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田鼠本來要和塗含淚一塊去找趙飛機的,剛抬起屁股,塗含淚突然說:“報告主人,趙總現在是一把手,在傳媒圈子裏影響很大,我們和他的關係還不能搞僵,否則,等於把以後出名發財的路全斷了。”

“他先不仁,把我的節目掐了,不搞僵又能怎麽著?”田鼠惱怒地說。

“我認為你和趙總的關係是惱皮不惱瓤,你們之間不僅有工作關係,還有朋友關係,因此到他老人家那裏去,還是你自己去為好,這樣互相之間什麽都可以聊,聊著聊著也就聊到一塊去了,多一個人在場反而不便。”塗含淚分析道。

“嗯……說得也是。”

孔部長自從在京城任職後,有關單位給他分了一套別墅,現在門前自然是車水馬龍,門庭若市,求見的人排隊。

塗含淚和李田鼠當時商定,由他先來見孔子,她自去見趙飛機,各自展開公關。他一向是個混世魔王,不管是極左還是極右的環境,都能吃得開,時人說這就是本事。當然也有人說他人品太差,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偽君子,塗含淚聞此一笑說:“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古代的文人大多數都過著高於一般人的富裕生活,我就是這樣吃得開,其奈我何!”

到了孔部長門前,塗大師直接掏出兩張大頭票塞到門衛的口袋裏,說要見孔部長。

門衛像什麽事沒發生似的,麵無表情,公事公辦,認真地搜了搜塗含淚的全身,確認沒有帶自殺性危險品,便放了進去。

孔部長剛送走一撥客人,塗含淚進來時,見客廳裏擺滿了大包小包的禮品,包裝都很精美,慶幸自己也是有備而來,不然白手拿魚,肯定不會收到好的效果。

塗含淚先作自我介紹,緊接著向孔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謙虛地說:“您是大人物,能見您一麵,真是三生有幸。”一句“大人物”,把孔子喊得渾身酥麻。

“您就是塗含淚啊,久聞大名,您也是大師,何必這麽客氣。”孔子友好地說。

“聖人見笑了,我本是做老師的,因寫過幾篇美文,有人借著為自己撈好處,非我說是大師,我固然知道沒這個水準,但對大師這個稱號還是很受用的,便想了一個借口,強詞奪理地說,我本是老師,這‘大’字比‘老’字還差一個級別,叫我為大師還算貼切。沒想到這點笑話也傳到您老這了,實在不好意思。”塗含淚鬼黠地說。

“真是我的徒弟。”孔子嘰咕道。

“您認我為徒弟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您是一個最通世故的人,不會像我的主人李田鼠李教授認為的那樣,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尖酸刻薄,愛給一般人過不去,想她對您是誤會了。”

孔子說:“錯,不是誤會,是她對我的《論語》解釋太差,讓我生氣,就要給她過不去。你知道,《論語》問世幾千年來,因為它的禁錮人性,一步步把中國害得幾不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想想我們這麽多人,幾千年來對人類的貢獻到底有哪些?是電燈電話電影電腦電力是我們發明的,還是汽車火車飛機輪船機槍大炮化肥農藥青黴素iphone5是我們發明的?十幾億中國人處處都在享受著別的民族創造的科技成果,我們幹什麽去了?從古至今,成千上萬的中國人隻對當官感興趣,這不是民族的悲哀嗎?想想這些,是什麽原因造成的?《論語》起了不小的壞作用。對這麽一個東西,早該把它燒掉忘掉,而現在不僅沒做到,還大張旗鼓地學習它推廣它普及它,這是讓我永遠成為民族的罪人啊。因此,對什麽事我都能原諒,唯獨對有人再宣揚這個學說,我不能原諒。另外,我對女人一向是有成見的,作為一個女人她應該恪守婦道,老老實實在家洗衣服帶孩子,相夫教子,現在不僅拋頭露麵出來講課,而且還把她女人的標簽硬貼到我身上,讓我極不舒服。要不是我在外星球洗過腦,認識到女人有時對男人也是離不開的,看到她這樣糟踏我,不弄死她才怪。”

“老夫子息怒,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沒想到您的思想總是站在時代的最前沿,這讓我們後輩實在望塵莫及。李教授是我的主人,既然提起她,我就替她辯白兩句。作為古代的聖人,今天的思想先軀,您是最開明的,也是最能聽得進不同意見的人,看人不會一眼把人看扁,打人不會一棍子把人打死,否則豈不成了希特勒、‘四人幫’?所以請允許我把話說完。”塗含淚既吹捧又強迫地說。

“我當然是作風很民主的人,就是當年教學生,不到逼不得已,很少打他們,這一點你們田鼠主人在做節目的時候也講了,隻是說我從不打學生,說得有點過。我倒要聽聽你怎麽給她辯白,辯白什麽。”孔子表現出一個領導起碼的素質。

“那說我了,有不對的地方您務必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吧,我不會像一般人那樣小肚雞腸的。”孔子應允。

塗含淚最會察顏觀色,看給孔子戴了幾頂高帽,已把老先生忽悠倒,便不再顧忌地滔滔不絕起來:“我的主人講《論語》,如果說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惹您生氣,讓國人詬罵,根子還在您,真要追究起來,您也應承擔一部分責任。”

孔子怒目一睜:“什麽?她種的臭果,叫我承擔責任,你好大膽,小心我給你一個誹謗領導罪。”

塗含淚忙說:“不是那個意思,她講得跑題,當然是她承擔責任。我的意思是,您當年隨便說的一些話,影響太大了,也是您的人格魅力造成的,因為國人都知道您一些,但要係統地弄懂您的話,多數人還做不到,所以經我的主人一講,眾人馬上熱了起來,實際上哪是熱的她,是熱的您。從這點看,您說是不是您的責任?”

“這倒也是,我當年隨便和弟子們扯淡的幾句話,沒想到教你們後人如此著迷,早知如此,我老孔又說那麽多幹麽?害人啊。”孔子自負地說。

“您的心固然是好的,這一點天地可鑒。都是後來的統治者,看準了你的言論對他們維護統治有好處,因此大加鼓吹,拚命美化,最終使你的言論成了官方語言,百姓行為的準則,有時出現一兩個持不同意見的,大家都把他看成怪物,想辦法也要把他弄死。”塗含淚一臉真誠地匯報說。

現在的孔子畢竟有了新思想,聽塗含淚說的有些道理,不無歉疚地說:“你們今人最講究實踐,經過兩千多年的實踐,證明我這一套確實誤了中國不少大事,既然是被實踐證明錯了的東西,幹麽還要繼續堅持呢?我看你們主人,年齡也不大,應該是滿腦子的新思想,怎麽非要把我這個機械的東西拿出來向國人灌輸,她不覺得喪良心嗎?”

“我想也是您的原因吧。她和我都是做老師的,您是人師之祖,長期的耳濡目染,她已從內心裏喜歡上您,不然從古至今,那麽多好男人,也有長得帥的,也有有才的,也有有錢有權的,她幹麽隻講您?說到底還是情有獨鍾。”塗含淚花言巧語道。

“少來忽悠我,我聽說她在別的地方還講了莊子,又說莊子是一個很懂得生活的人,難道我老孔不懂得生活?”孔部長反問道。

“當然您最懂得生活。據我了解,您是她的最愛。她之所以講了您,還講莊子,因為通過講您,她看到利用古代名人,是一個很好的發財渠道,也是借勢致富。您是最明白世事的人,也最能理解別人,現在的人活著,不都是為了多掙兩個錢,讓自己和家人過得舒服點嗎?再者也是想出點名,出名的最終目的,也還是想多掙點錢。如果您覺得白讓她利用了,太便宜她了,我可以讓她把利用您得的錢分您一半,您看如何?”

“也不是不可,但為了多掙兩個錢,拿《論語》這個韁繩繼續束縛中國人的手腳,總讓我內疚。”孔子心裏有所活動地說。

“不管怎麽說,我的主人是一個現代美人,既然她打心眼裏喜歡您,對您這個幾千年的老男人來說,隻要能竊得她的芳心,即使把所有的中國人再犧牲幾千年,又算什麽大事呢!”塗含淚開導孔部長說。

孔子一拍大腿:“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