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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化驗了盒子裏的牛奶殘餘,卻沒發現任何毒素。正巧又有幾個學生來報案,說自己從學校超市買的牛奶發現被人動過手腳,盒子上有蠟封的針孔。警察去超市要查封所有牛奶,負責上貨的校工嚇得趕緊承認了自己的惡作劇。

他是去年高考沒有考取,家裏沒錢複讀便出來打工的。在學校裏看見來來去去的大學生便想到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平,所以打算開個玩笑,在盒裝牛奶上紮了針孔再用蠟封上,想嚇嚇學生們,卻沒想到沒過幾天真死了個學生,警方順藤摸瓜找到了超市。

怎麽會這樣?呂棟感到一陣頭暈。那詹誌鵬是怎麽中毒的?他確實是中了毒傘肽的毒啊。而且現在可以證實吳翰龍確實提取了毒傘肽。那孩子太能演戲,呂棟不敢判斷他說的是不是真話,所以無法確定是他下毒,還是其他人偷了毒藥給詹誌鵬投毒。究竟發生了什麽?呂棟隻覺得一團亂麻,難以解開。

“老師,怎麽了?保衛處說什麽?”吳翰龍比他還著急。

“沒什麽。”呂棟懶得和他多說,“走,我先帶你去校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吧。”

一路上,吳翰龍的表情像是吃了迷幻藥,眼神呆滯、一言不發。呂棟想著詹誌鵬是怎麽中毒的,想著宿舍幾個學生的七嘴八舌,好幾次差點因為走神被路上的磚石絆倒。

校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趙君仰著脖子坐著,一副懨懨欲睡的樣子。呂棟把吳翰龍交給值班的醫生,回到走廊,問趙君感覺如何。

“我可能也腦震**了。”趙君甕聲翁氣,“那孫子下手太狠了,等哪天我弄死他。”

“你給我省省吧。”呂棟怒道,“現在詹誌鵬的案子還沒查清,你別再惹事。”

“百分之百是吳翰龍投的毒。”趙君說,“您聽他喊冤呢。”他靠近呂棟低聲說,“我跟您說,您別告訴別人,上周四的實驗課,吳翰龍帶了一小包灰白的粉末去實驗室,偷偷摸摸不知道在搞什麽。”

“你沒問他?”呂棟故意問。

“問了,他讓我少管閑事。”趙君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現在想起來,那灰白色的東西很像詹誌鵬毒貓用的毒蘑菇粉末。我覺得有可能是吳翰龍從他那裏偷的。”

“你為什麽不早說?”呂棟問。

“沒憑沒據我說了也沒人信。”趙君說,“我隻是懷疑,不敢說那真是毒蘑菇粉末,也不知道吳翰龍在鼓搗什麽。您可別誤會,不是我想黑他。吳翰龍反咬一口說我要害他,純粹是沒事找事。”

呂棟沒說話。這時,替趙君去拿藥的岑斌提著塑料袋從藥房那邊走過來。

“走吧,回宿舍歇著。”岑斌想扶起趙君。

“等一會兒。”呂棟攔住他們,“等吳翰龍出來,我有話問你們。”

岑斌咂咂嘴,坐下來,百無聊賴地玩手機。趙君抱著自己的一袋子藥,仰頭看著天花板。十幾分鍾後,吳翰龍捂著一隻青腫得更厲害的眼睛從診室裏出來,手裏捏著一疊處方簽。

“先來坐一下。”呂棟站起來把自己的椅子讓給吳翰龍,“一會兒我替你去拿藥。”三個學生茫然地看著他。“你們幾個讓我很為難。”呂棟說,“知道詹誌鵬帶了毒蘑菇回學校為什麽不匯報?”

“匯報有用才怪。”吳翰龍揉著眼睛,“老師,你管不了他的。”

“管得了還是管不了是我的事。”呂棟說,“他已經毒死了一隻流浪貓,你們還不匯報,萬一出事毒倒了同學可怎麽是好?”

“現在不是皆大歡喜了嘛。”趙君吃吃地笑起來,“詹誌鵬是自作自受。他帶毒蘑菇回來肯定是沒安好心,不過他沒想到有人比他還黑。”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斜著看吳翰龍。

“你少話裏有話。”吳翰龍跳起來,“還想打架是怎麽地?”

呂棟咳嗽兩聲,兩個人都蔫了下來。

“老師,不是我不想匯報。”岑斌說,“可是告訴你能怎樣?你最多沒收他的毒蘑菇。他一怒之下回來欺負我們怎麽辦?我們沒處躲。”他頓了頓,瞥一眼吳翰龍,“不過我雖然沒匯報,也沒動壞心。”

“說的是啊。”趙君搶著說,“我可沒想過偷拿他櫃子裏的毒蘑菇粉。”

吳翰龍咬著嘴唇,想反駁但不知道說什麽。“這件事更讓我為難”呂棟說,“不匯報就算了,還偷偷拿走毒物。”他用不滿地眼神掃一眼趙君和岑斌,“你們兩個也是,馬後炮。出了事就摘清自己,沒出事就做好人。”

“老師,我覺得詹誌鵬純粹是自找的。”趙君說,“沒人讓他喝那牛奶嘛。”

“他平時貪便宜習慣了。”吳翰龍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結果做了替死鬼。謝天謝地我早發現那些牛奶不對勁,不然現在躺在醫院的可能就是我了。”

“終於說實話了啊。”趙君用譏諷的語氣說,“我前兩天就看見你拿一盒牛奶,看看又放回箱子裏,果然有蹊蹺。”

“我不留意你就得逞了。”吳翰龍把病曆本摔在地上。

“都少說兩句。”呂棟伸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其實……警方的化驗結果已經出來,牛奶是無毒的。”

“啊?”吳翰龍和趙君都愣了。

“詹誌鵬不是喝牛奶中的毒。”呂棟看著雙手抱在胸前的岑斌,“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老師你沒事吧。”岑斌做出不明白的表情。

“今天在宿舍發現牛奶被人動了手腳。”呂棟說,“當時我說詹誌鵬是被牛奶毒害的。你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我隻是脫口而出。”岑斌保持著僵硬的姿勢。

“你是脫口而出。”呂棟說,“因為你知道毒不是下在牛奶裏的,你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您就憑這個……”

“下午在我辦公室,你告訴我們你看見吳翰龍從詹誌鵬的櫃子裏拿了些東西出來。”呂棟說,“但是你說你沒看清他拿了什麽。當時的情景,宿舍裏光線暗淡,你自然是不可能看清的。”

“對啊,難道這也有問題。”

“問題是你之後的那句話,‘我沒想到他會偷毒蘑菇’。”呂棟說,“詹誌鵬的櫃子裏有毒蘑菇,還有一包毒蘑菇粉,你怎麽知道吳翰龍拿的是毒蘑菇?”

“他後來帶著毒蘑菇去實驗室提取毒素了。”岑斌麵不改色。

“我帶去實驗室的是自己搗碎的粉末。”吳翰龍低聲說,“你翻了我的衣櫃。”

“我想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呂棟抑製著自己心裏的緊張,“那天你看見吳翰龍從詹誌鵬的櫃子裏拿了些東西。你趁他不在時翻了他的衣櫃,看到他拿的原來是毒蘑菇。至於磁卡,你自己說過很容易克隆。你當時不知道吳翰龍拿毒蘑菇做什麽,於是不動聲色地觀察,果然沒過幾天,他用毒蘑菇提取了一些毒傘肽。你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呂棟拿出手機,打開詹誌鵬的社交網主頁。“周一晚上8點半,詹誌鵬發了一張照片,狀態寫著‘訓練完就有奶酪蛋糕吃,真是運氣爆棚’。”呂棟說,“所謂運氣,應該是說這蛋糕不是他買的。他訓練完了又累又餓,回到宿舍看到一張桌子上有他最喜歡的奶酪蛋糕。詹誌鵬已經習慣了把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所以他想都沒想就把蛋糕吃個精光。”

“他……在蛋糕裏下毒……”趙君瞪著牛眼。

“這蛋糕是學校西門西餅店裏奶酪蛋糕。”呂棟說,“我想,警方查到是誰買了蛋糕並不難。岑斌,你知道毒傘肽有一段潛伏期。這段時間足夠你銷毀證據。你知道警察肯定會先懷疑宿舍裏的人,所以你拋出吳翰龍。相比起和詹誌鵬沒有過任何矛盾的你,他的嫌疑必然是最大的。不過我想你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就是牛奶的問題。是誰在牛奶上動了手腳?”

“對啊,牛奶是怎麽回事?”吳翰龍一臉茫然。

“那不過是個惡作劇,不是宿舍裏的人幹的。”呂棟說,“當然,真正的凶手會知道毒不是下在牛奶裏的。其他人就不可能知道了。趙君和吳翰龍一直在圍繞著牛奶有問題假設對方是凶手,這說明他們兩個其實是無辜的。所以,現在有問題的,就隻剩下你了,岑斌。”

“居然是你……”趙君露出不願相信的表情,“岑斌你……為什麽要毒死詹誌鵬?”

“怎麽回事,這麽亂。”診室裏的校醫聽到樓道裏的人聲不滿地探頭出來責問。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向她。岑斌趁這個機會一躍而起,一把抓住吳翰龍。他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刀,把刀尖頂在吳翰龍的脖子上。在場的人被嚇得尖叫起來。

“岑斌你幹什麽!”呂棟的聲音直哆嗦,“快放開吳翰龍!”

“不放!”岑斌高叫,“我要給阿黃報仇!”

“誰……”呂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岑斌你別鬧了。”趙君臉色煞白地告訴呂棟,阿黃就是被詹誌鵬毒死的那隻流浪貓。

“我受夠了!”岑斌握緊小刀,“詹誌鵬這個混蛋,空地那麽多流浪貓他不挑,偏偏挑了阿黃,他根本是故意的。他知道阿黃是我一直在養的貓。我養了它快一年了啊……該死!”他的聲音開始哽咽,淚水流下來,“我就是在喂阿黃的時候認識我女朋友的。阿黃一向很乖。詹誌鵬,混蛋,就這樣把它毒死了!”

“岑斌,你冷靜……”呂棟感到手腳發麻,“冷靜啊,放下刀子。”

“不放!”岑斌哭喊著,“我就是要讓那個混蛋給阿黃償命!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折磨我。他從來都是以害人為樂趣!之前是動不動就打人。現在,他已經不滿足在身體上欺負人了,開始琢磨著怎麽在精神上傷害別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死了活該!我的阿黃……”

“你……有話好好說。”呂棟不敢大聲說話,“岑斌,不管怎樣你別傷害吳翰龍好嗎?詹誌鵬做了什麽,都和他沒關係啊。”

“他也不是好東西!”岑斌勒著吳翰龍的脖子。吳翰龍呼吸不暢,嘴都紫了。“他偷詹誌鵬的蘑菇,是想學他的樣子,毒死阿毛!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阿毛是……那條流浪狗?”呂棟覺得自己可以跟上他的思路了,“拜托,他並沒有真的毒死那條狗。”

“他想想也不行!”岑斌執拗地說,“不是我及時發現,拿走了毒藥,阿毛就死定了!他和詹誌鵬一樣,都是混蛋!”

樓道裏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保衛處的老師接到校醫院的電話,帶著一隊保安趕過來了。

“我求求你放了他吧。”趙君揮動雙手,“你不能為了一條狗殺人吧。岑斌,你想想清楚,值得嗎?”

“你少裝好人。”岑斌哼了一聲,“為虎作倀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天天拍詹誌鵬的馬屁,讓他罩著你,扭臉就欺負我,讓我替你做值日。你有臉教訓我嗎?”

“我……”趙君急得直跺腳,“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行了吧。你不要這樣……”

“岑斌,聽老師的話,你先放了吳翰龍好不好。”呂棟覺得自己就差下跪磕頭了。

“憑什麽!”岑斌大叫,“我們需要你保護的時候你躲到什麽地方去了?哼,你怎麽不讓詹誌鵬聽你的話?那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我……”呂棟被噎得說不出話。

這時候,吳翰龍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張開嘴在岑斌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岑斌吃痛,鬆開勒住他的胳膊。呂棟趁勢撲上去,將岑斌按在地上。吳翰龍連滾帶爬地撞到衛書記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兩個保安衝上來扶起呂棟,控製住還在哭喊掙紮的岑斌。呂棟鬆了口氣,這才感到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自己的小臂被刀鋒劃出了一道兩寸多長的口子,血嘩嘩地流出來。

“呂老師你不要緊吧。”保安隊長招呼校醫趕緊給呂棟包紮。

“沒事,沒事。”呂棟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