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慶重慶 1.重慶,一座無可後退的堡壘

中國人應該感謝白修德,是他和許多同他一樣的高鼻子洋人,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了重慶正在發生什麽事情。

一九四三年五月十五日,陳誠的專機抵達重慶正是夕陽西下時分。

飛機降落在長江江心的一塊狹長平坦的沙洲上,被重慶人叫作珊瑚壩的沙洲兩邊都有江水流過,麵向下遊朝天門碼頭方向,右邊水道寬,對麵是南岸,風景如畫的南山、黃山、汪山、南泉、小泉全都隱藏在南岸連綿起伏的黛色群峰裏。左邊水道窄,水麵上架著一道用許多條木船和長木板子搭就的浮橋,浮橋通向聳立著巍巍高牆的懸崖,懸崖頂上高牆環繞著的,就是重慶城區了。跑道和幾排用南竹搭蓋的簡易平房歪歪斜斜地立在滿是鵝卵石的沙洲上。這個簡易的機場隻能在冬天和春天使用,那時水位低,一到夏天和初秋,隨著西藏高原積雪的融化,洶湧澎湃的江水便會將沙洲完全淹沒。

能坐四十多人的寬敞機艙裏隻坐了不到三十個人。與陳誠同機到達重慶的,除了他的副官處處長邱行湘和幾名隨從,還有兩名美軍顧問和一位美國記者。

這位美國小夥子就是剛剛完成在河南災區的采訪,在洛陽搭乘美軍飛機趕到雲南楚雄(1),準備對遠征軍司令長官陳誠再次作專訪的白修德。

來到中國時才二十三歲的毛頭小夥子白修德,在中國近代史上極其重要的作用是曆史學家們後來研究發現的。當時,蔣介石、陳誠和毛澤東、朱德都是他的朋友,他在重慶黃山宋美齡的純木結構別墅(蔣介石住的雲岫樓就在旁邊百米遠近的一座濃蔭蔽日的小山坡上)的風雨廊上,吃過蔣先生最拿手的揚州蛋炒飯,也在延安毛澤東住的窯洞裏品嚐過餃子和紅燜雞。隻不過蔣、陳包括宋美齡在前,毛、朱在後。從地理上講,白修德是先到的重慶(一九三九年四月十日),後到的延安(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從政治理念上講,他是拋棄了老朋友,投向了新朋友。對蔣宋,白修德的認識有一個轉變過程,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從“尊重”到“惋惜”再到“鄙視”。早期,白修德也和許多美國記者一樣,對蔣夫人頗多溢美之詞,但隨著采訪的深入,他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看法。當他試圖披露某種官方不容易見到的現實時,麻煩就來了,國民黨政府給予他不斷的阻撓。他在中國的親身經曆使他深深地認識到,與政治上已經黑暗得令他徹底絕望的重慶相比,隻有陝北的天,才是晴朗的天,中國的天!

美國《時代》周刊駐中國戰時首都重慶的遠東版主編四年前剛踏上中國土地時,他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記者。而現在,他以無數篇采寫自中國戰場的重量級報道,成為享譽世界的著名新聞人。他分別采訪過蔣介石夫婦、孔祥熙、林森、孫科、宋子文、李宗仁、閻錫山、何應欽、陳誠,包括年輕的重慶市長吳國楨。許多人接受采訪還不止一次,甚至成為了他的朋友——可以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眾多國民黨政府的高級官員和將領為爭取他的專訪而煞費苦心。

民國政府宣傳部甚至還聘請他擔任新聞顧問,每月的薪酬是法幣四百元,這幾乎是當時八名中學教師或是政府科長的工資,根據兌換比率,相當於六十五美元。

第一次到重慶的白修德在經曆了幾次大轟炸後,很快便對這座城市以及生活在這座城市裏的人產生了深厚的感情。

在白修德的眼中,重慶一直依賴於農村。一片片的稻田延伸到古老的城牆邊上,在長江河岸下的河灘上,農民滿懷希望地種上蔬菜,然後搶在夏日的洪水把他們的小片菜地淹沒之前,搶收完用辛勞和汗水換來的果實。年年如此,讓白修德感覺到總有一點重慶人和老天爺下賭注的性質。

他喜歡清晨或是黃昏站在高聳的城牆上跑步或是極目遠眺,長江兩岸,嘉陵江兩旁,月牙形的稻田一直延伸到山頂上,再延伸到另一座山頭上,美麗壯觀的梯田一片連著一片,好看極了。他知道這些稻田一直能夠連到二百七十五英裏之外,同樣被高牆環繞的另一座大城市成都,他甚至覺得無邊無際的稻田可以一直延伸到西藏的喜馬拉雅山腳下。

每一天,年輕的白修德像聆聽音樂一樣聆聽著重慶。他經常會像英國紳士那樣帶著一把雨傘,沿著一條汽車路從兩路口步行出發,經過觀音岩七星崗走很遠的路來到城中心的精神堡壘(今解放碑),登上公園裏的高坡,俯視著遠處的長江和原野,以及腳下大片的鱗鱗黑瓦,然後馬上就有穿越幾個世紀,回複到古代的感覺。他步行經過的這條主要街道的兩旁有著沿海城市那樣的櫥窗,商店裏賣著布匹、手電筒、汽車零件、美國罐頭,還有霓虹燈廣告,街上行人也非常多。

但是一走出這條大街馬上便會進入幽深曲折的陋巷之中。在他的眼中重慶總是霧氣騰騰的,這給人增添了安全感,而一旦遇上難得的晴朗的天氣,人們便會緊張了,因為通常這都是日本人的飛機光顧這座城市的日子。走在重慶的小巷子裏是輕鬆愜意的,雖然小巷是那樣的窄,以至有的地方他得用雨傘擋著兩邊屋簷的滴水才能通過。

這一切,組成了香氣臭氣同時散發的氣味交響樂。散發香氣的是食品和調料——不少重慶人還把鍋灶擺在街邊,得意地向來往行人展示他們的烹調手藝——以及鮮花的芬芳、炒熟的板栗、焚香爐,還有鴉片的煙霧。散發出臭氣的則是尚未來得及收拾的小孩糞便,和遍地的垃圾。交響樂裏自然免不了男人的喊叫,女人的尖叫,嬰兒的哭鬧,各家各戶雞圈裏飛出的聲音。還有,就是苦力們挑水時發出的單調的號子和走街串巷的貨郎唱出的詠歎調。

重慶,這座雄踞在山巔和匍匐在山穀裏的城市,並不需要白修德所見識過的沿海城市那樣的政府,西方人在中國的沿海城市裏設置了租界,開辦了工業。而與重慶最直接的聯係是農村。精明的生意人,把通、南、巴、平大山裏山民手上零散的天麻、川貝、蟲草、黑木耳、裘皮收進來找到買主便可賺錢。生意做得好的坐莊卻沒這麽辛苦,他們一覺睡到快中午時,去趟茶館,與收貨的跑莊喝茶聊天,有生意做時,把手伸進對方衣袖一番討價還價,敲定後,中午由賣家請客。然後把山貨由重慶通過長江水道發往下遊的武漢、上海。它昔日的傳統政府盡管殘忍卻又單純,政府發號施令的對象是商人、錢莊老板、商店業主等能夠向農村和農民提供市場的人。絕對不變的真理是政府維持治安,商人服從權威,誰有長矛、士兵、槍炮就服從誰,誰有權力保證貿易就聽誰的。這樣的人民,幾千年來一直向帝國的行政官員和地方督軍們交貢納稅,近年來向老百姓征糧派款的又增加了軍閥。他們會永遠地交納下去,隻要生活不受幹擾,不受掠奪,沒有戰爭。不僅僅是重慶,整個中國,作為一個民族,都需要一個新型的政府。白修德來到重慶,不單是為了掙錢,也渴望為這個政府服務。

由於過去長期與中央政府離心離德的四川軍閥被日本人激發出來的愛國熱情,中華民國的戰時政府在這個古老的城市裏輕而易舉地占據了統治地位。它控製了這個麵積最大物資最豐富的省份——四川的咽喉。這一片最肥沃的土地被稱為天府之國,東邊被高山和三峽所封閉,西邊背靠著亞洲的屋脊,五千萬人民在這塊亞熱帶區的內陸帝國裏生息,自給自足,幾乎堅不可摧。到一九三九年——也就是白修德到來的這一年——日本軍隊已經占領了所有的沿海城市——上海、廣州、天津、北平,整個的東北、華北,眾多的長江流域城市悉陷敵手。武漢西部,橫亙著難以逾越的三峽,三峽以西,便是重慶。憑著這道天然屏障,國民黨進行了長達六年的抵抗,並且還將繼續抵抗下去!

“每天清晨,處處都可以聽見淒楚動人的國民黨黨歌:‘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建大同……’當我盡力把這首每天把我們從夢中吵醒的歌翻譯出來,西方的來訪者都不禁為這又滑稽又嚴肅的歌詞捧腹。但是樂曲卻是既令人感動又令人感傷的,我一聽到它就震撼!黃昏,當國民黨的十二羅經點星旗徐徐降落時,軍號齊鳴,傳遍了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我也為之感動不已。”

白修德比當時駐重慶的所有外國記者都最先領略了周恩來人所不及的機智與風采。他是周公館的座上賓。美麗得令人心醉的共產黨最早的外交官龔澎,後來成為龔澎丈夫的英俊才子喬冠華,能力過人的陳家康,這些人既是周恩來手下的強將,也是他的好朋友。

為了更深入地了解讓他感到十分新鮮的共產黨,白修德甚至還特地雇請陳家康成為他的五名中國專欄作家之一。

許多年後白修德依然對周公館記憶猶深。他說這個院子被稱為曾家岩五十號,是個破破爛爛的地方。一下雨,泥水齊踝,來訪者可以把滿是泥水的足跡一直迤邐到接待室裏。接待室裏隻有幾把扶椅,一張沙發。沙發上的彈簧斷了,包的是農民生產的那種藍色粗布,坐上去顯得既笨重又不舒服。在那以後的五年時間裏,他就是在這間接待室裏采訪了各種各樣的人物——這些人物裏有董必武,葉劍英,還有林彪。

至於周恩來,白修德說他和周恩來初識時周遠不像後來那樣在世界上享有盛名,在他倆的早期交往中,一見麵,周便向他講一口滔滔不絕的英語。之後,周變得隨便多了,一改過去他通常所給人的那種衣冠楚楚的形象。在以後的約會中,周常常穿著皺巴巴的粗布衣服,胡子也沒刮。他有著一副幾乎是地中海型的黑色臉龐和皮膚,一旦他心舒氣暢時臉上就英氣勃發,對曾經同他交談過的上千個人物的表情都能夠一一地模仿出來。因為白修德的中文水平在不斷提高,他就開始用中文和白修德我交談。周在重慶近九年時間,他是國共合作共方負責人,他在促蔣抗日,領導南方局,做國統區統戰方麵時工作中體現出了過人的智慧,豐富的人情味和人格魅力。

白修德在中國的事業一帆風順,他寫出的稿子西方主流媒體爭著搶著用大價錢買,並且許多老板都渴望用優厚的薪酬吸引他跳槽。每當《時代》周刊因為他采寫的一篇稿子印數“呼”地往上躥了一大截,老板盧斯給他寫的信就好像彼此的身份顛了個個兒。他在重慶的日子就像中國人說的運氣來了打麻將,想咋和牌就咋和牌。

第一次在重慶經曆日本飛機的轟炸後,白修德從整整被憋了五個鍾頭的防空洞裏出來。那時夕陽墜山,晚霞如血,他看到自來水管被炸斷,大街上積水遍地,沒有燈光,隻有火光,到處都在燃燒,好像整座城市都在燃燒。沒有水救火,使得大火在重慶城裏的大街小巷橫衝直撞。人們像利箭般從山坡後麵衝上了大街,他們的衣服著了火,就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打著滾,把火撲滅。

白修德看到到處都是死人,就在他腳邊橫臥著一具破碎的屍體,連肋骨架也被炸碎了,從**的**可以看出這是一位女人。

白修德後來回憶第一次在重慶遭到轟炸的經曆時說:“我來到一個仍在燃燒的山坡,發現所有的房屋都已化為灰燼,有一座廟還在,它的一堵牆崩倒在山崖的一側,殿堂已被燒得精光,隻有那尊巨大的青銅佛像盤腿而坐。它被大火燒得灼熱燙人,但我仍可看到它那慈祥的麵孔正朝著這座哭泣的號啕的城市發出柔和的微笑。”(2)

然後,他看到無以計數的重慶人不知從哪裏湧出來,奮不顧身地撲滅了大火,收拾了滿大街被炸得七零八碎的屍體,清理幹淨廢墟,第二天把日子照樣淡定地過下去。於是,他在發往美國的稿子中寫下了激烈得如同呐喊般的文字:“重慶戴上了偉大的花冠,所有的中國人注視著她,所有的中國人向往著她,這是我們無可後退的堡壘!”

戰前中國工業基本上集中在沿海的上海、天津、南京。抗戰爆發後,國民政府秘密設立了“國家總動員設計委員會”,製定出了內遷計劃,從一九三八年八月下旬開始,以上海為中心的工廠內遷行動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北起青島,南至香港,眾多的企業遷往武漢、重慶。

隨著武漢淪陷,工業內遷第二次開始,兵工廠紛紛遷入重慶。在武漢會戰期間,運輸環境日益險惡,上海、南京、蘇州、九江、武漢等地的機械物資一百二十萬噸等待運輸,大量工程技術人員和後撤的人員也等待乘船,宜昌成為工業內遷的樞紐地,運輸能力達到極限。在實業家盧作孚的協調下,在宜昌至重慶的搶運中,航政局調集一千二百多條木船,二十四艘輪船冒著日機的轟炸晝夜不停地搶運,工業內遷興建的工業區成為重慶的經濟支柱,一大批學校和大學生來到重慶。宜渝大轉運創造了中國的敦克爾刻大撤退奇跡。

英勇——是重慶這個戰時首都的人們給世人腦海中刻下的最為強烈的印象,那數以萬計的人,都是可以留在淪陷區,像其他數以萬計的人們一樣,向征服者卑躬屈膝,換得三鬥米果腹的。可他們卻沒那麽做,他們寧願忍受盛夏的酷暑,寧可在沒有暖氣,一走動滿屋嘰嘎響的吊腳樓裏挨過多雨和寒冷的嚴冬,他們寧可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染病並且慢慢死去——但他們決不向日本侵略者屈服!

不單是政府官員們選擇了抗戰的道路,成千上萬的大學生和教授,也都跋山涉水來到了重慶周圍十幾公裏遠近的臨時大學校園裏。很多沿海的小商人也是如此,他們背井離鄉不是為了發財,全是出於民族氣節,全是為了做一個剛強正直的中國人。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深夜,風景秀麗的重慶黃山委員長官邸雲岫樓籠罩在一團博大沉默近乎於凝固般的寂靜之中,唯有冷冽的山風輕輕掠過漫山遍野莽莽****的虎皮鬆林,在天地間舞弄出持續不斷的聲響。

參謀長白崇禧拿著電文急匆匆跑步趕到雲岫樓前,侍衛將手指抵在嘴唇上,上前行禮後附在白耳邊輕聲道:“總統剛睡下。”每一位侍衛官包括白崇禧都清楚委員長雷打不動的生活習慣,每天夜裏睡得較早,而且自抗戰軍興,又增添了一個程序,即委員長入睡之前必服大劑量的安眠藥。

侍衛室主任俞濟時中將看看腕上的表,指針指向十一點三十分,正是藥性發作,助委員長熟睡的時候,向白崇禧攤開雙手笑了笑。

白崇禧點點頭,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地在樓前台階上來回轉了兩圈,直接快步到旁邊距離百米遠的風雨廊將宋美齡叫了起來,宋美齡披上外衣跟著白崇禧來到雲岫樓,凝視著**的蔣介石說:“達令,達令!”

蔣介石睜開蒙矓睡眼看見宋美齡白崇禧正著急地看著他:“夫人,健生有什麽事嗎?快坐,快坐。”

宋美齡上前取下衣架上的衣服披在蔣介石身上說:“好消息!好消息!日本海軍襲擊了美國太平洋艦隊!美國和日本開戰了!達令,我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蔣介石神情大變,站起身,激動不已地說:“夫人,你別著急,慢慢說!”

白崇禧眼睛發亮向蔣報告:“日本得意揚揚地發布了大本營第二號新聞公告,裕仁天皇已經向美國正式宣戰……”

宋美齡激動地走到收音機前,將旋鈕擰到東京頻道。

屋子裏頓時響起東京廣播電台播音員殺氣騰騰的聲音:“大日本帝國海軍於今天淩晨在西太平洋上,與美利堅合眾國進入了全麵戰爭狀態……”

蔣介石將內容翻譯給宋美齡聽罷,馬上又道:“快聽聽美國方麵的消息!”

宋美齡擰到美國方麵的頻道上,“對,聽聽美國的消息,就可以證實日本人的消息可靠不可靠。”

華盛頓廣播電台正播放一個男播音員充滿憤怒的聲音:

新聞公告,美聯社華盛頓十二月七日電,羅斯福總統發表聲明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這是一個永遠無法忘懷的可恥日子──美利堅合眾國遭到了日本帝國海空軍突如其來但蓄謀已久的襲擊,美國與日本帝國之間,已經等同於戰爭狀態……”

“好!好!美國參戰對我國戰局會帶來極大的變化,健生快通知相關人員,我要在最短時間內召開常務委員會特別會議。”

當天一早,黃山官邸禮堂黑壓壓地坐了滿屋的人,這些黨國大員可能也收聽到了太平洋戰爭爆發的消息,已經好久沒有的高興堆在了臉上。

特別會議上,一身戎裝的蔣介石,極其興奮地講了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在攻擊美英法諸國後中國形勢的變化,和政府的對策。會議決定:一、太平洋反侵略各國,應即成立正式同盟,由美國領導,並推舉同盟國聯軍總司令。二、要求英、美、蘇與我國一致實行對德、意、日宣戰。三、聯盟各國應相互約定:在太平洋戰爭勝利結束以前,不對日本單獨媾和。

當天下午,蔣介石分別約見美、英、蘇三國駐華大使高思、卡爾和潘友新,以外交最高禮節親自告訴他們:“中國政府決不避任何犧牲,與各友邦共同作戰,以促軸心國家之崩潰。”並讓外交部提交了一份給美、英、蘇三國駐華大使“關於同盟各國聯合一致、共同對德意日軸心國宣戰、訂立軍事同盟、不單獨與之媾和的書麵建議函”。

幾天後,蔣介石又以中國最高軍事長官的身份,分別致電美、英、蘇三國首腦羅斯福、丘吉爾和斯大林,建議立即在反軸心各國間組織某種聯合軍事會議,年底蔣介石分別邀請美、英駐華軍事代表團團長馬格魯德、鄧尼斯等,商討中英美荷澳五國聯合軍事行動問題,成立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

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中美英三國聯合軍事會議在重慶召開,由美、英、中、蘇四國領銜,其餘二十二個國家依次簽署的《聯合國宣言》正式發表。

羅斯福來電稱:

“為立即完成我等共同抗敵力量之聯係與合作起見,今正在南太平洋戰區成立一最高統帥部,指揮全部美、英、荷軍隊。此項聯合國在中國戰區之共同活動,亦需有同樣統帥部,事屬當然。予今征得英、荷政府代表之同意,建議麾下負指揮現在或將來在中國境內活動之聯合國軍隊之責;予等並建議,該戰區包括聯合國家軍隊可以到達之越南及泰國國境。予等並信欲使此統帥部發揮效力,應立即由中、美、英三國政府代表組織一聯合計劃作戰參謀部。倘麾下認為可能而蘇聯表示同意者,蘇聯代表亦應參加。此參謀部應在麾下指揮下服務。印度軍司令及南戰區司令,當命其與麾下統帥部取得最密切之聯係。該三總部間應互派聯絡員。上項辦法,足使麾下之意見與勢力影響及其所有各戰區作戰一般戰略之策劃。”

接到羅斯福來電後,蔣介石立即複電羅斯福,表示願意接受中國戰區最高統帥的職位。希望英、美兩國迅速派定代表來渝,組成聯合作戰計劃參謀部。

幾天後,美國白宮發布通告:“在西南太平洋區設立一統一指揮係統,所有該區之海陸空軍,悉由一最高統帥指揮作戰。……蔣介石上將已承允任中國戰區最高統帥之職,指揮現在及將來在該區作戰之陸空軍,所轄區域包括越南、泰國及將來可為同盟國所控製之區域在內。其統帥部之設計部分,將有英、美代表參加工作。”

一九四二年一月五日,蔣介石正式在重慶宣布就任同盟國中國戰區最高統帥一職,同盟國中國戰區最高統帥部正式成立。自此,重慶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遠東指揮中心,與倫敦、華盛頓、莫斯科齊名,成為反法西斯戰爭四大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