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誘引“老帥”出閣 01

毛澤東,作為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和導師,他對中國革命事業和共產主義運動的貢獻是無法估量的,他一生忘我地工作。當問及他的貼身衛士,毛澤東每天投入的工作時間是多少?他們都搖搖頭說:“無法核算。”

“毛澤東的一天,與我們普通人過的一天不一樣,他的一天是四十八小時。”衛士長李銀橋作了這樣一個權威性的、常人又難以理解的結論。

李銀橋這樣解釋:計算毛澤東的一天,不能單從早晨起床、中午吃飯、下午上班這樣來看。因為毛澤東平時的工作時間一般是從下午開始,並且一直要到第二天清晨,這時他才開始睡上四五個小時,然後再繼續工作,到第四天的清晨,或者更晚些。如果不是有重要活動,毛澤東的工作時間就是這樣反複循環。因此說他的“一天”實際上是四十八小時,這四十八小時中除了吃兩三頓飯外,便是四五小時的睡眠時間,其餘的時間基本上是埋頭在案頭、床頭,甚至是在廁所裏批閱文件、看書、找人談話等。

李銀橋回憶說:“解放戰爭初期,我在給周恩來當衛士時,就知道中央幾位領導的精力都是驚人的充沛,常常一天工作一二十個小時,有時甚至幾天不睡覺,後來我到毛澤東那兒當衛士,才算真正發現毛澤東的精力是最充沛的。當時中央的五大書記,除毛澤東外,還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和任弼時。由於毛澤東的工作時間是以四十八小時為‘一天’來安排的,劉、周、朱、任等領導同誌因有重大事情總是要同毛澤東一起開會商量,所以他們也經常要跟著毛澤東連軸轉。這幾個人中朱老總年歲最大,也就最先熬不過。五大書記開會時,我們衛士要在現場搞些警衛、服務工作,所以有時我也要到會場,領袖們一開會就是通宵,常常會議開著開著,毛澤東的精神、思維越來越活躍,而朱老總則要打起瞌睡來。除非是就重大決策進行表決時叫醒他外,一般情況下毛澤東和周恩來總是笑笑,擺手說:‘別叫醒他,讓老總多休息一會兒。’連續幾十個小時工作,劉少奇和周恩來一般沒什麽問題,任弼時同誌可就夠嗆了。他有高血壓病,過度緊張就容易頭暈。一到不舒服時,我就看他頭向後一仰,靠在沙發上合眼眯盹一會兒。這個時候,其他幾位書記忙勸他早些去休息。這時任弼時便趕忙敲敲他的大煙鬥,說:‘我比你們都年輕,你們能堅持工作,我倒回去先休息,那怎麽行呢!我應當比你們多做些事才對呀!’他話是這麽說,工作中也是這麽做的,可後來還是他最先累垮了。建國後不久,敬愛的任弼時同誌就病倒了,惟獨毛澤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他工作一個通宵,就像我們幹了一個上午似的。我們衛士組正常情況下是三四個人輪流值班,我們都有這種感受,幾個小夥子也頂不上毛澤東一個人。”

“從人的生活規律而言,毛澤東的這種工作時間似乎對身體並不十分有利,他自己有沒有或者別人是否勸過他改改這種習慣?”我們進而問李銀橋。

“有過,但很難奏效。”衛士長說,“記得早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毛澤東的一位老鄉、老同學,當時是湖南第一師範學校校長,叫周世釗先生,他到北京來看望毛澤東,了解到毛澤東的這種按月亮辦事的工作習慣,過後曾專門寫信給毛澤東勸他改改這一習慣。毛澤東在周先生這一年生日這天給他回信說:‘晏睡的毛病正在改,實行了半個月,按照太陽辦事,不按月亮辦事了。但近日又翻過來。新年後當再改正。多休息和注意吃東西,也正在做,總之如你所說,將這看作大事,不看作小事,就有希望改正了。’可是毛澤東始終沒有能改過來,據我了解,這種習慣毛澤東一直到他患重病不能動時才得以改正。

“記得1957年5月,當時的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伏羅希洛夫來京訪問,在離開北京時,毛澤東到他下榻處送行。伏羅希洛夫緊握著毛澤東的手,動情地說:‘我最親愛的毛澤東同誌,聽說你每天不分晝夜地工作,又天天熬夜,我真心痛啊!記住,為了您的中國人民和您親愛的蘇聯人民,請您無論如何也別再熬夜了。過去我也通宵工作,結果身體垮了。希望您這樣做,太陽一出來您就向它問好,太陽一落你就向它告別,去休息。’伏羅希洛夫見我也在場,便說:‘哎,親愛的衛士長同誌,我說得對嗎?您得督促您的主席這樣做!’當時我非常感謝蘇聯同誌說的這些話。說心裏話,我和衛士們不知多少次勸毛澤東平時注意休息,少熬夜,可毛澤東根本不聽,後來,我們漸漸發現這四十八小時的‘一天’,毛澤東的特殊規律,旁人根本無法改變他這種工作與生活習慣。”

“人,畢竟不是機器,年複一年,長期這樣下去,會影響毛澤東的身體呀!”我們感慨道。“可不是嘛。”衛士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毛澤東是我們這個人口占世界四分之一大國的領袖,他的一言一行,以至一冷一熱,都影響極大。為了既不打亂他的特殊生活規律,又保證他的身體健康,我們這些兼管他衣食住行的衛士,為此沒少花心思。從某種意義上講,保證好毛主席的睡眠,讓他適度的休息,這是我們衛士們所擔負的兩大最艱巨的任務。關於保證毛主席睡眠的事,前麵已經講了。這裏再講講有關我們調劑毛主席勞逸結合,適度休息方麵的事。”

下麵是衛士長講給我們的故事——

見縫插針

如果要等著毛澤東什麽時候沒事了,空出些時間來休息休息,那將永遠是失敗的,衛士們對這一點已經太熟知了。中國這麽大的一個國家,有多少事等著毛澤東去處理,偏偏毛澤東這個人又愛看書學習。因此,要從他的一天中找出一點點空閑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這一天,輪到衛士李連成值班了。衛士長告訴他,封耀鬆的上一班時,毛澤東就沒有離開過案頭,得想法讓“老頭兒”歇一會兒,李連成接受了這個最平常也最艱難的任務。他深知,要想讓毛澤東歇一會兒,有時比自己去戰場衝鋒陷陣還要難。毛澤東在工作和看書時,如果冒冒失失地走進去說:“主席,請您歇一會兒。”或者拉著毛澤東的袖子說:“主席,到外麵散散步吧!”這樣是不行的,因為毛澤東最討厭別人突然打斷他的思路。總之,冒失——在毛澤東麵前是絕對不可取的,李連成和所有的衛士都很明白這一點。

四五個小時過去了,李連成除了進屋給毛澤東上煙換茶外,他已經十來次悄悄地從門口朝裏探頭,看看有沒有勸毛澤東休息的“戰機”,可總是失望地縮回頭來。

又是兩個多小時過去了,衛士長交代給自己的任務還沒有任何進展,李連成心急火燎,直在門口搓手。

小夥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提著暖瓶又一次進去了,他是想借倒茶之機勸毛澤東休息休息,可他發現毛澤東水杯裏的水依然滿著,是呀!才幾分鍾呢!李連成一看表就知道自己心急的程度了,他心裏有些緊張,怕自己太多的走動會影響毛澤東聚精會神地工作,他匆忙抽腿往後退,可又停住了,要是退出去再進來就更會打擾毛澤東了,怎麽辦?說吧!不說,看樣子毛澤東是要再幹上十幾個小時。“不能照顧好毛澤東,不能讓他勞逸結合,就是我們衛士的失職。”李連成想到衛士長的話。

小夥子沒了退路。

“主席,您該歇一歇了。”他小心移著步,細聲細氣地說,連眼都不敢直視毛澤東。

沒有回音,半晌,李連成才瞥了一眼毛澤東。對方毫無反應,大概沒有聽到吧!於是,李連成決定提高嗓門。

“主席,您該歇一歇了!”

“嗯?!”毛澤東突然一驚地抬起頭,驚疑地問衛士,“什麽事?”看,他精神太集中了,以致根本沒聽清衛士在說什麽,還以為發生了什麽重要事情。

李連成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恨自己沒有把握好嗓音。“沒,沒有什麽事,主席。”

“噢,那就別大驚小怪的!”毛澤東說完,又埋頭鑽到他的文件堆裏。

李連成大氣不敢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他想走,可“任務”沒完成又不敢拔腿。再勸毛澤東吧,又怕再度幹擾會引起他發怒。真是進退兩難。

突然,他感到自己後腰被人輕輕地捅了一下。喲,是衛士長來了!天,救星來了!

“怎麽樣,老頭兒沒歇?”衛士長用眼神問李連成。

“可不,我連針都插不進去!”李連成也用眼神答道。

衛士長皺了一下眉頭,也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毛澤東放下手中的文件,做起擴胸動作。

衛士長和李連成好不高興:毛澤東要歇一歇了!可是,他們馬上就意識到不是那麽回事,毛澤東又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絲毫沒有想歇一歇的意思。

衛士長也著急了。他負有的責任比任何一個衛士都重。於是,他不得不采取“行動”。經驗豐富的衛士長準確地把握著嗓音的“頻率”,說話了:“主席,您該休息休息了。”

“嗯?”這下,毛澤東沒有受驚,也沒有慍色,隻是奇怪地問:“你們什麽時候進屋的?”

衛士長笑笑:“我剛進來,小李站在這兒大概有二十分鍾了。”

“什麽事?”毛澤東疑惑地問。

“該歇一歇了,您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還沒歇,也沒吃什麽,時間太長了,會把身體搞垮的。快歇一歇吧。”衛士長好心地勸道。

“銀橋,你們怎麽知道我沒休息?”毛澤東微笑著問。

衛士長理直氣壯了:“這還用懷疑,從小封的班到小李這一班,我們沒見您從桌邊挪動過呀?”

“主觀,片麵。”毛澤東舉起那隻拿著書的手,笑著說,“我至少已經休息兩三次了。”

衛士長和李連成麵麵相覷,不知毛澤東又有什麽“高超理論”了。

果然,隻聽毛澤東說道:“休息有各種各樣。我的休息方法便是:看文件、批閱材料,或者開會、講話時間太長了,腦子累了,我就拿一本書看看,這樣不就可以像你們說的換換腦子休息休息麽?”

“這……”衛士長和小李不知說什麽好,似乎覺得毛澤東的話並不全麵,又一下想不出更有力的理論駁倒他。

“好吧,你們下去吧,我還有些急的文件要批閱。”毛澤東說罷,便又鑽進了他的文件堆中。

此時便不好說什麽了。衛士長和小李像泄了氣的皮球退了出來。“對付”毛澤東,可真難啊!

“銀橋啊!主席休息了沒有呀?”這時,周恩來進了值班室,見他便問。

“總理,主席有二十來個小時沒有休息了。他不睡也不出來歇一會兒,我正著急想辦法呢!”衛士長趕忙報告道。

周恩來亦感為難地拍了拍腦門:“這段時間有許多重要文獻得請主席審定,他一定很緊張也會睡不好覺的。不過,無論如何你們要讓他勞逸結合,千方百計地讓他多休息休息。”因為有事,周恩來給衛士們留下任務便走了。

“這可怎麽辦?”李連成又急又想不出法子,衝著衛士長直嚷嚷。

“沉住氣。”衛士長示意他安靜,自己則在值班室小屋裏踱起步來,忽然,他問李連成:“喂,鍋爐房可以用了嗎?”

“鍋爐房?”李連成不明白衛士長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便說:“能用了,剛才我倒的開水就是從新鍋爐房裏打來的。”

“好,有了!”隻見衛士長高興地拍了拍大腿,“走,跟我來。”

李連成不知衛士長又有了什麽新花招。平日裏,要說“治”毛澤東,衛士長的點子是最多的,也許因為這毛澤東特別信任他。可今天,李連成有點摸不著頭腦,在快到毛澤東辦公室門口時,他扯扯衛士長的衣袖:“怎麽回事,衛士長?”

“你呀,就不知道動動腦子。”衛士長笑著輕輕地告訴他,“鍋爐房能燒水了,主席洗手、洗澡可以不像以前得靠我們一盆一盆地把水端進端出,對這個新變化主席一定會像上次發現衛生間那樣感到高興,這一高興,我們不就可以把他從文件堆中拉出來了嗎?”

李連成聽後拍著腦瓜子笑了,他聯想到衛生間的事,以前,毛澤東辦公和住處的菊香書屋院子裏是沒有廁所的。上廁所難不僅給這裏的工人帶來麻煩,也使來開會或拜訪的客人感到不便。每逢毛澤東上廁所,都要走到後院裏去,這段路程,並不比住在北京四合院裏的普通老百姓去公廁的路近多少。怎麽來解決這個難題呢?這可把有心計的衛士長苦苦折騰了一番。後來,他終於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在緊靠毛澤東辦公室後窗子的地方,按衛生間的要求蓋一間平房,然後把辦公室的牆開一個門,與衛生間連通起來,這樣可使毛澤東的寢室、辦公室和衛生間成為一個完整的套間。衛士們都說這個辦法好,於是,他們就和中南海修繕隊的師傅一起商定了方案,並趁毛澤東睡覺時一起把活兒幹完了。毛澤東起床後發現辦公室有了新變化,才知是上廁所不用再多走路了。

“哎,你們誰想出的這個辦法呀?”毛澤東喜形於色地問道。

衛士長忙解釋:“是我們和修繕隊的師傅一起研究定的。”

“好好,這樣方便多了,謝謝你們啦!”毛澤東連聲道謝,並來回地在幾個房間裏走了幾趟細細察看了一番,顯得特別高興,蓋衛生間算是給毛澤東辦了件好事,也給當時連續幾天幾夜沒好好休息的毛澤東創造了一個鬆弛下來的機會,對此,衛士們連連稱道。

上廁所問題解決了,取暖仍是個難題,北方冬天如果屋內沒有良好的供暖設施,那幾個月的日子就特難過,以前菊香書屋的房子取暖是靠燒地爐子,因年久失修,火道都不通了,衛士們提出要裝鍋爐和暖氣片。衛士長和衛士們著實苦心地研究了一番,最後他們選定在緊靠毛澤東辦公室的一塊空地蓋一間小鍋爐房。這樣不僅可以解決菊香書屋的取暖,還可以為毛澤東的洗漱提供熱水。利用業餘時間,衛士們和修繕隊的師傅又很快將小鍋爐房蓋了起來,衛士們還特意挑選心細的衛士負責燒鍋爐。

眼下,聽說鍋爐已可啟用,衛士長當然很高興,因為他又有“機會”了。李連成也恍然大悟,於是兩人便樂滋滋地走進了毛澤東的辦公室。

毛澤東還在埋頭幹他的工作,衛士長便輕輕上前用最恰當的聲調提醒毛澤東道:“主席,您再這樣下去,可就有點官僚了。”

“什麽,銀橋,你說什麽?”毛澤東感到衛士長的話問得突然,他不由放下手中的文件,認真起來了。

“老頭兒”上鉤了!李連成差一點笑出聲,他對衛士長的“高招”佩服得五體投地。

“是的,主席,我說您隻管自己埋頭工作的話,就要犯官僚主義了。”衛士長一本正經的樣子。這種話,除了他以外,大概誰都不敢在毛澤東麵前這樣說。

“噢,那你倒說說,我哪個地方有官僚主義呀?”毛澤東對衛士長的話一向是認真聽取,這次也不例外。

見毛澤東認真,衛士長倒自個兒先笑了起來。“主席,我是說您隻管埋頭工作,而對周圍發生的事極少注意。不信,您看看這個辦公室又有什麽新變化?”

毛澤東舉目環視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便說:“不會是又給我蓋了個衛生間吧?”

衛士長見毛澤東已經進入角色,便放開了膽子,上前一把扶起他老人家,說:“來,您到這兒來看看。”這時,李連成也上來,兩人一起扶著毛澤東,走到洗手間,並打開了水龍頭。

“主席,您試試。”

毛澤東不解何意,便把手伸到了水龍頭下。“嗯?水是熱的!”毛澤東一臉驚喜。

“主席,我們在您辦公室後麵蓋了一個小鍋爐房。這樣冬天的取暖問題總算解決了,而且也不用到處倒開水了。”衛士長興奮地訴說起來,“最最關鍵的部分,主席您還沒有發現呢!”

“又有什麽新花招?”毛澤東笑顏相問。

李連成眼疾手快地走到洗澡盆旁,擰開了水龍頭,頓時,熱氣騰騰的水“嘩嘩”地流入澡盆內。

“好麽,洗澡也有自動化了!”毛澤東好不高興。衛士長見此時火候已到,便上前為毛澤東解起衣扣。

“主席,這第一個自動化的熱水澡您再不洗可會後悔一輩子的!”

“好好,洗,洗個熱水澡!”毛澤東很樂意地接受了衛士長的建議。

兩人興奮得像喝了幾杯美酒,勁頭十足地為毛澤東又是擦背又是按摩,足足折騰了個把小時。毛澤東呢,在熱水裏時而閉目養神,時而戲水弄波,難得的自在高興。

“舒服,十分的舒服,你們又為我幹了一件好事,謝謝你們了!”出澡盆後,毛澤東高興地說道,並吩咐衛士長和李連成說:“我要睡一覺了。”

“哎!”衛士長和李連成相視一笑,把毛澤東扶送到臥室。

這一覺,毛澤東睡了整整八個小時。衛士們在值班室幾番歡呼萬歲。

能這樣讓毛澤東好好地休息一下的機會是不會太多的,因為不可能總蓋廁所、裝鍋爐吧。所以,要真正使毛澤東做到勞逸結合,更多的是需要衛士們見縫插針,巧妙引誘。機會還是有的,關鍵要看衛士們能否掌握好“火候”。

又是一連幾天讓衛士們為毛澤東的休息感到焦慮左右為難的日子,忽然那天午飯過後,毛澤東從書房裏走出,在台階上住了腳步。隻見他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清了清嗓門,唱起了衛士們熟悉的《空城計》。

衛士們頓時笑逐顏開。每逢毛澤東唱《空城計》,必會有好事。此時毛澤東的心情一般總是很好,衛士和家人們提出什麽事他都會答應的。

機會又來了!正在江青屋裏陪李訥、江青一起玩的衛士迅速用目光向李訥暗示一下,聰明的李訥見叔叔們向她發出了“進攻的訊號”,便連蹦帶跳地出了屋。江青也趕忙跟了出去。

院子中的走廊裏,衛士、江青、李訥一起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毛澤東背著手,哼著戲,獨自在那七棵翠柏間繞圈。

毛澤東忽然抬頭看到了走廊侍立著的人,馬上醒悟了什麽似的:“噢,都來玩一下,玩一下麽!”

衛士們高興得直要拍手鼓掌,因為他們又得勝了——製造了一種特殊的氣氛,讓毛澤東感覺到應該“玩一玩”了。今天的“作戰方案”是讓愛女和平常在一起不易說得攏的江青出現在興頭上的毛澤東麵前。此法果然奏效。

多少次在背地裏罵毛澤東不理人的江青,此時也顯得有些激動。聽毛澤東這麽一說,江青即刻用試探的口氣響應道:“玩玩麻將好嗎?”

衛士們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這江青怎麽搞的,毛澤東是最不願玩麻將的呀!好在他們馬上有了“救星”——李訥說話了:“爸爸,玩麻將麽,就玩麻將麽!”

毛澤東從不怕江青的種種刻薄和無理取鬧,卻經不起愛女的幾句撒嬌式糾纏,應道:“好好,就玩麻將!”

衛士們仿佛像聽到衝鋒的號角,“嘩”地轉身奔進屋裏,搬桌的搬桌,擺牌的擺牌,歡聲帶著笑語,如同辦喜事一般。

“我來這麽久,還沒見主席跟家人一起打過麻將呢!”一個小衛士剛剛發出感慨,就被老衛士封耀鬆“剋”了一通:“新兵蛋子才來了幾天!我跟老頭兒十來年,也還是頭一回見他這麽痛快地玩呢!”

上桌就是“一轉圈”,完後,衛士們趁熱打鐵,湊到毛澤東身邊,輕聲建議道:“主席,吃飯是否一起吃?”衛士的意思是讓毛澤東與家裏人一起進餐——要知道這樣的機會也是很少的,尤其是同自己的子女一起吃飯。平日,毛澤東一貫堅持讓子女到大食堂就餐。今天,衛士們又一次掌握了“火候”。

“好麽。”毛澤東點頭答道,一家人難得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能將毛澤東從他的辦公室拉出來一次散散心,就是衛士們一次皆大歡喜的事。為此,衛士們費的心思可不算少。

平常,毛澤東除了工作、看書外,他的休息方式是比較呆板的,無非是散散步,玩麻將之類實在是千載難逢的事。這就給衛士們“使招”帶來一定的難度。好在衛士們,特別是衛士長對毛澤東的性格、脾氣、習慣都非常熟悉,因而也就能基本做到知己知彼,百戰而能差不離七八十勝。

還有一次,衛士長隨毛澤東到南方巡視工作。一路上,毛澤東白天不是找人談話,就是出席各種會議,參觀工廠、農村,晚上在燈下一坐下便是一個通宵。日程安排得難有插針之縫隙。

衛士長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光勸幾句,毛澤東根本聽不進去,有時實在纏不過,便雙手一攤道:“我出來一次不容易,既然出來了,就想多看看,多了解些情況。要在北京,你們又不讓我走動,這回有了機會能放掉嗎?”

這一點衛士長當然能理解,但想到自己所肩負的責任,他便會產生一種一刻也不可放鬆的使命感。

上海市委安排的是一家大飯店。聰明過人的衛士長在毛澤東辦公室的門外徘徊了幾次,想進去勸說讓毛澤東放下手中的筆歇一會兒,可怎麽也想不出點子來。

“乒!乓!乒!乓!”什麽聲音?衛士長聽到走廊的一端有人在活動,便上前推開一扇門。噢,原來服務員們在打乒乓球。

“衛士長,來玩玩吧!”

“哎,噢,不不!”衛士長抱歉地笑著退出了門。就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一計”。於是,便徑直進了毛澤東的房間。

毛澤東依然埋頭疾書著,煙霧在房間裏繚繞。衛士長忙把一扇窗戶輕輕打開一些,好讓煙散出去。隨後,他輕步來到毛澤東桌前。

“主席,飯店的服務員們聽說您的乒乓球打得不錯,都想請您去打打呢!”衛士長開始“用計”了。

“我那點水平還值得獻醜?”毛澤東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衛士長抿了抿嘴唇,有意把嗓門提高了半個“擋”:“要我說也是,您的乒乓球水平現在可以算得了‘阿木鈴’了。”

“什麽‘阿木鈴’?”毛澤東知道上海話“阿木鈴”的意思,於是斷然放下筆,起身揮手道:“走,看看我真是‘阿木鈴’嗎?”

衛士長心裏樂開了花:老頭兒中計了。可他臉上卻依然一本正經,並裝作不願去似的:“是哪,主席,我看還是別去了吧!到時您真的‘阿木鈴’了,可太影響您的形象了!”

毛澤東一聽這話,更不肯罷休,大手一揮道:“走走,什麽形象不形象。”

妙哉!衛士長跟在毛澤東身後,高興得一個人手舞足蹈起來——他又要勝利了!這一招叫激將法。他知道,毛澤東的個性就是愛挑戰。無論是對自然界,還是政治、軍事,挑戰越大,毛澤東在其中所顯示的勇氣、毅力、才思、智慧將越剛強、越堅忍、越敏捷、越超人!

今天,打個乒乓球,比個輸贏,算不得什麽,但畢竟將毛澤東從工作中“激”了出來,這便是最大的收獲。衛士長能不高興?

毛澤東的出現,使正在打乒乓球的服務員們一個個驚喜萬分。他們又是擁簇又是歡呼。好一會兒,毛澤東才上了球台。

“來,誰是對手,請上麽!”毛澤東手持乒乓板,做出一副應戰的架勢。

場內卻一下子凝固了:誰都想上去,誰又都不敢上去,沒人上去,冷落了毛澤東可不好!衛士長趕忙從一個服務員手中奪過乒乓球拍,跟毛澤東對打起來。

這可是真打。衛士長左右開弓,毫不留情。

毛澤東連連失球,精神一下子全力以赴。

左——右,來——回。衛士長看到毛澤東已經進入“角色”,便主動讓身旁的服務員上場。

於是,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們一個個搶著上場與毛澤東對峙幾下。這哪是比打球,分明是能同偉大領袖打一次便可以三生有幸的難得的好機會。

於是,球藝再高的服務員也紛紛“敗”下陣來,毛澤東連連得勝,越戰越強,最後竟然連扣五下,每下準確無誤,直逼得對方一個“狗吃屎”。

於是,歡笑聲響徹飯店的廊裏廊外。

毛澤東笑出了眼淚。然而,整個場內最高興的卻是衛士長,因為他又一次讓毛澤東得到了最好的休息。

投其所好

“毛澤東這個人是很有感情色彩的人,平時說話幽默,辦事也講究藝術性。這樣對我們衛士也有一種潛移默化的教育。因此,我們在為他老人家做什麽事時,也多少得講點藝術性。這是我跟隨毛澤東多年的體會,也是毛澤東和中央其他領導同誌誇我工作做得好的原因之一。”衛士長李銀橋今天這樣對我們說。

當我們聽完他講的故事後,也深深感受到了這一點。

1955年,這是新中國成立後的一個重要的年份。毛澤東對這一年曾作過如此描繪:“1955年,在中國,正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決勝負的一年。這一決戰,是首先經過中國共產黨中央召集的3月、7月和10月三次會議表現出來的。1955年上半年是那樣的烏煙瘴氣,陰霾滿天。1955年下半年卻完全變了樣,成了另外一種氣候,幾千萬戶的農民群眾行動起來,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實行合作化。”

這一年年底,毛澤東以極大的熱情,全力以赴投入了上、中、下三冊、達九十多萬字的光輝著作《中國農村的社會主義**》一書的編輯工作,並親自寫下了一百零四條按語。

因為要趕在1956年1月份出版此書,衛士們親眼看到毛澤東為了編輯這本書,又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工作。全書文稿一百幾十篇,厚厚的一遝。由於原稿文字較差,標題也大多是些新聞式的題目,有的一個標題長達幾十個字。毛澤東就像老師給小學生改作文似的,一篇一篇、逐句逐段地進行刪改。秘書們知道他有夜間工作的習慣,便總在第二天的一早到他辦公室來取毛澤東修改好的文稿,連同寫好的按語一起拿去謄寫。有幾天,毛澤東在晚飯後也叫衛士把材料送到秘書處,秘書們感到很奇怪:“白天主席不是在睡覺嗎?怎麽又有一批修改好的文稿呢?”

“他已經有幾個白天沒睡了。”衛士說。

“哎喲,那他怎麽能頂得住呀!”秘書們擔心起來了,於是,便在再次上毛澤東那兒取材料時勸毛澤東注意休息,別太累了,這時,毛澤東總是笑笑說:“人民群眾的社會主義熱情如此高漲,步伐如此之迅速,我睡不著覺呀!”

毛澤東確實講出了他的心裏話。那時,不僅毛澤東被廣大人民群眾走社會主義道路的高漲熱情所感染、激動,中南海幾乎所有的領導和工作人員都是這種情緒。“群眾都行動起來了,我們還能閑得下來?”一種高昂的熱乎乎的革命情緒,自上而下地在當時的中國到處可以看得見、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