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鬆子名回到家就覺得身子發燙,渾身不舒服。想洗澡,手一觸摸到涼水就起雞皮疙瘩。他知道是發燒了,連忙吃了兩片退燒藥。他想起是車裏的溫度過高,而車外突然降臨的大風又很冷,他穿得又很少。閨女還沒放學回來,有鄰居告訴他,閨女經常放學去打遊戲機,旁邊還有個高大的男同學。他給閨女買了一個小靈通,就是為了能找到她。撥了半天的電話總是不在服務區。想想,閨女已經上初中了,可學習成績總徘徊在三十幾名。他又想起今天看到送來的情況匯總,最近在網吧出了不少的事情,前天有個高中女生淩晨從網吧出來就失蹤了,父母報案,網吧的老板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在網吧半夜集體吃搖頭丸的,被人詐騙的。鬆子名想著就後怕,就給趙局打個電話,說,你趕快找找我那寶貝閨女,不定又在哪個網吧泡著呢。趙局說,放心,半個小時給你送回來。放電話的時候,鬆子名憋不住問,組織部長怎麽也去了?趙局說,他就是信陽道社區的居民啊。鬆子名說,那是咱們有關法製進社區的座談會,結果成了他的表演。趙局說,方圓還是少接觸為好。鬆子名忙問,聽到點兒什麽消息?趙局說,你妻子去世,你跟你妻子曾經是全市領導幹部中的模範夫妻。你妻子的屍骨未寒,你就和方圓好上了,畢竟對你影響不好,容易讓人做文章。鬆子名說,我妻子去世都四年了,怎麽算是屍骨未寒呢。趙局說,話是那麽說,你不能不讓別人朝歪處想啊。鬆子名氣惱地問,你是什麽意思吧?趙局說,你能不能堅持堅持,等到市委副書記揭曉了,你坐上位置了,你再抱著你那個美人一回家也不遲啊。鬆子名沉默了片刻,覺得身子發飄,腦袋瓜子疼得要裂開。趙局以為鬆子名不高興,忙說,咱們老朋友了,我說這些話也是為了你的政治前程。

鬆子名放下電話,他鑽進被窩猶如掉進冰窖裏。鬆子名把身子緊緊縮成一團,像剛出生的嬰兒。他想著妻子,過去都是她去給自己拿藥,然後灌好熱水袋,放到腳底下。如果他還冷,她就鑽進他的被窩,使勁兒抱住他,用自己滾燙的身體悟著他。一夜醒來,汗水津津的鬆子名會感到周身溫暖,而妻子眼圈肯定是黑的。鬆子名看著黑糊糊的窗戶,屋裏一點兒生氣也沒有。半個小時過去了閨女還是沒回來,他覺得趙局剛才那些話很不順耳,他跟方圓正經八百地談戀愛,怎麽就礙那麽多人的眼。正想著,方圓打來電話,鬆子名的心發熱。方圓說,咱們又一個多禮拜沒見麵了吧?鬆子名說,半個月了。方圓憂傷地說,想來想去和你好有什麽用,總跟演戲一樣。一張桌子你我對麵坐著,似乎無話可說。今天都是劉局和監獄長說,你在那敷衍。後來,我去衛生間你跟著過來,對我說,該我說了,我又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也許該說的太多,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回到餐桌上,我害怕說錯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又把話說得言不由衷,所以寧肯不知所雲地跟別人閑扯,也堅持不同你的目光相遇。滿桌的食物在眼前轉了一圈又一圈,卻覺得胃裏滿滿的,再也盛不下一粒米。我跟飯桌上的人們說話,臉上放鬆地笑著,心卻一直在走神。鬆子名不滿地說,你走什麽神,你一句話把人家監獄長和劉局都得罪了。方圓悻悻地說,那是他們不把我放眼裏,他們不是判官,想讓誰死誰就不能活,那是有法律的。鬆子名說,不就是玩笑嗎,你那麽認真幹什麽。方圓說,我不認真能得到你嗎。說完,方圓放下電話,鬆子名又難過,她也不問問我身體怎麽樣了,以前去世的妻子都要過問。

趙局打來電話,緊張地說,所有的網吧都查遍了,沒你閨女。我們正在擴大找,你能不能提供其他的可能。鬆子名的下巴發緊,渾身在哆嗦。妻子去世了,雖然方圓填補了他的感情空白,但閨女依然是他的**。鬆子名想想,說,是不是去她同學家。接著,他說了幾個同學名字。趙局放下電話,鬆子名的心就開始懸起來。這幾年,閨女的事他管得少,倒是方圓替他操心。閨女上中學是方圓幫助聯係的,方圓說以她的名義,這樣少給鬆子名找流言蜚語。閨女的體育總是不及格,隻要一項不及格就不能升級,也是方圓找關係,最後,鬆子名的閨女六十米跑了九分鍾,依然算是優秀。在昏暗中,他看著窗外的月光,莫名其妙回憶起和妻子**的場麵。妻子是市黨校的老師,長著一雙杏仁般的眼睛。那時,鬆子名是公安局副局長,隻要是閨女在姥姥家,他深夜辦案回來衝到**就抱住妻子,妻子在**能喊得鬆子名心花怒放。有時候實在聲音太大了,令環居又都是公安局家屬,鬆子名就用枕巾緊緊勒住她的嘴,弄得她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妻子經常埋怨他,說她兩個**每回都讓他抓得千瘡百孔,都不敢到澡堂洗澡。鬆子名不敢再回憶這些了,因為一回憶就不能自持。他覺得自己很奇怪,他與方圓也**,但方圓從來都不出聲。鬆子名動員她喊出來,方圓就生氣地說,你老婆能喊,我不能喊,我就願意默默享受。

幾分鍾後,趙局打來電話說,半個小時後你閨女就能到家了。鬆子名關心地問,在哪找到她的?趙局說,在她一個同學家,她們玩得連我們進去都不知道。鬆子名問,那同學家長呢?趙局說,她父母離婚,父親在外邊喝大酒,耍麻將。鬆子名說,辛苦你了。趙局說,我是你提拔的,咱們之間還客氣嗎。鬆子名的心踏實些,他知道趙局帶著不少人得連夜跑,當官的一句話,底下的人跑斷了腿。想想,當了市委副書記說話得謹慎點,不能像現在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鬆子名頓時有了困意,連續幾天籌備政法委會議沒睡幾個小時。他躺在**開始還能等閨女推門的聲響,沒承想閉上眼睛就睡去了。夢裏,他覺得自己揮揮胳膊就飛,飛過了高山。他看見方圓在下麵跟著自己拚命地跑,跑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