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探伸在廢墟外麵的手掌忽然無力地套拉下來,猶如行將枯萎的樹葉。

石春蘭一家三口在槐林租住著四樓的一間房,丈夫在外麵當保安,石春蘭接一點服裝廠的零碎活兒在家裏幹,日子也還過得去。

女兒嬌嬌今天感冒發燒,沒有到槐林小學去上課。嬌嬌睡到八九點鍾,才從**爬起來。嬌嬌嚷嚷著肚子餓,石春蘭隻顧趕活兒鎖扣眼,沒有做早飯。於是,她就拿出幾塊錢,打發嬌嬌去把油條和豆腐腦買回來,母女倆一起吃。

嬌嬌端鍋下樓,往槐林中街那邊走。中街口上有個早點鋪,賣的油條和豆腐腦最好吃。嬌嬌雖然感冒不舒服,但她還是走得很快,她想快點買回去,和媽媽一起吃。

嬌嬌剛剛買好早點轉過身,忽然聽到呼隆隆的響聲傳過來,好像是在打悶雷。腳底下踩的那塊地也打著戰,讓嬌嬌的心跟著抖了又抖。隨後響起了哭叫聲,四下裏都是人在跑,亂糟糟的,像是受了驚的螞蟻窩。

嬌嬌怕了,她提著油條端著鍋,拔腿就往家裏跑。拐過彎就能看到家裏租住的那幢樓了,等嬌嬌拐過去,嚇得她忽然站住了。

不是在做夢吧,那幢樓在哪兒?那一片樓在哪兒?那些原本直條條豎著的高樓全都不見了,剩下的隻是一堆一堆的磚頭和水泥塊!那情形就像是擺好的積木,被誰伸手一抹拉,忽然之間全都倒塌了。

有人正從廢墟裏往外爬,滿頭滿臉都是血。有人正蹲在廢墟旁邊扒,一邊扒一邊哭著叫著,聽上去猶如老墳地裏刮著風。嬌嬌腦袋蒙蒙的,“哇”地哭出了聲。她翻來覆去喊的隻是一個字,“媽―”

商都市消防特勤中隊是趕到樓房倒塌現場的第一支援救隊伍。中隊長常名遠看到這觸目驚心的場景,心裏萬分沉重。商都市的“城中村”數量不少,其中違章建築最嚴重的就是這個槐林村。城市發展,住房緊張,外來打工族大多都在這類“城中村”中租房居住。本來是兩層的村民自住房,像竹子拔節一樣,不停地往上接。率先倒塌的這幢樓,已經接到第八層了,倒塌時正在接蓋第九層。“城中村”的地皮也緊張,不少樓房都是連體嬰兒,一個倒了扯著另一個也跟著倒,這一來就變成了連環倒塌,損失愈發慘重。

常名遠指揮特勤中隊率先搶救埋在表層廢墟裏的受困群眾。隨後,各路救援人馬相繼趕到,省市消防部隊的領導和地方政府的頭頭腦腦也都親臨現場,組成了救援指揮部。

特勤中隊的任務是使用生命探測儀和其他儀器,尋找和搜救那些被深埋的群眾。紀亦龍帶領的戰鬥一班在那幢接蓋第九層的樓房的廢墟下麵發現了生命的跡象,但是現場非常複雜,製訂救援方案成了一個大難題。

九層樓倒塌時,帶倒了左邊的兩棟樓,而右邊的那棟樓的半邊樓體已經完全掉了下來,剩下半邊還留著一些不規則的殘體。這殘體的主要部分是一堵七層樓高的單牆,它失去了周圍牆體的支撐,隻剩下幾根鋼筋斜拉著,看上去高哉危哉,似乎一陣大風就能把它刮倒。

而發現生命跡象的施救點就在這堵危牆之下。

如果說懸在頭頂的是一柄達摩克利斯劍,那麽還有可能躲過劍尖,然而當一堵達摩克利斯牆在頭頂倒下,那就絕無逃脫的可能了。

不能推倒那殘牆,殘牆壓下來,會給廢墟下麵的幸存者帶來不可想象的傷害。

不能使用起重設備吊起大塊的水泥構件,雖然這樣做對於救援人員來說是最快捷最方便的辦法,然而這種方法對於被困者卻最危險。一旦改變現存坍塌物的重力結構,勢必造成新的移位、擠動和二次壓埋,被困者很可能再無生還的可能。

唯一的方法隻有打洞挖道,然後鑽進去掏人。

然而這個方案對於救援者來說,風險實在太大了。在成功的把握與可能付出的代價之間再三權衡,地方的領導同誌仍舊遲疑不決。

作為消防部隊的現場總指揮,姚永智下了最後的決心。他深情地對地方領導說:“我們是軍人,保衛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是我們的神聖職責。如果我們不救他們,他們必死無疑。如果救他們,他們有百分之五十生還的希望,但是我們軍人卻有百分之五十死亡的可能。在老百姓百分之五十生的希望和我們軍人百分之五十死亡的可能之間,我們寧願把天平向老百姓那邊傾斜。”

接到命令,特勤中隊長常名遠做了簡單的戰鬥動員。他站在隊列前發問:“願意加入尖兵小組的,向前一步!”

紀亦龍站了出來,他的身後跟著整個戰鬥一班。

整個特勤中隊都站了出來,沒有一個人退縮不前。

紀亦龍在走向施救點的途中,遇到了蹲在廢墟前的嬌嬌。孩子手裏仍舊端著鍋,拿著幾根油條。

紀亦龍撫著嬌嬌的頭說:“孩子,你在這兒幹什麽?”

嬌嬌說:“我等著媽媽一起喝豆腐腦,吃油條。”

紀亦龍說:“你媽媽在哪兒呢?”

嬌嬌指了指廢墟上的那個施救點。

“叔叔,你救救我媽媽吧!你救救我媽媽……”嬌嬌顫著聲央求。

紀亦龍情不自禁地把嬌嬌抱了起來。小姑娘淒涼悲切的麵孔和惶恐無助的眼神,讓紀亦龍那顆堅強的心不由得顫抖起來。而在這同時,一股英雄豪氣從紀亦龍的心底油然升騰:不能,絕不能!絕不能讓女兒眼睜睜地望著媽媽與她陰陽相隔,絕不能讓這小小的心靈蒙上家破人亡的陰影。隻要自己一息尚存,就絕不退縮;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就絕不言棄!

“你放心,叔叔一定會把你媽媽救出來。”紀亦龍像在發誓。

在施救點的現場,紀亦龍反複偵測。他發現那生命跡象存在於一樓和二樓的樓梯踏板之間。坍塌的水泥預製板和磚塊堆得很高,殘存的樓梯板的間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地下室的小入口。或許是因為幾根水泥梁橫壓在上麵,廢墟下才有了生存的空隙。

紀亦龍身子一趴,腦袋就往樓梯板留下的那個三角形的間隙裏拱。那情形就像無畏的勇士把自己的頭顱往鍘刀上放。一派“完了就完了”的英雄氣概!

姚永智副政委就坐在縫隙口外麵陪著紀亦龍,就坐在那堵隨時可能倒塌的“達摩克利斯牆”下現場指揮。救援的決心是他下的,他要對救援行動負責。

紀亦龍欲要進人的那個三角形的縫隙隻有半米寬,他用了一分多鍾,好不容易才把身子塞進去。在消防特勤中隊執行救援任務,紀亦龍什麽樣的生死場麵沒見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可是在鑽入縫隙後的一刹那,他卻覺得精神壓抑到了極點。平時聽過人們拿“活棺材”這個詞開玩笑,此刻他才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個詞的含意。

冷靜地仔細觀察,紀亦龍看清了這裏沒有作業麵,必須先把空間弄大一點。

“頂杆―”他向外麵喊。

沈立冬立刻把液壓杆塞了進去。紀亦龍抓過來試了又試,上麵的物體太重,液壓杆根本就頂不起來。

於是,他隻好用破拆工具一點一點地破除那些磚塊和水泥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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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阿波羅的粉絲

博客等級:10

博文:阿波羅的霞光

哦,我的阿波羅,此刻我看到了,你的精神之光,就附麗在世間凡人的身上。

(插入:消防勇士和被救者雙雙懸在空中的照片)

這不是高空技巧表演,這是生活中的真實動作。英雄從不炫技,他令人目眩的是一種精神之光。

我送了一個飛吻給他,我還給他了一個精神的擁抱。

我把拜倫在《唐磺》中的詩句獻給他。

嗬,一個長長的吻,是愛情、青春

和美所賜的,它們都傾力以注,

好似太陽光集中於一個焦點,

這種吻隻有年輕時才吻得出;

那是靈魂、心和感官和諧共鳴,

血是熔岩,脈搏是火,每一愛撫、

每一吻都震撼心靈

一抹流雲:(跟帖)讚!

錦瑟思華年:(跟帖)喜歡這一句,“這種吻隻有年輕時才吻得 出”。

會思索的鰻鼠:(跟帖)我好雞肚啊!那飛吻沒有送給我,那精神擁抱的不是我。永不言棄啊,或許,我還有機會。

遠離杯具:(跟帖)暈!這雜技動作,是很嚇人滴。

……

這都是昨天晚上的帖子,讀起來很有趣。羅琳正在網上瀏覽她的博客,忽然接到了金記者的電話。

“喂,小羅,出事了,出大事了!‘都市村莊’違章樓房倒塌了,連環倒塌,死傷不少。我得去現場,回來再弄篇長篇報道。你跟我一塊兒去吧,好給報道配照片。”

羅琳說:“行啊,舒岩石呢,他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金記者說:“舒岩石就在那兒。”

羅琳問:“怎麽,他早就去了嗎?”

金記者回答:“不,他是在那兒租的房,他在槐林住。”

羅琳說:“不對呀,他說曾經在那兒租房住,早就搬走了。”

金記者說:“是,這家夥在‘青春派對’買了房。前些時聽他說,朋友有困難,他把房子借給朋友了。”

羅琳腦袋裏“嗡”的一響,頓時明白了好多事。

“我開車去接你,你在什麽地方?”金記者問。

羅琳就把自己公司的位置告訴了他。

舒岩石租住的就是那棟正在加蓋第九層的樓房。樓倒的那一刻,他正要去上班。他已經沿著樓梯下到最後一層了,忽然之間腳下一抖身子一晃,整個人就被甩到了樓梯音晃裏。

第一個念頭是,地震了!

第二個念頭是,被埋了!

第三個念頭是,要死了!

然而,他並沒有死,樓梯音晃的水泥板隔出了一個間隙,他就窩在這小小的間隙裏。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見,猶如被活活地埋在墓穴中。他聽到自己在哭,他聽到自己在喊,那哭聲和喊聲又尖又細,一點也不像是他自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那是被埋在廢墟下麵的另一個女人。那女人似乎離他並不遠,然而卻像隔著一個世紀。

舒岩石驚慌失措地摸摸腦袋摸摸胳膊摸摸腿,還好,東西都齊全,而且居然沒有一點傷。隻是雙腿被卡在兩塊水泥板之間,動彈不得。擺脫了最初的恐懼之後,他開始冷靜地思索眼下的處境,他的結論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絕對不可能爬出去。他相信,這樣的事故一定會有部隊來救援。那麽最好的選擇就是保存體力,堅持到被救的那一刻。保存體力就要做到盡量不動不說話,但是可以像那些井下遇險的礦工一樣,用敲打聲傳遞信息。救援部隊有儀器,他們一定能發現……

於是,舒岩石就靜靜地待著,時不時地用磚頭敲打一下水泥板。

外界終於傳來了異樣的聲響,那是救援者在使用破拆工具。隨後他聽到“有人沒有?”的喊叫聲,於是他狂喜地大叫:“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紀亦龍聽到了廢墟裏傳出的呼救聲,循著那聲音他準確地調整破拆方向。不久,兩個人就在廢墟的空隙裏見了麵。

紀亦龍說的第一句話是:“不要慌,我能把你救出去。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舒岩石回答的第一句是:“我不慌,我知道消防部隊會來救我的。而且,我知道你是誰,你是紀亦龍。”

紀亦龍笑了笑,然而舒岩石的臉上卻滿是淚水。

紀亦龍此時也認出了他,紀亦龍一邊用對話穩定他的情緒,一邊仔細察看舒岩石的被困情況。舒岩石的雙腿都被變形的水泥台階卡壓著,如果按照國外的救援方法,隻需施行截肢,救援行動很快就能完成。然而我們救援部隊遵行的是人性化的原則,要盡一切可能使人的身體免受傷害。

紀亦龍決定采用手工破拆方案,在卡壓舒岩石雙腿膝蓋部分的水泥台階上打出兩個缺口,然後再把整個人抽拔出來。

在正常的情況下,救援者應該采取坐姿或者蹲姿操縱破拆工具,然而在這個狹窄的空隙裏,紀亦龍隻能趴著幹。這種姿勢使不上勁,效率很低,還特別消耗體力。紀亦龍差不多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打開了卡壓在舒岩石雙腿上的水泥板。

紀亦龍已經筋疲力盡,當他托抱著舒岩石從廢墟的縫隙裏鑽出來的時候,他腿一軟,幾乎栽倒在地。沈立冬和戰友們急忙上前攙扶,把舒岩石接抱過去,放到了擔架上。

擔架從施救點往外抬,金記者在警戒區外麵看到之後,趕忙帶著羅琳上前采訪。羅琳剛拍了一張照片,就愣住了。金記者就問了半句“請問,你對被救有什麽―”就停住了。

金記者驚訝地拍了一下舒岩石的肩,“哥兒們,是你呀!”

羅琳硬了一聲,“舒大哥……”

舒岩石向羅琳咧咧嘴,帶出一個自嘲的笑,“小羅,你看巧不巧,昨天晚上我到這兒跟朋友玩。晚了,沒回去,結果―”

“你別說了―”羅琳居然哭出了聲。

舒岩石說:“別別別,瞧,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舒岩石上救護車之前,對救援隊又說了一句話,“下麵還有一個人。”

起風了,好大的風。還吧吧嗒嗒地下起了雨。

救援部隊用多種手段偵測,發現施救點上果然還有生命跡象。然而,具體位置很難確定。中隊長常名遠打算派人重新進入舒岩石被救的那個廢墟的縫隙,做現場勘察。

紀亦龍再次請纓。“常隊,我去,裏麵的情況我熟悉。”

常名遠擔心地望著他,“你的身體,能行?”

“已經緩過勁了,沒問題。”

常名遠點了點頭,的確,讓熟悉情況的紀亦龍進去最合適。

紀亦龍帶著探測儀,再度鑽人廢墟的縫隙。幾經周折,他終於探明了另一個幸存者的位置。然而,他與幸存者之間隔著厚牆和幾根堅硬的水泥梁,從這個方向很難打開營救的通道。

現場指揮部分析研究之後,決定另選位置開辟通道。

挖掘機的巨鏟掘地而起,把廢墟上那些沉重的水泥預製板塊懸起來,於是就在鏟下形成了一個淺淺的洞穴。紀亦龍和戰友們鑽進去,用掘進工具向前開挖。

遠遠地看,紀亦龍他們就像鑽進了怪獸張開的口愕。如果旁邊的殘樓倒塌,如果那麵“達摩克利斯牆”在頭頂砸下,如果這口愕支持不住忽然閉合……後果將不堪設想。

紀亦龍和他的戰友們奮不顧身地向前掘進,那掘進的形式有點像開采煤礦的坑道,然而卻比煤礦坑道難挖得多。遇到混凝土板塊,他們必須用大錘和鋼釺撬。敲掉混凝土塊,等露出蟲L曲的鋼筋,再用切割機一根一根切斷。紀亦龍和戰友們十分鍾一換,輪流作業,與死神爭搶時間。

越往裏麵打,工作麵越小越低越窄,那情景就像從怪獸張開的口愕鑽進了咽喉。此時的工作麵上,隻能容得下一個人跪趴著掘進了。四周有許多割斷的鋼筋,稍不留神就刺進皮肉裏。掄不了大錘,隻能用手動破拆工具一點一點地攻。使不成鋼鏟,鑿下來的碎塊隻能用手扒拉扒拉,然後往外捧。尖利的碎石磨破手套刺傷了手,紀亦龍卻渾然不覺。

經過頑強的拚搏之後,一條寶貴的生命通道終於被鑿了出來。

紀亦龍爬向通道的盡頭。

他看不到人,在電筒微弱的光線中,紀亦龍僅僅看到了一隻從廢墟的空隙中伸出來的手。

狹窄的隙孔僅僅容得下一個手腕,手腕的前端是擺動的手掌,就像旗杆在搖晃著一麵生命的小旗!

她就是嬌嬌的媽媽石春蘭。

“我看到你的手了。”紀亦龍沉穩地說,“我準備過去,過去之後,我們握一下手好嗎?”

“好。”石春蘭嘎咽著。

紀亦龍心裏十分清楚,再往前爬,就鑽人了墓穴般的死地。石春蘭就是在那裏被壓埋的。倒塌不久的樓房堆積的廢墟並不穩定,在那裏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下沉的堆積物壓成肉泥。然而,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向石春蘭身邊爬去。

預料之中的危險果真發生了!石春蘭之所以能夠在廢墟中存活是因為一扇偏倒的門板斜壓在她的身上,為她留下了一些空間。然而門板的撐持並不穩固,隨著微弱的移動和下壓,死神也在一點一點地將石春蘭扼緊。

探伸在廢墟外麵的手掌忽然無力地聾拉下來,猶如行將枯萎的樹葉。

“不行了,不要救我了,快走……”石春蘭微弱的聲音裏滿含著絕望。

“堅持,堅持!”紀亦龍焦急地大叫,“我就要握住你的手了,我一定會握住!”

此時此刻,“握手”這個平凡的動作,早已超出了通常的意義。它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的盟約,它是軍人對神聖職責的宣誓。

紀亦龍不顧一切地爬過去,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這生死關頭的一握,石春蘭終生不會忘記。這是她被活埋進廢墟之後,第一次觸到了生的希望,摸到了外界的溫暖和關愛。她第一次感受到重返人間的可能是如此的貼近,如此的真實。

“我握到你的手了,握到了!”石春蘭激動地喃喃著,“謝謝你們,謝謝你,嗚嗚嗚……”

透過廢墟的縫隙,紀亦龍看到石春蘭嗚咽著,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紀亦龍一邊用言語安慰對方,一邊動手營救。直接壓在石春蘭身上的是沉重的木門板和一些木質家具。紀亦龍抄起特勤專用的液壓撬門器,把門板一點一點地撬高。等到可以放入千斤頂的時候,又用千斤頂慢慢地往上頂。

頂起來了,死神的手指鬆動了。

紀亦龍小心翼翼地拖拽著石春蘭,讓她掙紮著往外爬。成功了,石春蘭猶如知了蛻出舊殼獲得新生一般,從破門板下麵鑽了出來!

外麵已是風狂雨驟,雨水透過廢墟滲了進來,然而紀亦龍卻毫無察覺。他渾身濕漉漉的,辨不出是汗水還是雨水。

生命通道低矮狹窄,紀亦龍隻能背部著地反躺著,以倒退的姿勢緩緩地拖著石春蘭向出口移動。助手沈立冬在通道裏做著接應,他拖拉著紀亦龍,紀亦龍拖拉著石春蘭,頑強的生命列車就這樣不屈不撓地駛出了洞口。

洞口外大雨如注,那堵“達摩克利斯牆”在狂風中微微擺動,猶如一張兜滿風的船帆。

紀亦龍背起石春蘭就往安全區跑,沈立冬緊緊地跟在旁邊,用手托扶著石春蘭。

忽然間,“達摩克利斯牆”在狂風中大幅度地搖擺起來,然後就噩夢般傾蓋而下。

在紀亦龍和石春蘭趴倒的一瞬間,沈立冬撲了上去,如同盾牌一樣護蓋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