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政委到任

齊嘯天回兵團後這些天,又是安排整編,又是下部隊檢查督促,又是找部屬談話,難得坐下來。這天,他看兵團整編工作已經頭緒清楚,正在按部就班地展開,就坐在辦公室裏思考起下步的工作。他習慣地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擺在桌子上。此時,窗外鬆樹上一對喜鵲飄然而至,落在枝頭上嘰嘰喳喳追逐嘻戲。一會兒,一隻喜鵲飛走了(齊嘯天斷定是隻雄性),留下的一隻,上下跳躍。過一會兒,離去的喜鵲又飛了回來,嘴裏叼著一樣東西(齊嘯天想可能是條小蟲吧),遞給它那位相親相愛的伴侶。

齊嘯天看著上下跳躍的喜鵲,腦海裏立即閃現出了劉伯承元帥講過的一種叫釣魚郎的小鳥……

齊嘯天在南京軍事學院學習時,最愛聽的課是劉伯承院長講授的《孫子兵法》。一天,劉伯承講《勢篇》,教室裏座無虛席,不但學員參加,連學院領導和教員都前來聽講。劉院長上台後首先背誦了《勢篇》的五段文字,然後引經據典,從古今中外的戰例中,說明“戰勢不過奇正”的妙用。劉帥說著說著,站起來走到齊嘯天麵前,望了望這位愛將,問道:“孫子說,‘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你怎麽理解?”

齊嘯天嗖地站起來,流利地回答說:“高明的指揮員在指揮作戰時,會造成一種居高臨下的險峻態勢,在攻擊敵人時就會銳不可當,就能用最短的時間解決戰鬥。回答完畢。”

“坐下。”劉伯承走回到講台,說,“齊嘯天同誌回答得對。我家鄉有一種小鳥叫釣魚郎,學名叫翠鳥。這種鳥頭大嘴尖身體小,也就是十五六厘米長吧,但它的嘴巴鋒利無比,像把尖刀似的。一旦發現水中有魚,釣魚郎便全身發力,如利箭入水,直擊水中之魚,十拿十穩,從不失手。你們看——”說到這,劉帥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從上往下迅速地戳下去。“‘其勢險’——衝下來極其凶猛,‘其節短’ ——衝下來的時間極其短促。”說到這,劉院長坐下來,望著下麵的學員、教員和領導,說:“我就講這些,下麵自由討論。”這是劉伯承講課的特點,每次講完後都要組織學員討論。

一名少將學員站起來說:“我認為首要的是審時度勢,把敵我雙方的‘勢’搞清楚,做到‘知己知彼’,才可以製定出切實可行的作戰方案和作戰計劃。”

劉伯承院長肯定了他的發言,說:“對的,這就是‘知勢’、‘度勢’。”

齊嘯天站起來發言說:“在具體實施作戰時,要十分重視‘奇正’,‘以正合,以奇勝’,切不可機械教條。要出奇製勝,在敵人認為不可能進攻的地方進攻。發動進攻時,要像剛才院長您講到的釣魚郎一樣,冷不防從天而降,讓敵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紅軍長征到達大渡河時,您當時任紅軍總參謀長,就巧妙地運用了突發奇兵製勝的戰術,在敵人認為不可能渡河的地方,組織17勇士強渡大渡河。”

劉伯承嗬嗬一笑,說:“這就是‘造勢’。‘奇正’之妙,就妙在誰能造成有利於已的‘勢’。‘善戰者,求之於勢’。聰明的指揮員,會一步步發展自己的‘勢’,最終造成勢不可擋、勢如破竹的態勢。

想到這,齊嘯天定了定神,自言自語地說:“善戰者,求之於勢。”說完,他翻開記事本,用鉛筆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勢”字,並用紅鉛筆圈了起來,然後刷刷地寫下了眼前需要“造勢”的五件事:

——兵團整編,撤離回國,越快越好;

——營房;

——編製;

——組建靶場機關;

——配政委(找肖副主任)。

接著,他又列出了一張時間表。寫完後,齊嘯天看了看桌子上的台曆,感到時間太緊張了,恨不得一天抻成兩天三天。當天晚上,齊嘯天又帶著王來喜急忙返回北京。下車後,齊嘯天直奔設在炮兵大院的臨時辦公室,找來淩利峰和孫浩成聽匯報。齊嘯天離開北京時,讓淩利峰落實兵團回國後的住房,令孫浩成擬製靶場編製方案。

淩利峰麵帶喜色,笑眯眯地向齊嘯天匯報說:“這幾天馬不停蹄地找人,總部和國務院對咱們很支持,已經落實了三處營房:一是炮兵大院,包司令給咱們騰出一棟樓房。二是總後騰出通縣保安胡同1號。三是左家莊12號全國供銷合作總社新蓋的大院,國務院無償讓給咱們,有一棟辦公大樓,一座小禮堂,還有幾棟小樓,足夠靶場機關使用了,但要兩個月後才能交付。”

“足夠了。”齊嘯天原來最擔心的就是兵團回國後沒地方住,現在解決了。他高興地讚揚說,“薑還是老的辣啊!”

齊嘯天轉而問孫浩成:“編製搞得怎麽樣了?”

這些天,孫浩成查閱了有關資料,已經擬製出了編製的初步方案。他翻開本子看了看,說:“機關編司令部、政治部、後勤部和工程部。司令部編8個處(室)。政治部編7個部……”

齊司令打斷了他的話:“你說大思路,細目待會兒我慢慢看。”

“是。試驗部隊編地地導彈試驗部(一部)、空空導彈試驗部(二部)、地空導彈試驗部(三部)、海上試驗分部(四部)、航區測量試驗部(五部)。勤務部隊有警衛團、發電供電團、汽車運輸團、鐵路管理處,另有文工團。初步計算幹部6108人,士兵8672人,總共14780人。”

齊司令拿出記事本,記下了這幾組數字。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他拿起電話:“喂……我是齊嘯天……派來政委……誰……侯智真,空軍第三軍政委。明天上午到……我們熱烈歡迎……再見!”

齊司令放下電話,高興地對淩利峰說:“明天上班,新政委侯智真到任。你趕緊準備一間辦公室。”

3月5日,齊嘯天、淩利峰在臨時辦公室前麵等候新政委的到來。不一會兒,一輛轎車嘎地一聲,準確地停在齊嘯天、淩利峰跟前。車門打開,走出一位身高1米75,四十出頭的少將軍官。他就是新任靶場政治委員侯智真。隻見他臉龐俊俏,五官端正,一頭濃濃黑發,給人第一印象是位很有文化修養的高級軍官。

侯智真向齊嘯天敬了個禮。齊嘯天還禮後,高興地說:“歡迎,歡迎!到底把你盼來了。”隨後把淩利峰介紹給侯智真。

侯智真說:“我也盼望見到你們啊!”

齊嘯天領著侯智真走向辦公室。坐定後,齊嘯天將前段情況、近期工作和今後設想,簡要地向侯智真作了介紹。

侯智真認真地聽著,說:“初來乍到,我首先熟悉情況,工作的事就按你們原來定的思路幹。”

齊嘯天焦慮地說:“眼前最要緊的是組建機關。”

侯智真點點頭,說:“對。先抓主要矛盾,明天我去一趟總政。”

看來,新政委是個善於抓主要矛盾的人,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齊嘯天就是喜歡這樣的搭檔。他笑著說:“讓靶場籌備處派人陪你去。兵團機關還要過些時間才能撤回來,你還得當一段光杆政委。”

淩利峰望著新政委,笑著說:“前一段,齊司令領著九員大將。堂堂兵團司令,跑裏跑外,還要起草文件電報。前天來了一位,今天你又來了,現在一共12員大將。”

侯智真望著兩位新搭檔,欣喜地說:“古人說,‘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我們已經有12個人,足可以幹大事了。”

“有道理。”齊嘯天、淩利峰聽了後,也哈哈大笑。笑過後,齊嘯天說:“明天第二批蘇聯專家到京,帶隊的還是活潑可愛的大白兔,我們仨去迎接。”

“大白兔?”侯智真好奇地問。

淩利峰嘿嘿地笑著說:“他叫尤金柯夫,中將。大白兔是咱給他起的外號。”

齊嘯天說:“說來話長。去年底,尤金柯夫帶領的蘇聯靶場勘察顧問組到達北京時,我和淩司令到機場迎接。隻見一個牛高馬大的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就是尤金柯夫。我上前和他握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雙血紅的大眼睛,讓人感到十分恐怖。回去後,淩司令說他像大白兔。就這樣,大白兔的綽號就叫開了。他對工作特別負責任,就是太傲慢。以後再慢慢跟你說吧。”齊嘯天轉向淩利峰說,“現在額濟納旗那邊靶場已經開始建設,搬遷移民迫在眉睫。工程兵陳司令叫我們必須盯上一個人,你得辛苦跑一趟。政委,你看呢?”

侯智真擺擺手,說:“你定。看來,得盡快成立黨委,明確領導分工。”

齊嘯天說:“是很需要,但目前條件尚不成熟。這樣吧,我暫時當個班長,負責全麵協調,這段側重於靶場籌建。智真同誌你主抓幹部調配和機關組建。利峰同誌你將來出任副司令,這是肖副主任對我說的,讓我先跟你通個氣,現在就履行副司令職責,負責工程建設和後勤保障。”

三人中數淩利峰的年齡大。淩利峰收住了笑容,嚴肅地望著齊嘯天和侯智真,說:“想不到花甲之年,竟遇枯木逢春,幹上一件大事,今生今世咱就足矣。工作的事,你們放心,咱老淩懂得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後天咱就進去。”

侯智真感慨地說:“軍委信任我們,讓我們三個走到一起來了。擺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張白紙,沒有負擔,讓我們一起寫出最新最美的文字,畫出最新最美的圖畫吧!”

齊嘯天望著侯智真和淩利峰,豪情滿懷地說:“好!沒想到我們後半輩子,還能幹上一件大事。這又是一次新的征途:走國防科技事業的萬裏長征,攀登國防尖端的雪山,強渡艱苦創業的大渡河,奪取導彈發射試驗的鐵索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