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羅星打了個寒戰。

當他看到眼前的斯特拉時,不由得更冷了。

斯特拉變成了鍋爐大小的金屬箱子,周身插著數十個銀色的金屬圓筒,正中間是一張工作台,法拉坐在兩張顯示器前,用鼠標調試著黑白圖像。如果不是屏幕一角顯示著斯特拉標誌性的笑臉和白手套,羅星根本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坐騎。

“我要看的是紙片上的字,便攜式的分辨率不夠,小提琴的透射顯微鏡又沒裝二次電子探頭。”法拉頭也不回地解釋道,“所以就選了氦離子顯微鏡。”

“唉,我經常自詡來自舊時代,可法拉小丫頭折騰的這些東西啊,我一樣都沒見過。看樣子文明雖然沒落了,可時代還在進步啊!”野狼觸摸著氦離子顯微鏡冰冷的外殼,不知為何傷感了起來。“說起來,我也是半個身子進棺材的狗了……”

“不算冷凍睡眠的時間,你7歲!”一旁的駱非忍不住咆哮道,“還有慢點動你的爪子,咱們又要被重置了!”

羅星默不作聲地看著法拉折騰了幾分鍾,忍不住問道:

“有什麽發現嗎?”

“有兩件事情。”法拉一麵說著,一麵將圖像的標尺放大到5納米,羅星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第一件,老鼠和病毒的姓名,寫的都是ATCG的堿基對編碼,我想這是讀取的哪段基因吧。奇怪的是,同為非人類,野狼先生卻隻有名字。”

野狼在一旁一臉得意的表情,嗓子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第二件,老鼠的綽號是‘湯姆’,病毒的綽號卻是從1開始的編號。”

羅星用力想了想,還是沒能琢磨出門道。倒是一旁的駱非,猛地一拍巴掌,說道:

“我懂了!咱們給動物起什麽名字,這個罪物就會錄入什麽名字。所以咱們起一個超級難念、拗口的,丫就歇菜了!”

法拉站起身來,同駱非擊掌:“不準確,但大差不差了,就是這個思路!”

一旁的羅星目瞪口呆,甚至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懷疑。會把病毒說成是動物的駱非,還能想出什麽靠譜的點子來?

法拉取來第二支裝滿了無害病毒的試管,笑道:“這一次,我們讓它死機!”

法拉讓罪物“死機”的方法,相當得簡單粗暴。

即便成了罪物,針孔打印機也依然要遵循基本的計算機法則。換言之,隻要輸入一條死循環語句,讓它無限運轉就好了。

羅星此刻終於搞懂了法拉為什麽要帶來一本厚如磚頭的書——上麵記載了幾乎全部舊時代打印機內部的指令集。電子存儲容易被外網感染,法拉便索性全部打印了出來。看著那一遝至少要50個圖靈幣的A4紙,羅星心中湧出一陣暖意。

法拉很快找到了罪物打印機對應的型號,她簡單地瞟了兩眼,感慨道:“這下簡單了,這家夥的底層語言是C。”

她抄起一隻裝滿了病毒的試管,食指撥了撥試管壁,好似在逗弄貓的下巴。

“聽好了,你們的名字就叫作,While,圓括弧,1,圓括弧括起來……”

法拉念出了一串C語言的指令,簡而言之,就是當條件為真,打印“羅星是個大笨蛋”。而1等價於條件為真永遠成立,所以就會一直打印下去。

羅星剛剛被溫暖的心靈涼了一大截。

做完準備工作,法拉再次將病毒培養液倒入噴壺,對著羅星的臉噴了上去。

羅星打了個寒戰……!

這次被重置後,他非但不覺得冷,反而熱得要命,胸口襯衫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會熱的原因很簡單,此刻他正和駱非、野狼緊緊抱在一起,兩人一狗之間還夾著吱吱亂叫的老鼠。

“你們這次的重置條件,是兩者之間的距離不能大於30厘米。”法拉坐在電子顯微鏡的屏幕前,頭也不回地解釋道。“還好,從知道重置條件到開始執行有幾秒的間隔,你們三個的動作也足夠麻利。”

駱非一下沒站穩,軍靴又厚又硬的膠底踏在了羅星的小腳趾上。羅星強忍住怒意,問法拉道:

“罪物為什麽沒有死機?”

法拉依舊盯著屏幕上的灰度圖,說道:“改名成功了,指令卻沒有執行。也許,我應當換成匯編語言試試。”

說罷,她拿起了噴壺和第三管病毒。

羅星已經心如死灰了。

此刻,他仍與駱非和野狼抱在一起,懷中的老鼠湯姆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掙脫不同種族生物的懷抱。身形碩大的電子顯微鏡已經不見了蹤影,斯特拉變回了機車的樣子,法拉靠在它的身上,盯著手中最後一管病毒發呆。

不需要推理,羅星也能確認兩件事情:其一,即便將死循環語句改成匯編語言也沒起作用;其二,這一次的重置條件還是該死的30厘米。人和其他哺乳動物可以主動抱在一起,可誰又管得了體內的病毒呢?

就在這時,湯姆一聲嘶鳴,兩顆尖銳的門牙狠狠咬在駱非的手腕上。其力道之狠、動作之快,驚得美短貓都打了個寒戰。駱非痛得直跺腳,湯姆則趁勢逃了出來,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看著湯姆敏捷的身影,羅星不禁感慨:逃跑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立刻會被重置回來。這就好像人生一樣,你自以為翻盤了,其實隻是換了個體位……咦?

湯姆已不見蹤影,可重置卻沒有發生。

“這次的條件不是距離。”法拉丟來一張紙,“自己看吧。”

羅星戰戰兢兢地伸出手臂,以極慢的速度撿起了紙張,生怕動作太快觸發了速度限製。身邊的駱非卻毫不在乎地一把奪了過來,念出了紙上的重置條件:

“任意兩者的溫差超過1.5℃。這不是很棒嗎?”駱非難掩激動之色,“隻要保證不發燒,我們就自由了!”

“不行的。”緊緊抱住羅星大腿的野狼當即潑了冷水,“你們人類的體溫大概36.5℃,老鼠的體溫也在37℃上下,可是狗……我的體溫,卻是39℃。”

羅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還要抱在一起,他們是在用自己的身體為野狼“降溫”!

法拉盯著試管中的病毒培養液,說道:“死循環語句之所以不起作用,就好像艾滋病毒隻有進入體液才能感染宿主一樣,如果吃進肚子裏,隻會被胃酸消化。”

羅星立刻理解了法拉所指。他們簡單寫出的死循環語句被罪物當作了字符串,隻是簡單地打印出來,並沒有執行其內容。可還沒等他理出頭緒,駱非便急不可耐地喊道:“姐姐,還有別的辦法嗎?”他一隻手捏住鼻子,“老狗熏得我一身狗騷味!”

“找茬嗎混小子?還有,叫我野狼!野!狼!!”

法拉無視掉發狂的雄性生物們,繼續說:“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當生物在內網中沒有信息檔案時,它一定會讀取一段DNA信息作為ID。這是我們的機會。”

羅星捂住駱非咆哮的嘴,應道:“你的意思是,通過改寫病毒的DNA,給罪物寫入死循環語句嗎?”

法拉點點頭,伸出3根手指,一字一句地說道:“想要做到這件事,我們必須攻克3道難關。第一,要讀懂打印機的指令集,將ATCG堿基對與二進製代碼對應,並組合出死循環語句。這點並不難做到,給我10分鍾就能搞定。第二,盡管我拿來的病毒內部隻有一條DNA,我們仍然必須搞清楚它讀取的基因片段的位置。這需要一台PCR和基因測序儀,即便在真理塔中,也很難找到好好工作的設備。”

“我有。”一直沉默的斯特拉突然開口道,“13年前,我吞過這兩台設備,還在體內進行了組裝。”

“你到底吞了多少好玩意兒?”駱非忍不住好奇,扒開羅星捂住嘴的手,問道。

“秘密。”斯特拉立即回應。

駱非聳聳肩,法拉繼續說明道:“很好,這樣就隻剩下最後一道難題了。我們必須人為更改病毒的基因序列,這不但需要更加專業的實驗室和設備,還需要足夠長的時間。”

“要多長?”羅星問。

“以真理塔的技術力,少說也要3個月。”

兩人一犬頓時陷入沉默。形影不離3個月已是難以想象,再加上隨時可能更新的奇葩重置條件,簡直就是地獄。

“不過,也許我們不需要等那麽久。”

法拉看向羅星。

“你能夠操作熵,理論上可以人為拚接DNA。”

幾分鍾後,羅星按照法拉的指示開始了操作。

羅星先是脫離了擁抱的隊伍,將冰爽野狼的任務完全交給了駱非;之後他在電腦椅上坐定,端詳著玻璃試管,無色透明的培養液中沉睡著數以百萬計的病毒。如果不是被敲掉了借助宿主細胞複製的基因,它們一旦進入人體,就會以人類的體細胞為土壤,開始如鏈式反應一般快速繁殖,直至危及宿主生命。

斯特拉再次“變形”作巨大的金屬箱子,法拉激動得兩眼放光,讚歎說這是一台十分先進的PCR與基因測序儀聯動。盡管羅星自詡在科學知識方麵強於大部分罪物獵手,但在他的眼中,這東西與電子顯微鏡唯一的區別,就隻是四周沒有支棱出粗細不一的金屬管子而已。

法拉用移液槍取出少量病毒培養液,滴入指尖大小的離心管中,再移入設備。根據斯特拉的介紹,這台設備同時使用了凝膠電泳和納米孔測序,測量病毒這種簡單生物的基因序列,隻需要不到1小時。

法拉完成全部準備工作時,時鍾已跨過零點,初冬的夜風中掛著冰碴。

“我已經拚接出寫有死循環語句的DNA片段。你要做的,是將這個片段接在特定的位置,讓罪物去讀取它。”法拉將一隻離心管擺在羅星麵前,“首先,你必須分辨出病毒DNA。”

在法拉的指揮下,羅星打開熵視野,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手中的離心管。漸漸地,離心管內的透明**中翻滾起紅白色的波紋,這是培養液分子無規則熱運動形成的熱力學駐波。

羅星在雙目中注入更多的精神力,慢慢提高了熵視野的分辨率。無數極小極小的圓球顯現出來,那是懸浮在培養液中的病毒。他的額頭淌出豆大的汗滴,頭皮和太陽穴麻嗖嗖脹痛。

“為什麽不讓摩托兄再拿出那個什麽鏡來?”一旁看熱鬧的駱非問道,“將病毒放大了看,豈不是更簡單。”

“想要操作分子,就必須去觀察分子。盯著顯示器看,即便看到熵,也不過是屏幕底層的LED像素點而已。”法拉耐著性子解釋道,“退一萬步講,小提琴體內的電鏡沒有低電壓模式,也沒有低溫樣品台,根本看不了生物樣本。”

駱非沒有吱聲,法拉的解釋他幾乎一句都沒聽懂。與此同時,駱非再次確認,自己能想到的辦法,別人肯定早就想到了。

另一邊可就沒這麽輕鬆了。

羅星深吸一口氣,繼續提高熵視野的分辨率。圓球被逐漸放大,變成米粒般大小。羅星看到它們的表麵並不是光滑的,而是有著許多觸手般的突起。

他向更深層看去,大腦裏一陣灼熱,腦漿仿佛沸騰了一般。病毒在視野中繼續膨脹,很快便有了足球般大小。透過蛋白質外殼,羅星看到幾條極細的曲線蜷縮在中心處,它們就是記錄著病毒遺傳信息的DNA分子。

想要完成基因定點拚接,這樣依然不夠。

羅星咬緊牙關,將炸裂般的頭痛丟在一邊。熵視野的分辨率繼續提升,盤旋的DNA分子已經如同蟒蛇般粗細,蛋白質外殼更是膨大為建築物般大小。羅星看到DNA分子的內部有兩根盤旋在一起的細線,細線之間由無數艦橋連接。艦橋由橫梁築成,部分有三根,部分有兩根,它們分別是鳥嘌呤-胞嘧啶和腺嘌呤-胸腺嘧啶堿基對。

法拉從測序儀的藥品庫中取出一管透明**,用細長的注射器注入羅星手中的離心管。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剛剛加入的是DNA解旋酶,你要控製培養液的溫度,讓解旋酶工作。”

羅星輕輕點頭。此刻在他的眼中,無規則熱運動的波紋已經如同海嘯一般壯闊。他分出一縷思緒,將自己的意識與熱運動的大海相連。在他的控製下,波濤漸漸平緩下來,海葵一般的蛋白質分子緩緩遊過來,緊緊擒住了病毒的DNA。片刻後,蛋白質分子離去,兩條DNA單鏈被精準地分裂開來,遠勝頂級大廚的刀工。

羅星擺出一個OK的手勢,法拉鬆了口氣,繼續講解道:

“慢慢來。先找到DNA分子的起點,前三個堿基為ACG。”

“很清楚,就在我眼皮底下。”羅星立即答道。不遠處,駱非和野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就連駱非懷中的湯姆也安靜了下來。

“罪物會讀取233號之後的1 000個位點,你需要將這一段剪下來,再接上我們自製的片段。”法拉一字一句地解說道,“接下來,我會注入DNA剪切酶……”

“不需要。”羅星立即回應,“我自己來剪切。”

通過控製熵來打開堿基對這種操作過於精細,一個不小心就會弄壞DNA分子,羅星並沒有信心完成;而相比之下,切割分子就要簡單粗暴許多。

5分鍾後,羅星完成了剪切分子的工作。他的頭部由於長時間的劇痛,已經麻木了。

自製DNA片段緩緩注入,羅星像拚積木一般將其連接在大分子的前端,連上化學鍵,又將一開始剪掉的233個堿基對接了回去。隻有這樣,自製DNA片段才能準確得被罪物讀取。

這項工作花費了羅星近30分鍾,頂著劇痛的大腦,他自己都說不清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太棒了,我們完成了大部分工作。下麵是最後一步。”法拉雖然一副平靜的表情,手心卻早已都是汗。“隻需要注入DNA聚合酶,再……”

突然間,羅星噴出一口鮮血,頭向後仰倒過去。

法拉立即伸出雙手抱住他,隻見羅星的鼻孔、耳孔和眼眶中都滲出了血流,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一旁的駱非和野狼迅速湊了上來,羅星張開失焦的雙眼,問道:

“病毒呢……”

法拉看了看好好躺在地上的離心管:“放心吧,好著呢。”

羅星哼了一聲:“我早就料到會這樣。沒關係,那個天殺的罪物,這次輪到它幫我們了。”

說罷,他抬頭看向斯特拉:

“你一定吞過消防車吧?用冷凍液噴我。”

斯特拉一時亂了分寸,羅星補充道:

“快……痛死了。”

冷凍液降低了羅星的體溫,他與駱非、野狼和湯姆的溫差,迅速超過了1.5℃。

罪物開始重啟,幾秒鍾後,羅星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隨著重置的完成,他的精神力也恢複了大半。

說明工作並沒有浪費法拉太多時間,反倒是讓躍躍欲試的野狼閉嘴有些難度。如果不是駱非及時拉住她,法拉險些要賞拉布拉多一記飛踢。

最後的步驟,羅星甚至不需要將熵視野的分辨率提高到化學鍵的尺度。他控製著培養液的溫度,讓DNA聚合酶開始工作,再次將兩條單鏈拚接成完整的DNA分子。

“給你起個代號吧。”羅星依依不舍地注視著離心管中的作品,“就叫駱小非好嗎?”

這個名字裏,寄托了羅星差點因為駱非而掛掉的怨恨。

羅星將駱小非吸入體內後,主動走上前去,觸摸了罪物。

吱扭的打印聲響起,一張A4紙被緩緩吐了出來。三人一狗一貓一鼠以及幾百萬個病毒同時屏住呼吸(注:病毒不會呼吸),注視著這一幕。

打印結束後,重置條件刷新——

本該是這樣的。

沒等將A4紙完整吐出,罪物頓了片刻,又將紙吞了回去,之後再次吐出。就這樣重複了幾十次後,打印機內部發出吱嘎的聲音,顯示工作狀態的LED燈緩緩熄滅。

淩晨的廢棄地鐵站中響起一片歡呼聲,駱非和野狼開心地跳了起來,就連湯姆都毫不畏懼地騎在傑瑞身上,隨著天敵美短貓一起手舞足蹈。

羅星拿起罪物,它乖乖地躺在手中,沒了動作。隻要駱小非還沒被羅星體內的抗體幹掉,羅星在這個罪物麵前就是無敵的。

收容罪物也並不困難。將它帶回城後,隻要再培養出大量駱小非一樣的微生物,再將罪物泡在“死機培養液”中,它就無法作妖了。

斯特拉變成了一輛卡車,由法拉駕駛,載著眾人歡天喜地地向“幽紅”駛去。

“小提琴,放首歌吧,快節奏的那種。”在路上,法拉提議。

“我來說一段Rap怎樣?”

“你還會說Rap?”

羅星有種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斯特拉已經來了興致:

“法拉小姐也會嗎?不如咱倆來一段Freestyle吧!”

話音未落,斯特拉便起了頭:

“我動一動全部清零,

我走不出百米陷阱,

我狂奔著衝向幽紅,

可自由它卻在飛行!”

法拉隨即接道:

“問罪物,又何必,

世界也不過是一場遊戲,

攻略就寫在DNA裏,

我們一起搖滾你別降Key!”

駱非也加入狂歡:

“我拉著你,陷入泥濘沼澤,

我抱著你,胸口有點熱,

遇上你不過一種巧合,

可惜你隻是拉布拉多!”

野狼更是毫不示弱:

“和白癡一起冒險我實在太過疲憊,

我每天都在頭痛,我吃飯沒有滋味,

我脫下迷彩外套,我對著天空狂吠,

可白癡豎起中指說老子叫作駱非!”

羅星看著狂歡的眾人,緩緩閉上眼睛。折騰一整天,他已經很累了。

然而,闔上眼瞼時,迎接他的並不是熟悉的黑暗,而是一行閃著白光的漢字。羅星睜開眼睛,文字立即消失不見;可當他再次閉上眼時,文字又鬼魅般地顯現出來。

羅星歎了口氣。外網產生的幻覺光怪陸離,這種事情隻有一種可能性——“紅”在通過這種方式向他傳達秘密信息。他集中精神,看清了文字的內容:

一周內,將罪物打印機從管理中心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