絕不是在開玩笑。除了有個警察外,任何人都會明白我為什麽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是我幹的。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一個誰也不會以為我會去的地方發現了這事;要是他們在家裏發現我幾乎整夜都在外麵,我肯定會遭到一頓臭罵。現在,你明白了嗎,我明察秋毫的要人?”

此刻,正如吉米後來所說的那樣,約翰遜太感興趣了,因此沒有介意別人用什麽可笑的稱呼來叫自己。他說他確實明白了,而且要求明白更多的東西。

“好吧,那麽你別再提任何問題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知道對你有好處。昨天晚上大約11點鍾的時候,我正在耶爾丁城堡裏。不,我是怎樣到那裏去的以及到那裏去幹什麽並不重要;有一扇窗戶開著,我爬了進去,裏麵亮著一盞燈。那盞燈在保險庫裏,有3個男人正在把銀器裝進一隻口袋裏。”

“是你報了警他們才派人去請的警察嗎?”約翰遜雙手放在膝上急切地探過身子。

“是的,是我報的警。要是你願意,你可以讓他們認為是你報的警。那個時候你下班了,不是嗎?”

“那時候,” 約翰遜說,“我正在**睡大覺呢——”

“好,警察來得不夠快。在那裏,我是唯一的偵探。我跟蹤了他們。”

“真的?”

“我看見他們把髒物藏起來,還知道他們從霍頓宮裏盜來的東西也藏在那裏,並聽到他們商定什麽時候把贓物轉移走。”

“去指給我看看贓物在什麽地方。”約翰遜說道,猛地跳起來,使得溫莎椅[18]砰地一聲向後倒在紅磚地板上。

“在這一點上你說得很對。”警察扶起椅子重新坐下來。“那該怎麽辦呢?”

“嗯,今晚上1點鍾的時候,將有一輛汽車到塞德勒出租屋旁的船庫那邊的小路上去接他們。他們將在12點半時把那些東西搬到一隻船裏運走。因此,現在是用叮當作響的硬幣塞滿你的口袋,使你滿載榮譽和自豪的大好時機。”

“那麽,我敢說!”約翰遜沉思著,仍然不太相信。“那麽,我敢說!你不可能從腦袋裏憑空捏造出所有這些東西來吧。”

“噢,不,我捏造得出來,但我並沒有胡編亂造。現在,聽我說,這是你一生難得的機會,約翰遜!給我1英鎊,你要守口如瓶,這件事就做成了。你同意嗎?”

“噢,我完全同意,”約翰遜說,“我同意。但要是你們跟我開玩笑——”

“難道你看不出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嗎?”凱思琳不耐煩地插嘴道。“他不是個愛撒謊的人,我們沒有哪個是。”

“如果你不同意,直說就是了。”傑拉爾德說。“我好另外去找一位更有見識的警察。”

“我可以去告你們整夜都在外麵遊**。”約翰遜說。

“你不要這樣沒有紳士風度。”梅布爾機警地說。“你別這樣多疑,其實我們是在設法給你創造一個良機。”

“如果我是你的話,”傑拉爾德勸告道,“我就帶上兩個人到那些銀器所在的地方去。你可以在那個地點附近的木材場裏設下一個不錯的小埋伏。而我則另外帶上兩三個人爬到路邊的樹上去等待那輛汽車到來。”

“你應該去參軍,真的。”約翰遜欽佩地說道。“但假如那隻是個惡作劇的話!”

“那麽你就會鬧出個笑話來,我想你鬧笑話不會是第一次了吧。”吉米說。

“你同意嗎?”傑拉爾德連忙說。“住嘴,吉米,你這個白癡!”

“是的。”約翰遜說。

“那麽,你當班時到那座木材場去,你看見我擤鼻子的地點就是那個地方。那些袋子用細繩拴在水下麵的樁子上。你隻消邁著威嚴優美的步伐昂首闊步從那裏走過,並在那裏做個記號就行了。那就是榮譽等待著你的地方,當你出了名而得意洋洋並且當上警官時,請你一定要記住我。”

約翰遜說他真走運。這句話他說了不止一次,然後說他同意,接著又補充說他得馬上走了。

約翰遜的小屋剛好坐落在鎮子外麵的鐵匠鋪那邊,孩子們是穿過樹林來到這小屋裏的。他們沿原路返回,然後穿過鎮子,穿過它那狹窄的、令人討厭的街道,走到木材場邊的那條木材牽引軌道上。在這裏,他們順著大樹的樹幹跑過去,偷偷地窺視那個鋸木坑,那些人出去吃午飯去了;這是方圓幾英裏內每個男孩都特別喜愛的一個遊戲場所,他們自己用一塊新鋸出來的、散發著香味的鬆木板和一條榆樹根搭起一座秋千。

“我也是。”吉米說。“傑瑞,別老是擤鼻子,照這樣下去你的鼻子會被擤掉的。”

“我實在忍不住要擤鼻子。”傑拉爾德回答。“我不敢用手帕,怕約翰遜可能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注視我們的一舉一動。我真希望自己想出來的是某個別的暗號。擤鼻子!不,要不是我必須擤鼻子,我現在就不會想擤鼻子了。真是奇怪。我一走到這個地方,想起我所說過的有關暗號的話,就開始感冒了。感謝上帝,他來啦!”

孩子們出色地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離開了秋千。“跟著我這個頭兒!”傑拉爾德叫道,順著一根剝去樹皮的橡木樹幹往前跑,其他人緊緊跟上。孩子們排成縱隊一會兒跑進一會兒跑出,一會兒四處亂跑,他們翻過成堆的原木,鑽到堆疊在一起、一端突出在外的毛糙的木板下麵。當那位警察沉重的靴子踏上牽引軌道上時,傑拉爾德在一座木板腐壞、欄杆搖晃的浮碼頭頂端停下,叫道:“別鬧了!”然後響亮而又酣暢地擤一下鼻子。

“早上好。”他立即說道。

“早上好。”約翰說。“感冒了,不是嗎?”

“啊!如果我有你那樣的靴子,就不會感冒了。”傑拉爾德羨慕地回答。“看看它們,任何人在一英裏之外都能聽見你美妙的腳步聲。你究竟是怎樣靠近別人並把他們逮起來的呢?”他跳下浮碼頭,在經過約翰遜身邊時低聲說道:“勇氣、機敏和速決。就是那個地方。”然後這支活躍的隊伍這位活躍的領袖又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