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周恩來可能一直留意著他的國務院代表們。他鼓掌時,衝餘秋裏直笑,他大概看見餘秋裏罰站似的起立過。

那會兒的掌聲和這會兒的比起來,簡直是小巫之於大巫,河泊之於汪洋……

其實餘秋裏八大二中會議上出頭露麵,是有他的深思熟慮的。他是想日後在中央領導和那些打“擂台”的兄弟省長、兄弟部長麵前打個出其不意。這是軍人慣用的手法。你嚷嚷時,我默不作聲;你取小勝時,我依然默不作聲。你欲取之大勝時,我則來他個驚天動地。這才叫英雄本色,將帥之氣。

多少年過後,我們再審視一下餘秋裏上任石油部長時的形勢,就會看到一個事實:這位獨臂將軍部長其實一上任就被推上了一匹飛跑的戰馬上。你不快跑是不行的,你不飛奔也是不行的,你隻有豁出命乘勢飛跑才行。

因為此刻的毛澤東主席正和第一代中國領導人一起在一種從未有過的建設共和國的**中燃燒著。尤其是毛澤東,在經曆了1957年的反冒進,經濟形勢出現較好轉變,全國各地建設社會主義熱情蓬勃高漲之後,毛澤東十分欣慰地指出:“我們的革命是一個接一個的。從一九四九年在全國範圍內奪取政權,接著就是反封建的土地革命,土地改革一完成就開始農業合作化,接著又是私營工商業和手工業的社會主義改造。社會主義三大改造,即生產資料所有製方麵的社會主義革命,在一九五六年基本完成。接著又在去年進行了政治戰線上和思想戰線上的社會主義革命……”《毛澤東文集》第七卷,第349—351頁)接二連三的社會主義革命勝利,使毛澤東更加以為有必要調整國家的經濟建設步伐,“以便在十五年或者更多一點的時間內趕上和超過英國”。而當以冶金部為“鋼鐵老大”的不斷提升鋼產量速度之後——原先十五年鋼產量超過英國的指標在幾個月後竟然在一些“燒”昏了頭腦的人一再堅持和保證下,說“完全可以用更短時間”而且短到隻需五年甚至兩三年時間就可以趕上英國鋼產量的影響下,毛澤東連續批評主管經濟的周恩來、陳雲、薄一波的“反冒進”和他們缺少朝氣,太多暮氣,使得全黨對經濟速度的追求達到了狂熱的地步。

1月,毛澤東把中央主管經濟的領導人和各省市主要負責人叫到南寧開會。每天開會,一開就過半夜,而且他在會議期間親自起草了著名的《工作方法六十條(草案)》。不能不承認一點,當時新中國在接連完成幾個“政治革命”階段之後,毛澤東大抓經濟的思想和措施,確實帶來令人耳目一新和鼓舞人心的形勢。這個月底,毛澤東從廣州回到北京,便在中南海頤年堂召開最高國務會議,集中討論1958年的預算和經濟計劃。會議一開始,毛澤東就**澎湃地說:“我們這個民族在覺醒起來,好像我們大家今天早晨醒來一樣,在逐步覺醒。因為覺醒了,才把帝國主義、封建主義打掉;因為覺醒了,才把私有財產製度廢除;因為覺醒了,才進行整風,批評右派;現在還要革掉一個東西:我們又窮又白。白紙好寫字,窮就要革命,要幹,就有一股幹勁……我看我們這個民族現在好比打破原子核釋放出熱能來!”(《毛澤東傳》,第781頁)

毛澤東以其天才詩人的氣質,把中國人的建設勁頭全都調動了起來,而他本人則在這種**中更加熱血沸騰。看看這一年毛澤東的行程,就會發現,他幾乎將全部心血花在了調動全國的建設熱情和推動國家大發展上:2月份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尚未結束,他就利用會議間隙跑到了濟南,接著又到東北去調查,並短短四天跑了四個城市。2月18日他趕回北京,又在中南海主持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把在京的中央委員、黨員部長或副部長共119人叫到身邊開會,這一天正是春節。毛澤東一邊抽煙,一邊笑容滿麵地對他的屬下高談闊論道:今天的會就叫“團拜會”。一說到目前的生產**,毛澤東情不自禁地說:“現在這個**的群眾情緒,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沒有見過。”3月4日,毛澤東離開北京,飛往西安,下午到達成都召開中共中央工作會議,劉少奇、周恩來、陳雲、鄧小平、彭真、李富春、羅榮桓、陳伯達、薄一波、譚震林、田家英和一些省市負責人及被毛澤東十分讚賞的冶金部部長王鶴壽等也被邀去開會。成都會議一開就是18天,毛澤東先後作了6次重要講話,而且在最後一次會議上特別說了下次中央會議要重點解決工業問題。毛澤東說:“現在有些問題,還是不摸底,農業比較清楚,工業、商業、文教不清楚……煤、電、油、機械、建築、地質、交通、郵電、輕工業、商業沒有接觸……”(《毛澤東傳》,第803頁)。

餘秋裏雖然沒有參加中央工作會議,但對毛澤東和中央普遍關注的工業與工業經濟速度的精神是非常清楚的。在“成都會議”開幕前一天,餘秋裏在北京六鋪炕石油部大樓裏的黨組會議就開始了,開得同樣熱火朝天。此次會議是根據鄧小平的指示,確定石油部第二個五年計劃戰略重點的一次非常具有曆史意義的會議。因為在這次會議上解決了兩個特別重要的思想:一是中國石油要以開發天然油為主攻方向,二是石油勘探向東部轉移的思路。同時在全國確立了10個戰略勘探區,除準噶爾、柴達木、河西走廊、四川、鄂爾多斯和克拉瑪依外,要開辟5個新區,它們是鬆遼、蘇北、山東、貴州及吐魯番,其中鬆遼、蘇北是重中之重。

“東方不亮西方亮。國家不是現在非常缺油嗎?那我們就挑肥肉吃!哪兒有肥肉,就往哪兒衝!”餘秋裏愛吃肥肉,所以用“挑肥肉吃”來鼓舞他的同事們。這讓原先在石油係統占少數派的康世恩特別受鼓舞。

“餘部長,我告訴你啊,四川那兒有肥肉吃!”白天在部機關開完會,晚上康世恩沒來得及進自己的家,就直奔餘秋裏的家。進門就往沙發上一坐,指手畫腳地給新部長擺起“龍門陣”來:“你可不知道,那兒的油可是大有希望!去年春節,我上巴縣石油溝,正好巴9井發生井噴,火柱從地底的一千多米深直噴到地麵近百米高,那氣勢大啊!”

餘秋裏像是真見了肥肉一樣,張著嘴巴,滿臉驚喜地問:“這麽高啊!後來呢?這火天天這麽燒啊?把它弄住多好!”

康世恩端起餘秋裏的茶杯,往自己的嘴裏倒:“後來、後來正好我陪同蘇聯專家上那兒去了。可我們自己不懂呀,看了這衝天大火,又是高興又是心疼,高興的是看到了油,心疼的是大火把多少油氣給燒掉了呀?可又不知怎麽辦!蘇聯專家阿魯德熱夫說,可以用空中爆炸滅火的辦法製止油氣。”

“空中爆炸?怎麽個爆炸法?”身經百戰的餘秋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便異常好奇地追問康世恩。

“就是把幾百公斤的炸藥吊到火柱的頂端,然後猛烈一爆,壓住井口的油氣,再用泥沙等物封住井口……”

“成功了嗎?”

“成功了!”

“好嘛!哎,老康,現在那兒的情況怎麽樣啦?”就在餘秋裏詢問康世恩時,秘書匆匆從外屋進來報告:四川方麵有捷報。

“快說快說!”餘秋裏“噌”地從木椅上跳下來,連鞋都沒顧得穿。

秘書說:“龍女寺2號井今天噴油,一天噴了60噸!”

“哈哈哈,老康,那兒真有油啊!”餘秋裏興高采烈。

康世恩則忙著問秘書:“其他幾口井的情況呢?”

秘書回答:“正在緊張施工之中。”

康世恩一聽,臉上掛滿勝利的期待,伸手抓起餘秋裏的煙盒,點上一支煙後,轉身就出了門。

“哎哎,老康,你別走嘛!今晚我請你吃紅燒肉嘛!”餘秋裏抬起右手想拉住他,卻沒拉住。

門口外,傳來另一個聲音:“讓他走吧,肥肉留給我吃。”餘秋裏探頭一看,是後院的胡耀邦同誌進了他的門。

“哈哈,是我們的青年團書記啊!好,今天我請你吃紅燒肉!”餘秋裏拉住胡耀邦就往廚房裏走:“素閣,紅燒肉做得怎麽樣了?”

吃完紅燒肉,黨組的會議繼續開。那時,從上到下的會議特別多,會議也是工作嘛!毛澤東的工作就是主要靠會議來完成的。餘秋裏繼承了毛澤東的某些風格。而此刻的四川方麵也像是有意給新來的部長添喜,幾天內捷報頻傳:繼龍女寺2號井噴油後,12日南充3號井又見油噴,日產達300噸!16日,蓬萊1號井也出現噴油,日產100噸。三井所處三個構造,相距200多公裏,這意味著石油部上下盼望已久的“大油田”就在眼前出現啦!

“我們找到大油田啦!”

“毛主席萬歲!”

“共產黨萬歲!

“祖國萬歲!”

石油部大樓裏沸騰了!鞭炮和鑼鼓齊鳴,震得四周居民跟著熱鬧了好幾天。那時石油部還有一幫蘇聯專家,他們同樣一個個欣喜若狂。因為在這之前一直沒有幫中國人打出油來,很沒有麵子,連自己國家的部長會議主席都批評了他們。這回四川頻頻報捷,蘇聯專家們總算一掃臉上的陰雲,他們把康世恩叫去暢喝伏特加酒,把不勝酒力的康世恩灌得大醉,然後抬著他滿街跑……

3月27日,正在成都主持中央工作會議的毛澤東,沒有打招呼,突然興衝衝地趕到四川隆昌氣礦視察,並且欣然題詞:“四川大有希望!”

餘秋裏得知後,稍稍安排部裏的工作,立即與康世恩於4月初趕到四川的三個噴油現場。

這是餘秋裏上任石油部長後首次到石油勘探現場。當他看到隆隆的機台和飛旋的鑽機,尤其是仍在壯觀噴油的景觀,興奮不已。他從一個井台走到另一個井台,見什麽便問什麽,恨不得把鑽井和勘探知識一下全部裝進自己的腦海裏。

“來來來,抽煙抽煙!”每到一個井台,餘秋裏便把頭上的草帽往旁邊一扔,不管髒不髒,一屁股坐在工人的床鋪上,毫不見外地盤起雙腿,掏出口袋裏的“中華煙”滿屋子散……

“這就是部長啊?”工人們用油乎乎的手一邊吸著難得見到的“大中華”,一邊竊竊私語。

“啥部長不部長的,到你們這兒,我就是小學生。你們可得給我好好講講這兒的油是怎麽打出來的。講好了,我再給你們抽中華煙。另外還有肥肉吃!”餘秋裏一番套近乎的話,說得工人和技術員心裏熱乎乎的。於是你一言我一語,給丘巒碧野的南充大地帶來無限春意。

“立即通知各地的局長、廠長都上南充這兒開會!我們要好好研究研究如何集中兵力在四川這兒打個找油殲滅戰!老康你說呢?”餘秋裏聽完匯報和幾天的現場學習調查,對康世恩說。

“我讚成。”康世恩早已求之不得,這四川的勘探工作是他近年花的最大心血,如今已見油了,下一步怎麽把地下的儲量搞清楚是關鍵,所以當餘秋裏部長提出要開“南充現場會”,便立即讓隨行的唐克司長向各地發出通知。

“老張啊,你的任務有兩個:一是等開會的代表來了,你要好好介紹介紹這兒的勘探情況,二是把夥食搞得像樣點。”餘秋裏對四川石油管理局的張忠良吩咐道。

“是,首長!堅決完成任務!”張忠良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向餘秋裏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餘秋裏瞅著非常滿意,說:“我知道你是石油師的副師長,身經百戰的紅軍老戰士!哎,抽時間你給我講講石油師的情況,你們是毛主席親自批準的一支集體轉業到石油戰線的鋼鐵部隊。中國石油的希望主要靠你們了。以後碰到最艱巨的任務,我可要用你們去衝鋒陷陣啊!”

“是。首長,你指向哪裏,我們就衝鋒到哪裏!完成不好任務拿腦袋見你!”張忠良又一個軍禮。

餘秋裏有些激動了,雖然自己也才脫幾天軍裝,但他喜歡部隊,更愛聽這樣的話。部隊嘛就要勇往直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此刻他想起了毛澤東在菊香書屋那天找他談話時曾吩咐他:找石油就像打仗一樣。要把石油師用好,用在刀刃上。如果什麽時候再需要部隊,我負責給你!

毛澤東是軍事家,是用兵如神的大軍事家。在建設共和國時期,毛澤東作為領袖和統帥,仍經常喜歡用當年推翻蔣家王朝和打日本鬼子的方法,使用軍隊和軍隊幹部來承擔艱巨任務和特殊行業的戰鬥工作。他用獨臂將軍餘秋裏當石油部長,其本身就是和平建設中的一部分“軍事藝術”。

餘秋裏來到石油部後,深知這支擔負國家經濟建設特殊任務的找油隊伍,長年在野外作戰,既獨立又分散,以一個機台或一個地質普查隊為單位,如何有效組織和指揮這樣的隊伍,引起了餘秋裏深深的思考……

“我們的找油是以井隊為生產單位,所以一切工作在於井隊,一切躍進在於井隊,各個地區工作做得好不好,也都集中反映在井隊。所以,加強井隊建設,是我們石油勘探能否取得成功和部、局工作意圖能否獲得順利執行的關鍵。毛主席早就說過,紅軍之所以艱苦而不潰散,支部建在連上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我們的井隊當然還有地質普查隊,也應該把黨支部建設好,每個井隊都要有政治指導員,這是完全必要的,完全正確的……”南充會議上,餘秋裏以其軍事政治家的真知灼見,提出了石油隊伍建設的一個開創性思路。從此,中國石油部隊有了“支部建在隊上”和“指導員製度”,這是餘秋裏的創造發明,也是我們黨和軍隊光榮傳統在石油隊伍中的繼承發揚。幾十年來,中國石油隊伍南征北戰,石油部的領導換了一任又一任,但餘秋裏的“支部建在隊上”和“指導員製度”從未變更過,即使在80年代曾經出現工業部門統統取消“政治機關”的風潮與機構改革中,石油部仍保留“政治部”編製。實踐證明,像石油部這樣執行特殊任務的經濟工作戰鬥隊,支部建在井隊和政治指導員製度,是符合中國國情的,也是一條使隊伍取得勝利、隊伍堅強有力的政治保證。

餘秋裏的這一貢獻影響著整個石油工業建設,也將繼續影響石油工業發展。

然而,餘秋裏的更大貢獻還在於他用其在革命戰爭年代錘煉出來的那種克敵製勝的嫻熟的戰爭藝術,指揮了石油開發的戰役。

“既然四川已見油,我們希望盡快地打到大油田。那麽用什麽辦法?我看集中我們的優勢兵力,像毛主席指揮打三大戰役一樣,打大會戰是可以實現的!你們說呢?”餘秋裏揮起有力的右胳膊,詢問部下。

那時的部下們,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從部隊裏來的指揮官,他們太熟悉打仗了。轉業到石油戰線後,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熟悉而親切的軍事用語了。經將軍部長這麽一說,頓時一個個熱血沸騰,仿佛又可以回到那個戰火紛飛、殺他幾百個回合的大決戰了!

“行!我看行!”

“我們讚成部長的建議!”

“對頭,要幹,就痛痛快快地幹!”

局長、廠長們個個摩拳擦掌。就連整天戴著寬邊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康世恩也把袖子一卷,高喊著說:“我看行!就打大會戰!”

現在輪到餘秋裏笑嗬嗬了。突然,會議代表又見他臉色一變,揮起拳頭,重重地砸在那張長條桌子上,近似吼著說:“好!現在我提議:中華人民共和國石油工業部川中石油會戰成立領導小組,組長康世恩,副組長張忠良、黃凱,參謀長唐克!”

“是!”康世恩和張忠良、黃凱,還有唐克,齊刷刷地站起來接受任務,並向餘秋裏敬軍禮。

“新疆局的張文彬、玉門局的焦力人、青海局的楊文彬,你們回去以後,要迅速組織最強的兵力,參加川中會戰!”

“是!”張文彬、焦力人、楊文彬以同樣的標準軍禮接受將軍部長的指令。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軍人出身。張文彬,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九軍五十七師政委,是他和師長張複振帶領全師官兵於1952年接受毛澤東主席的命令,集體轉業到石油戰線,成為新中國第一代石油工業的開拓者和領導者,離休前曾任石油工業部副部長;焦力人,1938年入黨的“老延安”,離休前任石油部常務副部長;楊文彬也是位“老八路”,離休前為石油戰線的領導之一。

一群戰爭年代走過來的將士們,以其軍人的特有風格,以其排山倒海之勢,拉開了新中國石油工業史上的第一場會戰序幕——

一時間,來自共和國幾支石油主力部隊的勘探隊分別從玉門、新疆和青海的油田上揮師“天府之國”。餘秋裏與康世恩商量後,又作出在成立由張忠良為局長的四川石油管理局基礎上,再成立川中、川南兩個礦務局,並從玉門石油管理局調來一名大員,名曰秦文彩,與四川有名的大地主劉文彩隻差一個姓,但秦文彩是位地道的赤貧出身的革命者,後任石油部副部長、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總經理。柴煙白塔,綠肥紅瘦,嘉陵江畔的川中土地上,100多台鑽機,在7條地質構造上威武雄壯地擺開戰陣。而康世恩對秦文彩下達的命令是:必須在已經見油的南充、蓬萊、龍女寺三個地質構造上迅速拿出20口關鍵井,作為整個會戰前的勘探主攻任務。

“大油田、小油田,就看這20口井出油情況了!”康世恩雄心勃勃地說。

“可我覺得川中這樣的地方,地質複雜,不宜如此大動幹戈搞會戰。最好再等等已經出油的幾口井觀察一下為妙。”年輕的四川石油管理局總地質師李德生麵對一群將士出身的軍人指揮員摩拳擦掌的架勢,提出了不同看法。

康世恩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再說一遍!”

李德生梗著脖子,說:“我還是堅持等地質情況弄弄清楚再大幹也不遲。”

康世恩一下火了:“不遲?你不遲我還覺得遲呢!”然後問餘秋裏:“你是部長,你說呢?”

餘秋裏本來是坐著的,聽康世恩一問,便“噌”地站起來,大步走到李德生麵前,兩隻眼睛凶狠狠地盯住對方,聲音是從鼻孔裏出來的:“你再說一遍!”

李德生是知識分子出身,哪見過這陣勢?嚇得直冒冷汗:“我、我是說不能蠻幹,要幹也得等地質資料都收集齊了才好決定怎麽幹嘛!”

“那你說要等到什麽時候?”看得出,將軍部長是硬壓著心頭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