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湯業頭也不抬地說,“財務上的那些事情,我很少過問。而且我認為當著外人談公司的經營問題不大合適。這件事應該在董事會或者股東大上討論。至於監管部門,想查就讓他們查吧。”

“反正已經死無對證,查出什麽也無妨了。”刑隊長臉色陰沉,“藝琳閣的財務一向是霍建榮負責的吧。”

“財務總監嘛。”湯業用手指輕推著他的金質煙盒在茶幾的玻璃板上打著圈,“什麽叫死無對證?刑隊長,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刑隊長,你……我不明白……”湯捷忍不住了。

“別急,董事長,這裏麵的奧秘可多了。”刑隊長站起來,“我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藝琳閣的財務大權一直在霍建榮手裏,這一點大家都知道,而且他也是一個精通資本運作的高手。聽說當年你們上市的時候,他曾經聯係了國外的投資銀行,借他們的力量實現你們的原始積累,為此在公司內部還引發了很大的爭議。”

“對,因為那些投資銀行的條件非常苛刻,當時董事們都擔心一旦融資失敗會賠掉老本,但是當時又沒有更好的辦法。”湯捷說,“舅舅在財務管理方麵很有經驗,但是有時候喜歡冒險。當然,他有他的道理,我不太懂那些事情,所以基本上就由他做主。”

“所以你也想不到,他會利用合夥公司掩飾藝琳閣的財務問題。我剛才提到過,霍建榮是豐尚珠寶的股東,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也是蘇萬宇最大的合夥人。他利用這種雙重身份,串通蘇萬宇幫他在賬目上作假。風尚珠寶不是上市公司,賬麵上短時間的負債和虧損對他們的影響不是很大。”

“但是蘇萬宇是個商人。他和霍建榮充其量是相互利用。”我打斷刑隊長,“他背這麽一大筆債務,雖然隻是賬麵上的債務,但是對風尚珠寶的經營還是有影響的,比如他要向銀行貸款,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蘇萬宇當然不會做吃虧的事情。他心裏是早有打算,藝琳閣連續三四年不斷地擴張,分公司一家接著一家,商品的檔次也越來越高,但是利潤卻一落千丈。他這個代理商的也做的不輕鬆。所以他才想到要自己建一個珠寶城,甩掉藝琳閣,也省得賺不到多少錢還替它背虧損的黑鍋。建珠寶城就需要大量的投資,以他自己的能力是不夠的,我想他原來是想和霍建榮作交換。他替藝琳閣背債,霍建榮給他的珠寶城投資。”

“所以他對外說他找到一個大財神,就是霍建榮了。”我覺得刑隊長這次分析的還有些道理。

“不不不!”刑隊長連連搖頭,“這個所謂的大財神不是霍建榮。霍建榮去年開始投資房地產,結果被套住了,他手裏沒有閑錢再給蘇萬宇投資了。對吧湯總?”

“好像……有這麽回事。”湯業說。

“不是霍建榮,會是誰呢?”我不解,“蘇萬宇也不可能吹那麽大的牛皮。”

“他當然不是吹牛,所謂大財神,就是我們的湯總。”刑隊長問湯業,“作為蘇萬宇幫藝琳閣的交換條件,你答應給他投資多少?”

“我不知道什麽交換條件。”湯業有些不耐煩地說,我說過,財務上的事情我很少過問,什麽控製合夥公司也是剛才聽你說的。我是一次和蘇萬宇吃飯的時候聽他提起要建一個珠寶城,覺得這個項目還不錯,就投了一些錢進去。“

“你從來不知道藝琳閣的財務有問題嗎?”刑隊長顯然不相信這種解釋,“湯總,你是總經理,又是設計總監,財務賬麵上的事情你不過問還說得過去,但是營銷業績你不可能不清楚。各個分公司的經理都是向你直接匯報,賺了多、少賠了多少,產品積壓多少,你會完全不知道嗎?公司如果要向銀行貸款,沒有你的簽字合同也不生效,你們欠銀行多少錢你可能一點概念都沒有嗎?”

湯業沉著臉沒說什麽,言多必失,這個時候除了沉默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想,如果你們沒有和DIFANDY談並購,後麵的一切事情可能都不會發生了,至少不會發生得這麽快。湯總,並購你是支持的,因為依靠DIFANDY的實力和國際影響力,加上藝琳閣這三十年打下的基礎和市場,你們很快就可以擺脫負增長的局麵。但是同時你也會擔心,因為一旦意向達成,就要開始談價錢,DIFANDY會聘請會計師事務所對你們的資產、負債還有投資、贏利能力進行評估。那麽你和霍建榮利用豐尚珠寶隱瞞債務的事情恐怕很難不被兜出來,這可不僅僅是違規操作或者道德問題那麽簡單,這是犯罪,事情鬧大了是要坐牢的。湯總,這裏麵的利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然了,你現在可以不必擔心了。拍賣會流產了,翡翠山莊的謀殺案鬧得滿城風雨,藝琳閣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消除影響,也就無暇顧及並購的事情。你有充足的時間把做假帳的事情擺平,一旦要接受審計,你可以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在死人身上。知道這件事內幕的人我想也就是霍建榮、蘇萬宇,還有蘇萬宇的老婆譚夢迪,她這幾年一直幫蘇萬宇經營公司。這些人都死了就沒你什麽事了,充其量是監督不力,所以說,死無對證。”

“刑隊長,說話要有證據。”湯業不慌不忙地說,“這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難道你們北海市公安局是靠猜測辦案子的?”

“我沒有證據把你們都叫來做什麽?”刑隊長拿出一張紙,“你兩個月前度假去過一趟美國,玩了一個多星期對吧。”

“對,有什麽問題?”

“這其間你還到加拿大玩了兩天,買了十二瓶冰葡萄酒帶回來,這個你不會忘記了吧?”

“我買酒回來送人,難道也送出罪過了?”

“我知道你是送人用的,我幾經周折總算是跟酒廠聯係上了,他們已經證實譚夢迪冰箱裏找到的那瓶酒和你買的酒是同一個批次。”

“我說過了,那些酒我一瓶沒留,都送人了。”湯業說,“包括李智峰都有一份。”

“又是一個死人。”刑隊長點點頭,“不過說到李智峰,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前天你們一起去的北海,一是向珍珠賓館借人,二是安排昨天接林賽的車,對吧?”

“對,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分開行動的。我去找珍珠賓館的汪總借人,李智峰去北海分公司安排車子。”

“下午5點多,李智峰他們保養完車子回到北海分公司,6點左右你也趕過去了,然後一起吃的晚飯對吧?”

“我們約好的辦完事情在分公司匯合,當時已經6點多了,所以就在那裏的餐廳吃的晚飯。”

“是,趙經理也是這麽說的。不過他還告訴我,吃完飯還不到7點半,而接你們的船約好是9點到碼頭,所以他安排你們在分公司的會議室休息,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你們兩個是8點半才離開的藝琳閣北海分公司,對嗎?”

“差不多吧,北海分公司離碼頭不遠。”

“6點就辦完事了,為什麽那麽晚才回翡翠島呢?”

“我沒想到事情那麽順利,時間充裕一些也方便。”

“方便破壞刹車油管?”

“你什麽意思?”湯業麵露慍色,“那是李智峰幹的事情,你不是找到他落下的假發了嗎?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中間李智峰出去了一會兒,大概10多分鍾,我怎麽知道他去做什麽?”

“你沒問過他嗎?出去那麽久,你一點都不懷疑?”

“懷疑什麽?他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要我操心。誰能想到他是去搞破壞的?要是跟他在一起的人就是同謀,那北海分公司那麽多人豈不是都要被抓起來?”

“北海分公司的人有幾個和你用一樣的煙盒?”刑隊長皮笑肉不笑地說,“那上麵是真鑽石嗎?”

“煙盒?”湯業眉頭一皺,“這是好幾年前做的紀念品,鍍金,鑽石也是假的,您要是喜歡我回去讓人找找,看庫房裏還有沒有。”

“不用了,我覺得你手裏這個就不錯。”刑隊長掏出一個裝物證的塑料袋伸到湯業麵前,“麻煩您,湯總。”

“什麽意思?”湯業愣住了。

“沒什麽,我隻是想知道,這上麵少了顆鑽石是怎麽回事?”刑隊長小心翼翼拿起湯業的煙盒。

湯業沒有回答,隻是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刑隊長。屋子裏並不熱,他的額頭上卻開始冒汗。

“怎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刑隊長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物證袋,啪地一聲丟在茶幾上,是昨天他找到的那顆鑽石,“我昨天帶人搜查了藝琳閣北海分公司的地下車庫,這個小東西是在出事的那輛奔馳車的車庫找到的。我想拿到實驗室對比一下就知道它是不是從你的煙盒上掉下來的了。”

沉寂,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湯業。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他隻是盯著桌上的煙盒發呆。這一切來得有些突然,他似乎還沒想明白。可是還能怎麽解釋呢?邢隊長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仿佛已經看到了慶功會上沉甸甸的獎章。我想如果手邊有一瓶香檳,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拔出它的塞子,把雪白的泡沫噴到每一個角落。隻不過這個勝利到來的有些沉悶,沒有歡呼,沒有掌聲,隻有幾個不知所措的聽眾,一臉震驚,一臉不解。

“既然這樣,你還是找我的律師談吧。”湯業終於開口了,語調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我覺得沒必要再解釋什麽了。”

“我想看一下您的房間可以吧。”刑隊長說。

“看一下?哼,隨時恭候。”湯業站起來,大步流星走出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看著他的背影,邢隊長的臉又沉了下來。

“刑隊,這…..”湯捷臉色蒼白,“我哥他……”

邢隊長低頭收拾起桌上的東西。“我一會兒要回局裏匯報,把這些東西送去做鑒定。恐怕湯總得跟我回去一趟了。”

“但是……”湯捷欲言又止。

“別擔心董事長,我最遲明天中午回來。”邢隊長匆匆地把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塞進一個大號紙袋,“我留下幾個人,有什麽事你直接找他們。實在不行,希穎不是還在這裏嘛。”

“那……需要我做什麽?”湯捷依舊坐立不安。

“你還是先想想安排什麽人接你堂哥的班吧。”邢隊長嚴肅地說,“還有那個馬輝,我也的帶回去。”

“你要…….逮捕湯總嗎?”吳力元驚訝地說,“可是他…..”

“我隻是請他回去配合我們調查。”邢隊長語焉不詳地說。

吳力元嘟囔了一句:“還不是一回事。”

邢隊長撇了他一眼,沒再說設麽。

“刑隊,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林東有氣無力地問。

“沒事了,各位請回吧。”

林東和吳力元像得到大赦,跑得比兔子還快。湯捷好像想說什麽,但是磨磨蹭蹭半天什麽也沒說出來,蔫頭耷腦地走了。

“湯業沒那麽容易認輸,你那點證據也不夠。”等他們都走了我才開口。

“比他更囂張的我也見過。”邢隊長自信滿滿坐下來,端起茶杯,“證據是不太過硬,不過基本上也夠了。”

“夠嗎?很多事情都死無對證。現在唯一說得過去的物證隻有那顆鑽石。”

“我們還有馬輝這個人證,我想從這裏打開突破口。真是想不明白,湯業為什麽讓他跟蹤你?”

“或許是我的身份和對案子的關切,讓他不安吧。”我推測道。

“我看是做賊心虛,他怕被你發現破綻。”

“我還是覺得你太著急了,很多關鍵問題還沒弄清楚就把底牌亮出來。比如那個什麽CLB他是從哪裏弄來的?這個問題你好像一直在回避。”

“CLB,我懷疑他是通過某種途徑從境外弄來的這種藥。”

“拜托,那可是最關鍵的證據。”

“搜查湯業的房間說不定能發現一些更有力的證據。”邢隊長還在嘴硬,“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他,還怕他不服軟嗎?”

“能策劃出翡翠山莊謀殺案的人,會這麽好對付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邢隊長無奈地說,“不過湯業一直是仗著他藝琳閣總經理的身份讓別人望而卻步,現在他已經失去這座靠山了。因為隻有把他拋出來,藝琳閣才會平安無事。湯捷又不是傻子。”

“是啊,於公於私他都不會幫湯業的。”我感歎道,“這下子,湯捷終於可以把藝琳閣的大權握在自己手裏了。這條路,他可是磕磕絆絆,走了十五年。”

“他的日子也好過不了。”刑隊長搖頭,“又是財政醜聞,又是謀殺案。光是接受處罰就夠他們受的。消息一傳出去,他們的股票會跌成廢紙的。”

說到這裏,他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不過,我隻管翡翠山莊謀殺案。至於他們利用合夥公司隱瞞債務、欺騙投資人的事情,我會把我們找到的一些證據轉給你們那邊,負責經濟犯罪的同事,讓他們繼續調查。”

“現在要是有人想收購藝琳閣,說不定能撿個大便宜,至少價錢上會很合算。”我不免浮想聯翩。

“合算?誰那麽傻會收購他們?”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話是你說的哦。其實藝琳閣本身還是很有價值的。要是我有錢就趁現在收購它,隻要好好經營,不出兩年它就能東山再起的。”

“湯捷如果聽到你這番話一定會感激涕零。”

“那倒不用了。這個你拿回去吧。”我遞給邢隊長一個信封。他接過去就要動手打開,被我攔住了,“回去再看吧,說不定對你有用。”

“你這家夥總是神神秘秘的。難怪背地裏有人說,你是秦隊的秘密武器。”他搖搖頭把信封塞進皮包:“那我就回去再看。”

“其實是我拿不準這東西會不會有用,你回去看看再說吧。”我起身告辭。

邢隊長沉浸在初戰告捷的喜悅中,而我卻不免擔心這勝利會不會如他想象的那麽順利。湯業摔門而去的那一幕反複出現在眼前,他真的不擔心自己的處境,還是大禍臨頭的故作鎮靜,完全不得而知。但願邢隊長不是空歡喜一場吧。

回到房間,我開始動手收拾行李。當初為了參加拍賣會,我特意買了一件金色繡牡丹的真絲旗袍,配上一條同色的絲織披肩,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好不得意。如今眼看也穿不上了,白白浪費了我幾千塊錢,好不心疼。我把旗袍從衣架上摘下來丟進箱子,心想以後再也不攙和這些事了,安心過我的小日子,比什麽都踏實。

門鈴響了,來人是顧雅琪,懷裏抱著一塊半尺來高的樹化玉,喜氣洋洋的像中了大獎。

“開始收拾東西啦?”她把樹化玉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幾上,“你幫我看看這個東西,是真的玉石嗎?”

“這可不是玉石。”我給她倒了杯蘇打水。

“啊?標簽上寫著樹化玉呢,我覺得挺好看又不貴就買下來了,我那新房子快要交房了,還缺幾件擺設。我就在樓下藝琳閣的分店買的,他們怎麽會騙人?”

“他們沒騙人,這東西叫樹化玉,其實就是樹化石嘛。”我笑了,“你沒問問於總?他應該知道嘛。”

“他沒空陪我閑逛。”雅琪吞了一大口蘇打水,“所以我讓你幫我看看。樹化石?樹哪裏有化石,不是都變成煤了嗎?”

看來她還有點常識,隻不過是小學生的常識。我告訴她:“一般來說樹木埋在地下會碳化變成煤,但是如果在火山環境下,周圍土壤中矽含量很高,被掩埋的樹木就會形成這種矽化木的化石。”

“矽化……那麽說這不是玉石了?”

“不是,不過你這塊矽化木光澤不錯,做家居裝飾品也不比玉雕遜色。”

“嗯……我就是覺得一般玉雕太俗,這個是天然造型,好看。”她撥弄著手腕上的奢侈品手鏈,“算了,也不貴,拿回去放在客廳裏。希穎,你的機票訂好了嗎?”

“不知道啊,我一會兒再問問。我讓他們買的是後天的票,你們呢?”

“剛才問了一下,明天晚上的飛機。我們明天吃完午飯啟程去北海,在那邊逛一逛就飛回去了。”雅琪俯身過來,好像怕隔牆有耳似的:“我剛才上樓的時候遇到邢隊長,他和幾個警察還有湯總一起坐車走了,還帶著那個服務員。”

“服務員?什麽服務員?”我明知故問。

“就事中午給我們上錯菜的那個服務員,你忘記啦?留著個小胡子的那個。”

“哦,那個服務員啊。”

“想起來啦?看他們匆匆忙忙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

“管他呢,反正我們眼看都要回去了。”我岔開話題,“要不要喝咖啡?我來煮。”

“好啊,好啊。”雅琪的杏核眼眯成一條縫,“我們房裏也有一個電咖啡壺,可是我不知道怎麽用呢。”

“這種電壺挺簡單的。”我把研磨好的咖啡豆倒進滴壺,加上水,“就是磨咖啡豆比較費力。我買過一個小磨,開始覺得挺好玩的,沒過多久就閑置了。費不起那個力氣。”

“我就是覺得磨咖啡豆好麻煩。”雅琪專心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改天我送你一個電動的磨咖啡機。”我笑著端給她一杯咖啡:“於總這兩天好像很忙的樣子。出來度假也不忘談生意嗎?”

“這不是藝琳閣的拍賣會搞砸了嘛。我聽說他們原來還想和DIFANDY談並購,不過現在暫時是談不成了。我們老於想借這個機會跟DIFANDY再聯絡聯絡感情。”

“寶藝軒也對DIFANDY的並購計劃感興趣?”

“誰不感興趣呀,DIFANDY可是他們這個行當裏的大腕。”雅琪品了一口咖啡,“不過老於說,DIFANDY也有可能會繼續拉攏藝琳閣,趁他們現在經營有困難,DIFANDY有可能拿到一個最低的價格。”

“那不是趁火打劫嗎?”

“嗨,做生意哪裏有那麽多的仁義道德可講,有錢賺就是對的,沒錢賺就是錯的。再說這也不能算打劫嘛,說不定藝琳閣還會很高興。”

“有可能,被收購總比等著倒閉要強得多。不過藝琳閣還不至於那麽慘,他們的家底還是挺堅實的。”

“可惜啊,本來還想買點什麽呢。”

“你不是早看上那個金鑲祖母綠手鐲了?”

“拍賣會都沒了還什麽手鐲啊。”雅琪失望地說:“還有什麽五彩玉樹,聽他們吹得神乎其神,到最後也沒看到長的什麽樣子。”

“就是一塊五色翡翠嘛,說不定還沒你這塊樹化玉好看呢。”

“才怪,人家那可是傳家寶。”她放下杯子,“這麽說我也可以留著這樹化石當傳家寶了?”

“隨便拿個瓶子埋在你們家門口,過一百年讓子孫挖出來,都是傳家寶嘛。”

雅琪放聲大笑:“哈哈……你這個主意好,我回去幹脆就找個花盆把它埋了吧,哈哈,也算給我們家留件寶貝。”

我也忍不住笑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是邢隊長打過來的:“怎麽回事?我剛打開你那個信封,這是……”

“你先化驗一下吧。”我說,“等結果出來我再告訴你是怎麽回事。”

“哦,那好吧。”他有些遲疑:“可是你為什麽……”

“化驗結果出來就明白了。”我說,“這個東西很重要,你盡快哦。”

“哦……好吧,就依你。”

放下電話,我給咖啡壺裏添了一點水,一邊聽雅琪說她的新房子。

“我最喜歡的是那種躍層的房子,空間開闊,客廳裏能養樹。不過看了好幾處不是地理位置太偏就是配套設施不全。有一個小區叫什麽溫泉小區,我都打算交定金了,結果又說溫泉暫時沒入戶,要等2年,你說氣人不氣人。”

“開發商的話能信就怪了,小區裏有個巴掌大的水池就敢叫水景豪宅。現在不是好多小區入住都一兩年了,天然氣都沒通,用的還是臨電。”

“就是,所以後來有一段時間我都想放棄買房子的打算了。不過看房價這麽嗖嗖地往上漲,覺得再補買以後會更麻煩。”

“所以你一咬牙就買了?”

“買了個公寓,貴是貴了一點,但是精裝修還配一些簡單的家具電器,省得我自己再費神裝修了。等收房以後請你過去玩啊。”她看了一眼掛鍾,“喲,快6點啦,我得回去了,”

雅琪抱起她的樹化玉,一步三搖地走了。我繼續埋頭收拾我的行李。帶來的小說終於還是沒有讀完,我也沒心思繼續讀下去了,順手把它塞在一堆衣服的縫隙裏。一些沒來得及洗得髒衣服隻好疊起來裝到塑料袋裏,等回家再說。還有一些應急的藥物像板藍根、黃連素、雲南白藥等等,結果都沒用上,隻好原封不動帶回去。最難辦的是雜七雜八的一些小零碎,耳環、項鏈、小鏡子,隨便一塞怕丟掉,一件件包好又浪費時間。等我裝好箱子,天已經黑了。一輪滿月升上樹梢,不知道今天是農曆十五還是十六。

正打算下樓吃飯,電話又響了。邢隊長急匆匆地說:“化驗結果出來了,是AB型,這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回就都清楚了。”

“清楚什麽,我可是一點都不清楚。”

“別急,湯業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他說他有權保持沉默,一個什麽大律師已經連夜坐飛機從北京趕過來了。”邢隊長歎了口氣,“不過我已經申請了搜查證,今天晚上就讓他們徹查湯業的房間,但願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你是不是該告訴我點什麽了?”

“你今晚就回翡翠島嗎?”

“我得接見湯業的律師,還有幾個會要開,估計最早明天中午才能過去。”

“這麽重要的事情在電話裏說不太好吧。”我繼續賣關子,“等你回來我慢慢給你解釋。”

邢隊長抱怨了兩句,最終還是妥協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始終讓我高興不起來的結果,但是總算可以結束了。這一夜,竟然是我在翡翠山莊睡得最踏實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