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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來講述一個名叫袁惜唇的女孩子的故事。這個女孩子是個極普通的女孩,說她普通是因為她身上沒有什麽特別的引人注目的東西,她長得並不是很漂亮,她的功課在班級裏勉強處於中等水平,她也沒有彈琴繪畫等藝術特長,她的嗓音雖然很甜潤柔美,可是因為她天性膽怯,從不敢在眾人麵前唱歌,上課回答問題的聲音總是輕得像蚊子嗡嗡,所以她的這一優勢也被淹沒了。一般說起來,這樣的女孩是非常容易被人們忽視的,老師們的注意力通常集中在特別好或者特別差的學生身上。
因為我和這個女孩子的外婆家是鄰居,這女孩子的母親跟我妹妹是兒時密友,也跟著叫我大姐,因此我從這女孩剛一出世就認識她了。自然,我有許多女友,她們的孩子中不乏漂亮出眾的少女,我為什麽偏偏要選中她作為我故事的主角呢?一年前,這女孩的母親跟她的父親離婚了,這女孩跟著她母親搬回外婆家居住,我們又成了鄰居。
有一天,我們在樓梯口相遇了,一時我還沒認出她,她輕輕地叫了聲:“小鷹阿姨。”側過身子要走。我一把捉住她的肩膀,笑道:“是冷雁的女兒呀,怎麽一眨眼就長成個大姑娘了?阿姨差一點都認不出來了。”她的眼皮像蝴蝶翅膀般地扇了一下,忽然就說:“我才不要長成大姑娘呢,要是有。種藥,吃了能讓人永遠長不大才好呢!”
她的話聲雖然很輕,對我卻不舍悶雷一般,心裏不由得一驚。再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罩著霧重重的迷惘,弓著背,窩著胸,彎曲的身子很像是匆匆寫出的一個問號,那雙眼睛有點疲憊地聾拉著,像兩隻細雨中濕媲挽的小蝴蝶,時而忽閃一下翅膀,扇出了一連串的省略號。我便從這問號和省略號中讀到了她的故事,這些故事瑣瑣屑屑、曲曲繞繞說普通又不普通。於是我想,哪怕再不起眼的女孩子在長大的過程中原是會有許許多多的故事的呀!這時我突發靈感:或許大部分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更喜歡知道和自己一樣普通的女孩子的故事呢!
也許有的很普通的女孩子譬如叫珍珍或者娟娟之類的,會向我提出質疑:“你說要講個普通女孩的故事給我們聽,可這個女孩的名字多麽拗口,多麽奇特,她真是個普通的女孩嗎?”確實,袁惜唇這個名字非常罕見,恐怕我們這座城市裏找不出第二個了。不過,名字是父母給起的,或多或少寄托著父母對孩子的祝福和期望,然而跟孩子以後究竟會長成怎樣的一個人卻沒有多大關係。我曾問過女孩的母親,這名字有什麽典故?女孩的母親卻紅了臉,說:“沒有什麽典故,是外婆想出來的,我看看還挺別致,就同意了。”我心裏有點明白了,聽說女孩的外婆開始是反對女孩的母親嫁給女孩的父親的,直到這女孩已在她母親肚子裏初具規模了,外婆方才鬆了口。這裏麵的糾葛是大人們的故事了,所以我就不再費筆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