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盧辛和索菲婭並駕齊驅,走進荒原。
“過了那道坨子,就是敖力卜屯。”索菲婭說。
一道沙丘橫在麵前。
“你回家看看嗎?索菲婭。”盧辛問。
“家?”索菲婭對這個字眼很陌生。
路上,盧辛聽她講敖力卜小屯,講她的家,講那次綁票。怎麽臨近家門,她又這種態度,為什麽呀?
“不回家看望你父母親?”
“父親,父親,父親……”索菲婭說了一串這個詞,口氣上說隻是作為一個詞,和隨便的樹木、天氣沒意義區別。
盧辛進入中國東北不算晚,當騎兵作戰到落草為寇也有十多年,但關東的風土人情不甚了解,所知也就是皮毛。同是俄羅斯人,索菲婭就比盧辛知道的多。
索菲婭三歲時被放牛的葉老憨從俄人的鐵路旁揀回來,作為女兒扶養。敖力卜小屯幹打壘土屋裏,近二十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也隻葉家人知道,尤其是夜晚發生的事,屬絕對隱私更不被外人知曉。
“老牲口,驢!”葉老憨媳婦那副公鴨嗓,第一次向村人喊叫,沒人在意。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兩口子打架什麽趕勁說什麽嘛!
當人被罵成驢,就有兩種情況:該人倔強,皮氣暴躁涵養差尥蹶子;另一層意思,就觸及了倫理道德。屯人知道,許多動物都不肯**的。敖力卜小屯的曆史上發生過兒馬(未閹的公馬)咬死人事件,死者不是別人,正是葉老憨的老叔葉羅圈。他的名字有來曆,隻要看胯部下麵的幾何圖形,就知道綽號恰如其分了。
“你倒沒差枝秧,驢根兒!”葉老憨媳婦公鴨嗓又叫喚一次,這次找到了根據。
葉老憨的老叔打了一輩子光棍,眼睛見女人像餓狼似的紅眼,好吃懶做的,窮得腚毛淨光哪個女人肯嫁他。沾不著女人邊兒的男人心更邪,閑饑難忍的葉羅圈,搞了一場惡作劇導致自己喪命,還遭全屯人唾罵。
“斷子絕孫的葉羅圈!”
“葉羅圈缺八輩子德的。”
葉羅圈腸子花花著呢!瞧他幹出件違背畜倫的缺德事——拉兒馬配母親的令人發指的事情。
他知道馬是不肯做這件**事情的,葉羅圈比馬有心眼。他使用障眼法:給兒馬戴上厚厚的蒙眼。
世界變得一片漆黑一團,兒馬隻感覺有一母馬在麵前,本能使它完成了公馬應做的事。
葉羅圈樂得忘形,沒去管那匹兒馬。
兒馬完事沒走,戴著蒙眼和母馬親近。它的嘴巴接近母馬嘴唇,聞到稔熟的氣味,意識到什麽,頓然暴怒,三下兩下甩掉蒙眼。望見是自己的母親,強烈的愧疚使它做出了在場人目瞪口呆的事:它突張開大嘴,隻有狼傷害它的親人時才張開的大嘴,一口咬掉葉羅圈的頭顱。
噗!一股鮮血噴濺而出。
“天媽呀,兒馬叼著葉羅圈的腦袋,就像叼一個大蘿卜。”目擊者後來回憶說。
葉羅圈死後,兒馬遭主人嚴厲懲罰,被閹——擠出兩隻大卵,變成騸馬。葉老憨為解恨,把兒馬的卵子炒了青椒下酒。
這個故事一直傳到今天,當年老叔做的損事,在葉老憨身上演繹出另個故事,比葉羅圈更缺德的事。
“不能吧?有名的葉老憨……”屯人搖頭,不信。
“老實人蠱毒心,蔫巴壞!”葉老憨媳婦說,“蛤蟆沒毛隨根兒!”
關東的冬夜總是很長,連二炕上的男女總得做點事來打發漫漫長夜。葉老憨爬到一堆肉上麵。
“下去!”媳婦攆他。
葉老憨賴在肉上。
“索菲婭沒睡呢!閨女大了,你得避著點……”媳婦說。
葉老憨故意這樣做,並非粗心大意,他對養女的邪念與索菲婭局部成長有關,舊時代北方的女孩子12歲是顆青青豆莢,未來必然發展的局部隱隱約約的隆起,到了十四五歲才是豆蔻。索菲婭身體提前進入誘人時代,心裏隻不過是萌動時期,因此對養父**裸的目光和**猥的動作,尚不明白其意。
葉老憨見挑逗沒多大效果,專心磨眼想出壞主意,故意讓索菲婭知道他在幹什麽。他相信貓沒饞魚是貓沒見到魚,見啦吃啦它才知道腥味兒好。
媳婦阻止了他的惡行,威脅說:“你再胡來,我不讓你沾邊。”
威脅對葉老憨很有效果,他收斂了些。他戒得了飯可戒不得了女人,一天不沾女人他死的心都有。
豆蔻破季迅速成熟,大豆即要搖鈴。
葉老憨某種願望不可遏製,他要吃那熟了的豆子。一鋪通天大炕上睡,炕頭上他們繼續著一件不疲的事,形象化一點說,一盤石磨,上下兩片磨盤組合旋轉。上麵的心不全在下麵的身上,他目光瞟向炕梢。
媳婦萬沒想到,黑暗中,或者旋轉中葉老憨伸出腳,踹醒索菲婭。
索菲婭接受性啟蒙教育正是關東通天大炕上,示範表演的老師正是養父母,她初聞到了腥風臊雨味兒。
她發現養父磨盤在自己的身上時,連呼喊的力氣都沒有了。養母去外屯走親戚,晚飯養父做了手腳,她吃下就想睡覺,餾透黏豆包似地軟癱在炕上。
第一次就像豆莢炸開了,單從女人的角度上講,豆莢炸開終究讓一個男人炸開,倘若葉老憨不是養父,這件事算是自然而然的。
索菲婭記住那個夜晚她16歲,被養母在菜地發現的那個中午是18歲。兩年的時間裏,具體說哪一次是養父強迫,哪一次是她半推半就,哪一次是她的主動,像荒原遙遠的地平線一樣天地模糊。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媒人登門,葉老憨給擋在門外。她悄悄愛上一個吳大舌頭的馬弁,葉老憨硬是給別黃嘍。
“老叫驢(公驢)!你總不能把著閨女一輩子。”媳婦恨罵道。
索菲婭感謝胡子綁票,葉老憨不敢和土匪玩橫的。三千元大洋他出不起,心愛之物被強人奪走了,他哭了一場:“完啦,養活孩子叫貓叼去了,白大白!”
盧辛和索菲婭已登上沙坨頂,敖力卜屯就在腳下。
“進屯嗎?”盧辛問。
“瞅一眼我家的房子就行啦。”索菲婭說。
葉家的房子普通在幾所農舍之中,沒什麽特別的。踅在屋頂上的玉米還在,在那上麵有一道月夜的例式:葉老憨+爹=男人。
“爹,這是房頂啊!”索菲婭羞澀地說。
“離天近,有什麽不好?”葉老憨厚顏道:“牛郎和織女還不是在天上做那事。”
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硬讓一個**的牛倌給褻瀆了。
“我們走吧!”她說。
觸目傷心,索菲婭眼裏噙著淚水。
走出去很遠,索菲婭說:“我倒是該看看我娘,她對我很好。”
“那我們回去吧!”盧辛說。
“不,等那個人死了再說。”
盧辛聽到恨在她心房裏飛翔的聲音。
“我對娘傷害很深,她非但沒怪罪我,更同情我關懷我。真是天底下難找的好母親啊!”索菲婭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