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慶大轟炸

在抗戰最艱苦的時期,國民黨上層政見各一,抗戰派和投降派爭鬥很激烈。其中汪精衛之流就是典型的投降派代表。

蔣與汪不和社會上都知道,蔣很獨裁,許多事辦之前從不跟汪打招呼,辦了後汪才知道,汪作為國民黨副總裁幾次與蔣大吵大鬧,但毫無意義,於事無補。鬧了幾次辭職後,安靜了下來。後來抗日戰爭爆發不到兩年時間,大部分國土被日軍占領,汪悲觀失望到了極點,汪遂與周佛海等人與日本人秘密建立了聯係,汪手下的人與日來往密切,引起軍統注意,戴笠找到蔣介石匯報,蔣說:“他汪兆銘早就想另搞一套嘛,他要搞讓他搞好了,我看天塌不下來嘛。”

有了上諭,戴笠吃了定心湯圓,馬上安排手下盯住汪公館,什麽也不要做,隨時向戴匯報。不久汪公館經常聚集的幾個人突然一段時間沒有來了。那天下午汪公館門前隻有汪夫人陳璧君獨自上車外出,接著又一輛黑色轎車馳了出去,車子繞過市區來到珊瑚壩機場,車上人下來後一頭鑽進停在那兒的一架飛機,迅速離開機場向南飛去。

汪精衛找到一次蔣介石訓話他可以不參加的機會,借口去成都視察部隊,乘飛機到了雲南。雲南省主席龍雲率黨政要人為汪一行人設宴招待。宴畢,汪與龍雲密談至深夜。汪訴說了蔣的獨裁和自己準備成立新政府的打算,希望龍雲站在他這一邊。龍雲早就知道汪與蔣不和,但要他脫離國民政府與汪去胡搞他沒有表態。

第二天國民政府來電要求龍雲想法扣住汪,龍雲才感到事情嚴重,急忙把汪送到了越南河內。

汪出走河內的消息散開,美、英使館的人慌忙找到蔣介石詢問,蔣介石稱“汪精衛此次離渝而赴河內,實為轉地療養,純係個人行動,毫無政治意味”。

不過幾天,汪在河內發表“豔電”響應近衛聲明公開投敵。蔣仍對汪留有餘地,不下通緝令,還把參與叛逃被捕的彭學沛釋放,僅開除了汪的黨籍。直到一九三九年十月汪在上海召開偽國大,蔣才大發雷霆找來中外記者公開聲稱:“汪逆罪惡昭著,實屬根本上已自絕於中華民國全國國民的漢奸罪犯。”

汪精衛叛國,上上下下各種議論紛紛揚揚,最有趣的是一位國民黨的老夫子說了一句十分雷人的話,“汪精衛倒在了日本人一邊,蔣介石倒在美國人一邊,無論今後誰戰勝誰,中國都是戰勝國,國人避免了戰敗國之苦”。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汪精衛叛國全國一派聲討,日本加緊拉攏蔣介石的步伐。蔣介石非但不屈服,而且越來越頑強。

為打擊重慶政府,日軍對重慶實行了為時五年多的狂轟濫炸。

一九四〇年八月十九日上午,敵機一百九十架再次轟炸重慶。蔣介石正在上清寺德安裏官邸舉行軍事會議,會議室附近連中數枚炸彈,玻璃窗也被震碎。最高統帥部、軍委會軍令部、軍政部被炸得一蹋糊塗,火光衝天。敵機剛去,蔣介石和宋美齡從防空洞出來,來到他的統帥部,映入他眼簾的是嗆鼻的濃煙,灼人的烈火,還有電線杆上、樹杈上掛著的被炸爛的軍裝布,血淋淋的斷手斷腳,他也分辨不出那些玩意兒是哪位高參身上的了。冒著硝煙的焦土上,遠處崖壁上濺滿了濃腥味兒的人血和灰白色的腦漿。受傷者在血泊中掙紮,沒受傷的在奮力撲火、搶救戰友。虔誠的基督徒宋美齡見了這血雨腥風的慘景,禁不住鼻頭一酸,流下淚來,趕忙摸出手帕抹眼睛。蔣介石一動不動地立在壩子中間,臉色鐵青。離這夫婦倆不到十米的地方,軍令部二處年輕的少校參謀裴先章和吳某,正在排除一顆“嗖嗖”冒煙,即將爆炸的燃燒彈。近在咫尺的危險,蔣介石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但他沒有動,一直站在那兒。複仇的怒火,已經使他忘掉了一切。衝天大火籠罩著山城,各處不斷傳來定時炸彈爆炸的轟隆聲……

在重慶,日本飛機給予蔣介石的威脅還不僅僅是德安裏這一次。

一九四一年八月三十日,蔣介石在南岸黃山官邸雲岫樓召開各戰區司令、參謀長軍事會議。時任第六戰區司令長官兼湖北省主席的陳誠也在其間。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日軍機群居然躲過了中國空軍警戒雷達的搜索,突然飛臨到黃山上空,並且向著中國最高統帥的鄉間官邸準確地投下了幾枚炸彈。早已部署在附近幾座山頭上的高射炮群立即向著敵機開火,白市驛機場和九龍坡機場上幾乎隻要能飛的中國飛機也全都緊急升空趕來救駕。空中炮矢亂飛,綻出串串煙團,劇烈的爆炸聲轟鳴不止。侍衛們驚慌失措,擁著蔣介石去防空洞躲避。孰料蔣介石作為一名職業軍人的血氣就在這樣的時刻被徹底激發了出來,不僅不躲,反而怒不可遏地大喝道:“我不進防空洞!我倒想看一下,日本人是怎麽把炸彈扔到我頭上的!”

此時圍牆已被炸塌老長一段,四名侍從被炸得血肉飛濺,還有多名衛士和勤務兵身負重傷,倒在血泊中不住地叫喚。蔣介石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邁開大步,徑直踏著死傷衛士的鮮血走到庭院之中,神情悲憤地舉目仰視著空中這場激烈的戰鬥。所有頭上身上灑滿灰塵的中國軍人的高級將領們也全都堅定無畏地跟隨著他,在庭院裏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壩,人人舉目向天,視死如歸,如同一組群雕。

軍統局事後調查方知,意大利駐華大使館事前得到蔣介石在黃山官邸主持召開這次最高軍事會議的消息後,立即向日方秘密通報,並告訴了雲岫樓的確切位置。

率機群前來轟炸的,是駐紮於武漢的日本海軍戰略轟炸機大隊大隊長遠滕三郎少將。所幸中國空軍與高炮兵人人抱以必死之心與日機激戰,六架日機帶著滾滾濃煙尖嘯著栽了下來,中國戰鬥機則有二十七架被擊落。不過幾分鍾時間,日機遠遁,雲淡風輕,重慶上空重新恢複了寧靜。蔣介石與各戰區司令官們重新回到樓內,作戰會議繼續進行。

一九三九年五月三日,那天天氣很晴朗,街上的警報一聲又一聲響得越來越急,人們跑出房屋,有的進了防空洞,有的還在街上,就看到天上密密麻麻的日機飛了過來。

日機沿長江北岸呼嘯俯衝,隨後燃燒彈和炸彈從飛機上掉了下來,北岸是稠密的人口居住區,工商業也很繁榮,轟轟隆隆的爆炸聲響起後,數條街道頓時陷入烈焰濃煙之中。日機離去後,人們走出防空洞,舉目一看,四處殘垣瓦礫中,死屍枕藉,整個城市像一個大墳場。房上、樹上、岩石上到處都是屍體與殘肢,長江裏隨時都能看到漂浮的屍首。停放在重慶仁愛醫院停屍房裏的屍體從牆角的地下一直摞到屋頂,場麵極其悲慘。當日,重慶市民死傷千餘人,市中心二十七條主要街道有十九條化成廢墟。

五月四日,二十七架日機再度轟炸重慶市區,全市十餘處街道建築物起火,大火持續燃燒了兩天,英、法使館和美國教堂也未能幸免,整個市區精華毀於一旦。建於唐代的羅漢寺,連同廟內的五百多尊精美的羅漢塑像一起被炸毀。當日,僅被炸傷亡的就高達五千多人,炸毀建築物四千八百多棟,二十萬人無家可歸。

一九四〇年八月十九日日本海軍又投入超過一百四十架轟炸機對重慶進行轟炸,重慶二千多戶民居被毀。

一九四一年初,日軍發動太平洋戰爭前先向中國集中力量空襲,六月五日傍晚,日機又對市區進行了長達五個多小時的疲勞轟炸,導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間接死於轟炸人數最多的一次慘案——較場口大隧道窒息慘案。防空洞部分通風口被炸塌導致洞內通風不足,洞內市民因呼吸困難擠往洞口,造成互相踐踏,以及大量難民窒息,千餘人死亡。慘案現場非常淒慘,死者多為青壯年。有的全家喪生,屍體無人認領;有的妻離子散,痛不欲生。防空司令部派出的工兵營,整理屍體就花了近一晝夜,然後用卡車將屍體拖到朝天門河邊,再改用木船裝到江北黑石子去草草掩埋。

房屋炸毀了,有點錢的還加點磚瓦重新修葺一下,一般的人就買幾根木材和花錢找人捆綁上就行了,炸了又修,修了又被炸。毀得利害的就倒黴了。不少人聽見敵機飛來的警報,就慌慌張張往外跑,等人從防空洞出來回家一看,哪裏還有家呀,不僅房屋沒有了,房屋裏頭沒有拿走的值錢的東西全都沒有了。再強硬的漢子身子一軟就坐在地上了,想起老老小小一家子今後的日子,不禁悲傷地痛哭流涕起來。到處都是痛哭聲,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家沒了,有的人沒有了,生意沒法做了,有單位的解散了,哭作一團,沒了主意。

眼淚流幹了,站起來,日子還得過下去。許多人帶上僅有的一點家當,拖兒帶女乘木船到了河對麵一片荒山的南岸。

海棠溪、龍門浩、玄壇廟、彈子石、黃桷埡到處都是砍樹子、竹子搭建的茅草房。

防空司令部派人提起裝石灰水的木桶在斷壁殘垣上寫上“愈炸愈勇”的標語。學校的學生上街為失去生計的百姓捐錢捐物。大街小巷響起“任你龜兒子凶,任你龜兒子炸,格老子我就是不怕;任你龜兒子炸,任你龜兒子惡,格老子豁上命出脫!”的民謠。

每年秋天至次年春大霧籠罩,日本戰機找不到北,難於投彈轟炸,那日子才能夠開心了。戲院裏《屈原》、《大地回春》、《天國春秋》的演出,天天觀眾爆滿。許多重慶人第一次看到了戲劇,大飽眼福,為劇中的情節感動得熱淚盈眶。

抗日救亡漫畫也在展廳裏與觀眾見麵,豐子愷的漫畫,又讓人笑開了顏。

八一九大轟炸後,重慶人在第二天的《中央日報》上,看到了正式確認重慶為“陪都”,且“還都以後,重慶將永久成為中國之陪都”的《國民政府令》。

幾天後宋美齡也在報上發表了號召全國婦女聯合起來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的《告全國女同胞書》。宋氏三姐妹還來到醫院慰勞自衛抗戰將士,去市區視察防空洞,四處奔走作抗日宣傳演講。

日軍依靠威懾性轟炸促使中國軍民投降的希望落空了。

以下為美國總統羅斯福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七日寫給重慶人民的致敬信:

“我以美利堅合眾國的名義致書重慶市,以表達我對英勇的重慶市民的敬意。還在世界人民了解恐怖襲擊之前,貴市人民在多次殘暴的空襲麵前,表現出了堅毅鎮定、英勇不屈地精神。這光榮的證明:決心爭取自由的人民,其意誌決非暴力恐怖所能摧毀。你們對自由事業的忠誠將永遠鼓勵子孫後代。”(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