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催眠未醒

白玉樓拿著餐刀刺向自己的咽喉,柳如霜驚聲尖叫。

危急時刻,坐在白玉樓對麵的陸何歡將手裏的碗甩手飛出,打掉白玉樓手裏的餐刀。

“你們幹什麽?讓我死,讓我死!”白玉樓失控,抓起一把魚刺塞進嘴裏。

陸何歡一驚,朝眾人大喊,“快阻止他,他要卡死自己!”

坐在白玉樓旁邊的應喜猛地甩了白玉樓一記耳光,就勢打吐了白玉樓嘴裏的魚刺。

“白玉樓,你這是鬧的哪出啊?”應喜一臉無奈地望著瘋癲的白玉樓。

“白白,你到底怎麽了?”柳如霜憂心忡忡。

白玉樓不理眾人,猛地衝向窗戶,麻利地爬上去。

“我才是殺人凶手,我害死了郝姐和程澤生,我要給他們償命!”白玉樓扯著嗓子大喊大叫,直接跳下去。

就近的包康眼明手快地抓住白玉樓的腳,因為慣性被白玉樓拉出窗外,包康半個身子懸在半空。

包康雙手抓著白玉樓的腳,白玉樓則整個身子倒掛在窗外,二人形勢岌岌可危。

包康吃力地拉著白玉樓,厲聲朝眾人求救,“快來人!這家夥是怎麽了?”

“糟了,忘記讓程澤生給白玉樓解除催眠術了!”陸何歡想起什麽,大呼不妙。

柳如霜望著窗外的白玉樓,焦急地招呼陸何歡和應喜,“喜哥、陸何歡,快把他們救上來。”

陸何歡跟應喜跑去拉包康,二人剛要將包康和白玉樓拉上來,應喜突然一臉痛苦地捂著胃部。

“胃好疼……”應喜忍不住發出呻吟。

“怎麽了?能堅持一下嗎?”陸何歡關切地注視著應喜,他沒想到一向活潑好動的應喜會忽然發病。

酒樓白晃晃的燈光撒在應喜瘦削的臉頰上,豆大的汗珠從應喜額前滑下。

應喜眯著雙眼,咬了咬嘴唇,“好像不能了……”

應喜說完直接暈倒在地。

陸何歡急切地扶著應喜,下意識地放開包康。

馬上就要被拉回來的包康和白玉樓再次被懸在窗外,包康忍不住叫了一聲。

柳如霜見狀衝過來抱住應喜,一臉關切,“喜哥,你怎麽了,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喜哥……”

窗外,一心求死的白玉樓一邊掙紮一邊大喊,“讓我死,我要贖罪!”

白玉樓如同脫韁的野馬,一直把包康往外拉扯。包康精疲力竭,忍不住扭頭朝屋內的眾人怒吼,“你們再不拉我回去,我就要放手了!”

現場一團混亂。

柳如霜和陸何歡將應喜扶到一邊,趕緊衝過去幫忙拉包康和白玉樓。

在眾人的幫助下,包康和白玉樓終於被拉上來。

包康唯恐白玉樓再發瘋,順勢抓住白玉樓的胳膊,將白玉樓擒住。

“放開我!你們讓我死,我要贖罪,我才是殺人凶手!”白玉樓掙紮著大喊大叫。

柳如霜顧不上白玉樓,焦急地跑到應喜身邊,跪在地上抱起應喜的頭。

“喜哥,你怎麽樣了?”

陸何歡跟著走過來,俯身翻開應喜的眼皮,仔細檢查病症。

“喜哥不會有事吧?”柳如霜急得哭起來。

陸何歡微微皺眉,忽然他想起什麽,看向柳如霜,“你剛才說他有胃病?”

柳如霜點點頭。

“估計是胃痛引起的暫時暈厥,應該沒事。”陸何歡溫聲安慰柳如霜。

陸何歡轉而掐著應喜的人中,片刻,應喜緩緩蘇醒過來,看見陸何歡咧嘴笑了笑。

“喜哥,你可算醒了,嚇死我了。”柳如霜摟著應喜,仍在抹眼淚。

應喜看見柳如霜,頓時皺眉,掙紮著起來。

“胃疼而已,老毛病了……幹什麽?哭喪啊!”應喜沒好氣地嗬斥柳如霜。

柳如霜趕緊擦幹眼淚,“我以為……”

“咒我是不是?不安好心!”應喜粗暴地打斷柳如霜。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應喜吸引過去,沒注意到白玉樓。白玉樓忽然趁機掙脫包康,直接將桌子掀翻。

桌子倒地,發出一聲巨響。

柳如霜嚇得直接躥到應喜身上,環抱住應喜。

應喜險些被白玉樓弄出的噪聲嚇得再次暈倒,陸何歡連忙扶住應喜。

白玉樓隨手抓起一個碗敲碎,拿著瓷片作勢要割腕,一旁的包康抓住白玉樓的手,二人陷入僵持。

應喜緩過神,看看摟著他脖子,掛在他身上的柳如霜,不禁氣急敗壞地嗬斥,“給我下去!你是不是想再把我勒暈了啊?”

柳如霜平複情緒,悻悻地從應喜身上下來,跑到白玉樓和包康麵前。

包康和白玉樓仍在僵持。

包康瞪著身旁的陸何歡和應喜,沒好氣地低吼,“你們兩個還傻杵在那幹什麽?還不快過來幫忙?”

陸何歡和應喜連忙跑過來按住白玉樓,包康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柳如霜見白玉樓沒完沒了地胡鬧,不禁皺起眉頭,無奈地喃喃自語,“白白一心想死,這可怎麽辦啊!”

包康靈光一閃,麵露驚喜,“我有辦法!”

西餐廳的夜晚是魅惑而迷人的,華麗的燈飾投下淡淡的亮光,使整個餐廳顯得優雅而靜謐。柔和的薩克斯曲充溢著整個餐廳,如一股無形的浪漫四處蔓延。

彬彬有禮的侍應生往返於餐桌之間,幾桌客人不時地小聲說笑,環境寧靜而美好,而坐在角落裏的朱臥龍和包瑢卻似乎跟這種環境有些不搭調。

朱臥龍和包瑢相對而坐,橫亙在二人之間的長形餐桌上擺著兩份牛排和幾份西點。

西裝筆挺的朱臥龍蹺著二郎腿,說話聲音很大,包瑢臉上寫滿不情願。

朱臥龍見包瑢興致不高,眉飛色舞地提議,“我就說把場子包下來,我們二人世界多好!”朱臥龍嫌棄地瞟了一眼其他桌的客人,不滿地抱怨,“跟這些庸俗的人擠在一起,吃飯的心情都搞沒了……包小姐,要不我讓老板把那些人打發走,我們還是二人世界吧?”

“不必了,我隻答應我哥跟你共進晚餐,可沒答應會跟你二人世界。”包瑢冷著臉,淡淡回複道。

說話間,一個侍應生捧著一大束玫瑰走過來,“朱老板,您定的花。”

朱臥龍瞟了一眼鮮花,正是他特意預訂的九十九朵紅玫瑰。朱臥龍轉而看向侍應生,“去找個花瓶來,把花插在花瓶裏放在包小姐麵前,讓她邊聞花香邊吃飯。”

“不必了吧……”包瑢有些為難,覺得太過招搖。

侍應生也有些為難,想說什麽。

“快去。”朱臥龍自以為是地催促道。

“您稍等。”侍應生點頭離開。

片刻,侍應生抱著插滿玫瑰的花瓶走過來。

侍應生將花瓶放在包瑢麵前,花束占了大半個桌子,直接將包瑢和朱臥龍的視線阻隔開來,二人誰也看不見誰。

朱臥龍登時愣住,一臉尷尬,“怎麽這麽大束……”

朱臥龍歪著頭看向包瑢,改口提議,“包小姐,要不,花還是先拿下去吧。”

花束雖大,但正合了包瑢的心意,她一瞥見朱臥龍就心煩,連忙勸阻朱臥龍,“這樣挺好的,朱老板不是讓我聞著花香用餐嗎?還是別拿走了。”

朱臥龍無奈,隻好隨了包瑢的意願。二人就這樣隔著一大束花邊吃邊聊。

朱臥龍有些尷尬,歪著頭躲開花瓶看包瑢。

包瑢看了看桌上的菜,“朱老板快吃吧,吃完了我好回去。”

“不急,我想跟包小姐多說說話……”朱臥龍笑笑,小心翼翼地試探,“包小姐,其實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不如我們試著培養一下?”

包瑢看穿朱臥龍的心思,無奈地歎了口氣,“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不知道朱老板聽過這首詩沒有?”

“哦,聽過。”朱臥龍遲疑了一下,不想在包瑢麵前丟了麵子,不懂裝懂。

“那朱老板一定理解我的意思了?”

“啊?這個……”朱臥龍一臉懵懂,訥訥地張了張嘴。

包瑢知道朱臥龍不懂,不以為意地笑笑,“這首詩的意思是說,菩提原本就沒有樹,明亮的鏡子也並不是台。本來就是虛無沒有一物,哪裏會染上什麽塵埃?萬事皆虛無,做人做事不必太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隻要心意快樂就好,就像朱老板喜歡流連於煙花間,那就可以去做喜歡的事,不必勉強自己跟我這種不懂情趣,又不解風情的書呆子在一起。”

朱臥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包小姐,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其實我這個人很喜歡看書的!我被關在牢房的這幾天,讀了好幾本書,對了,我還特意看了你喜歡的那本‘唐演詩集’。”

“唐演?”包瑢不解,她飽讀詩書,卻不曾讀過什麽“唐演詩集”。

朱臥龍撓撓頭,“對,好像還叫什麽‘白虎’。”

“朱老板想說的是不是唐寅,唐伯虎?”包瑢明白過來,忍俊不禁。

“對對,其實我知道,我就是故意考考你。”朱臥龍露怯,尷尬地掩飾道。

“朱老板真會說笑,吃頓飯難不成還要考試?”

“包小姐別誤會,我就是一時興起……對了,他的詩有一首我非常喜歡……那兩句是什麽來著,我背了好長時間呢……讓我想想……嗯,別人笑我很瘋癲,我笑別人不會看。不見,不見什麽人的墓,沒花沒酒不耕田。”

包瑢見朱臥龍張冠李戴、附庸風雅,無奈地搖搖頭,自顧自地低頭吃起牛排。

天色越發暗了些,酒樓裏還是一片熱鬧的場麵。

眾人按照包康的辦法把白玉樓捆綁起來,為防止他大叫,還特意在他嘴巴裏塞了一塊抹布。

柳如霜望著手腳被捆住坐在角落裏的白玉樓,感到一陣心疼,她不禁向包康埋怨,“包署長,你這叫什麽辦法嘛。”

“總比他尋死覓活強吧?”包康怏怏地說。

柳如霜歎了口氣,“那倒是。”

“現在必須馬上去找程澤生,問他如何解除白玉樓的催眠術。”陸何歡認為捆綁始終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柳如霜點點頭,看向陸何歡,“陸何歡,你幫我看住白白,我跟喜哥這就去警署總部找程澤生。”

“關我什麽事?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去?”應喜不樂意,惶然推諉道。

“我又不是警署的人,這麽貿然去找程澤生,警署總部的人會理我嗎?”柳如霜苦著臉。

“那讓陸何歡帶你去,我看著白玉樓。”應喜不耐煩,變著法子擺脫柳如霜的糾纏。

柳如霜見應喜不肯,忙向陸何歡使眼色。

“我跟警署總部的人不熟悉,人家也未必配合。”陸何歡會意,上前幫腔柳如霜。

應喜仍是一臉的不情願。

“包署長,我爹上次還說要讚助舊閘警署一些經費的……”柳如霜又求助地看向包康,開始利誘。

“應喜,你陪柳小姐去一趟總部。”包康見錢眼開,規勸應喜。

盡管應喜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礙於包康的麵子,他還是無奈地點點頭,“是。”

柳如霜高興不已,拉著應喜蹦蹦跳跳地離開。

西餐廳,朱臥龍和包瑢還在誰也看不見誰地吃飯。在旁人看來,這可真是一場別開生麵的約會。

朱臥龍歪著頭,躲著花瓶看向包瑢,驢唇不對馬嘴地侃侃而談,“我覺得曹雪斤寫的《紅樓夢》很不錯,畢竟我也是做地產生意的,所以對這種蓋樓的書還是很有興趣的,不過我倒是不喜歡紅色的樓,我覺得金色才大氣。尤其喜歡那種富麗堂皇的感覺,像我家那樣,宮殿一樣的房子,這樣才能襯托我的身價。還有這個夢字我覺得不好,‘紅樓夢’就等於這座紅樓沒有建起來,對我們地產商來說,這個字不是很吉利,我想作者取這個名字,可能是在寫自己的辛酸往事吧,我看,這個曹雪斤應該是生意失敗才去寫書的吧?”

包瑢實在聽不下去了,無奈地歎了口氣,“朱老板,我看吃飯的時候還是不要談詩書了。”

朱老板歪著頭,毫不自知地繼續討好,“那包小姐喜歡談什麽?”

包瑢看到桌上的餐刀,突然靈機一動,裝作不經意地拿起餐刀。

“這把餐刀其實跟解剖時用的手術刀很像……”包瑢拿著餐刀,以解剖的方式切割牛排,嘴中不住地念叨,“身體挺直,兩眼平視前方,足尖朝前;上肢垂於軀幹兩側,手掌朝向前方……”

朱臥龍下意識地按照包瑢所說的坐直身體,腳尖並攏朝前,雙臂貼著身體放下,手掌朝前,然後歪著頭躲過花瓶看向包瑢。

“包小姐是要我這樣做嗎?”

包瑢歪頭,視線繞開桌子中間的大束玫瑰花,看看朱臥龍,笑著搖搖頭。

“不是,我是在說屍體被解剖前的姿勢。”

“屍體?”朱臥龍大吃一驚,趕緊恢複正常的坐姿。

“其實解剖也有很多學問的,不是隨隨便便一刀切下去,跟切牛排不一樣。”包瑢繼續說道。

朱臥龍歪頭看看包瑢正在切割的牛排,努力地吞了口口水。

“牛排一刀切下去,裏麵的質地跟外麵一樣,屍體不同,這麽一刀劃下去,裏麵的五髒六腑就都出來了,而且血會流得滿地都是……”

朱臥龍終於忍不住幹嘔起來。

“朱老板這是怎麽了?”包瑢歪頭看向朱臥龍。

朱臥龍勉強忍住嘔吐,臉色慘白,“包小姐,我突然身體不舒服,不如改日再約吧。”

“那朱老板快回去休息吧,正好我一會還要回警署,有一具屍體隻解剖了一半,五髒六腑還暴露在外麵呢,我要回去處理一下。”包瑢裝作通情達理的樣子,繼續刺激朱臥龍。

朱臥龍又是一陣惡心,捂著嘴點頭示意抱歉,匆匆離開。

包瑢望著朱臥龍狼狽逃離的背影,長長鬆了口氣。

夜色蒙矓,幾盞鵝頸狀的街燈散射著昏黃的亮光,不遠處就是警署總部。柳如霜跟著應喜快步走去。

路上靜悄悄的,柳如霜壯著膽子挎住應喜的胳膊,應喜冷冷地甩開。柳如霜不氣餒,又挎上去,應喜再次甩開,柳如霜還想挎上去,應喜終於怒不可遏,指著柳如霜的鼻子。

“你再動手,我告你襲警啊!”應喜厲聲威脅道。

柳如霜見應喜“守身如玉”,連讓自己碰一下都不行,委屈地噘起嘴巴,“幹什麽凶巴巴的,人家去警署緊張嘛。”

“你平時去舊閘警署像回自己家,沒見你緊張過!”應喜沒好氣地駁斥道。

“這可是警署總部,怎麽能跟舊閘警署比嘛。”

應喜板著臉,“借口倒是不少,我警告你啊,別再動手動腳,當心我抓你坐牢,騷擾探長也夠關你幾天的。”

柳如霜撇撇嘴,不敢造次,默默跟上應喜。

應喜瞪一眼柳如霜,走上警署總部門前的台階,門口站崗的警員攔住二人。

“站住,有什麽事?”一名警員厲聲問道。

應喜亮出證件,“我是舊閘警署探長應喜,現在有要緊事要申請會見今天送來的殺人犯程澤生和郝琴。”

“去下麵找吧。”另外一名警員答道。

“哪個下麵,地下室?”應喜不解。

“程澤生和郝琴被判死刑,已經被槍決了!”先前問話的警員不耐煩地解釋道。

應喜和柳如霜驚得目瞪口呆,白天還見到的大活人,天一黑就沒了。

應喜無奈地向警員點點頭,“謝謝了。”

應喜和柳如霜轉身走下台階。

“沒想到總部和法院的辦事效率這麽高,我們那麽久才抓到,他們一天就斃了,難怪下麵的警署工作壓力越來越大。”應喜一臉失意。

柳如霜無奈地歎口氣,“現在隻能祈求白白日後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