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壟上的長歌,溯風飛揚
——訪江蘇田娘農業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高健浩先生
西歧
一
我喜歡壟畝上的顏色,每到鄉間,總喜歡往壟畝上跑。
世間的顏色,惟有壟畝之上的,才當得起細致,當得起盛大,當得起多彩,當得起絢麗,也當得起恒久,當得起國色天香。那顏色,經曆滄海桑田、世事更迭,“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那顏色,滋養了清新的空氣,激活了鮮碧的流水,締造了溢香的食物,妝飾了美麗的世界。
此番古裏之行,我刻意讓接待的朋友安排了壟上行,並刻意指定了高健浩為我的訪談對象。一年前,與在江陰北中學讀高中時的同學、現服務於美國威斯康星州PPD公司(PPD公司為全美排名第三的合同研究所)的生物醫藥博士李凱先生會麵,不經意間,彼此便談及了中國大陸的糧食安全問題、飲用水安全問題、生態環境問題、“三農”問題,又談起了他的先祖李詡及其著作《戒庵老人漫筆》、《續吳郡誌》,談起了《戒庵老人漫筆》中關於“生態農業的先行者”常熟譚三的事略,談起了常熟有位當代譚三高健浩。他建議:“作為一個當代作家,你應當好好地去寫一寫高健浩。”當時,我道:“我會的,寫這樣一段文字,也是對先輩鄉賢李詡先生的最好紀念。”
譚(一作談)三,又名譚曉,字鏡川,明嘉靖時人,生卒年不詳,世居常熟湖鄉(今沙家浜區域)。該鄉因地勢低窪,常有澇患,十種九不熟,鄉民或遷居他鄉、或棄田業漁、或轉行小買賣,荒蕪田畝數以萬計。譚曉與兄譚照,見此“暴殄天物”景象,歎息扼腕,發憤圖變,乃八方籌銀,傾力購租荒蕪之田壟,開溝挖渠,補土養田,鑿池放魚,圍圩植禾,高岡種果蔬,窪塘播菱芡,岸灘牧牛羊,田埂散雞鴨。《戒庵老人漫筆》原文:“鑿其最窪者池焉,周為高塍,可備坊泄,辟而耕之,歲之入視平壤三倍。池以百計,皆畜魚,池之上為梁為舍,皆畜豕,謂豕涼處,而魚食豕下,皆易肥也。塍之平阜植果屬,其汙澤植菰屬,可畦植蔬屬,皆以千計。”因其兄弟合力同心,悉心經營,天道酬勤,地盡其利,更兼其清儉持家,“每飯,熟一卵,竅可容箸,藉而啖之,飯畢,封其竅,留之再飯,三飯乃盡”,乃家道日富,“窖而藏者以數萬計”。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倭寇數侵常熟,交戰之中,城池俱廢,1553年,縣令王募款築城,譚氏兄弟慷慨響應,獨任4萬餘金,占募得善款之五成還餘,使得城池於半年後又屹然挺立,時人稱為“譚半城”。後,又領銜斥資,築東門至昆山界岸圩10萬餘丈,建石橋18座,以利農耕,又利行人。其間,每遇饑災之季,總於周遭之市廣設粥場,扶弱救難。譚曉歿後,邑人不忘他的功德,曾於縣城小東門外建專祠祀之。
譚三,一個既普通又不凡的民間人物,是我的同鄉先賢李詡先生慧眼識珠,於400多年前首先記錄了他的事跡(譚三事略,後被引入《常昭合誌》等地方史誌典籍)。李詡,字原德,號戒庵,江蘇江陰北赤岸人,生於明正德元年(1506年),卒於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一生坎坷,落第7次,晚年以“戒庵老人”自居,居家以讀書著述而自適,有相當部分學者相信其為《西遊記》的真正作者。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以為,今日的高健浩,在執著於生態農業方麵,已經遠遠超越了古人譚三,他正全心全意地傾力打造現代農業的新的神話。
二
之前,因為職業的關係,曾經3次造訪過高健浩的公司,在我的電腦中,猶保存著這篇正題為《實行綜合性政策支持,放大環境保護績效》、副題為《關於推動田娘農業科技有限公司實現規模化經營的政策建議》、草於數年前的舊文。文中說:
“農村規模化畜禽養殖點的畜禽糞便處理、城鎮生活汙水處理廠的汙泥處理,一直是環境保護工作中的一個棘手難題,一定程度上也是一個國際性的環保難題,而今,田娘公司走發展循環經濟、生態農業之路,經過5年多的攻關創業,依托與科研機構的密切合作、環保部門的倡導支持、地方財政的政策扶持,化腐朽為神奇,已較為成功地找到了解決這一棘手難題的鑰匙,他們將原本充斥著惡臭異味的黏稠狀垃圾,經過科學處理,轉化為無異味、無公害之顆粒肥料和塊狀燃料。
“田娘公司是一家集畜禽糞便、秸稈、發酵廢渣、生活汙水處理廠汙泥、其他生物廢棄物處理於一體,生產有機肥、有機與無機複合肥、生物燃料,以及綠色、有機農產品的綜合性特色農業企業……目前,已形成年處理各類固體生物廢棄物12萬噸、係列優質有機肥料2萬噸的生產能力……2006至2007年上半年,計實際處理各類生物固體廢棄物10.55萬噸,其中:畜禽糞便7.07萬噸、生活汙水處理廠汙泥0.66萬噸、發酵廢渣0.64萬噸、其他生物廢棄物2.23萬噸,對照現已具備的生產能力,尚有一半多的處理潛力處於閑置中。
“製約該公司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的最大瓶頸在產品的出路和經濟效益。由於農業耕作方式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農民和農林企業皆已習慣於使用運輸方便、撒布省力、肥效迅速的化學肥料,也由於多年來種植業與其他產業間剪刀差的不斷擴大,種植業的比較效益越來越低,越來越多的人們已經輕視了種植業,這就使得有機肥的銷路非常局限。另一個瓶頸是,國家猶未製訂、出台關於生物廢棄物處理的剛性規定,許多生物廢棄物生產者,從自身的經濟利益出發,不願運抵生態處理企業,不惜排入河道、就近堆放、隨性拋棄,造成大規模的麵源汙染,也造成有機肥製造公司原料‘匱缺’,‘鈔票一家賺,汙染大家來’。
“我國的農業生產,過量地、單一地施用化學肥料,已近半個世紀,已導致了土壤成分的嚴重變異、土壤原生肥力再生能力的極度弱化、農產品品質的顯性下降、水體環境富營養化的嚴酷困擾。廣大的國土,亟待借助施用有機肥這一唯一的措施來休養生息。
“曆史上也曾多次掀起過‘有機肥熱’,某些時期是小廠林立,有機肥作坊遍地開花,然而,一俟大氣候變化,政策支持弱化、退出,便統通偃旗息鼓……田娘公司目前的經濟效益自然是不高的,他們猶在頑強地堅持,還在規劃著赴條件成熟的區域設立分公司,描繪著規模化、集約化生產的藍圖。
“……應當越過微觀看宏觀、越過當前看未來、越過經濟效益看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應當千方百計激勵這類企業做大做強。這類企業,事實上承擔了公共部門所難以承擔的社會責任。這樣的企業,不僅應當讓其‘發財’,而且,應當讓其‘發大財’。”
回想當年去查賬本、核數字、看車間、聽介紹、走田壟,我是分外的激動,回來之後,竟然不顧“從此再不寫一個字的經濟研究文章”的暗誓,寫成了上麵的這一篇調研文字,更以私函的方式寄給了一向熱切關心環保問題的國家審計署副審計長令狐安。此文中,有一個建議是“必須積極爭取國家稅務總局的政策支持,免除‘以畜禽糞便、秸稈、發酵廢渣、生活汙水處理廠汙泥、其他生物廢棄物為原料,生產有機肥料、生物燃料產品的增值稅及其他一切稅收,前提是,這些產品必須經省級以上質量檢測機構認準”。此文寄出不久,國家稅務總局便出台了“免除原征收該類產品增值稅”的政策(該類產品的原增值稅稅率為13%)。
三
來到田娘公司,高健浩先生果已候在了門口。幾年不見,他蒼老了許多,更像一位地道的農民。不變的是,他依然是那樣的熱情、自信和精神。這樣一種熱情、自信和精神,遮蓋了已64歲的年齡,也遮蓋了罹患了多年的糖尿病。
我對同來的才進機關不久的同事鄒喬愉說:“今天,到這裏,是來聽老高上課。老高文化不高,知識麵很廣,專業理論很精,聽了這一課,相信你會受益匪淺。”
說起農業、說起環保,老高總是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幹農業,於我是一種愛好。因為這個愛好,我辭去了鎮個體經濟辦公室主任、建管所所長的職務,也辭去了年薪數十萬的波司登集團副總裁的職務。我有一種信念,我能在農業戰線有一番作為。這一種作為,不在名,也不在利,隻在我的骨血中奔流著農民的熱力。
“許多人學了農業,卻紛紛離開了農業。幾乎所有的青壯年,都拋棄了田地。現代農業,理當要由知識分子來當家,理當要由青壯年來耕耘,可惜了,可惜了。人人都依賴著農業生存,不能人人都看不起農業。田娘先後接納了20多位農業院校的大學畢業生,我要盡一切努力留住他們。他們每學會一樣耕作技術,我都會給予他們獎勵。我預備用100萬元,培養100個熱愛農業的大學生,我希望他們能成為中國未來農業的堅守者、開拓者與事業家。
“中國的糧食安全很脆弱,世界的糧食安全也很脆弱。中國以占世界7%的耕地養活了占世界22%的人口是個奇跡,也是個永遠的危機信號。一旦出現糧荒,不堪設想,到那時,即使越南、泰國跟我們再友好,也不會不加任何附加條件地放關送糧,絕不會。必須立足自力更生。
“老人說,草搪河泥豬圈灰,世世代代是好田。河泥不罱了,豬圈水衝了,隻用化肥了,這是在毀滅良田。怎麽辦,就要有人挺出來製造有機肥料。肥料元素共有16種,這16種元素,有機肥料中全有。不能光要氮、磷、鉀。早先,施15斤標準化肥,便可使水稻畝產達千斤,現在,你施100斤,也達不了千斤。這是為什麽?我就是想解決這個為什麽,解決肥力的科學配伍問題。有機肥中有許多有益菌,它們能賦予莊稼抗病、抗蟲、治草、抗倒伏的能力,有機肥的生產,就是殺滅有害菌,保留和培育有益菌。有益菌就是土地的五髒六腑。
“公司為什麽叫做田娘?是不是太土?嗬,田地本是人類的母親,而有機肥料就是土地的母親。
“我知道幹這行發不了財,但我就是要幹。不幹這行,我會睡不著覺。良田全變成了荒田,我們的國家怎麽辦?子子孫孫怎麽辦?即使傾家**產,我也要幹這一行。為這田娘的發展,我將家中的4座住宅都做了抵押貸款,我無怨無悔。
“我們現在自己耕種了3000畝有機農產品生產基地,全部使用公司自產的有機肥料,一季蔬菜一季稻米,我們還為種植大戶的3000餘畝提供育種、施肥、包銷等服務。我們要做實實在在的示範,我們要證明,現代農業同樣也是大有可為的事業。
“隻要不出差,每天早晚,我都要去田間轉上一圈。走在方圓22公裏的田埂上,看著黑黝黝的土地、滿眼的莊稼、精彩紛呈的豐收田野,就有自豪感、成就感。
“如果有錢,我想辦個農業圖書館、農業電台、農業網站、農業實驗大學。
“幹事業,並不一定是掙萬貫家財,更在為子孫萬代摸索一條健康發展的道路。
“一般的化肥,隻能被農作物吸收20%多,最好的複合肥也不過30%,其餘的70%多,要麽進入大氣汙染了空氣,要麽流入江河汙染了水體。《經濟參考》報提供的有關數據顯示,目前農業對我國汙染的‘貢獻率’已達一半。因此,新農村建設的當務之急是實現農業的‘零排放’,恢複農業和農村的生態環境。
“六畜與人之糞便,放錯地方是禍害,用對地方是寶貝。秸稈、淤泥、爛菜皮也是。太湖之所以暴發大規模藍藻,原因是什麽?是水體富營養化。水體富營養化的罪魁禍首是什麽?是長期過量施用氮磷化肥、是畜禽糞便、生活汙水的大量直排。專家估算,整個太湖流域,每年約有1000萬噸有機肥原料沒有利用起來,這不僅是一種極大的資源浪費,同時也造成了巨大的環境汙染。我們生產有機肥,也是為治理太湖藍藻作貢獻。隻可惜,我們的生產規模還不大,貢獻還不大。
“目前我國每年為生產氮肥要消耗掉全國10%的天然氣和大量的煤炭;主要用於生產磷肥的高品位磷礦大約僅存15年左右的開采量;而農業非常依賴的鉀肥大約有70%靠從加拿大進口,為此每年花去的外匯數目驚人。
“太倉有家利用玉米生產製劑的諾維信(丹麥)公司,這家公司提煉生產製劑,每天都要產出下腳料——玉米渣50餘噸。為了消化這每天50餘噸下腳廢料,這家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資金進行‘再利用’、‘汙染源治理’的研發,十幾年下來,效果總不理想。現在,這令他們頭痛不已的問題,已迎刃而解,這些廢料,已成為我們生產有機肥的優質原料。
“如果有財力,可以考慮使用直升機施肥,甚至可以無償供肥,那樣,我們就可以消化更多的生物與生活廢棄物,還全社會和子孫後代一個清潔、和諧、生生不息的生態環境。
“最近,我接了農業科研專家沈其榮教授的一個電話,說他接到了海南一家香蕉種植園老板打來的電話,前不久田娘公司贈送給他們試用的20噸有機肥,發揮了令人難以想象的作用,施了化肥農藥的香蕉都發生了病害,而施用了這批有機肥的卻沒有一棵發生病害,他們準備大量購買田娘有機肥,逐步取代和淘汰化肥。
“越來越多的種植業和城市綠化接受、認可了田娘有機肥,蘇州的園林、昆山的葡萄園、常熟的虞山林場、寶應的蓮藕基地、江西的得雨茶園、上海寶山的有機食品基地、安徽、山東、湖南、山西的一些大中型農業企業,無數已樹立了綠色、有機觀念的糧、棉、蔬、果、花生產專業戶,都在使用田娘肥料中嚐到了甜頭。田娘肥料目前已進軍國外,伊拉克、越南等國常來訂單。
“我們正致力研發更多用途的有機肥品種,並采取放心實用的贈送試用法、產品置換法推廣我們的新品,比如,你種康乃馨,用我一百萬元有機肥,那田娘公司也就包銷你一百萬元的花,我高健浩不圖自己賺多少,隻要能致富一方、並能維持公司的周轉運作就行了。
“我堅信,環保、循環、綠色這三麵旗子,永遠都會高舉下去。”
……
由於我們是午後才出發,前幾站已走了鐵琴銅劍樓、古村李市、芙蓉紅豆村莊,又不好意思叨擾老高留餐,隻能意猶未盡告辭回府;又由於我們皆不是專業的文字工作者,老高雖說了很多,我們卻隻筆記了一鱗半爪。鄒喬愉說:“較之於大學課堂,更受教育、更受啟發呢,強烈要求下回再帶我來,倘再來,時間一定得安排得很寬裕、很寬裕。”
四
2009年11月14日,北京人民大會堂莊重而熱烈,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等國際機構指導的第二屆中國綠色發展高層論壇正在舉行,當會議主持人宣布頒發“中國綠色責任貢獻獎”的時候,一位60多歲的老農走上頒獎台,從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秘書長莫斯裏·斯特朗手中接過了閃亮的獎牌。領獎的老農就是高健浩。同台領獎的還有袁隆平院士等專家。總部設在溫哥華的世界名商聯秘書長羅伯特為此特意給高健浩發了賀電,他代表世界名商聯合會對高健浩以一個普通農民的身份榮獲崇高榮譽表示熱烈祝賀,並通過高健浩和田娘公司轉達他對論壇組委會、中國有關機構給田娘公司的肯定表示讚賞,賀電祝願田娘公司為人類和平與環保事業作出更大的貢獻。不久之後的2009年11月27日,高健浩又赴京參加了全國糧食生產先進單位和個人表彰大會,會上,他被授予“全國糧食生產大戶標兵”。
高健浩,出身在一個世代農民的家庭,他隻有小學三年級的文化程度。由於家中孩子多、經濟負擔重,他在讀小學的時候就為家裏承擔了放一頭牛、灌28畝水田的農活。讀到三年級時,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他毅然放棄了學業,做了一個下田掙工分的小農民。45年前,年僅17歲的他已經成為生產隊裏的生產骨幹,被公社派到城裏去做了積肥員。那時的農村,流行一句農諺,叫做“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當時的中國,是一個典型的農業大國,8億人口中有7億多是農民,每一個生產隊都眼巴巴指望著去城市的糞坑淘糞,於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環衛所就都成了“香餑餑”——“聞聞很臭,進去很香”,你想去弄點糞肥出來,得使出孫猴子的渾身解數來!小健浩秉性老實,不會煙、不會酒,也不懂得送上一點土特產什麽的,碰了數次壁以後總不甘死心,就從賣冰棒的箱子上麵得到啟發,想到了一個“偷”字,他專門設計了一個外形和冰棒箱子一樣的木箱,在裏麵墊上油紙,偷偷地從廁所裏將糞便裝入箱中,裝了半箱、大半箱,就一次一次地背去船上。每當糞肥和著汗水裝滿一船的時候,他的心裏就充滿了成功的喜悅。就這樣,整整3年,他就在蘇州城平門橋附近的幾座公廁的周圍轉悠著。這3年,不僅在他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也奠定了他一輩子對糞肥揮之不去的深厚感情。
這位長期在農田裏默默耕耘著的農民,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愛動腦子,敢想敢幹,更有一股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韌勁。他曾在上世紀70年代“土法上馬”,成功培育出了優良的水稻品種“32—78”,在蘇州地區推廣種植60多萬畝。他曾在上世紀90年代之初,在村裏承包地都已包完的情況下,率領十幾位村民,到昆山征義承包了4700多畝糧田,成為了蘇南第一個出市承包土地的農民。當時,昆山方麵極其懷疑他的能力,就由鄉政府、供銷社、銀行、糧管所、村委會聯合出場,與他進行質證座談,討論這件前人從未做過“雙方皆有極大風險”的事情該當如何來運作,沒想到,高健浩竟然提出了一個“將自己置於非常不利地位”的方案。他說:“我來開個條件,就是我負責承包那數千畝農田的產量指標,種子、機械、水電、勞力自己負責解決,所需化肥、農藥由銀行貸款給我們解決,由糧管所來提供擔保。我們種出來的糧食全部交給糧管所,先還貸款,再繳承包款,收割時請大家派人來監督,我們決不私賣一粒稻穀,多下來的部分就是我們承包者的收入所得。如還了貸款、繳了承包款後沒有一分長餘,我們寧願倒貼人工、機械、種子款。”末了,他還補了一句:“假如我們種不好那些田,出現了拋荒,你們隨時可以無條件收回,我願意去吃官司。”說得在座各位心服口服。他們沒有大型的現代化機械設備,也沒有財力雇用太多的臨時勞力,卻平均一人要負責300畝左右的種植任務,第一步插秧就是一個難以克服的困難,怎麽辦?大夥心中沒有底,可高健浩心中有底。俗話說,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他的方法,就是他早年就已試驗成功並曾在江蘇省內率先推廣過的水稻免耕法。盡管用此法會多用掉一些種子,但卻比彎著腰一棵一棵往田裏栽種,要省無數倍的勞力,而對收成並無影響。實踐證明,高健浩此舉,獲得了空前的成功,4年後,這十幾位勇士,在昆山方笑意盈盈、依依不舍的告別聲中,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了家鄉,每個人的懷裏,都揣了足夠建造一幢新樓的現款。
采訪結束時,高健浩說:“除了打造田娘肥料這個品牌,目前,我們正致力打造田娘有機大米、有機蔬菜、有機肉食等幾個能經得起國際、國內權威機構各種檢測的係列品牌,我的夢想是,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有機食品在國內市場占有相當的比重。”
五
譚三,於400多年前開創了生態農業、循環經濟的先河;高健浩,於生態環境惡化、垃圾食品充斥、輕農觀念普遍的情形下,接過譚三的接力棒,執著於綠色事業。生於這個時代,我為這個時代猶有高健浩這樣的人物出現而感到欣慰。他的追求、他的探索、他的努力、他的成功,代表了什麽、標誌著什麽?他所展現的,正是中國農業生產之未來圖景。這是一幅多美多好的圖景啊!
“幹事業,並不一定是掙萬貫家財,更在為子孫萬代摸索一條健康發展的道路。”這話語,多麽樸素、多麽實在,又多麽神聖、多麽偉大。
我們不要空空洞洞、言之無物的什麽觀、什麽觀,惟高健浩這樣的在實際行動中展現出來的責任觀、使命觀,方令天下百姓由衷欽服。
因為欽服,西歧雖自知筆拙,也要不揣淺陋草寫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