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天邊微曦,清澈的溪流泊泊淌過,四處都是青山綠水,景色很怡人。

杜秋娘俯身躺在河邊,似乎睡著了,身上濕淋淋的,衣服都緊貼在身上……

裴俊撿來一把幹柴草,點著了一堆火。他想了想,就去推杜秋娘,她卻一動也不動。裴俊無奈,隻好又拍拍她的臉:哎,你醒醒啊,天都快亮了!

杜秋娘勉強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裴俊難得一現的笑臉……

她慢慢爬起來,坐在地上察看四周:我沒死嗎?這是在哪兒啊?

裴俊笑道:你我被河水衝下來了,小兄弟,本官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小兄弟?杜秋娘一怔,隨即低頭看看自己,突然尖叫了一聲:啊!

裴俊嚇一跳,問她叫什麽?杜秋娘忙說,我是高興,我們居然沒死?裴俊正色道:昨晚若是沒有你,本官就沒命了。本官真心誠意地感謝你……哎,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快脫下來烤烤,別著了寒。杜秋娘卻裹緊衣服說,不用了,我不冷。裴俊憐惜地搖搖頭,伸手想幫她脫。杜秋娘又驚叫一聲,站起來說,真不用,我從小怕火,還是離火遠點。裴俊不無驚詫,隻好說,那你就遠遠地烘一下吧,千萬別著涼。

杜秋娘又窘迫地坐下來,離裴俊和火堆都遠了點兒,兩人一時無話。

稍傾,裴俊又忍不住問:小兄弟,本官真想知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救我?為何看著你,覺得那麽麵熟?還有你身上的衣服是哪兒來的,有點誇張吧?

杜秋娘俏皮地笑了笑:倘若你不自稱為本官,我就回答你……

裴俊怔了怔,不覺大笑起來:小兄弟,你真有趣!

杜秋娘也不覺癡癡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呢!

裴俊有些莫名其妙,杜秋娘隨即領悟到,忙說:我太隨便了……

裴俊一本正經地問:你還沒回答那兩個問題,你是誰?還有你的衣服?

杜秋娘抬頭看著天空,顯然在編謊:我嘛,是個進李府混飯吃的兵丁,他們的軍服不夠了,就給了我這套新做的軍服,說以後,以後都要換成這樣子……

裴俊凝視著她:你編謊的時候,都要抬頭看天嗎?不敢注視我的眼睛?

杜秋娘嚇一跳,忙說:不是編謊,這是真的,他們幹嗎要騙我?

裴俊想了想,點頭說:倒是有可能,兵器都打造了,軍服也可能另做……

杜秋娘也望著他:哎,裴大人,我也有問題要問你。

裴俊笑道:你救了我,我們是生死之交了!不必拘泥,叫我的小名俊哥吧。

杜秋娘爽快地說:好,就叫你俊哥……俊哥,李大人為何要殺你?

裴俊鄭重其事地說:我們萍水相逢,你便出手相救,想來是個有正義感的孩子,我就不瞞你了。李錡他想起兵造反,怕被我發現,便要殺人滅口。

杜秋娘驚訝地說,李錡真要謀反?裴俊反問她是否早已知道?杜秋娘連忙掩飾說,在節度使府中混,多少猜到一點。裴俊又歎道,鎮海百姓要遭殃了……

杜秋娘深受觸動,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走開。裴俊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也起身跟過去。杜秋娘走進一片小樹林,皺眉沉思,心事重重地想:看來老師說得對,一旦李錡造反,不隻鎮海,整個浙西五州的生靈都要塗炭,黎民百姓無辜受牽連,如我爹娘那樣的慘劇又要發生……不能拖延了,必須立刻進李府,想辦法製止他們!

裴俊在一旁探究地望著她:哎,你那個小腦袋瓜裏,又在想什麽?

杜秋娘坦率地問:有沒有辦法製止這事?別讓戰爭發生,別讓生靈塗炭!

裴俊激奮地說:當然有辦法,我立刻回京稟報聖上,調兵來討伐李錡!

杜秋娘脫口而出:不行,那樣還是要打仗,百姓還是要遭殃,這是下策……

裴俊奇怪地看著她:那你有何好辦法?什麽才是上策?

杜秋娘覺察到自己失言,忙又走開,說讓我想想。裴俊感到好笑地跟過去說,連朝廷都沒辦法解決,隻有派兵征討,你一個小卒子,還能想出什麽上策?杜秋娘回頭看著他說,國家大事,匹夫有責,哪怕一個小卒子,也要衝向前!

裴俊驚訝地看著她:不簡單嘛,說得好……哎,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姓甚名誰?是哪裏人氏?以後這鎮海必定是兵慌馬亂,你又在軍隊裏,如日後有難,也好投奔我;我若有法子,也必定要救你於水火之中啊!

杜秋娘淡然一笑:我的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吧?以後或許不會再見麵了!

裴俊固執地問:為什麽?人海茫茫,緣定無常,為何我們就不能再見麵?

杜秋娘隻好說:我叫秋郎,家住羅浮山莊,爹娘都死了,我隻好去投軍……

裴俊握住她的手:這麽說來,也挺可憐的。這樣吧,我們倆就結拜為兄弟,以後,你就有了我這個大哥,再不是孤單一人了!

杜秋娘掙脫開,又感激地看他一眼:結拜就算了吧?以後我若想找你,自然會去找你。隻是以後你若再見到我,別認不出我來就行了!

裴俊忙說:怎麽會?我一直都覺得你麵熟,怎麽可能認不出你?

杜秋娘意味深長地說:也許我日後會改了麵容呢?須知江南人都長得清秀,你才會一再說我麵熟。日後再見麵,你也可能把別人當成是我,把我當成別人!

裴俊想了想,取下腰間的一條係帶,上麵配了個玉麒麟:這樣吧,我送你一件信物,這是我祖傳的玉佩,現下就送給你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也作為今後相認的憑證。到時候你呈上這信物,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小兄弟到了!

杜秋娘接過玉麒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如此,那就謝謝俊哥了!

裴俊欣慰地說:你終於肯叫我一聲哥了!

杜秋娘卻羞怯地看他一眼,又轉身走到一旁,內心卻似乎依依不舍……

裴俊感到奇怪地看著她,心想怎麽會這樣?這孩子真是跟個女子似的!

他們走到一條三岔路口,裴俊說,這是岔路口,我就不回驛館了,恐情況有變,要從這裏直接上大道,找個商隊一起回長安。咱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杜秋娘情意深長地看著他:好吧,俊哥,希望你能平安回到京城。

裴俊想了想,突然說:其實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啊?就當我的親兵如何?這鎮海你是呆不下去了,不久必有戰亂。你又孤身一人,不是說走就能走嗎?

杜秋娘斷然說:不行,我還有別的事兒要做,不能跟你走……

裴俊還想勸她,說小兄弟,你聰明伶俐,跟我回京城,必有大作為。再說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留下啊!杜秋娘卻堅稱她不會走,留在鎮海另有別的事兒。裴俊不解地望著她,一直問這是為什麽?他說秋郎,你不是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杜秋娘隻好打斷他:俊哥,別再說了,眼下我們各有各的路要走……

裴俊也果斷地說:好,那我們後會有期!日後有緣,定能相見。

他轉身離開,朝那條大路走去。杜秋娘也毅然轉身走向另一條小路。心想:俊哥,為了鎮海的父老鄉親,我必須走另一條路,也許我們終身都無緣再相見!

藍天上遠遠飛來一隻鴿子,軒轅集伸手接住鴿子,取下它腿上的小信筒,打開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秋娘今晚進府。軒轅集點點頭,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容。

王守誠在旁邊偷看了,生氣地拔出劍來:李錡這狗東西,看我不殺了他!

他轉身欲走,軒轅集忙喝道:回來!你要去壞我們的大事嗎?守誠,你為何就不及秋娘一丁點?為何就沒有家國情懷?你怎麽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王守誠低下頭,喃喃地說:所以,師傅才什麽都瞞著我?

軒轅集歎道:如今新君臨朝,用人在即,我讓其他徒弟都走了,唯獨不敢放你下山。你也不想想這是為什麽?真要誤了軍國大事,我殺了你都有餘!

王守誠怔住了,隻好說:師傅,徒兒不敢。徒兒會謹記你的教誨……

軒轅集點點頭:守誠,師傅不是無情之人,也明白你對秋娘的情意。眼下她進了府,要過的關口很多,你別去打擾她,給她添亂,反要幫著師傅,助秋娘成功。倘若日後她僥幸脫離虎口,隻要她情願,師傅就放你跟她遠走高飛!

王守誠高興而擔憂:那秋娘進了李府,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軒轅集笑道:放心吧,一切盡在老夫的運籌帷幄之中。

楊柳渡裏,一群浪子擁進來,紛紛獻上金銀財寶,要見花魁杜秋娘……

十一娘正因杜秋娘失蹤一夜而鬧心,便大光其火地喝道:呸!瞎了你們的狗眼!李大人的轎子就等在門外,要把秋娘抬進李府,輪得到你們?還不快滾!

浪子嚇得麵麵相覷,奪門逃去。杜牧卻擠上前對十一娘說:小生見過姐姐。

十一娘瞪他一眼,又好笑又好氣:你這小娃娃,也來湊什麽熱鬧?

杜牧一本正經地說:非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秋娘姐姐天姿國色,小生怎能不仰慕?但小生年幼,尚為婚配,隻想為她贖身,讓她自由尋找人生伴侶。

十一娘呆住了,繼而大笑:你想為她贖身?太可笑了!小娃娃懂個屁?

杜牧朝門外招手,那老仆極不情願地走進來,把一個大包袱放在桌上。杜牧打開包袱,裏麵是一堆金銀財寶。杜牧平淡地問:姐姐,你看夠不夠?

十一娘有些吃驚:看來小少爺是個俠義之人,竟為此傾囊而出……

老仆卻上前生氣地說:我們小少爺,是當朝杜相的孫子!小少爺,別胡鬧了!這是太夫人交代要帶到京城,還有你路上用的,怎能扔在無底洞裏!

十一娘也感歎道:是啊,秋娘已經名花有主了!李大人的意誌誰敢抵抗?

杜牧固執地說:我不怕李大人,我會去對他說,他也不敢把我怎麽樣……

老仆卻不由分說,收拾起財物,又把小主人拉出門去:你就別添亂了!

稍傾,杜秋娘疲憊不堪地進門,那身參軍服也髒汙了。十一娘看見她,又喜又愁:秋娘,你可回來了,李府的轎子也到了!你,你真要往那火坑裏跳?

杜秋娘淡淡地說:放心,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我去梳洗打扮,進李府……

轎子擺在楊柳渡門外,已近黃昏,許多人還等在門口圍觀,紛紛議論著:真是天姿國色,風華絕代呀!唉,便宜了李錡那個老雜種……

杜秋娘款款出門,正欲上轎,杜牧突然擠出來,激動地說:秋娘姐姐別去!你天生麗質,理應潔身自好。歌伎雖不是自由身,但李府更是個大火坑!

杜秋娘驚訝地看著他:你這小兒郎,誰教你這麽說的?

杜牧慷慨地說:有理不在年高,誰說紅顏薄命?姐姐能做“金縷衣”,風流無人匹敵。但這清白之軀豈能事他人,即令是一方強霸,也萬萬不可呀!

杜秋娘不由得怦然心動:我們素味平生,你竟仗義執言,肯為我說這番話。秋娘此一去哪怕是龍潭虎穴,也因有你這個知音,而足慰平生了!

杜牧還想說什麽,十一娘在旁邊叫道:好了,小杜公子,各人有各人的命!

杜秋娘看著杜牧:你也姓杜?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同祖同宗呀!

杜牧忙說:所以我叫你一聲姐姐,你可千萬不能去呀……

杜秋娘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小兄弟,你年紀還小,許多事你還不明白呢!

杜牧卻慨然說:不,我知道,以色事他人,絕無好下場!

杜秋娘怔住了,欲想解釋,那老仆從人群中鑽出來,抱住杜牧不放,要拖他走。杜牧在老仆人的懷裏掙紮著,杜秋娘看了他一眼,毅然轉身上轎……

杜牧隻好喊道:秋娘姐姐,等我杜牧長大了,一定會去找你!

轎子裏,杜秋娘被這話感動得掉下淚來。但她卻知道,自己另有使命。

李府廳堂,李錡等的不耐煩了,急不可耐催問仆人,轎子怎麽還沒到?

李夫人坐著輪椅,被一個丫環推出來,笑道:放心,誤不了你入洞房!

李錡忙說:夫人說哪裏話?秋娘進府,居於夫人之下,我哪敢輕舉妄動?再說夫人也明白,我納她入府,是假裝沉湎美色,好迷惑朝廷,隱藏反心。

李夫人正色道:那我就與老爺約法三章:一,杜秋娘今晚進府,先讓我過目搜檢,看她有無不軌之心?二,先在我房中教導,半月後才能跟老爺同房。三,若我發現她有不軌,那時對她痛下殺手,老爺可別憐香惜玉,反誤了咱的大事!

李錡震驚而意外:你不是多此一舉嗎?她一個弱女子,有何不軌之心?

李夫人冷冷地說:那天聽她唱了那首“金縷衣”,我就多了這番心思,覺得這小女子不簡單。老爺你正要舉事,這可是軍國大事,讓我如何掉以輕心?

李錡無言以對,隻好依她。李夫人走後,李錡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李鈞又來複命,說他帶人沿河找了很久,也沒找到裴俊和另一個人。裴俊不會水,可能淹死了,倒省得處理後事。驛館那邊聽說裴大人失蹤,隨從便作鳥獸散了……

李錡揮揮手:現在沒心思聽這個,杜秋娘被你叔母接到後堂,老夫不放心!

李鈞有些明白,安慰道:叔父請寬心,叔母隻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吧?

李錡怒道:下馬威?前年老夫納妾,人剛進門就被她借故打斷腿,連驚帶嚇,沒幾天就死了!去年楊柳渡送來個姑娘,又被你叔母找了個由頭,扔在枯井裏活活餓死!這杜秋娘薄柳弱質,哪經得起她如此折騰?

李鈞隻好說:隻有看那杜秋娘是否有命?能否抗過這一關了?

杜秋娘聽說轎子直抬後堂,也很吃驚,想起軒轅集說過,李錡有點懼內,其夫人是個厲害角色,巾幗不讓須眉,李府是她說了算,自己得有心理準備。

李府後堂,李夫人板著臉坐在輪椅上,幾個膀大腰圓的婦女站在她身後,虎視眈眈。幾個丫環押著杜秋娘進來,她看了看屋裏的排場,神情很淡定。

一個婦人喝道:誰家小女子,見了誥命夫人在此,還不跪下?

杜秋娘微微一笑:小女子奉命來謝賞,為何不見李大人,卻把我抬到這裏?

又一個婦人喝道,大膽潑婦!竟敢頂嘴!夫人,幹脆動手往死裏打吧?

李夫人朝她擺擺手,冷笑著對杜秋娘說:讓你跪下,並非因我是朝廷誥封,而是你這個剛進門的小妾,見了大夫人總該下拜吧?

杜秋娘故作驚訝:這事我怎麽不知道?三媒六證在哪兒?可有婚約?我是剛注冊的歌伎,誰想娶我,不得稟明當地府衙,注銷了這歌伎的身份才行嗎?

李夫人冷冷地說:好一張利嘴,但你到了府中,可就由不得你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個小賤人進府,要貼身跟著老爺,必須由我先行搜撿,看你是否帶了利器毒藥?或者包藏禍心,試圖不軌?來人,快搜她身上!

幾個丫環立刻抓住杜秋娘,幾個婦人上前搜遍了她的全身,發現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個丫環提著的包袱,打開看,裏麵是幾件換洗衣服,還有一個香囊……

李夫人拿著香囊看了看,臉色一變,喝斥杜秋娘:這是哪個臭男人給你的?你身為歌伎,竟跟男人私通,敗壞我鎮海民風,還把這勞什子帶進府,真是該打!

杜秋娘想說什麽,李夫人又厲聲喝道:還敢狡辯?來人,家法侍候!

幾個如狼似虎的婦人立刻撲上前,七手八腳地把杜秋娘按倒在地,一個婦人拿來一個大板子,準備動手,情勢萬分緊急。杜秋娘連忙喊道:夫人,小女子從未結交過任何不軌男子,夫人若不信,打開香囊看看,就一切明白了!

李夫人冷笑道:也對,若真有你跟男人私通的憑證,打死你也不冤了!

她打開香囊,發現裏麵有一條錦帕,便笑道:這不是證據嗎?

她又打開錦帕,念著上麵寫的兩句詩:還君明珠雙淚流,恨不相逢未嫁時……

李夫人震驚萬分,不禁陷入沉思,喃喃自語:怎麽?難道是他?

那是許多年前,年輕的李夫人站在一棵纓花樹下,幸福地等待著……

一個年輕書生走來,在她背後站了一陣,歎道:麗君,我是來跟你告別。

李夫人猛地回過頭來,忙說:為什麽?你怕老爺發現?可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啊!是父母不許,李錡強娶了我!你也是為了我,才進府當他的幕僚。

書生歎道:我不怕老爺發現,大不了還有一死!我是不願拖累你……

李夫人拉著他的手不放:我不讓你走!老爺也不會讓你走!在所有幕僚中,他最信任你,你文韜武略,無所不通,老爺還有用你的地方!

書生撫去李夫人的手,嚴肅地說:我不願為李錡所用,我看出他有不軌之心。如今朝廷要起用我,我也該去為國家效力。麗君,今日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李夫人叫道:可是老爺那裏,你又如何交待?

書生從袖筒裏取出一張紙,交給她:這兩句詩是給你的,也是給李錡的。

他毅然轉身,大步走開。李夫人流下淚來,低頭去看那張紙,紙上寫著兩句詩:還君明珠雙淚流,恨不相逢未嫁時……

李夫人默默回想著,不禁淚流滿麵。她突然清醒過來,見仆婦丫環都看著自己,就揮手讓他們出去。眾人麵麵相覷地走出去,杜秋娘也慢慢爬起來……

李夫人變得和顏悅色:我問你,這香囊,你怎麽得來?

杜秋娘不知該如何回答?臨行前,老師把這香囊交給她,卻沒講明怎麽回事兒?現在隻好編了!她說是從蘇杭趕來此地時,她在船上彈唱“金縷衣”,另一隻船上有個老者拍手叫好,還送來這隻香囊,說你此去鎮海參加花魁大賽,必唱這首詩,必奪花魁,必會被節度使相中進李府。那時我給你的這個香囊,便會救你一命……

李夫人心想,這倒是他的風格。她又正色道:送你香囊的是我一個故人。這兩句詩,我也聽他吟過……既然你跟此人有一麵之緣,我今天就看在故人份上,且先放過你。但若你以後違反家法,我仍會嚴懲不貸!

杜秋娘連忙謝過李夫人,正欲跟下人走開,李夫人又叫道:且慢!

她自己推著輪椅,推到杜秋娘麵前:有個人你可認識?或者聽說過?他叫陽城,曾在朝廷做官,擔任國子司業,是國學名家,弟子滿天下……

杜秋娘鎮定地搖搖頭:小女子不認識,也沒聽說過此人。

李夫人不無遺憾,揮手讓她走開。杜秋娘走到後堂外的庭院,長籲一口氣,抬頭望天,喃喃自語:老師,原來你真名叫陽城,和李夫人早就相識,還在朝廷做過官,自然對朝中事和李府都了如指掌……隻是不知道,裴俊可否平安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