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鬧鬼的房子
他們一走,孩子們在城堡裏更自在了,探險的熱情比去北極還高。他們從那個搖搖晃晃的秘密小樓梯間鑽出來,那個樓梯間能從臥室的洗手間通到前廳的走廊上,誰知一出來就意外撞見了那個長著山羊胡子古怪的小矮子,就是昨天走錯路的那個。
“這裏是城堡的私人空間。”梅布爾鎮定自若,把門從身後關上了。
“這我知道。”山羊臉的陌生人說,“但我經過耶爾丁伯爵的允許,有空的時候可以隨處看看。”
“噢!”梅布爾說,“你說什麽,我們也是啊,但我們不知道你。”
“我猜你們是伯爵的親戚。”山羊臉問。
“也不算,”傑拉爾德說,“是朋友。”
這位先生長得很瘦,穿得倒挺整齊,眼睛小小的樂嗬嗬的樣子,古銅色的臉幹巴巴的。
“我想,你們是不是在玩什麽遊戲?”
“不,先生,”傑拉爾德說,“是在探險。”
“那陌生人可以申請加入你們的探險隊嗎?”那位先生問,微微一笑但很和藹。
孩子們麵麵相覷。
“要知道,”傑拉爾德說,“這個不大好說。但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吧?”
“他的意思是,”吉米說,“我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所以就不能把你加進來。”
“你是攝影師嗎?”梅布爾問,“還是哪家報紙派你來的,要寫點關於城堡的報道什麽的?”
“我理解你們的心思。”那位先生說,“我既不是攝影師也不是哪家雜誌派來的。我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在這個國家遊覽一番,想租個住的地方。我的名字是傑斐遜·康威。”
“哦!”梅布爾說,“你就是那個美國富翁啊。”
“我不喜歡這樣描述我,小姐,”傑斐遜先生說,“我是個美國公民,有點錢。這房產如果賣的話,相當不錯,非常好。”
“不,它不賣。”梅布爾連忙解釋,“律師已經把它編成故事了,所以耶爾丁伯爵不能賣。但你可以住,可以付給耶爾丁伯爵一大筆富翁拿得出手的租金,那他就能娶法國女教師了。”
“噓!”凱思琳和傑斐遜先生一起說,他補充道,“帶路吧。我建議搞一次全麵而且徹底的探險。”
於是梅布爾一下有了動力,帶著這個富翁轉遍了整個城堡。他看起來挺高興,但也有點失望。
“這房子不錯,”最後又回到了出發的地點,他說“但我覺得,這麽大一座房子,總該有個秘密樓梯之類,或者牧師藏身的地方啦,還有鬧鬧鬼什麽的。”
“有,”梅布爾簡潔地回答,“但我以為美國人隻相信機器和報紙,別的一概不信。”她碰了一下身後鑲板上的彈簧,那個搖搖晃晃的小樓梯間出現了。這讓美國人眼睛一亮,當即就變得熱切機警起來。
“哇!”站在門口,那門從洗手間通到臥室,他不住地感慨,“簡直太絕了!”
每個人心裏的希望一下躥得老高。一個富翁要租城堡,耶爾丁伯爵有錢結婚了,似乎這已成定局。
“要是這個祖傳的大宅子裏鬧鬼的話,今天我就跟耶爾丁伯爵拍板,立即就付租金。”傑斐遜先生接著說。
“你要是在這兒呆到明天,並且晚上在這個房間睡,我想你會見到鬼的。”梅布爾說。
“也就是說這兒真有鬼了。”他快活地說。
“聽別人說,”梅布爾回答,“老魯伯特爵士,就是在亨利八世時候掉腦袋的那個,晚上就在這兒出沒,腦袋夾在胳膊底下。不過我們沒見過。我們見到是一個穿粉紅裙子的姑娘,頭上戴著鑽石。”又連忙補充道,“手上還拿著根點著的細蠟燭。”其他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她的計劃,就趕緊附和著有板有眼地對那美國人說,確實見過那個紅衣女郎。
他眯起眼睛眨了幾下,盯著他們幾個看。
“嗯,”他說,“我去跟耶爾丁伯爵說說,在他這間最好的祖傳臥室過一夜。要能聽到鬼的腳步聲或什麽鬼聲鬼氣之類,我就要這個地方了。”
“真太好了!”凱茜說。
“看樣子你們對鬧鬼很有信心啊,”美國人說,依舊用那小小的亮眼睛盯著他們,“告訴你們,年輕人,我可有槍。要是見到鬼,我就開槍。”
他真從後褲兜裏掏出一把槍,很鍾愛地看了看。
“我的射擊水平可不賴,”他說著,從臥室有光澤的地板上踱到窗前,窗子開著,“看到那一大朵紅玫瑰了吧?像茶托的那隻。”
他們看到了。
接著爆出砰的一聲巨響,紅豔豔的玫瑰花瓣七零八落地飄散在欄杆和平台上。
美國人看看幾個孩子,一個個臉都跟白紙似的。
“傑斐遜·康威之所以能賺了些小錢,靠的就是做生意時一門心思和一雙犀利的眼睛。”他又加了一句,“謝謝你們的好意。”
“你要那麽做,他會一槍打死你!”吉米說得興高采烈,“這可真是一次曆險,對吧?”
“我還是要做,”梅布爾說,麵色蒼白但又一臉不屑,“走,去找耶爾丁伯爵,把戒指要回來。”
耶爾丁伯爵剛剛跟梅布爾的姑媽聊完。為他們六個人準備的午餐放在那個昏暗的大廳裏,大廳裏放著盔甲,擺著橡木家具,精美的午餐盛在銀盤中。女教師越來越年輕,越發像一位公主了,當傑拉爾德舉起盛著檸檬水的杯子,起身為“耶爾丁伯爵和夫人”祝酒時,她感動得都掉淚了。耶爾丁伯爵表示感謝地說了一番玩笑話,很高興。傑拉爾德見時機已到,於是說:
“那隻戒指,雖然你不相信它,但我們相信,可以還給我們嗎?”
接著就拿到了。
於是,飾著鑲板的珍寶室裏召開了緊急會議。梅布爾說:“這是一隻許願戒指,我希望那個美國人的所有武器都在這兒。”
房間立刻變得滿當當的,一下子摞了六英尺高,雜七雜八全是武器,什麽劍、矛、箭、鉞、獵槍、喇叭槍、手槍、左輪手槍、短彎刀,總之你所能想到的應有盡有。四個孩子嵌在了這些與死亡相連的武器中間,嚇得大氣不敢喘。
“他大概收集兵器,”傑拉爾德說,“不用說,那些箭頭肯定都是有毒的。從哪裏來還是回哪兒去吧,梅布爾,行行好,再試一次。”
梅布爾又許願讓那些武器回去,頓時,空****的房間就剩下了四個孩子,安安全全地站那兒。但是,“不,”梅布爾說,“我受不了,我們可以用別的法子鬧鬼。我希望那個美國人睡覺時看到鬼,腦袋夾在胳膊底下的那個魯伯特爵士就行。”
“他今晚睡這兒嗎?”
“不知道,我希望他每天晚上都見到鬼,這樣保險一點。”
“這也太沒意思了,”傑拉爾德說,“可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見到魯伯特了。”
“第二天一早不就知道了,他會租這房子的。”
就這麽說定了。梅布爾的姑媽很希望梅布爾能陪她,於是其他人都回家了。
正吃著晚飯,耶爾丁伯爵忽然來了。他說,“傑斐遜康威先生想讓兩個男孩和他一起在那間豪華臥室過夜,我已經把床支好了。你們不介意吧?他好像是覺得你們要捉弄他,玩什麽鬧鬼的把戲。”
這可不好拒絕,事實也證明根本就拒絕不了。
十點鍾,兩個男孩躺在了各自窄窄的鋪著白床單的小**,被這間高大又黑乎乎的臥室一襯,簡直小得可笑。對著高聳的四帷柱床,上麵有掛毯,還裝飾了些羽毛,感覺陰森森的。
“老天保佑,可別真有鬼。”吉米小聲說。
“不大會。”傑拉爾德也小聲地答話。
“但我可不想看到那個頭在胳膊底下的魯伯特。”吉米堅持。
“不會的,你頂多看到那個富翁看到了。梅布爾說的是讓他看到,不是我們。你肯定能一覺到天亮,什麽也看不見。閉上眼睛,數到十萬,別當膽小鬼!”
梅布爾從她褐色頭發的姑媽那裏得知,今晚傑斐遜·康威先生要在城堡過夜,她連忙又許了一個願,“今夜讓魯伯特鬼魂和他的腦袋出現在豪華臥室裏。”
吉米合上了眼睛,開始數數。沒等數到十萬就睡著了,他哥哥也是。
他們被砰的一聲巨響驚醒,都以為是上午的那一聲槍響,睜開眼睛等著看陽光普照的平壇和撒在白色石頭上紅玫瑰的花瓣。
然而,四周黑洞洞的,華貴的臥室點著六隻高高的蠟燭,卻隻照亮了一點地方。
美國人站那兒,穿著襯衣和褲子,手裏的槍還在冒煙。有個人影,正從洗手間門口朝這邊走過來,穿著緊身衣和短褲,脖子上是飛邊的衣領,卻沒有頭!頭肯定是有的,卻是夾在右胳膊底下,貼著緊身衣上開叉的絲絨袖子。那頭從胳膊下麵抬臉看東西,還帶著愉快的微笑。兩個男孩都尖叫起來,我很遺憾。那美國人又開了一槍。子彈穿透了魯伯特,但他卻似乎毫無覺察,依舊向前走。
接著,眼前又是一片漆黑。男孩們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早上了。灰蒙蒙的晨光透過高大的窗子朦朦朧朧照進來,外麵下著大雨,打在玻璃上。美國人不見了。
“我們在哪兒?”吉米說著坐了起來,頭發亂蓬蓬的,朝四周看了一圈。“呃,記起來了,哎呀!真可怕,跟你說了吧,我煩透了那隻戒指了。”
“胡扯!”傑拉爾德說,“我可覺得很好玩。一點也沒害怕,你呢?”
“沒有。”吉米說,“我當然不怕。”
“我們成功了,”傑拉爾德說,後來他們得知那個美國人一大早就約耶爾丁伯爵吃早飯,乘第一班火車回倫敦了,“他是去處理別處的房子,然後來租這座。寶貝戒指這回可是開始做有用的事了。”
“現在你該相信魔戒了吧?”吉米在畫廊撞見了耶爾丁伯爵,問他,“傑斐遜先生見鬼了,是我們幹的。他對我們說隻要看到鬼就租這房子,因此我們當然就費了費心讓他如願了。”
“啊,你們幹的,是嗎?”耶爾丁伯爵怪腔怪調的,“我保證,我太感激了。”
“不用客氣,”吉米和顏悅色,“我想你該高興了吧,他也是。”
“有一件事,你也許會很感興趣。”耶爾丁伯爵把手插進衣兜,垂眼瞪著他,“傑斐遜·康威先生太喜歡你們的鬼了,早上6點他就把我叫起來說這事兒。”
“啊,太棒了!”吉米說,“都說了些什麽?”
“我能記得的就是,他說,”耶爾丁伯爵還是跟剛才一樣,腔調怪怪的,“他說,‘伯爵先生,你的這座祖傳大宅很好。事實上,簡直是絕無僅有的。跟宮殿一樣豪華,地麵不比伊甸園遜色。我想建造的時候肯定是花多少錢都不在乎。你的祖先確實是一絲不苟,精益求精的人。我喜歡那些花毯,那些橡木家具,還有秘密樓梯。但我覺得你的祖先應該隻留下這些就行了。’於是我說,據我所知他們就是這樣啊,但他搖了搖頭說,‘不,先生,你的祖先晚上會出來散步,頭夾在胳膊底下。要是有鬼在那兒唉聲歎氣,四處溜達,或者弄出些什麽動靜,我本來也能受得了,為感謝你的好意,也可以考慮租下來。但那個鬼不怕子彈,仍舊站那兒呲牙咧嘴地笑,脖子上什麽沒有,頭晃晃悠悠地夾在胳膊底下,小家夥們嚇得尖叫,都在**昏過去了,這樣的鬼不行。要這是一個英國世襲高官家庭的鬼魂,那我要說的是,對不起!’然後他就乘早班車回去了。”
“啊,”吉米這下受了打擊,說,“對不起,但我想我們沒昏過去呀,真的,我們還以為你希望這樣呢。那或許其他什麽人會租這房子吧。”
“別的誰還能這麽有錢?!”耶爾丁伯爵說,“要不是康威先生提前來了,你們就別想捉弄他。我不知道你們怎麽搞出來的,我也不想知道。真是個蠢透了的鬼把戲。”
沒有聲音,沉悶了一會兒,隻有雨打在那一長溜窗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