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袖扣的無聲結局

——那對袖扣原本屬於一名已過世的家庭成員,失主隻在袖扣被盜前保管過一小段時間。失主認為那看起來像自己丟失的那對袖扣,但他們很謹慎,不想因為自己“希望是那對袖扣”就給出肯定的答案。

【編者按:下麵一節選自米歇爾所著文章《追隨殺手的腳步》初稿。】

在下單購買那對袖扣的第二天,我給小機靈打了電話。我告訴他,我讓店家把袖扣加急寄給了我。

“是寄到郵局嗎?”他問。好吧,我承認不是。我腦內閃過一個荒誕的場景:EARONS把袖扣轉賣給了這家店,而他碰巧在這家店打工,負責錄入顧客地址;他毫無疑問會對這對袖扣的買家起疑,因為我購買這對僅8美元的袖扣時,居然選了40美元的次日達服務。

我知道,最妥善的做法是把袖扣交給EARONS的調查員。不過他們可能因為我未經授權就擅自采取這種行動而生氣。巧合的是,我那時剛定下最早一次采訪的時間,采訪對象是奧蘭治縣的拉裏·普爾。我決定,如果這次采訪進行順利,我就把事情經過解釋給他聽,並把那對小小的金色袖扣交到警方的方形密封塑膠袋裏。

不過,在所有調查員中,我最擔心和普爾的會麵。人們都說他難接近,有點拒人於千裏之外。我知道他過去14年都在調查這一係列案件。他與被害人基思·哈林頓的律師——也是被害人的親兄弟——布魯斯一道,為第69項修正案的通過做出了貢獻。這項修正案正是《DNA指紋、未結案與無罪者保護法案》,由此,加利福尼亞州在2004年建立了重罪犯DNA數據庫。如今,加利福尼亞州司法部擁有全美正在運行的最大的DNA數據庫。

普爾和哈林頓以為,擴充了DNA數據庫,他們就一定能抓到EARONS,但事與願違。我猜想,他們一定感到非常失望,這份失望刻骨銘心。在我的想象中,拉裏·普爾是一名鋼鐵般冷漠的警察,他會把自己鎖在燈光昏暗的房間裏,房間牆上貼滿了EARONS的合成照片。

但在奧蘭治縣地區計算機法醫實驗室大廳,我發現普爾是一名友好和藹但略顯拘謹的男子,那天他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身穿紅色格子襯衫。我們到會議室坐下,他是那天計算機實驗室的值班人員,偶爾有同事探出頭來說一些事,普爾就清脆地回應一句“複印一份”。

普爾為人體貼、語言謹慎,是那種外表堅忍,實則觀察入微、心胸寬厚的人。過去我見拉裏·克朗普頓時,明顯看出這名退休探員汲取了自己失敗的教訓,想親自解決這一係列案件。克朗普頓承認自己徹夜不眠,一直問自己:“我錯過了什麽?”

普爾則沒有類似的苦惱。起初我以為這是他自以為是的表現,但之後我意識到,這是因為他心懷希望,他還遠沒有達成使命。

我們的對話進行得很順利。我猜想他是非常看重辦事程序的人,所以應該不願知道我拿到袖扣的事。但在談話的最後,我動搖了,我也說不清為什麽。我以極快的語速告訴了他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背包裏翻找那樣東西。普爾聽著,但臉上沒什麽表情。我把袖扣輕輕推過會議桌,送到他麵前。他拿起那個小包,非常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給我的?”他麵無表情地問道。

“對。”我答道。

他擠出一點點微笑。

“我想我喜歡你。”他說。

等我回到洛杉磯的家裏,普爾已經找到了失主,並用郵箱給他們發了一張袖扣的高清圖片。那對袖扣原本屬於一名已過世的家庭成員,失主隻在袖扣被盜前保管過一小段時間。失主認為那看起來像自己丟失的那對袖扣,但他們很謹慎,不想因為自己“希望是那對袖扣”就給出肯定的答案。他們聯係了另一個更熟悉這對袖扣的家庭成員。幾天後,普爾打電話告訴我:不是那對袖扣。

我很失望,普爾則處變不驚。“我不像過去那樣容易激動了。”此前他曾對我這樣說。十年前,EAR和ONS擁有相匹配的DNA一事剛公開時,他能自由支配一切調查資源。一次,奧蘭治縣警局的直升機飛到聖巴巴拉,隻為取一名嫌疑人的DNA實驗樣本。當時,警方正忙於監視這名嫌疑人。還有一次,普爾跑到巴爾的摩掘屍,那是在9·11之前,據他回憶,他的隨身行李裏就裝著那名嫌疑人的屍塊。

最終,調查懸案用的資金枯竭,調查員被委派了新的任務。普爾對任何新進展都不再那麽熱心了,就連他桌麵上方掛的EARONS合成照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誇張——照片上的嫌疑人戴著滑雪麵罩。

“這種照片有意義嗎?”普爾說,“沒有,但我們知道他長這樣。”

他給我展示了群眾寄來的一摞摞信件,內容是各種小道消息,而這種信還在源源不斷地寄來。其中一封中夾了一張駕照照片的複印件,並附上文字“他是EARONS”。但這個男人太年輕,與嫌疑人年齡不符。

據普爾統計,這些年,警方調查過8000名嫌疑人,檢測了其中幾百人的DNA。他們曾在南方某州對一名嫌疑人的DNA進行了兩次檢測,隻因為他們對第一次的檢測質量不滿意。如果普爾偶然發現了一名特別值得懷疑的嫌疑人,也會做出同樣的失禮舉動。

“必須解決掉他。”普爾說。

盡管普爾為人謹慎,但他有理由對解決這一係列案件持樂觀態度。實際上,所有經曆過EARONS案件起起落落的相關人員,都認為查案的鍾擺已經往上擺了,調查將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