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魔法再現

“哎,”吉米抬起頭看著耶爾丁伯爵,圓圓的臉上顯示他有了一個新主意。“哎,要是你缺錢花,為什麽不把那些珠寶賣掉呢?”

“我沒有什麽珠寶,你這個愛管閑事的小笨蛋。”耶爾丁伯爵很生氣,從衣兜裏抽出手,憤然離去。

“我說的那些是在有鑲板的那個房間裏,就是天花板上有星星的那間。”

吉米跟在他後麵,不依不饒。

“沒有,”耶爾丁伯爵簡短地回答,“要再胡說什麽魔戒,那我警告你要小心,年輕人,我受夠了。”

“不是魔戒,”吉米說,“那兒有一架子一架子的祖傳珠寶,很漂亮。你可以把它們賣掉,然後……”

“啊,不!”女教師大喊一聲,出現在畫廊的門口,象油畫中的公爵夫人,“別把祖傳的珠寶賣掉!”

“根本就沒有,親愛的,”耶爾丁伯爵說著朝她走過去,“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啊,誰說沒有!”梅布爾說,她跟在女教師後麵,“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去看看吧,看他們給我們看什麽。”女教師喊道,耶爾丁伯爵站著沒動,“至少也挺有意思的。”

“本來嘛。”吉米說。

於是他們去了,梅布爾和吉米領路,女教師和耶爾丁伯爵牽著手跟在後麵。

“牽著手要安全一些,”耶爾丁伯爵說,“跟這幫孩子們在一塊,你根本就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毫無疑問,描述耶爾丁伯爵現在的感覺是很有趣的。他讓梅布爾和吉米領著穿過自己的祖傳大廳,但我們能猜到他肯定感覺到了什麽:迷惑不解,或者,摻雜著一點驚奇,甚至都想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在做夢。或者他正在考慮兩個矛盾著的問題,“是我瘋了?還是他們瘋了?”他根本就不知該回答哪一個問題,更別說怎麽回答了。可以看出,孩子們的確相信他們自己講的那些離奇的故事,願望實現了,還真的鬧鬼了。他肯定想過,但肯定沒想通。至於到底是怎麽想的,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們多。

現在我也不清楚女教師是怎麽想的,不知道她是什麽感覺。隻知道她很高興,不過隻要看看她的臉,誰都能知道。或許這是個好機會來解釋幾句。她的監護人為防止她帶著家產嫁給一個窮伯爵,就把她送進了修道院,自己則帶著那筆財產跑到南美洲去了。於是,一分錢沒留下,女教師隻好去工作。這就是她出來做家庭教師的原因。然後就選了現在這個地方,因為這兒離耶爾丁伯爵的家近一些。她想見他,雖然她以為他已經拋棄了她也不再愛她。現在,終於見到他了。我猜她牽著他的手穿過大宅子時,肯定在想這些事。當然,我不能確定。

吉米的想法,我當然能看出來了,就像是複習一本舊書那樣容易。他想“現在他隻有相信我的話了”。耶爾丁伯爵應該相信他,這事兒很奇怪地成了吉米的頭等大事。他希望傑拉爾德和凱思琳也在這兒分享他的勝利,但他們正忙著幫梅布爾的姑媽把那些精美的家具蓋起來,不在場。但本來也就沒有什麽勝利可分享,因為當大家都進了這間有鑲板隔的小房間,圍在梅布爾身邊,她驕傲地說“現在你們就會看到了”,停了一小會,竟然什麽也沒發生!

“這地方有個秘密彈簧啊。”梅布爾說,摸索著的手指這會兒都出汗了。

“哪兒?”耶爾丁伯爵問。

“就這兒,”梅布爾急躁地說,“隻是還沒找到。”

找不到了。她發現秘密鑲板的彈簧還好端端的,但與他們想象的珠寶相比,與其中兩個人還親眼見過的珠寶相比,這個彈簧是那樣地平淡無奇,因為它不再是那個能讓那橡木鑲板移開,讓珠寶露出來的彈簧了。任何人眼裏,那些珠寶的價值能從國王那兒買到特權。而且,彈簧根本就是沒有了——這個不用懷疑,鑲板已經被仔細地摸遍了。此時,沉默中梅布爾和吉米的熱情一落千丈,耳根發熱,渾身不自在,不願接觸任何人的目光,心裏憤憤不平,覺得彈簧也太不講義氣了,一句話,不公平。

“看到了!”耶爾丁伯爵嚴厲地說,“玩笑開完了吧,要是你們管這叫玩笑的話。我對這整樁蠢事簡直受夠了。把戒指給我,既然你們說是在這兒找到的,我想那是我的。那些烏七八糟的魔法、咒語,別讓我再聽到一個字。”

“戒指在傑拉爾德那兒。”梅布爾傷心地說。

“那就去把他找來。”耶爾丁伯爵說,“你倆都去。”

兩個傷心的小家夥去了。耶爾丁伯爵趁這空兒向女教師解釋,說,跟別的東西相比珠寶是多麽不重要。

四個孩子一塊兒回來了。

“我們受夠了這檔子事,”耶爾丁伯爵說,“把它給我,以後別再提了。”

“我,我摘不下來。”傑拉爾德說,“它自己不願意下來。”

“那我馬上就叫它下來,”耶爾丁伯爵說,試了但不行。“用肥皂,”他堅決地說。四個孩子很清楚用肥皂意味著什麽。

“他們不相信有那些珠寶。”梅布爾大哭起來,忽然又滿臉淚痕地止住了,“我找不到那個彈簧。我摸遍了,就應該在這兒啊,可是……”

說著忽然就摸到了。她住了嘴,精雕細琢的鑲板移開了,藍色天鵝絨的架子出現了,上麵放滿了珠寶。耶爾丁伯爵和他未來的妻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帝!”耶爾丁伯爵說。

“天呢![60]”女教師說。

“可為什麽是現在?”梅布爾喘了口氣,“剛才怎麽不行?”

“大概是魔法,”傑拉爾德說,“那兒其實不是真的有彈簧,戒指不在這兒就不行。還記得吧,太陽神說戒指是魔法之心。”

“關上鑲板,把戒指拿走,看看會怎麽樣。”

他們這麽做了。傑拉爾德還真沒說錯(跟往常一樣,他沒忘了指出自己又對了)。戒指不在,就沒有彈簧,戒指在房間裏(如梅布爾所力言)彈簧就好端端地在那兒。

“這下你可看到了。”梅布爾對耶爾丁伯爵說。

“我看到的是那個彈簧藏得很巧妙。”這位貴族還是固執己見,“能找得到說明你們很聰明。假如這些珠寶是真的的話……”

“當然是真的。”梅布爾義憤填膺。

“嗯,好了,”耶爾丁伯爵說,“非常感謝。沒事兒了。午飯後我讓馬車送你們回去。可以的話,我想拿回戒指。”

然後折騰了半小時,又是肥皂又是水的,但除了讓傑拉爾德的手指又紅又腫之外,沒半點作用。於是耶爾丁伯爵說了幾句很不耐煩的話,結果把傑拉爾德給激怒了,說“哼,我保證我希望它能摘下來。”當然,戒指頓時“象黃油一樣滑”,下來了。他後來這麽形容。

“謝謝。”耶爾丁伯爵說。

“他肯定以為我是故意不摘的。”傑拉爾德說。他們回了家,悠然自得地爬到了鉛皮屋頂上。他們聊著這件事,一邊還吃著菠蘿罐頭喝著薑啤。“有的人可真沒意思。咱們要走,他那麽積極地叫車,可女教師要走,那就不一樣了。不過,我更喜歡他是那個沒身份的管家的時候。總的來說,我們不該再那麽喜歡他了。”

“是他沒搞清楚,”凱思琳躺在房頂的瓦片上說,“其實都是戒指惹得禍,它就跟生麻疹一樣討厭。”

“你不記得梅布爾第一次隱身的時候啦?她多生氣啊。”

“當然記得!”吉米說。

“一半是這個原因。”傑拉爾德試圖公正對待,“另一半是因為戀愛。戀愛能把人變成傻子,學校裏一個家夥跟我說的。他姐姐就是這樣,很差勁兒,知道吧。她訂婚前可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茶點和晚飯時候,女教師像聖誕卡上的女孩一樣春風滿麵魅力十足,像隻小猴似的快活無比,像你不怕麻煩表現得很乖時那樣溫文爾雅。第二天早餐時,她還是神采奕奕,和藹可親,容光煥發,滿心歡喜。之後,耶爾丁伯爵來看她。他們在畫室聊天,孩子們很知趣地留在了學習室。等傑拉爾德去自己房裏拿鉛筆時,他驚訝地發現伊萊紮正在偷聽,她把耳朵貼在畫室的鎖孔上。

於是,傑拉爾德就拿了本書坐在樓梯上。

雖然聽不到畫室的談話,但可以守著門,這樣也不會有其他人聽到了。之後,畫室的門開了,傑拉爾德剛好能看到耶爾丁伯爵走出來。“咱們的小英雄”(後來他自稱的)很機智地咳嗽了一聲,提示他的存在。但耶爾丁伯爵似乎視而不見。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掛帽架那兒,笨手笨腳地摸索著拿起傘和雨衣,找出自己的草帽,悶悶不樂地盯著那草帽看了一會兒,然後扣在頭上,走了出去,粗魯地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畫室的門開著。傑拉爾德故意撿那個地方坐,關著門就聽不到裏麵的談話。但門一開,裏麵的動靜就清清楚楚了。但讓他很難過也很厭惡的是聽到了嗚咽和抽泣聲。女教師哭了。

“吉米啊吉米!”他對自己說,“兩人呆了還沒多久,就已經開始吵架了!但願我永遠不是別人的戀人。”

但這可不是為自己的未來擔心的時候。伊萊紮隨時都會出現。她會毫不猶豫地從開著的門走進去,打聽女教師那神秘、聖潔的心裏的悲傷。傑拉爾德覺得由自己來扮演這個角色會更好一些。於是他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經過樓梯上鋪著舊的綠色的荷蘭地毯,進了畫室,在身後輕輕地把門關嚴了。

“一切都結束了。”女教師說,臉埋在一塊紅墊子上,上麵有珠子鑲成的海芋蓮,是以前一個學生做來當蓋套的。“他不會娶我了!”

別問我傑拉爾德是怎麽取得了這位女士的信任。我在開頭已經說過,隻要他願意,他跟大人們相處還是很有一套的。總之,他很深情地拉起她的手,那樣子就像對自己正頭痛的媽媽,嘴裏說著“別哭!”“別哭了!”“會好的。知道吧,沒事兒。”那語氣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最讓人安慰的一種。還不斷地變換著方式,一會兒幫她捶捶背,一會兒又懇求她跟自己說說是怎麽回事。他這麽做,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僅僅是出於好奇。傑拉爾德越來越肯定不管出的是什麽事,一定是戒指惹出來的。果然如此。(他暗自說“又猜對了”。)

女教師講了一個很不尋常的故事。昨天晚飯後,耶爾丁伯爵去花園散步,要“想一想”。

“呃,我知道了!”傑拉爾德說,“他戴著戒指。看到了……”

“看到雕像變活了。”女教師嗚咽著,“你們講的那些荒唐的神話把他攪糊塗了。他看到阿波羅和阿芙羅狄蒂的活大理石像。他記得你們說起過他。他許願變成了雕像。於是就瘋了,有了幻覺,覺得你們故事裏的小島是真的,真的跳到湖裏,和諾亞方舟前的巨獸一起遊泳,在一個島上和神仙一起享用盛宴。黎明的時候,他清醒了一些,覺得眾神都消失了。但他,不,他覺得自己那會兒是雕像,他躲著不讓花園裏的那些花匠看到,直到差一刻九點。然後,他許願不再是雕像,發現自己又是血肉之身了。多糟糕的夢啊,但他被你們的故事搞得暈頭轉向。他說這不是做夢,而是他對你們說的都信瘋了。一個瘋子不能結婚。沒有任何希望了,我絕望了!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還有希望,”傑拉爾德熱切地說,“我保證還有希望,說真的。生活就像下雨一樣,一切正常。真的。也沒什麽好絕望的。他沒瘋,那也不是夢。是魔法,真的是。”

“哪有什麽魔法,”女教師嗚咽著,“是他瘋了。分開這麽久後又見到我,肯定是興奮過度,瘋了。啊,嗚——嗚——嗚”

“他和神仙們說話了嗎?”傑拉爾德輕輕地問。

“這是他最不可理喻的地方。他說,墨丘利[61]和他約好,明天等月亮升起要在什麽寺廟見麵。”

“對啦,”傑拉爾德大叫起來,“對!親愛的可親的溫和的美麗的拉班澤爾小姐,別跟個小笨蛋似的。”他一時忘乎所以,用詞不當,凱思琳不高興發脾氣時他習慣於這樣稱呼她。於是連忙改口,“我是說,別做一位動輒就哭的小姐。明天他會去那個寺廟。我也去,他去你就該去。我們去,你也去,咱們都去!而且,知道吧,一切都會完美無缺。他會知道自己沒瘋。你也會明白一切。給,我的手絹很幹淨的,都沒折過。啊!千萬別再哭了,那兒可有你可愛的親愛的失蹤已久的戀人呀。”

這滔滔不絕的口才可不是在做無用功。她接過手絹,啜泣幾下,一半是笑,輕輕地拭了拭眼睛,說,“ 啊,淘氣鬼!是不是你們在捉弄他呀,就像上次鬧鬼?”

“我沒法解釋。”傑拉爾德說,“但我可以用我的名義擔保,雖然你是個法國人,可你知道什麽是以英國紳士的名義擔保吧?一切都會讓你如願以償。我從不對你說謊。相信我!”

“這可真是奇怪,”她說著擦幹了眼淚,“不過我相信你。”然後,她冷不丁地給了他一個吻,讓他都沒來得及拒絕。

但我認為,他覺得她這會兒這麽傷心,也就等於是拒絕過了。

“這能讓她高興,而且我也沒多少損失。”他或許這麽想。

這會兒,月亮快出來了。他們幾個人穿過滿是露水的草地。法國家庭女教師心裏半是疑惑半是希望。不過總的來說,她是想呆在耶爾丁伯爵身邊,哪怕他瘋得很厲害。四個孩子前天給梅布爾寄了一張緊急明信片,把她也叫來了。月亮還沒升起,夕陽依舊揮灑著粉紅和紫色的光輝,但月光已經交織進了這些光輝之中。西麵的天空,雲已經墨黑,但依舊留了些姹紫嫣紅的色彩。而月亮要升起的東方,卻像石潭一般清澈。

他們走過草壇,穿過櫸樹林,又越過雜草叢生的荊棘叢,最後來到了一小塊平坦的高台上。在平坦的山頂上抬起了一塊塊的小高台。它被四周高低突兀的怪石圍出一個環形,一個奇怪的圓洞從中穿過,邊緣上給磨得平平的。環的中央是一塊扁平的巨石,孤零零地放著,似乎有什麽深長的意味。石頭上刻滿了古老的教條和信念,古老得都被人們所遺忘。一個黑影在環中移動。法國姑娘拋下孩子們,走了過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那是耶爾丁伯爵。但他讓她走開。

“絕不!”她喊道,“你要是瘋了,那我也瘋了,因為我相信孩子們講的故事。我要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看月亮升起,看會有什麽出現。”

孩子們拉著手站在那塊扁平的石頭旁,都被女孩感動了,覺得她的聲音比戒指更有魔力。雖然他們盡量想不去聽,但還是聽到了。

“你不害怕嗎?”耶爾丁伯爵說。

“害怕?跟你在一起會害怕嗎?”她笑了。他摟住了她,孩子們聽到她舒了口氣。

“你怕嗎,親愛的?”他問。

傑拉爾德特意走過那一圈寬闊的草地,說,“你戴上戒指就不會害怕了。對不起,但我們能聽到你們說的每句話。”她又笑了。“沒關係,”她說,“你們已經知道我們彼此相愛。”

於是他把戒指戴在她手上,他們站在了一起。他白色法蘭絨的衣袖在她身上毫無痕跡。他們站在一起就像是從大理石上切出來的完整的一塊。

一會兒,一片模糊的灰影投在那個圓洞的頂端,然後照在了它的一邊。接著,那個洞成了一個光亮的圓盤。一束月光筆直地穿過洞,射在了石頭圍成的那個灰綠的環中。月亮升起來了,月光傾照下來。孩子們往後退了幾步,靠著這對戀人。月光越來越傾斜,這時它投在了石頭遠遠的一端,漸漸地向中間拉近,最後它射到了中間那塊石頭的正中心。於是,就像觸動了一個彈簧,大片的光瀉了出來。一切都改變了,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切都顯現了出來。不再有任何秘密了。世界的輪廓似乎很明了,就如用很大的數字寫在孩子們石板上的一道簡單的加法題。人們驚奇以前怎麽會對一些事情不解。不存在空間,人們見過或夢過的任何地方都在眼前。也不存在時間,人們做過或夢過的任何事情都在此刻出現。這是一瞬間,也是永恒。這是宇宙的中心,也是宇宙本身。永恒的光留在了永恒的心裏,也照亮了永恒的心。

六個人看到了月亮的升起,但誰都不會想到時間。

月亮停留在了那石頭的中心,隻有一瞬間。

然而,卻發生了許多事。

從這個高度上,越過平靜的公園和沉睡的花園,遠遠可以看到許多影子飛越過公園和花園那灰綠的影子,漸漸地向這邊靠近。

巨獸先到了。他們在我們的新世界中算是奇形怪狀。巨蜥長著翅膀,還有龍,就像人們印象中的一樣,巨象,奇怪的大鳥,他們都爬到山上,停在圈外。然後,不是從花園而是從很遠的地方,埃及和亞述的石神也來了。他們長著牛的身體,鳥的翅膀,鷹或貓的腦袋,都是活的石像,都很敏捷。怪異的身影從大教堂的塔上來了,有合著翅膀的天使和翅膀大開的巨獸。斯芬克斯來了。還有粗陋的神像,他們從邊緣長滿棕櫚樹的南方島上而來。最後,美麗的大理石諸神到了,他們在湖中的島上慶祝節日,邀請耶爾丁伯爵和孩子們參加這個盛會。

沒有任何言語。每個石像都神采飛揚,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這個一切明了的光圈之中。孩子們走了那麽遠的路也累了,靜靜地爬過開著的門,進了爐火明亮溫暖舒心的家中。

孩子們本來有許多問題想問,而且神還許過諾,任何問題都會得到回答。但這會兒,誰也沒說話,因為在這個充滿真正魔法的圈中,無需語言卻可以知曉一切。

之後,誰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麽。但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曾經到過一個地方,那裏的一切都很簡單一切都很美麗。然而,就連這一點,人們的記憶都不一樣。第二天再次談起時發現,對這一夜氣勢恢宏的魔法,每人隻能記起一小部分。

所有的石獸和神靈漸漸地靠攏,圍著那塊石頭。月光照到的那個地方,銀光四射,就像光從高處照在水麵一樣。一切都罩在一片白色中,沐浴著肅靜。一股意念在這個大群體中散播開來。所有的鳥、獸、希臘的雕像、巴比倫怪獸、人類的孩子、人類的戀人都抬起頭,四射的光照亮了他們,一個字從他們中爆發出來。

“光!”他們大喊,聲音就象巨浪。“光!光!”

接著,光柔柔地消散了,就像空中輕舞的蒲公英種子的絨毛。除了神之外,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帶上了睡意。

草葉上凝著露水,很冷。雲遮住了月亮。兩個戀人和孩子們緊緊地靠在一起,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愛。

“我,”法國女孩輕輕地說,“想去島上的那個岩洞。”

柔和的夜色中,他們下了山到了船屋。解開叮當響的鎖鏈,浸漿水中,攪碎一湖繁星,一路睡蓮相伴。到了島上,找到了那些台階。

“我帶了蠟燭,”傑拉爾德說,“以備急需。”

於是,借著燭光,他們進了絲愛姬的大廳!從她雕像射出的光灑在每個角落,一切都是孩子們曾見麵的那樣。

這是賜願廳。

“戒指。”耶爾丁伯爵說。

“戒指,”他的戀人說,“這是一隻魔戒,說它是什麽它就會是什麽,在很久以前給了一個凡人。我們家族的一位姑娘把它給了你的祖先,好讓他為她建一座花園和房子,一座像她自己家一樣的宮殿,一個像她的土地上一樣的花園。因此,建成這個地方,一半是靠的是魔法,一半靠得是他的愛。她卻沒有活到建成的那一天,這就是魔法的代價。”

她講的肯定是英語,否則孩子們怎麽能聽懂?然而卻不像女教師的說話方式。

“除了孩子們之外,”她接著說,“用過戒指,都會受到懲罰。我應你的願望而來,因此,為我你也受到了懲罰。那就是你所經受最瘋狂的恐懼。隻有一個願望不需要代價。”

“這個願望是……”

“最後一個,”她說,“我可以許願嗎?”

“可以,許吧。”所有的人都說。

“那,我希望,”耶爾丁伯爵的戀人說,“解除戒指帶來的一切魔法。而戒指本身,不多不少地隻是把你和我永遠連在一起的一道咒語。”

她停住了。頓時,閃爍著魔法的光消失了,賜願窗不見了,就像魔術燈畫一般。傑拉爾德的蠟燭微弱的光照出一個粗陋的拱形洞,剛才放著絲愛姬雕像的地方這會兒是一塊石頭,上麵刻著字。

傑拉爾德把蠟燭往下湊了湊。

“這是她的墳墓。”女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