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增值

“命運在內不在外，

誰的命運由誰定。”

“世界在工人手中不再是泥的，而是鐵的，”愛默生曾說過，“人們必須通過不斷的敲打，為自己打造出一塊容身之地。”

不管是什麽材料，是布，是鐵，還是性格，隻要你能夠善加利用，這就是成功。讓普通的材料變得價值連城，這是巨大的成功。

有這麽一塊粗鐵，第一個經手的也許是個半吊子的鐵匠，沒有什麽雄心，隻要能打鐵就行。他想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將粗鐵打造成馬掌，打造成功後，不免自鳴得意一番。他想一塊粗鐵每磅不過價值兩三美分，不值得自己費時費力。自己強健的肌肉和馬馬虎虎的打鐵本事卻將一美元鐵塊的價值提高到十美元。

然後來了一個刀匠，受的教育比鐵匠多一點，也多了一點野心和見識。刀匠對鐵匠說：“你就是這麽看那塊鐵的嗎？給我一塊鐵，讓我來告訴你頭腦加上技藝和努力能做些什麽。”刀匠的目光更遠一些。他學習過如何淬火，也有工具，有砂輪和退火爐。鐵被融化，滲碳成為鋼，然後投入水或油中進行淬火，最後再進行仔細耐心的打磨。完工後，刀匠向目瞪口呆的鐵匠展示了價值兩千美元的鋼刀，而同一塊粗鐵，鐵匠隻想到打造成價值十美元的馬掌。通過精細加工，一塊粗鐵的價值翻了無數倍。

“假如你做不了更好的，鋼刀也是不錯的，”在刀尖向另一位工匠炫耀自己的刀時，這位工匠說道。“不過你連這塊鐵的一半價值都沒有發掘出來。我發現它還有更好的用途。我對鐵做過研究，了解鐵裏麵有什麽，能做什麽。”

工匠擁有更敏銳的觸覺，更細膩的感知，更好的訓練，更高的理想，更堅定的決心，這一切使得他能夠深入粗鐵的分子層麵。越過馬掌，越過鋼刀，他把粗鐵製成了精美的縫衣針，細小的針眼精確到必須用顯微鏡才能看得清。生產肉眼看不見的部分需要更精細的工藝，需要刀匠所不具備的技藝。

這樣的技藝在工匠看來已經夠神奇的了。相比於刀匠的產品，他把價值提高了很多倍。他以為自己已經窮盡了鐵之所能。

啊呀，瞧，又來了一個工匠。此人頭腦更聰明，觸感更細膩，更耐心，更勤奮，技術更高明，受過更好的訓練。他輕而易舉地超越了馬掌、鋼刀和縫衣針，把粗鐵製成鍾表用的法條。其他人隻能看到粗鐵可以打造隻值幾千美元的馬掌、鋼刀和縫衣針，他的銳利目光卻看到了可以製作成價值數十萬美元的產品。

又一個水平更高的工匠出現了。此人告訴我們這塊粗鐵還沒有找到最好的表達方式，他有辦法在這塊鐵上施展更大的奇跡。在他看來，甚至發條看上去也有些粗糙笨拙。他知道粗鐵可以被操縱加工，擁有不熟悉冶金的人無法想象的彈性。他知道，假如退火時足夠用心，鋼鐵就不再堅硬鋒利，不再僅僅是一種被動的金屬，而是具有各種新的可能，反複擁有了靈性。

憑借敏銳的幾乎是鑒賞家的目光，這位藝術家看到了如何將發條生產的每一個步驟更進一步，如何在生產的每一階段，做得更完美，如何讓金屬的組織更加細密，從而使一根細鐵絲也能創造奇跡。他將粗鐵塊反複冶煉，反複退火，最後製成幾乎細不可察的遊絲。在經曆無盡的辛勞和痛苦之後，他終於美夢成真；他終於將價值僅僅幾個美元的鐵變成價值百萬的產品，幾乎是同樣體積黃金的價格的四十倍。

不過又一個工匠出現了。此人的手法極其精細，產品甚至連一般受過教育的人也沒聽說過，所以詞典編撰者都不會提到他所從事的職業。他拿起一小塊粗鐵，開發其更高的可能，技術是那麽精細，就連發條和遊絲看上去都顯得粗糙廉價。活幹完後，他向你展示了幾個擁有細小倒鉤的工具，是牙醫用來拉出最細的牙神經用的。一磅重的黃金大約價值兩百五十美元，而這樣的帶倒鉤的細鋼絲，假如能收集到一磅的話，卻要比黃金貴幾百倍。

其他的專家還可以對粗鐵進一步精煉，不過要想窮盡其各種可能，一直細分到小顆粒可以漂浮在空氣中，則需要很多天來一一列舉。

這一切聽起來像是魔術，但是這一魔術隻要應用好一些簡單的能力，比如眼睛、手和觸覺的訓練，比如細心和勤勞，再比如決心和建議，就能夠實現。

假如一塊隻擁有幾個幾個粗糙的材料特性的金屬通過大腦和分子的結合，就能夠如此增值，那麽誰又能夠給人——物理、金屬、道德和精神力量的神奇混合物——的發展潛力設定邊界？如果說開發鐵的功能時，用到了十幾種加工手段，那麽能夠影響頭腦和性格的則有上千種。如果說鐵隻是受外力影響的惰性的物質，那麽人則是相互作用和反作用的一組力，所有的力都受到更高級的自我控製，受到真實的占統治地位的個性的操縱。

人在成就的差距和原始材料關係不大。將我們的人生融化、捶打、塑造成型，使人生最終得到完美開發的是出生之後展開的理想，付出的努力，以及所受的教育。

生活，日常生活，都免不了要經曆鋼鐵所承受的類似的磨難，隻有從這些磨難中走出來，生活才能找到其最高的表達方式。對手的打擊，貧困潦倒時的掙紮，災難和損失帶來的考驗，逆境的摧殘，憂心忡忡的折磨，重重困難的煎熬，冷入骨髓的拒絕，年複一年的教育和訓練所帶來的疲憊，凡是想獲得最大的成功的，這一切都是必不可少。

通過這樣的操控，鐵得到了加強和精煉，變得更有彈性，因而能夠滿足工匠夢想的要求。假如每次敲打都將鐵打碎，每一個爐子都把鐵燒死，每一壓輥都把鐵碾碎，那麽鐵還有什麽用？鐵擁有抵抗這一切的品質和特點，因而每一次實驗都會產生利益，直到最後取得成功。鐵的這些特性總的來說是天生的，但是在我們身上，這些特性卻可以成長，可以培養，也可以開發，並且全都手個人的主要意誌影響。

正如每一位匠人都從粗鐵中看到了某種精致的產品一樣，我們也不許在我們身上看到某些輝煌的可能，才能實現這些可能。如果我們看到的隻是馬掌和鋼刀，我們的一切努力和奮鬥就不會生產遊絲。我們必須對實現偉大目標而隨機應變；我們必須下定決心奮鬥，承受種種考驗，付出必要的代價，並且心存信念：一切的折磨、考驗和努力都將有所回報。

凡是在鍛打、碾壓和抽取時退縮的都是失敗者，“無名小卒”，性格有缺陷的人，或罪犯。就像鐵塊暴露在空氣中，會氧化一樣，人的性格倘若得不到不斷的塑形，得不到退火，其可塑性得不到增強，就會惡化。

想成為普通的鐵塊之類的很容易，隻需要成為馬掌就行，但是想要提高人生這個產品的價值卻很難。

很多人以為我們的底子比不過別人，窮困潦倒，能力不足，但是隻要我們願意通過耐心、辛勞、學習和奮鬥，去敲打、抽取和精煉，把粗笨的馬掌加工成精細的遊絲，我們通過無限的耐心和堅持，就可以將原材料的價值提升到難以想象的地步。紡織工哥倫布，剛出師的印刷工富蘭克林，奴隸伊索，乞丐荷馬，刀匠之子德摩斯梯尼[108]，泥瓦工本·瓊森[109]，普通士兵塞萬提斯[110]，以及窮車匠之子海頓[111]，正因為如此開發其能力的，隻到他們有一天俯視群雄。

隨便找一百個男孩女孩，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其實都差不多，不過其中有一個人，其自我提升的手段並不比別人強，甚至於要差很多，但是這個人卻將其原材料的價值提升了一百倍，五百倍，哎呀，甚至是一千倍，而另外那九十九位卻在奇怪為什麽自己的材料粗糙原始依舊，並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運氣不佳。

當一個男孩在悔恨自己缺乏機會，上不了大學，擺脫不了無知狀態時，另一個機會更少的男孩擠出被第一個男孩浪費的零碎時間，完成了很好的教育。同樣的材料，一個建成了宮殿，另一個卻隻建了棚屋。同樣的大理石，一個雕鑿出美麗的天使，讓人一見欣喜，另一個卻雕鑿出了怪物，讓人一見就惡心。

你能將生命的價值提升多高，取決於你自己。你能否成長為發條或遊絲，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的理想，你成為更高級食物的決心，取決於你是否被鍛打、抽取和淬火的勇氣。

當然，生產最精美產品的過程是困難和痛苦的，很需要勇氣。不過你是寧願此生是一塊粗鐵還是一隻馬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