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開始,馬強他們搗過幾回亂,威脅恐嚇那些經營者,還砸過人家的場子,可是,在鄭書記的督促下,很快都受到了查處,馬強還被勞教了。這樣一來,老百姓膽子也大了,敢跟他們鬥了,此後,再也沒有這種現象。”

聽著明主任的話,李斌良暗想:別說,這個馬強真的應該重點調查。想了想又問:“聽說,這個馬強勞教三年。什麽時候出來的?”

明主任:“早出來了,鄭書記能管山陽縣,可是,管不了勞教所呀?他進去隻呆了幾個月,就通過關係保外就醫了,其實,啥病也沒有,成天在社會上逛,不過,從那以後,他沒敢惹太大的事。”

歎息一聲,“鄭書記做的這些事,都是有利於老百姓的,誰不說山陽來了一個好書記,山陽的百姓有福氣,可是,誰知道,出了這種事……你們不知道,別看鄭書記外表沒什麽,可是,我們在身邊的人看得出來,他瘦多了,人也見老了,可是,工作更投入了……對了,你們可能還不知道,他還有一個老母親,住在他弟弟家中,本來身體就不好,聽說兒子攤上了這種事,經受不住打擊,也在不久前去世了……同誌,我們知道,鄭書記非常痛苦,你們一定要快點破案啊!”

明主任眼中現出了淚花。看得出,她是動了真情。苗雨自語地:“想不到,真有這樣的縣委書記,我還以為,這樣的領導隻有小說電視裏才有呢!”

明主任:“我不知你們信不信,不過,我沒有說半句假話,而且,鄭書記做的好事絕不止這些,你們可以向群眾去打聽。”

苗雨:“那,他對群眾好,對你們這些身邊的人怎麽樣?”

明主任想了想:“應該說,不如對群眾那麽和藹,在工作上要求很嚴格,出了問題總是嚴肅批評。可是,他處事公正,讓你心裏痛快。就說我吧,大學畢業就分到了縣委辦,一幹十幾年,縣裏所有大材料都是我寫的,光黨代會就開了三屆,還不包括每次大會中間的幾次會議。可是,提拔到副主任就到頭了,主任屆屆都是搞事務的擔任,弄得秘書們工作都不安心,說材料寫得再好,也不如為領導生活上服務好。可是,他來之後,完全從工作出發,我這個主任就是去年提的……請你們不要誤解,我說這些話絕不是從個人利益出發,你們可以去問群眾,看他們怎麽說。”

苗雨:“可是,鄭書記這樣做,難道就沒有阻力嗎?”

明主任:“當然有,而且還很大,但是,沒人敢當麵頂,都是暗著頂的。前兩年,上訪告狀的就不斷,製定的措施出台了,可是,有些部門軟磨硬泡,遲遲不落實,要不,鄭書記怎麽能撤換一批科局領導呢?不過,現在好了,鄭書記的妻子和女兒被害後,他把一切置之度外,又查處了幾個問題嚴重的實權局長,市委何書記還親自到山陽來給鄭書記當後盾,表態全力支持鄭書記,嚴肅批評那些反對鄭書記的人。這以後,鄭書記的工作阻力基本沒有了,好多決策都順利落實了。從這點上看,鄭書記也算因禍得福,可是,他付出的代價太沉痛了!”

明主任的語調中充滿了真誠的同情,打動了李斌良的心。他想了想:“明主任,我再問您一個問題,您剛才指出了馬強可疑,可是,您的詢問筆錄裏為什麽沒有呢?原來為什麽沒說?”

明主任:“這……沒有證據,能亂說嗎?說實在的,我也有些害怕,對縣公安局也有點信不過,跟他們說的話沒準兒就給你傳了出去。如果真是馬強他們幹的,他們既然連縣委書記都敢算計,我一個辦公室主任還會放到眼裏嗎……對了,你們一定要給我保密呀!”

李斌良:?“你放心吧。明主任,你剛才談到了馬強,可是,我也注意到,你幾次用了‘他們’的字眼。這說明,馬強不是一個人吧,他有黨羽同夥嗎?”

明主任遲疑了一下:“這……內幕我就不太了解了,我隻知道馬強的名字,別的你們去問公安局吧!”

李斌良和苗雨互相看了看,沒有再往下問。苗雨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明主任,你對鄭書記的家庭情況了解吧,他和妻子的關係怎麽樣?”

明主任苦笑一聲:“我知道,你們是想問,這裏邊能不能有情殺什麽的,其實,公安局已經不止調查過一次了,他們夫婦感情非常好。出事前,我還真聽說過,鄭書記的妻子比他小幾歲,是個下崗女工,到山陽來,鄭書記也沒利用職權給她什麽工作,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們當年是戀愛結婚的,而且是鄭書記追求的她……這話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可是,鄭書記絕不可能有什麽外遇之類的事。”

苗雨抬起頭:“可是,我們聽說,在案發前,鄭書記和妻子吵過嘴?”

到底是女人,關注點和男人就不一樣。李斌良也曾在案卷中看到了這點,是鄭楠的鄰居提供的,說案件發生前幾天,聽到鄭楠夫妻吵過嘴,鄭楠在詢問筆錄中也承認了這一點,說是因為住房的事,而且,解釋得也很合理。果然,明主任有點奇怪地看著苗雨:“怎麽,你們還不知道為什麽嗎?其實,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是因為住房的事。對了,白山市委市政府有個內部規定,縣級以上幹部調轉,都有購房補貼,多的三萬五萬,少的一萬兩萬。鄭書記經濟負擔較重,除了供孩子上學,還要贍養患病的母親,沒什麽積蓄,就買了一幢平房。可是,你們也知道,現在,連普通幹部都住上了住宅樓,我們縣科局級以上的幹部沒住樓的屈指可數,一個縣委書記要想弄套樓住還是很容易的。鄭書記來後,主動送給他樓住的開發商不少,當然,名義上是‘借’,其實也就是送,可都被鄭書記拒絕了,就因為這個,他們夫妻產生了矛盾……”

明主任聲音低了下來,痛苦再次流露出來,“我想,如果他住上樓,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了,住樓怎麽也比住平房安全得多!”

李斌良心中暗想:也未必,如果罪犯真的要加害你,住得再安全恐怕也無濟於事。明主任談完這些話沉默了,李斌良問她還有什麽說的沒有,她搖頭說沒有了。李斌良站起來:“明主任,謝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我們還有事,得走了……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鄭書記去了哪裏?”

明主任猶豫了一下:“我說過,他下鄉了……你們不知道,鄭書記往往是哪裏有問題去哪裏,行蹤很難確定,一個小時之前在這兒,一個小時後可能又到那兒了。”

苗雨:“難道你不知道鄭書記的手機號嗎?”

明主任又猶豫了一下:“這樣吧,我給司機打個電話,看他們在哪兒。”

李斌良:“司機?是小丁嗎?”

明主任:“對。”

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小丁嗎,是我,你們現在在哪裏……好,知道了。”

明主任放下電話望著李斌良:“他們在希望公路的建築工地上!”

苗雨:“希望公路?”

明主任:“對,這是條正在修築的公路。你們要是去的話,得走長嶺的老公路,它就在希望公路旁邊,等希望公路修好了,就把老路廢了!”

李斌良:“謝謝你,我們走了!”

明主任:“我送送你們!”

明主任將二人送出縣委大樓,麵對著大院裏的情景,苗雨又有了新的話題:“明主任,聽說,你們縣委、縣政府大院現在這個樣子,也是鄭書記來後改的。”

明主任現出自豪的神情:“是啊,不止縣委縣政府這樣,其他職能部門也都這樣。鄭書記說,共產黨是人民的公仆,共產黨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不能公仆在大樓裏作威作福,戒備森嚴,老百姓隻能站在圍牆外伸著脖子當看客。各單位大院的所有權原則上歸各單位所有,但使用權應是社會共享的,最起碼,普通百姓也應成為‘客人’,隨時可以進來坐一坐,玩一玩。說實在的,一開始,我們也不習慣,現在反倒覺得挺好,和基層群眾的感情也拉近了不少。”

李斌良:“可是,現在群眾上訪這麽嚴重,你們這麽搞,不影響工作秩序嗎?”

明主任向前指了指:“你們自己看,上訪的在哪兒?鄭書記來了之後,要求改上訪為下訪,各級紀檢、信訪部門都深入到基層,哪裏上訪的多就去哪裏,把問題解決到基層。在這方麵,鄭書記還製定了責任製,各部門一把手要親自抓上訪,任務交給一把手,責任追究一把手,成績獎勵一把手。還特別強調,領導要深入到群眾中去解決問題,而不是等群眾上訪到門上。解決不了,可逐級向上打報告。如拖遝或是處理不力,一把手就要接受處分。我們這裏先後有七名鄉鎮書記因此被通報批評。鄭書記還在全市城鄉搞大規模的幹群對話,帶著幹部騎自行車調研,發現問題立即對口處理,還往往根據一個小問題去解決一個全麵性的問題,所以,減少了很多上訪。”

李斌良:“那麽,對那些纏訪或者無理取鬧的怎麽辦?”

明主任表情複雜地一笑:“在上訪群眾中,真正無理取鬧的能有幾個?在這方麵,鄭書記也有明確規定,如果確屬無理取鬧,下邊又解決不了的,就交給他親自處理。但是有一個前提,如果經他調查,不是無理取鬧,那就要給予交上來的領導處分。結果,這條規定實施後,沒發生一起這樣的事情。”

苗雨:“那,安全問題怎麽解決?你們這大院隨便進出,誰敢保證不出事?”

明主任笑了笑:“最初,我們也這麽想過,可事實和我們想的相反。從前把守那麽嚴,院裏還經常有盜賊出沒。發生最大的一次案件是在鄭書記來之前,機關車庫裏的兩輛高級轎車夜間被盜。可是,現在這樣開放後,至今就丟過兩次自行車,還是在剛開放時出的事,但是,很快就有群眾舉報破了案。這兩個案件其實與開放大院無關,因為小偷是失了學的中小學生。這事讓鄭書記很痛心,他立即提出全社會要保證每個孩子有學上,以減少青少年犯罪。鄭書記還說,‘防老百姓是沒有用的,關鍵在於幹部和群眾是不是一條心。’事實真是這樣,大院開放後,很多來往的群眾都成了我們的耳目,他們發現可疑的人和事,會告訴我們。”

明主任停下來,李斌良也不再問,此時,他的心中對這個未曾謀麵的縣委書記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和好感。苗雨:“明主任,這麽好的書記,你們怎麽不宣傳哪?”

明主任:?“不是我們不宣傳,是不敢,鄭書記不讓。你們不知道,他頂走多少采訪的記者,他還把這當作一條紀律要求宣傳部門,誰要未經允許對他進行宣傳,將給予處分。”

苗雨看著李斌良不再說話。李斌良也說不出話來:居然有這樣的書記,這樣的領導,太不可思議了。走出縣委大院,李斌良和苗雨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立刻去見鄭書記。此時驅使他們的,已經不僅僅為了破案,而是一種好奇,一種敬仰,一種愛戴……如果今天見不到他,他們是無法安心的。山陽縣公安局給專案組配了一台車,可是,被走訪的秦誌劍和邱曉明開走了,李斌良和苗雨迫不及待地決定乘坐長途公共汽車前往。兩人走向公共汽車站時,苗雨忽然對李斌良說:“李局長,你看出來了嗎?那位明主任愛上她的書記了。”

李斌良:“什麽……你怎麽知道?”

苗雨:“因為,如果我的身邊有這樣優秀的男人,我也會愛上他的。”

這……李斌良看了苗雨一眼,苗雨卻再不說話,而是又仰起高傲的脖頸,向前走去。

四 險情

險情(1)

客運站都是熱鬧的地方,山陽也不例外,候車大廳內外,人來人往,喧囂不已。李斌良和苗雨走進候車室,向問事處打聽車次,還真挺巧,半個小時後就有一班長途公共汽車前往長嶺,恰好經過希望公路建築工地。已經是午間,二人也有些餓了,苗雨買了兩個漢堡包和兩瓶純淨水,引著李斌良走向候車的長椅,想找個地方坐下,填飽肚子。可是,長椅上都坐著人,雖然並不擁擠,但是,坐著的旅客都保持著寬鬆的距離,因此,他們就難以找到並肩坐下的地方。苗雨手往前一指:“李局長,讓他串一下,咱們坐那兒!”

李斌良順著苗雨的手指看到,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坐在前麵的長椅上,他兩邊各空著可以容納一個人的座位。二人走向青年,苗雨客氣地:“對不起,能不能麻煩您往那邊串一下!”

青年衝苗雨翻了一下眼睛,不耐煩地一揮手:“一邊兒去!”

苗雨:“哎,同誌,您這是幹什麽,我們坐在一起吃點東西,麻煩您串一下嗎……”

青年沒等苗雨說完就抬起眼睛:“你有完沒完?候車室有的是地方,為啥非得坐我這兒,去去,別煩我!”

這人,怎麽回事?李斌良打量了青年一眼:額頭上一個刀疤,手上拿著手機,挺煩躁的,不是善良之輩。苗雨氣惱地要和青年理論,被李斌良攔住:“苗雨就這樣吧,你坐那邊,我坐這邊,不耽誤吃東西!”

苗雨隻好和李斌良分頭坐在青年兩邊。想不到,這個青年橫起眼睛:“咋的,你們是不是跟我過不去,坐哪兒不行,非得坐這兒?”

這下子,苗雨不讓了:“怎麽的,這候車室是你家開的,我們就坐這兒,你能怎麽樣?”

青年現出凶相,猛地站起來,拉出尋釁的姿勢,恰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隻好放棄爭鬥,指了指苗雨和李斌良,一邊把手機放到耳邊低聲說著什麽,一邊向遠處走去,把座位全扔給了他們。真是個怪人。李斌良和苗雨剛剛吃完,大喇叭就響起來:“發往長嶺的長途公共汽車開始檢票了,請旅客們到檢票口排隊檢票上車!”

二人急忙去排隊檢票。就在要輪到他們的時候,苗雨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發出“咦”的一聲。李斌良也回過頭:“怎麽了?”

苗雨:“你看——那邊……”

李斌良順著苗雨的手指望去,在候車大廳的人群中,一個瘦長的青年身影一晃不見了。苗雨小聲地:“好像是昨天晚上跟蹤咱們的那個人!”

什麽……對呀,身材上真的有點像……還沒容李斌良做出反應,他們已經來到檢票口跟前,女售票員大聲地:“看什麽呢?票!”

李斌良隻好把目光收回,和苗雨檢了票,通過檢票口,登上了長途公共汽車。坐好後,李斌良又低聲問苗雨:“你能確定,就是那個人?”

苗雨:“這……我就看了一眼,怎麽能確認,不過,我覺得身材和臉形都有點像!”

李斌良也有這種感覺,可是,他們不能捕風捉影耽誤大事。他們更著急的是見到山陽縣委書記鄭楠。

自打從警後,李斌良很少坐長途公共汽車。警務上的事往往很急,公安用車又相對方便,所以,坐小車的時候多。有時候,他也向往乘長途公共汽車的感覺:車中多是基層民眾,樸實熱情,暢言無忌,聽他們說話,有一種平時享受不到的樂趣。有人說,一個車廂就是一個小社會,很多民情可以從乘客的口中反映出來。現在,為了調查這起案件,搜集情況,坐長途公共汽車就更有必要了。車很快駛出縣城,一切就如想象的那樣:正是春天時節,車窗外的田野一片如茵的綠色,路旁的樹木也穿上了綠裝。乘客們放開嗓子,無拘無束,暢所欲言,車廂裏洋溢著一股真誠熱情的氣息。然而,這種氣氛很快被兩個人的爭論聲打斷,它吸引了李斌良、苗雨和所有乘客。他們一個是年輕小夥子,一個是中年男子,在爭論伊拉克戰爭。年輕小夥子大罵布什,說他是侵略伊拉克主權,是霸權主義,想搶伊拉克的石油。中年男子看上去有些文化,他反駁小夥子說,美國打的不是伊拉克,而是薩達姆,美軍占領伊拉克是解放了伊拉克人民。小夥子當然不服氣,說美國再好也是外國,有什麽權力幹涉伊拉克的內政,伊拉克的事情應該由伊拉克人民選擇。中年人說,伊拉克人民在薩達姆統治下,沒有一點權力,怎麽選擇?還說,不管誰統治伊拉克,隻要讓人民生活幸福就行。年輕人就罵中年人是漢奸,中年人說年輕人愚昧,越吵越凶,要不是有人攔著,年輕的差點動手。然後,二人就逼著周圍的人表態,問大家,誰說的對。這種國際問題,普通百姓哪能說得清楚,後來,還是一個老者轉了話題:“咳,你們說的世界大事我不懂,可是,以小比大。誰當咱們山陽的書記都沒關係,隻要他對老百姓好,我就擁護他,管他姓李姓王,是不是本地人,誰都行。大夥說是不是?”

老者一句話把小夥子堵住了,也打開了周圍乘客的話匣子。好多人說起鄭書記的好處。有個壯漢大聲道:“這話對,本地人不本地人有啥用?原來的米書記倒是本地人,可他給咱老百姓幹啥好事了?我擁護鄭書記給咱當書記,他要是多幹幾年,咱老百姓就享福了!”

一個中年男子附和道:“是啊,如今,上哪兒找這樣的書記去,就他的清廉勁兒誰也比不了。你們聽說了嗎?我們鎮的書記是咋下去的?原來呀,鄭書記一上任,他就給人家送去了五萬元,說是鄭書記剛來,需要錢。他這麽幹,本想再往上升升,沒承想,當時就讓鄭書記給轟出門去了。後來,鄭書記經過考查,認為這個人不幹淨,就把他擼了,給我們換了一個幹實事的新書記,我們老百姓都樂壞了!”

“咳,你那是小事,”

又一個男人大聲道,“我聽在城裏當幹部的表弟說,如今,山陽的官不好當了。鄭書記在全縣幹部大會上說:你們不要老想著給領導送禮。你們的工資都不高,凡拿出幾萬元送禮的,多數不是自己的錢,或者是借的,或者是黑錢,送禮的目的是爬官,爬上官再往回撈本。所以,今後誰再給我送禮,我就派人調查你的錢是哪兒來的。你要想當官,別老想著讓我一個人滿意,得讓老百姓滿意。老百姓說你好,縣委才能提拔你。他還說,今後提拔幹部,要到老百姓中間去考核。還別說,他這一講還真管用,這些日子,我們鄉裏的頭頭們待老百姓比從前好多了,經常到村裏來,幫著辦點實事,也不敢白吃白喝了,見到我們老百姓都笑嘻嘻的好像見了二大爺似的。那天,一個副鄉長碰到我,居然主動跟我握手,讓我給他提點意見,弄得我還挺感動的!”

一陣笑聲。一個農村婦女緊接著說:“你們別笑,這是真的,我們鄉裏的幹部對老百姓也比以前好了。鄭書記真是好人,他到俺屯兒去過,一點架子也沒有,連個隨從都不帶,騎著自行車直接去了地裏,一開始,俺們誰也不知道他是縣委書記。到中午時,他就跟俺們一樣在地頭吃飯,接著,他在俺村裏住了三天,解決了好多積攢多年的問題。俺家二大爺說,他的作風跟解放初的幹部差不多!”

話題一開頭就止不住了,大家紛紛搶著講,有個教師說,鄭書記為解決拖欠教師工資問題,訂了一條規矩,有一個教師不能按時領工資,財政局長、教育局長和農村的書記鄉長就不開工資,他本人也不開。結果,教師工資問題很快解決了;有個商販說,鄭書記每天都起得很早,在大街小巷轉悠,碰到群眾就問長問短,讓他們給縣委縣政府提意見,解決了很多實際問題……總之,鄭書記做的好事數不清。從乘客們的臉上,李斌良看到了人們發自內心的擁戴和希望,同時,也深感壓力,暗暗發誓,一定盡快破案,為這個好書記報仇,伸張正義。可是,那個挑起話頭的老者卻忽然常歎一聲道:“可惜,誰當書記咱老百姓說了不算,有人說,他要這樣幹下去,肯定幹不長,不知是真是假!”

車廂裏一下沉默下來。片刻,有人說老者的話有道理,如今好官難當,去年就聽說上邊要把鄭書記調走,還有人奇怪,像鄭書記這樣的人怎麽能提拔上來,後來,話題又轉到案件上,有人說好人沒好報,還有人分析是誰作的案。盡管不知是誰,可大家一致認為不是老百姓幹的,說鄭書記交下了老百姓,也得罪了一些壞人。壯漢憤憤地說:“媽的,我要知道是誰,把他撕碎一口一口吃了!”

聽得出來,大家說的都是實話,鄭楠確實是個不錯的領導。李斌良暗想,作為一個縣委書記,能獲得這樣的民間評價,實在應該滿足了。片刻後,汽車駛上一條顛簸的鄉村公路,有人指著車窗外大聲地:“明年就好了,等新的公路通車了,再也顛不著了。”

李斌良望向窗外,看到一條正在新築著的公路,這一定是明主任說的希望公路了。乘客們的話題也轉向這條公路上,李斌良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由於交通條件不好,山陽縣東半部有好幾處礦山和大片的土地,農產品也很多,就是吸引不來資金,也不好往外運,建這條公路,很大程度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可是,這樣一條公路,肯定需要不少資金,這樣一個普通縣城怎麽修得起呢?很快,李斌良在乘客們的談話中知道了怎麽回事。原來,這條路的資金一半是鄭書記通過同學的關係從省裏有關部門跑來的,另一半是從山陽縣募集的。可他的募集手段非常特別,絕不是那種打著捐款的硬性攤派,而是發動全縣人民自願出資,辦法是,凡出資皆按入股辦理,投資人成為股東。公路修好後建立收費站,酌情對過往車輛收費,每年年底,根據股東投資多少分紅,初步測算,要比銀行存款高得多。這樣一來,很快解決了資金問題,不但吸引了本縣人,還有好多外地人來爭相投資,有的一投就幾百萬。因為有了股東,鄭書記又主持成立了董事會和監事會,負責工程的招標並監督資金使用和道路質量及收費站的收費情況。有了這些措施,投資人的積極性和責任感更調動起來。山陽老百姓給這條公路起了個別名叫“陽光公路”,一是其中的“陽”字與山陽縣同音,二是說這是個透明工程,不存在腐敗問題,三是意味著更加美好的明天。看來,這個鄭書記不但人品好,工作上也確實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