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藏不住的秘密
許愷心不在焉地上了大巴車,教練隨後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不等他說話,就已經開口埋怨了:“趕緊打消退出的念頭,離全運會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市青擊會亞軍是有機會衝擊全運會獎牌的,你說退就退,這幾年的汗水白流了?”
許愷根本沒聽進去,腦子裏想的全是安心。她個子小,蹲在王奶奶身前,小鳥依人,那雙小手按來按去,靜謐又安好,他實在無法想象平常那麽倔強、貪財的人會有那麽一顆善良的心。
“你聽到沒有。”教練大吼。
許愷這才側過臉看教練:“去找我爸說。”
“滾蛋!”
“我爸有錢,正好拿賠償費添些器材,一舉兩得。”許愷居然還笑的出。
教練拍了許愷後腦一下,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池遇作為省隊,參加全運會無可厚非,你可要為俱樂部正名啊,你就甘願成為池遇的手下敗將?”
許愷心頭一怔,想起池遇在海大的演講。那天的情形分明就是池遇對他的一次挑釁,他卻把責任怪在了安心的頭上。
許愷歉疚的咧嘴一笑,連小小的她都不想他放棄,他一個七尺男兒就真的情願不戰而敗嗎?
大巴車開進了俱樂部的訓練基地,許愷跟著隊友下車,這裏曾是他揮汗逐夢的地方,如今,再麵對,竟有種膽怯。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俱樂部的訓練館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訓練器材煥然一新,就連劍道也重新鋪就。
教練一句話不說,領著許愷轉了一圈,末了,拍拍許愷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池遇這次參加青擊會,是上頭的意思,大家心裏的冠軍非你莫屬。”
這是一種激勵,也是一種安慰。
許愷臨走時,隨手拿了一張宣傳單張,他掃了一眼,上麵是招聘陪練和清潔人員的信息,看來,俱樂部要不惜血本大幹一番了。
衝完涼的許愷,腰上纏著一塊浴巾,赤著上身,倚在陽台上抽煙。室友林鵬湊過來要了一支,點上,吸了一口,說:“小心走光。”
許愷懟了林鵬一拳,林鵬瘦小,吃痛的揉了揉:“喂,你們運動員訓練是不是很累,這一身腱子肉,得下多少苦工啊。”
許愷瞅了一眼林鵬,搖搖頭:“你一輩子也練不出來。”
林鵬被噎,嬉皮笑臉:“有沒有什麽經驗,傳授一下?”
許愷伸手抓住林鵬的衣領,用力一提,像拎一隻小雞,直接給他拎回**,林鵬哎呦直叫,引得其他室友圍觀看熱鬧。
“這就是差別,你做不到。”許愷回到自己床邊,扯下浴巾,換上一條運動褲,隨手抓起一件背心往肩上一搭,看向林鵬“敢不敢跟我跑幾圈?”
林鵬趕緊擺手,剛才被抓的氣都快斷了:“你還是讓我自生自滅吧,我這小體格經不起你折騰。”
室友們哄笑著散開,各幹各的,許愷也不勉強,獨自一人出了寢室。
許愷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偶爾有同學從身邊經過,禮貌地衝他點點頭,認識他的人多,不足為奇。
許愷伸手摸進褲兜,可褲兜裏空空如也,他的煙落在寢室,他舔了一下上唇,放眼望去,前麵的超市還亮著燈。
聽說安心就在這家超市兼職,她還真是能幹啊。
許愷猶豫了一下,自從那天衝她發火,他們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那天在敬老院意外碰上,他的心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碰了一下,不疼,卻隱隱地酸澀。
許愷咬了一下嘴唇,加快了腳步,朝超市走去。
快到超市門口,他看見一位男同學拎著滿滿一袋東西從超市裏走出來,下台階時,他接了一個電話,正講電話時,安心急匆匆地走出來,先他一步下了台階。原本隻是擦肩而過,男同學手裏的方便袋竟然意外脫落,許愷聽見一聲玻璃撞擊地麵時發出的悶響,接著看到掉在地上的袋子裏一股**噴薄而出。
安心嚇了一跳,那聲音是啤酒爆裂的聲音。
男同學看著碎裂的啤酒,臉色驟然一變,收了電話衝安心嚷了起來:“你瞎啊,走的那麽急,趕著投胎啊!”
許愷眉頭深蹙,麵部的線條變得異常堅硬。
安心有些慌,趕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完了,那我踹你一腳,道聲歉,你就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嗎?”男同學齜牙咧嘴,一副不罷休的樣子。
安心緊抿著嘴巴,她也搞不清這袋子是不是自己撞掉的,可現場就她一個人,是不是她撞的已經不重要了。
“你想怎樣?”安心不躲事也不怕事,有了事就必須解決。
“八瓶啤酒全碎了,雖然不值幾個錢,可……”男同學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提了起來,他雙腳離地,胡亂撲騰了兩下,然後又重重地落在地麵上。
安心看得很清楚,許愷毫不費勁兒的拎起男同學,她有一刻是驚詫的,他的力氣大的出奇。
男同學有些蒙,抬頭仰視許愷,麵色異常難看。
“一心不可二用,拎著東西,還打電話,責任不能全怪這位女同學。”許愷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安心,眼角掃過她,沒有任何表情。
男同學還想辯駁,許愷手上一用勁兒,疼痛立刻讓男同學縮緊了肩頭。
“我是中文係大三的許愷,想要醫藥費和賠償費,明天去找我,過期不候。”許愷鬆開手,目光像一把寒光利刃,冷冷地落在男同學的臉上。
男同學認出了許愷,好歹自己是大四的學長,被一個大三的學弟如此對待,心有不服卻也難掩忌憚,於是,抖了抖衣服,輕笑了一下:“算我倒黴,護花使者的麵子我給你……”男同學一邊說一邊往超市裏進,一頭撞倒了立在門口的易拉寶,男同學手忙腳亂扶起易拉寶,灰頭土臉地鑽進了超市裏。
安心看著男同學落荒而逃的樣子,一時沒忍住,抿嘴笑了一聲,餘光微掃,發現許愷已經轉身要走。
“喂……”安心衝他喊了一聲“謝謝你。”
許愷轉過身衝她瞪眼:“我不叫喂,我叫許愷。”
安心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他身邊,再次道謝。
許愷看著安心,她仰著臉,一雙眼睛澄澈明亮,如夜色中一顆璀璨的晚星深遠而晶瑩
許愷有一秒鍾的愣神,她五官精巧細致,皮膚凝脂透亮,像極了一件藏於歲月之中的珍寶,必須小心嗬護,細細品味,才能領略她極致的美。
他一直盯著她,以至於她的小臉微微泛紅,她趕緊收回目光,垂下頭看他映在地上的影子。
許愷緩過神,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幹咳,隨後雙手插進褲兜,目光倉促地瞥向一側。
“一起走吧……”安心試探地問了一句。
“隨便……”他說,用餘光偷偷瞄她一眼。
夜色靜謐,微風迎麵而來,兩個人隔著半人的距離,沉靜的邁著步子,誰也沒有打破這份寧靜。
“你在超市兼職?”許久,他問。
她點頭,嗯了一聲。
他發出輕笑,淡淡的:“一人做幾份兼職,你不累?”
安心斜睨了他一眼,隻能看到他自然下垂的手臂,飽滿而結識:“大三功課少,打發時間唄,挺充實的。”
“還以為你很缺錢。”他的語氣平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猜到你會這麽說。” 安心輕哼了一聲“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這和缺不缺錢沒關係。”
他側過頭去看她,她緊緊的邁著步子,盡量跟得上他的節奏,於是他放緩了腳步:“你打碎人家八瓶啤酒,真要是賠,這一天不是白幹?”
“他要硬是賴在我頭上,我也沒辦法,幸好你及時出現……你力氣可真大!你不怕他日後找你麻煩?”安心難掩心裏的激動,連聲音都清亮了許多。
許愷停住,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是在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安心一怔,居然笑了起來:“你四肢是挺發達的……”說完還不忘瞄一眼他的手臂和大長腿。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又極其的深沉,安心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輕聲解釋道:“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她撇的倒是幹淨,許愷心裏暗笑,心情也隨之輕鬆了很多。
“我見不得男生欺負女生。”他挑了挑眉,補充道“尤其像你這種弱小的女生。”
安心有一絲遲疑,他見不得男生欺負女生?他還不是處處針對她?說的挺俠之大者的,其實也不見得有多磊落。
“他嘴巴是比你惡毒……”安心隨口咕噥了一句。
許愷蹙著眉去看她,誰知她正仰著臉望過來,四目相對,安心生硬的扯出一個笑容,為剛才咕噥的那句話表示歉意。
許愷選擇了沉默,他當然不能承認自己的嘴巴是惡毒的。
周四社團的活動臨時取消,安心和洛雅閑來無事,便在校園裏閑逛。
洛雅能參加詩社,都是被安心霸王硬上弓,因為整個詩社,就安心一位女生,安心又不想放棄這個社團,於是軟磨硬泡,連拉帶拽,硬是把洛雅拖下水。
洛雅對這些文縐縐的事情一向不感冒,好歹社團裏的男生並不那麽恐怖,有幾個看著還挺順眼,一來二去,洛雅也就習慣了,她在詩社裏大部分時間是和看得順眼的帥哥聊天。
目前有個大二的學弟正追求洛雅,而洛雅的心好像不在他那兒,弄得學弟哀怨愁苦,常常一個人麵對著天空吟幾句酸溜溜的詩詞歌賦,哀悼那望而不得的愛情。
今天社團活動臨時取消,聽說是這位學弟突發闌尾炎,社裏的其他成員已經趕去醫院慰問了。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安心抱著一本詩集,側臉問洛雅。
“不方便吧。”洛雅順手摘下一片葉子,舉在眼前,欣賞著那規則而清晰的葉脈“他現在不能下床,萬一上個廁所什麽的,不方便。”
安心了然地聳聳肩,瞥了洛雅一眼:“撩完人家又不理人家,你簡直就是禍害。”
洛雅不以為意:“誰知道他這麽不禁撩,真沒意思。”
“社裏的男生多數感性內斂,你要沒那個心,以後少招惹人家,你以為都像你一樣不要臉啊!”
洛雅嗤笑:“一臉的禁欲,不知道有多饑渴呢?”
安心推了洛雅一下,洛雅回頭衝她咧嘴一笑,目光卻瞥向了別處。
“看什麽呢?”安心見洛雅伸長了脖子,目光平移,好像被什麽東西吸引了,於是好奇的順著洛雅的視線看過去“喬寧?”
喬寧穿著黑色運動短褲,一件同色係的背心,將他背部線條勾勒的淋漓盡致。他腳下一雙黑白相間的運動鞋,每一步都透著穩健和力量。
“他可真喜歡打籃球。”直到看不見了,洛雅才悠悠的說了一句。
“籃球王子,白叫的嗎?”
“走,去看他打球。”洛雅來了興致。
安心恍然,取笑道:“原來你喜歡健碩硬朗型的啊!”
洛雅沒反駁,拉著安心就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
遠遠地就看見喬寧和許愷在球場上你爭我奪,兩個人的水平不分上下,球技也是不相伯仲。
喬寧身手不凡,許愷輕盈矯捷。
一個虛晃,喬寧斷球成功,一個漂亮的三步上籃,球在籃筐邊沿旋轉幾周,穩穩地落入筐內,博得圍觀的人連連鼓掌呐喊。
是甄恬和林好。
隻見林好跑到喬寧麵前,遞上毛巾和飲料。甄恬也走到許愷麵前,雙手同樣舉著毛巾和飲料。許愷抓起毛巾,抹了把汗,又丟還給甄恬,可那瓶飲料,許愷並沒有動。
洛雅嗤笑:“獻殷勤……”
甄恬抱著飲料怏怏地退出場外,林好好似安慰了幾句,甄恬又露出甜美的微笑,兩人繼續為他們加油鼓勁兒。
“沒勁兒”洛雅啐了一口,轉身就走。
安心跟上去,拍了一下洛雅的屁股,不懷好意地問:“什麽情況?好像有股檸檬的味道呢?”
洛雅白了安心一眼:“我檸檬吃多了!”
“你喜歡喬寧?”
洛雅懟了安心一下:“他就是塊木頭,我才不稀罕呢!”
“口是心非……”
兩人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喊洛雅。
兩人停住腳步,轉身。
是喬寧。
他大汗淋漓,喘著粗氣,胸口一起一伏,汗珠順著起伏滑進更深處。
“你怎麽走了?”喬寧在離洛雅三米之外的位置站定腳步。
“球場上有我不願見的人。”洛雅直言了當。
喬寧回頭望了一眼籃球場,許愷還是喝了那瓶飲料。
“那就改天吧,隻要你有時間,我隨叫隨到。”喬寧咧著嘴笑了,他的臉頰被汗水浸染的晶瑩透亮。
“好,一言為定。”洛雅抿嘴笑了。
“嗯!”喬寧很用力的點點頭。
安心瞅瞅洛雅,再看看喬寧,已然心知肚明了:“你們聊,你們聊,我閃了……”
安心偷笑,從喬寧身邊走過,餘光裏,喬寧的臉紅的像一團火燒雲。
安心又來到球場邊,不遠處甄恬和林好正圍著許愷,而許愷正在為二人表演花式籃球。
籃球在許愷的指尖上飛速旋轉,像受製於許愷的操控,隻見許愷手指向上一頂,籃球騰空而起,又穩穩地落在他的肩上,許愷輕快地移動腳步,肩膀一高一低,籃球像滾動在平穩的水平線上,從許愷的左臂滾到右臂,最後,許愷縱身一躍,一個完美的灌籃,將籃球投進籃筐。
安心被許愷那一套花式籃球的表演,弄的眼花繚亂,她從心裏覺得他簡直就是天才。可惜天才身邊從來不缺美人陪伴,她看得出甄恬喜歡許愷的心已經溢於言表了。
正在安心愣神的空擋,那隻籃球彈跳著滾到她腳下,她下意識的彎腰拾起,將籃球抱在胸前,朝那邊看過去。
林好衝她喊:“把球扔過來。”
甄恬安靜地望著她,嘴角揚著一抹恬淡的微笑,安心覺得這種笑容最有殺傷力,任何男生都是不能抗拒的。
安心抱著籃球,望向三個人,許愷仍是一臉平靜,那晚他替她解圍,隻不過是簡單的出手相助,甚至在他的記憶裏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安心輕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的光芒會刺痛她的眼睛,隻有甄恬才能與其光芒交相輝映。
安心並沒有把籃球扔還給他們,而是拍著球走上球場,在三米之外,擲球投籃。隻見那隻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的直入球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許愷。
安心沒找到洛雅,估計和喬寧在一起。
洛雅喜歡喬寧,她終於在大三的時候遇上了對眼的人,她一直期望能在大學校園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看樣是等到了,安心替洛雅高興。
別人都有了可期許的目標,唯獨她的愛情畫紙上仍是空白一片,未來,那個能在畫紙上畫上色彩斑斕圖畫的人,究竟在哪兒呢?不會大學畢業了,這個人還不出現吧。
安心自嘲地笑笑,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還真是可笑。
安心獨自一人往寢室的方向走,剛才漂亮的投籃驚豔了所有人,她清晰地看見許愷臉上的驚訝,懷疑,讚歎,再到最後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大概連她都不知道,這球似有神助般的投了進去,而且毫不拖泥帶水,投出了專業的水準。
她有些慶幸,她不會像甄恬林好那樣,將崇拜許愷之情掛在臉上,她清楚自己就算那樣做了,她和許愷仍然是兩個世界裏的人。
快到寢室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她轉過身,是他們詩社的社長阮琛。
阮琛身形瘦長,帶著書卷氣,一副金邊眼鏡,將這份書卷氣熏染的更為深刻。
“你們回來了,覃浩好些了吧。”
阮琛走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在醫院躺幾天就沒事了,不過社裏的事情就要勞煩你了。”
“沒問題啊,我也是社裏的一份子,應該出份力的。”
阮琛微笑著點點頭,說:“朗誦比賽的事情,學院的老師希望這屆可以擴大影響力,如果其他學院的學生能加入進來,就更好了。”
安心眼睛放亮,詩社的朗誦比賽是人文學院的重頭戲,已經舉辦了很多屆,能有幸參與到這場盛會當中,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我能做些什麽?”安心有些激動。
“你和洛雅就負責對外宣傳吧,把氣勢先搞起來。”
“沒問題,我回去就和洛雅商量宣傳的策劃案,後續我們再研究溝通。”安心的積極性被調動了起來,大有躍躍欲試的感覺。
“交給你來做,我很放心,那就辛苦你們了。”阮琛是個沉穩的人,說話四平八穩,一看就是個有組織能力的人。
這時有同學經過,一名女同學說了一句:“那不是許愷嗎?真帥……”
“帥的過份了……”
安心聽的清清楚楚,不由自主地側頭看了一眼,隻看見許愷的背影,匆匆隱沒在一片綠蔭之中。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怎麽又匆匆的離開?
安心的視線一直落在遠處,阮琛也側頭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什麽?
“怎麽了?”
“沒什麽。”安心心裏忽然有些莫名的緊張,那種緊張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晚自習的時候,安心躲進了大教室,隻開了頭頂一盞節能燈,周圍暗沉,她在燈光下,人顯得格外清寂。
她攤開筆記本電腦,迅速敲了幾個字:第七屆海潮詩社朗誦大會策劃案。
盯著電腦屏幕,她發起呆來。這屆的朗誦大會如何辦的有新意,有亮點,這關乎到她這個新手的能力問題。往屆的朗誦大會雖說是人文學院的重頭戲,可也僅僅在本學院翻動水花,外院的幾乎沒什麽人參與。這屆要擴大影響力,宣傳這塊至關重要。社長阮琛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剛參加詩社不久的她,這無疑是對她的一次信任和鼓勵,再怎麽困難也要做出個樣來。
和洛雅商量過的結果仍不甚滿意,洛雅頭都大了,索性甩手不幹了,交由她一個人全權處理。末了,洛雅隨口說了一句:“能請到許愷做這次朗誦大會的代言人,不用再想別的策劃案,你就贏了。”
隨口這麽一說,倒是把安心驚著了。
許愷做大會的代言人?
全校的女生誰不知道許愷啊,全校的男生哪個不嫉妒的要死,他若真來做這個代言人,估計朗誦大會的門口都要被踏平了。
安心勾勾嘴角,笑的有些隱晦。
“想出什麽好點子,笑的那麽可惡?”一道聲音突兀傳來,在寂靜空**的教室顯得格外響亮。
安心循著聲音望去,門口立著高大的身影。
許愷邁出腳步,他的臉慢慢呈現在光亮之下,安心看到一張明暗分明,極為立體的臉。
“急著去邀功?”許愷站到她麵前,眼角一挑,清淺的笑意浮上來。
安心微微蹙了眉,沒明白他的意思。
“阮琛,大四師兄,醫學院的天之驕子,未來是要出國深造的……”他如數家珍,對阮琛做了細致的研究。
“他是我們詩社的老大,年年都拿獎學金,下個月他還要隨老師去帝都進行學術交流,醫學院就他一個名額。”安心心平氣和的做了補充。
許愷的眼眸深邃不見底,表情因不自然而顯得有些僵硬,但唇邊依舊勾著一抹淺笑,七分揶揄,三分邪惡。
“你還想知道什麽,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安心目光狡黠,笑容明媚。
許愷從齒縫裏“嘁”了一聲,帶著傲慢和不屑。安心盯著他看,有一秒,她居然看出了他臉上隱含著的那股孩子氣。
“我對他不感興趣。”他冷著聲音說“我倒想知道,你的策劃案會不會得到他的認可。”
安心心裏小小抖了一下,他那天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下,絕不是偶然。
“你又不是我們詩社的,認不認可是阮琛的事,和你有關係嗎?”安心偷瞄他,他一直繃著臉,好像他有權必須知道一樣。
“就你這水平,不見得能想出什麽好點子,勸你一句,知難而退。”語氣果真臭屁的很,看來甄恬對他的了解是非常深入骨髓的。
安心抿著嘴巴,他這樣輕看她,並不意外,他說的對,到現在她的策劃案還不甚理想。洛雅的隨口一說不是沒有道理,以他的名氣,估計會煽動一些同學積極參與,可她不知道如何向他開這個口。
許愷略顯得意,她看似弱小,卻天生有股韌勁,像一朵帶刺的玫瑰,硬抓之下必會刺你一手傷。許愷懂得分寸,要想摘下這朵玫瑰,就要輕折輕拈,避其芒刺,才能養於家中。
許愷心裏美滋滋的,表情卻還是一副高冷,他搖搖頭,說:“阮琛的眼光和口味不在我之下,若能過了我這關,他那兒一切OK。”
“你?”安心狐疑,內心卻有了普“除非你加入詩社。”
許愷眼眸一閃,似萬千星輝般奪目:“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請我來做你們的代言人,出於誠意我不收任何費用。”
就等他這句話呢,得來全不費工夫。
安心並不急著答應,目光在他身上上下遊移,一副探究模樣:“不是不可以考慮,但是……”
“但是什麽?”他急忙問道。
“你得參賽。”安心拋出難題,像他這樣不羈少年,絕不會對朗誦感興趣。
許愷果然沉默了,他垂下眼眸,嘴巴緊緊的抿著,似在做著艱難的選擇,
安心得逞,也有他怯場的時候,簡直是大快人心。
“沒問題,我參賽。”
安心把許愷做代言並答應參賽的事情告訴了洛雅,洛雅聽完後,並沒有像安心預期的那樣,對這個消息報以最熱烈的讚許。洛雅隻是點點頭,沉思片刻後,說了一句:“有你忙的了。”
安心不解,看著洛雅,她今天有些怪,話不多,顯得有心事。
“有你幫忙,還有什麽事解決不了呢?”安心定睛在洛雅的臉上,有一絲淡淡的愁容。
“我自己都焦頭爛額了。”洛雅雙手托著下巴,望著從上鋪垂下來的沙帳,目光有些呆滯。
安心想問她怎麽了,想了想還是換了話題:“是有的忙,又要拍照,又要設計海報,許愷若配合還好,他要是擺起少爺架子,我直接取消他代言的資格。”
洛雅托著下巴,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有氣無力地說:“體育好的男生,是不是情商都不高?”
安心想了想,腦子裏突然躥出一句話“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然後就笑了:“差不多,許愷就是。”
“喬寧也是。”
安心這才反應過來,洛雅今天情緒低落是跟喬寧有關。
“路過肯德基,我說我餓了,他居然跑馬路對麵,買了手抓餅……”洛雅放下手,和安心對視,眼裏還殘留著對喬寧的些許不滿。
“手抓餅也好吃啊!”安心笑。
洛雅白了安心一眼,繼續討伐:“看個電影,全程木楞,連個手都沒牽上,鬱悶死。”
“你主動啊!談戀愛,總歸有一個得先耍流氓,那才有戲。”安心憋著笑,打了洛雅一下。
洛雅再度狠狠白了一眼安心:“我故意等到最後離場,我說嘴巴很幹,那傻子說,一會出去給我賣奶茶,天啊,我是想讓她吻我,他沒看到電影裏男女主角是怎麽做的嗎?”洛雅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真是氣炸了,遇見個這麽不開竅的人,她想耍流氓都無處下手。
安心笑的前仰後合,也有洛雅搞不定的人,看她急的麵紅耳赤的模樣,就知道那人有多純潔了。
“說不定還是個雛呢?有你引導,就不信他不成器。”
洛雅被安心逗笑了,是個雛當然好了,就怕是個絕緣體,白費心機了:“你直接說我勾引他,我心裏還好受些。”
安心摟住洛雅,給她打氣:“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洛雅拍了拍安心的屁股,說:“一起努力,搞不定他們,我們直接出家。”
安心一聽出家,趕緊推開洛雅:“別拉我下水,我這樣活著挺好。”
洛雅鄙夷地撇撇嘴:“許愷呢?一直暗戀人家,沒勁兒!”
“暗戀你個頭。”安心避開洛雅的目光,一提許愷,她就渾身不自在。
“這下有你忙的,給他拍海報時,最好拍不穿衣服的那種,也讓我們好好欣賞一下啊!”洛雅笑嗬嗬的沒什麽好主意。
安心隨手抓起一本書砸過去,洛雅一撅屁股,書本擦著她的衣服飛了過去,正好落在進門的甄恬腳下。
甄恬一愣,身後的林好叫起來:“練飛鏢呢?”
安心趕緊跑過去拾起落在甄恬腳前的書,甄恬移了移腳,看了安心一眼,問了一句:“許愷要做你們朗誦會的代言人?”
安心把書擺好,回頭看了看甄恬,淺淺一笑,說:“還沒確定。”
阮琛等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邊,修長的身姿在一叢綠意中顯得格外挺拔。
安心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阮琛,雖然隻看到一個背影,安心並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等她。
安心躑躅不前,在那麽多同學麵前,她不想太顯眼。
阮琛轉過身,正對上安心一雙烏黑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朝她走過來。
身邊的同學露出驚訝的表情,原來是找安心的?
安心有些不自在,以前在詩社,那麽多社員在一起,阮琛的挺拔帥氣當然隻是一種仰慕,如今他突然來找他,而且是在下課學生最密集的時候,她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打招呼。
阮琛站到安心麵前,他向來安靜沉穩,就連笑容都透著歲月靜好的模樣,他能成為醫學院的寵兒,自然有不可比擬的優點。
“我連夜看完了你的策劃案,亮點很多,如果你方便,我想和你好好聊聊。”阮琛一開口就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安心有一秒鍾的怔楞,她沒有回答,一直盯著他。
“要聊策劃案,跟我聊好了……”
身後傳來傲慢的聲音,安心不用看,就知道是許愷。
果然,許愷晃著肩膀就過來,往安心身邊一站,直直地瞪著與他視線平行的那雙眼。
“有不明白的就問我,她知道的,我都知道。”許愷看了一眼安心,繼而又將目光輕描淡寫的落在阮琛臉上,一掃而過,滿目的不屑。
安心有些尷尬,他不合時宜的出現,還要喧賓奪主,這家夥的行事為人可真是霸道。
阮琛一直帶著和煦的微笑,他當然知道麵前這個和他個頭相當的男生就是安心策劃案裏的代言人,而這個人還大有來頭,來海大不久,就已經掀起不小的**,所以代言人這一想法還真就是錦上添花了。
安心瞪了許愷一眼,你隻是個代言人而已,內部決策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一邊去!
安心扯了許愷一下,許愷紋絲不動,一副賴皮不走,你能拿我怎樣的架勢。
安心有些氣急,他這是算什麽,耍無賴嗎?好,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安心衝阮琛深深頷首,說:“我還有事,改天再聊吧!”
許愷一怔,怎麽,不聊了?說走就走?
阮琛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看安心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他當然明白,於是微微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今晚我在詩社等你,不見不散。”
安心沒有回答,扭頭就走,許愷完全一副懵逼狀態,怎麽?大白天的不聊,非要晚上詩社單獨見麵?
阮琛沒再理會許愷,轉身也走了。留下許愷一人,兩下張望,竟也不知道該叫住誰了。
許愷緊緊地跟在安心身後,她慢,他也慢,她加快腳步,他也大步飛奔,快到女生寢室樓下,安心才停下腳步,一轉身,差點兒就被追上來的許愷撞到。
安心怒視許愷,許愷卻沒事人一樣,嘴裏哼著曲兒。
“這可是女生寢室,你要不怕宿管阿姨罵,隻管跟著進。”
許愷高高的立在那兒,眼角一掃,仍是帶出一絲傲慢:“我既然是朗誦會的代言人,就有權參與你們的討論,我可不想我的形象被任何人加以詆毀。”
安心噙著笑,卻沒有笑出聲,這麽幼稚的想法,虧他想得出來,服了。
“那就幹脆取消代言人吧,讓你的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安心不緊不慢的說,還不住的拿眼角餘光偷瞄他。
許愷的麵部抽搐了一下,夠狠的,說取消就取消。
“現在還來得及,策劃案還沒通過社裏的複議,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算丟臉。”安心占了絕對的主導權,以往都是被他戲弄,這回輪到了他,看他還得意囂張的起來不。
“這麽玩兒,好嗎?我可是免費的啊!”許愷沒了氣焰,眼裏的光芒都暗淡了。
“代言人可有可無,所以,我們內部的討論,你還要參與嗎?”
許愷的咬肌緊緊繃起,威脅,絕對的威脅,他生平最不怕的就是威脅,可今天,麵對這個小個子女生,他不得不妥協。
“晚上叫上洛雅跟你去。”他壓低了聲音說。
他的言外之意不想她和阮琛那家夥單獨見麵。
安心心裏偷笑,他們之間,雖然不曾表露過任何情感,可他的言外之意仍叫她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安心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去詩社見阮琛,許愷的話她細細琢磨了千萬遍,內心充盈著滿滿的甜滋滋。
洛雅旁觀者清,說許愷是成了精的檸檬,酸的要死!
安心心情大好,酸就酸嘍,她就喜歡那股酸味。
去詩社前,洛雅突然放了安心的鴿子,因為喬寧打籃球時,手掌擦傷了。洛雅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往校醫院跑。什麽都沒有愛情重要,在閨蜜和男友之間,閨蜜的存在感幾乎為零,安心並不生氣。
安心一個人去詩社。
教學樓前有些寂靜,今天沒有晚自習,很多學生都找別的事情去做,偶爾幾個學生進出。
許愷站在台階上,一直等到現在,也沒見到那個阮琛,至於安心會不會出現,許愷心裏一點底兒都沒有。
阮琛的確很優秀,優秀到讓許愷有了緊迫感。他一向自命不凡,在見過阮琛之後,這種優越感瞬間成為負數,從心底對那個阮琛有了深深的敵意。
有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他一扭頭,就看見甄恬衝他盈盈一笑。許愷有些意外,沒想到會碰上她。
“看背影就知道是你,等很久了?”甄恬往許愷身邊站了站,有些羞澀地抿了抿唇角。
許愷詫然,他在這兒可不是為了等她。
見許愷半天沒回應,甄恬的臉越發的紅潤了:“林好沒告訴你八點鍾嗎?現在還不到七點半。”
許愷一頭霧水,他沒見著林好自然沒有得到林好的傳話,於是不尷不尬地笑笑,回了一句:“我沒看到林好。”
甄恬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忽而又抿嘴淺笑了一下,看來他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沒見到林好,都能來這兒等她,這種默契,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想到這兒,甄恬臉上的紅潤蔓延開來,如一團淡淡的紅雲彩。
“我們走吧!”甄恬伸手去挽許愷的手臂。
許愷輕輕側身,躲開甄恬伸來的手:“去哪兒,我在這兒等人。”
甄恬一怔,內心忽然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難道他不是在等她?
就在這時,甄恬的眼角掃上正慢慢走來的安心,安心低著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甄恬故意轉了方向,順勢將許愷扯向自己,讓他和自己麵對麵。
這時,安心抬起頭,正看見台階上,麵對麵而立的兩個人,她清晰地看到甄恬臉上閃過的一抹微笑,緊接著,便看到甄恬整個人都撲向了許愷的懷裏。
“啊……”甄恬洋裝沒站穩,發出嗡嚶的呼聲。
許愷措手不及,穩穩地抱住了甄恬。
安心心頭一震,迅速移開目光。這兩人還真不分場合,就算青梅竹馬,也沒必要到處撒狗糧。
甄恬抓著許愷不肯鬆手,居然還叫了安心一聲。許愷扭頭去看,正對上安心一雙玩味的眼眸。許愷掙紮著要推開甄恬,奈何甄恬死活不鬆手。
詩社的活動室在四樓最後一個房間,這是阮琛學長做社長後,向學生會申請的福利。有了自己的活動室,詩社的成員各個熱情高漲,大小活動應到人數都不會差的太懸殊,這也跟阮琛的組織能力是分不開的。
安心懶洋洋的進了詩社,隨手開亮了燈。她徑直走向窗前,樓下,甄恬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許愷走遠。看著兩人的背影最後隱沒在遠處暗沉的角落裏,她輕輕歎了口氣。
洛雅說的對,他們從小青梅竹馬,這份情誼豈是她可逾越的?
男朋友都是別人的好!
安心最後自嘲的輕笑了一下,她從來沒有奢望在大學裏談場戀愛,即使那個許愷滿足了她所有擇愛標準,可他終究是有佳人在側,她隻能做個局外人,欣賞並領受他們任意撒狗糧。
窗外夜色漸濃,校園沉浸在靜謐之中,深秋季節,熱氣仍未消退,迎麵而來的微風都透著叫人喘不過氣的悶熱。
阮琛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站在安心身後良久,安心竟沒有絲毫察覺。
一聲輕咳,打碎了一室的寧靜。安心一驚,趕忙轉過身來,就看見阮琛學長複手立在離她不遠的位置。
位置剛剛好,不近不遠。
安心眨了眨眼睛,為自己發呆愣神的狀態表示歉意。
“學生會有點事,來晚了。”阮琛麵若皎月,眉眼處盡是暖意。
“我也剛剛到……”她一撒謊,臉就紅。
阮琛移開目光,那麽愛臉紅的女生已經不多見了。
“其實策劃案已經很完美了,有些細節的東西,還想和你再確認一下。”言歸正傳,阮琛的分寸把握的非常適度。
安心點點頭,費了她很多腦細泡的策劃案終於得到學長的認可,這一切的努力沒有白費。
“可以以學院為單位,最後設一個團體獎,這樣更能激發學院之間的競爭和參與……”
阮琛磁性的嗓音響在安心耳畔,她目光微垂,落在那雙擦的鋥亮的皮鞋上。皮鞋確實有型卻少了柔韌,遠沒有運動鞋那麽令人舒服。運動鞋?安心的腦路開始偏移,居然想到了許愷那雙白的耀眼的運動鞋。真白啊!彈性超好,走路都帶風。
安心咬了一下唇,有笑意溢出唇角,她卻不自知。
阮琛盯著她良久,她就那麽肆無忌憚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他的建議渾然不覺。
阮琛再度抬手抵在上唇,清了清喉嚨,力度不大不小,剛好打斷安心神思遊離的狀態。
安心一怔,直接對上阮琛的黑瞳仁,那裏頭清澈的像一汪清泉,都能映出她的影像。安心發現自己的失態,趕緊向後移了移腳,一隻手抓著裙角,使勁的擰,擰的手指都疼了。
“不早了,我送你。”阮琛率先起身。
安心撓著耳後的頭發,一臉的歉意,他剛才都講了什麽,她一句都沒聽進去。她張了張嘴,想問,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阮琛看了安心一眼,像似看懂了她的內心,待安心走進,他說了一句:“我來匯總,你來執行,你和洛雅有的忙了。”
安心展顏,輕輕地鬆了口氣,他還真是善解人意。她衝他咧嘴一笑,信誓旦旦的說:“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看她眉眼展笑,阮琛會意的點點頭,他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審時度勢,不給人壓迫感,和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暖男。
“海報的拍攝,我會找人來做,那個許愷……”阮琛欲言又止。
聽到許愷這個名字,安心的臉抽搐了一下,她選的代言人,當然由她負責,他配不配和,還真不好說。
“有困難?”他問。
安心趕忙擺手:“沒,沒有,沒有困難”最後的音量低的連她自己聽的都費勁兒。
阮琛不再糾結,讓她執行,就應該給她發揮的空間,這是最大的支持。
阮琛打開門,側了一下身子,讓安心先行,他隨後走出來,輕輕地帶上房門,上了鎖。
安心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他可比許愷紳士多了,他沉靜安穩,暖暖的像個鄰家大哥哥,有一份的踏實感。可他身上好像少了點什麽,看著是好的,可細細品味,卻不是她想要的。
安心咬了一下唇,最近腦子裏都會想些亂七八糟的,阮琛學長就像畫上的完美紳士,怎麽可能玩味褻瀆呢?
安心聳聳肩,轉身,一個人悄悄的走開了。
周日,是個好天氣。
安心早早出了校門,坐上了去玉明敬老院的公交車。
王奶奶那天來了電話,說在海外的兒子回來了,帶了好多東西,特意給她留了一份,讓她周日過來取。
王奶奶的兒子在海外多年,回來的次數有限,王奶奶日盼夜盼,也隻能盼來和兒子短短幾天的相聚。兒子一走,王奶奶又要默默流淚好幾天。
公交車上人不多,最後一排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戴帽子的人,他把帽簷拉的很低,幾乎擋住了整張臉。他時不時的揚揚臉,看一眼坐在靠前的安心,又趕忙壓下臉。
安心並未注意到後排有人悄悄注視她,一心隻想快點到站。
後排的那個人似乎很享受這樣的隱藏遊戲,有時推推帽簷,露出半張臉,嘴角含著笑,說不出來的好看。
是許愷。
許愷從喬寧那得到消息,安心今天推了一切安排,去敬老院看望老人。許愷便一大早起來收拾,最後拿了林鵬的一頂帽子,喬裝打扮後,躲在校門口附近的公交站,等安心。
到站後,安心低著頭下車,許愷跟在她後頭,保持十米開外的距離。
今天的太陽很燦爛,有風就不那麽熱,安心隻拎了一個袋子,走起路來輕鬆愉快。每次來敬老院心情都很好,路上有法國梧桐枝繁葉茂,遮蔽著垂直而下的日光,走在人行道上很是愜意。
安心腳步輕快,身後尾隨的許愷,走走停停,就怕弄出大動靜暴露自己。
進了敬老院大門,門衛都和安心打招呼,安心燦爛的笑臉讓看見她的人都有了好心情。她拎著袋子往前走,身後的許愷卻被門衛大叔攔了下來。
安心停在廣場一側的宣傳欄前,她仰著頭,很認真地看著敬老院新換上的圖片展示。那是前不久市青擊會愛心行活動的影像,她很容易就認出了照片上那個高高帥帥的男生。
許愷站在幾位白發如雪的老人身後,他明目皓齒,一頭層次分明的碎發,柔軟熨帖,他還比了剪刀手,俗套的動作在他身上顯示的是另外一種流暢和自然。老人笑的很慈祥,他的笑是屬於青春的張揚,屬於年少的活力,兩種笑,是人生的兩種態度。
她盯著許愷的笑臉看了許久,他的臉自帶魔力,每次看都能讓她心緒翻騰。就算那天他被甄恬強行拉走,她都恨不起來。許愷本應該就是這樣,渾身上下光芒萬丈,區區一個她,怎能將其占為己有。喜歡他的女生越多,越說明他是優秀的,這是不能否認的。
安心苦悶地笑笑,別傻了,他的光芒不屬於她,而她注定承受不起他的光芒。
安心的目光落在照片下方的日期上,那天她也在敬老院,離開敬老院時,她還在廣場上看到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條幅,隱約看到青擊會幾個字樣。世間還真有那麽湊巧的事,她和許愷曾同一天出現在敬老院,卻錯過了見麵的機會。
安心搖搖頭,忽然想到那天的計程車,不會是許愷吩咐司機送她的吧!他有那麽好心?說不定,還就是。
安心自欺地笑笑,朝王奶奶住的那棟樓走去。
許愷費了半天勁兒,終於有工作人員把他帶了進去。敬老院的領導還是很熱情的接待了他,他抬頭挺胸,扳回一局,門衛大叔誤以為他是亂闖者。
他沒有多加思考,就應許了要向王奶奶居住的那棟樓的所有老人捐一筆善款。當然,這比錢要向爸爸開口要。
敬老院的領導自然眉開眼笑,心花怒放,積極製定捐款一事的細節。許愷大話說出口,也是一臉的得意,他相信,爸爸出於顏麵,也會捐出這比錢的,反正爸爸就不缺錢。
許愷說要自己逛逛,不需要人陪同,領導也不便幹涉,隻好讓他一個人到處走走。
許愷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她是個有愛心的女孩,家境不富裕,卻從不吝嗇向別人伸出的愛心之手,喬寧給他的信息裏就記載了這一條:每次的愛心捐款,她都在愛心榜單上。
許愷心有感動,即使像他父親這樣的商人,也未必能做到如此的奉獻,他聽過這樣一句話:施比受更為有福!
回去的公交車上,人很多,有些擁擠。安心沒座,站在後門處,前後左右都是人。許愷站在靠前門的地方,他個子高,自然不費力就能看清楚安心所在的位置。
公交車顛顛簸簸,安心的小身板有些扛不住,她用力往後頂了頂,因為後麵的人一直在擠她。
她回頭瞪了一眼身後的人,身後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到安心瞪他,他居然給了安心一個笑意,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
安心往前移了移身體,身後的男人也跟著擠了過去,而這一切都沒逃過許愷的眼睛,他使勁兒往後門擠去。
公交車一個顛簸,男人的手直接搭在了安心的肩上,安心甩了一下肩,那隻大手非但沒鬆開,居然用力捏了一下。
安心鼓著腮幫子,回身用力打落那隻大手,雙目凜冽,瞪視著那個男人。
許愷見此,毫不客氣抓住男人的手,用力一握,男人不吃力,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安心順勢仰頭,小臉憋的通紅,剛要指責男人,就看見了許愷。她微微一愣,怎麽那麽巧,在公交上也能碰到他?
“還不老實,待會警察來,我看你老實不老實。”許愷衝男人大吼,男人在許愷手裏不停的掙紮,旁邊的乘客沒弄清楚狀況,紛紛向一旁躲閃。
“人這麽擠,不小心碰一下,沒什麽大不了吧……”男人齜牙咧嘴,為自己辯解著。
“是不是誠心,警察會給你答案。”許愷掏出電話,就要報警。
男人有些慌了起來,馬上賠上笑臉:“我也不是故意的,小妹妹都沒說什麽,你……”
許愷死死的瞪了一眼男人,男人立即收住口。
“報警吧小姑娘,這種人渣讓警察收拾他。”
“不嫌害臊,跟你女兒差不多年紀了,你也下得去手?”
“報警,報警,砍了他的鹹豬手……”
車上的乘客七嘴八舌,憤懣之情溢於言表。
許愷看了安心一眼,才發現她的眼窩都濕潤了,她是女生,麵對這種事難免有些驚慌失措。許愷的心裏瞬間柔軟了下來,覺得自己行事過於魯莽,完全忽略了安心的感受。
安心看了看車上的乘客,小臉憋得通紅,她趕緊低下頭,躲避那些向她投來的眼光,小聲對許愷說:“算了,他也沒做出什麽可惡的舉動,我不想引來不必要的圍觀。”
許愷心領神會,他要考慮安心的感受。於是用力擰男人的手腕,指著他的臉警告道:“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不老實,我打斷你的手。”
這時,公交車在站點停下,男人苦苦哀求,就在許愷愣神的空擋,男人居然掙脫了束縛,一下子跳下車,慌慌張張地差點摔了個狗吃屎。車上的乘客一陣哄笑,男人顧頭不顧腚,落荒而逃。
公交車關閉車門,重新上路。
車上的乘客漸漸恢複了平靜,剛才的一幕隻是旅途當中的一個小插曲。
許愷挪了挪身體,讓安心站的舒服些。安心向他靠了靠,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一眼。
許愷借勢將安心拉到自己麵前,手撐在欄杆上,將安心圈在自己的臂彎裏。安心臉上的潮紅剛要消退,因他的舉動,繼而又彌漫開來。隨著車身輕晃,她的頭總是無意地碰到他的手臂,她低下頭,抿著嘴,被他這樣保護著,心裏真是暖暖的。
許愷自是得意,嘴角一直掛著微笑,雖然她在慌亂中忘了說聲謝謝,看她安安靜靜躲在自己臂彎下,那種感覺比說一萬句謝謝還讓他受用。
公交車終於在海大站停了下來,安心和許愷一前一後下了車。
“謝謝你。”安心走了幾步停下來,轉身看許愷。
許愷看她盯著自己,先前一臉的溫和,瞬間掩去,繼而又臭屁起來,揚著臉,一副冷冰冰:“不用謝,就算是別人,我也會這麽做。”
安心抿抿嘴,剛才那種美好的感覺隻是她的錯覺,他這樣做隻是為了證明他是個正直的人。
“哦!”她顯然有些失落。
“一個女孩子,不在學校好好待著,出去瞎逛什麽?現在的色狼很猖獗,我能幫你這一次,下次怎麽辦?”許愷劈裏啪啦說了一通,臉上的神情冷冷的。
安心從心裏“哼”了一聲,之前對他的感激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他願意做英雄就讓他做好了,她出去逛,是她的自由。
“本來沒什麽的,是你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你回學校,最好閉緊你的嘴巴。”安心一甩頭走了,嬌小的背影透著一股倔強。
許愷瞠目,怎麽又惹她不高興了?
安心回到寢室,發現寢室一個人都沒有。洛雅不知道去哪兒浪了,大概又去找她的那塊“木頭”耐心雕刻一番,成為日後的欣賞品。甄恬和林好形影不離,甄恬家境好,出手闊綽,林好天生愛占便宜,和甄恬混在一起自然有她好果子吃。
一個寢室,住著四個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專屬故事。
好在安心簡單,不招事兒,也不惹事兒,有時像個小透明,有時也會像長滿刺的小刺蝟,誰要惹了她,她也會很傷人。
把好吃的放在每個床鋪邊上,看著一包包美食,安心甜甜一笑,和別人分享也是幸福的。
忙活完後,安心躺在**刷手機,刷了一會覺得無聊,便丟了手機,打算小睡一會兒。
閉上眼睛,竟然都是許愷的影像,他撐著雙臂,把她圈在中間,她覺得很踏實。
安心睜開眼睛,翻了個身,睡意全無,意識裏全被許愷填滿。許愷和老人的合影,是她見過最陽光最帥氣的臉龐,他像一縷清風,像一抹陽光,總之,他就是與眾不同,渾身散發著獨特的氣質。
安心躺不住,索性坐起身子。今天公交車上偶遇許愷,著實讓安心意外又驚喜,他擔心自己會吃虧,挺身而出,明明他就是在保護她,卻偏偏不肯承認,還要說出令人討厭的話。他的自尊也太強了,就不能說點她愛聽的?
安心撇撇嘴,去他的許愷,還不如吃口巧克力會讓自己喜悅呢!
洛雅回來的時候,安心正用枕頭蒙著頭。洛雅一看安心這姿勢,隨口說了一句:“你在偷看成人影片?”
安心直接向洛雅甩枕頭。
看在安心送的那包甜食,洛雅暫且不跟她計較。洛雅撕開巧克力的包裝紙,直接塞在安心的嘴裏,用身體拱了拱她,說:“去了一趟敬老院,回來整個人都不對了,說說,你經曆了什麽?”
巧克力真甜,真柔滑。
安心將公交車上遇見許愷的事情,全部交代個徹底,未了,她補充了一句:“是他小題大做,我根本不領情。”
洛雅戳了安心腦門一下:“傻了吧,你就這麽道謝的?”
“不然怎樣?”
洛雅哭笑不得,有些人的情商高到爆,有些人簡直愚蠢到家,安心就屬於後者。
“長點腦子吧,這你都看不去來嗎?許愷保護你這是真啊!”洛雅大叫。
“我沒看出來,他損人倒是有一套。”安心白了一眼洛雅。
“他什麽人?你讓他放下架子討好你?你以為你真是女神?別逗了。”洛雅一甩手,“嘁”了一聲。
“難道讓我不要臉的去討好他?他以為他誰啊,我呸!”安心賭氣把臉扭向一邊。
“他誰都不是,他就是許愷,你別後悔,惦記他的大有人在,你對麵鋪的那位,人家可比你機會大太多,醒醒吧,麵子值幾個錢,人,才是重要的。”洛雅都替安心著急,像她這樣的心理,估計大學畢業還得單著。
安心一想到許愷那副自大的嘴臉,趕緊搖搖手:“算了算了,我的麵子雖然不值什麽錢,好歹是父母給的,別人可以不愛惜,我必須要加以保護。”
安心見洛雅不出聲了,便湊過去,用身子蹭她,一邊可憐巴巴的說:“找許愷拍海報的事,你來做唄?”
洛雅側頭看她,很認真地問:“我來做?”
安心抿著嘴,鄭重其事地點下頭:“你最合適。”
洛雅眯著眼,衝她搖頭:“我和他一向不熟,好像不大合適。”
“他跟喬寧熟。”安心趕緊見縫插針。
“嘁!”洛雅一擺手,說:“你請的神,就得你送,別拖我下水。”
安心怒目圓睜,伸手勒住洛雅的脖子,吼道:“誰出的餿主意,我算上了你的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