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陳文捷爽朗地大笑起來道:大姐總是那麽一副好!心腸,可敬,可佩!可惜老百姓為爭自自己的權利不可能體貼你這番苦心。他們寧願冒戰爭的危險,還是要求民主;要求開放政權§這也無可奈何。周泉也點點頭,微笑著表示支持周炳道”我讚成阿炳的意見。要和平競賽,必須民主;如果不民主,也就無所謂和平競賽。這是再淺顯也沒有的道理。“陳文姊責備周泉道:“你要幫你兄弟,就在暗地裏幫好了,何必幫得這麽露骨呢“說完以後,大家又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落下以後,陳文英用一種善意祈求的心情說道:“唉,如果整個國家象咱們家庭這樣子有說有笑,那麽這個國家就好治理了。“周炳笑道與”才不呢,才不覓得呢你想想看,咱們這裏一共五個人,可你們姑嫂四個人就分成了三派大表姐是主和派,二表姐是主戰派,三表姐跟我姐姐是民主派,看一一人數不多,派別不少。如果這是個國家,那又該怎麽治理呢“陳文捷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有什麽難治理呢?這很好治理嘛,少數服從多數就行了。一說來說去還離不晉民主。正因為四個人分成了三派,所以更要實行民主。多數認為應該走民主的道路,那麽,其他的人就應該服從嘛。“周泉也宜接了當地說道定要實行民主。大表姐眼二表姐不服從多數,還要堅持己見”自們家庭裏麵就打內戰。大表姐跟二寰姐能接受民意,開放政權讓大家說話,按多數人的意見辦事,這個家庭就治理好了,內戰也就打不起來了。事情不是很明顯歹麽儼陳文英低著頭,沒有再說話,隻顧在嘴裏喃用自語,象是禱告上帝一樣。大家昕不清她說什麽,也就沒有再追問她。陳文姊憋著一肚子的氣,閉著嘴巴坐在一邊,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地悶聲不語。周炳挑逗她道“二表姐,怎麽昕不見你這個主戰派的大炮聲音了”陳文姊苦笑著回答道:“你們人多,我們人少,你們又有民主的法寶,我們還有什麽辦法呢說了也是白搭,枉費氣力。倒不如擱下這些,痛痛快快地喝酒、打牌,打牌、喝酒去。”幾天以後,周炳回到了延安。他很快辦完了所有要辦的重要事情,隻留下一個尾巴。原來重慶要調集一批幹部南下開展工作,他已經向有關方麵提出來了,隻等著約好時間去組織部,商量、催問。他開頭以為這一個工作最不好辦,最遷延時日“沒有想到一個星期以後,組織部采取了迅速的行動,決定馬上把胡杏、區卓、江炳、楊承榮、張紀貞、李為淑、何守禮、張紀文八個人集中到延安地委,整裝待命,準備南下。
那天下午,周炳來到胡杏的窯裏,和她隔著炕幾麵對麵坐句著閑談。不一會兒,首先看見區卓跟江炳兩個人背著背包走進來胡杏要他們把背包放在地上,上炕來坐,他們兩個人隻在鼻孔裏輕輕地應了一聲,沒有什麽更多的表示,好象不太開心。坐上炕以後,區卓就攝著嘴說”我人兒是來了,我的魂兒。還留在被服廠,沒有帶來。“江炳接著說:“這個時候南下工作,我沒有什麽興趣。組織叫去就去,總得服從。“胡杏接著也說”是呀。從解放區跑到國民黨統治區去,有什麽意思呢?那種生活還沒過夠哇!如果從延安調到另外一個解放區去就好了。“周炳昕見他們這樣說,知道他們情緒都不很高,就徽微地笑著,沒有做聲。不久,楊承榮也背著背包,滿頭”大汗地走進來,看見他們四個人整整齊齊地些在炕上,就笑著說氣你打早就來了。“周炳問他也:啪楊承榮,你怎麽樣?你對於這南下工作高興呢還是不搞興儼楊承榮聳聳肩膀,攤開兩手,無叮元不可地回答道:,這是組織調動,有什麽高提不高興呢就良本無所謂。在邊區我給人治病,在重慶,。在廣州我也是給人治病,一個樣兒第三批是何守紮眼李為淑兩個人,她們把背包放在地上,眼別的背包疊在一起也上炕去坐。她們兩個人眼區卓、江炳、胡杏在情緒上有很大的差異,看起來非常高興。特別是何守禮,簡直到了眉飛色舞的程度,好象她盼望這一天盼望了很久,如今果然來到了。她不停地舉起手,三番五次地說道:“公開工作,公開工作!合法鬥爭,合法鬥爭“江炳冷冷地說:“真沒想到你對於合法鬥爭這樣有興趣。“楊承榮卻支持她道:“不,不,阿禮說得對。幾合法鬥爭是很必要的,你要在和平環境裏麵建設個新民主主義社會,、除了合法鬥爭,沒有別的道路。“最後到的一批是張紀文、張紀貞兩兄妹,他們路遠來遲了。看見大家坐在炕上,已經坐得滿滿的,“他們就把背也放在地上,自己在背包上坐著歇腳。看來他們兩且妹的情緒也非常高昂張紀文頻頻舉起隻手,高聲嚷著嚴民主鬥爭!凋民主的方法進行鬥爭,在鬥爭當中創造民主。多麽使人高興,多麽令人振奮“張紀貞接著說產不管什麽鬥爭,隻要咱們大家在一起工作,那就是非常高興的事情。大家記得咱們到延安已經八年長了,還從來沒有在一起工作過呢。”她這番話可算深得人心,。大家都用喧嘩的笑語來表示讚同。
胡杏跳下炕,先把區卓、江炳、楊承榮、張紀文四個人引到他們所住的另外一個窯洞去戶等把他們安頓好了,然後!走回來,對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三個人說?“我們四個人就住茬我這個窯洞裏,我們同一炕睡。”付守禮點點頭,沒有說什麽。李為淑眠張紀貞都跑上前去,一把抱著胡杏,搖動著她的身軀,高聲喊叫道:“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我們住在”起吧。我們主起工作,二起生活吧。這執你應該教丟我們編到的手藝兒了?你非把技術公開不可了。紛四個男子把鋪蓋在炕上鋪好以後,又過到這邊的窯洞來聊天。夫家上炕坐定,、楊承榮就以一個滑稽演員的身份開口道“平常你們笑我騎牆派也笑得夠多的。了。有沒有比騎牆更糟的事兒?我看有的是比方說,今天有些人心裏不舒暢,這怎麽行呢?一麵要走上新的工作崗位,一麵心裏又不舒惕,這叫什麽派嗬?赫,這肯定不叫騎牆派,這興許叫矛盾源。”胡杏坐在人群當中,正在用手一圈一圈地卷起她那件單灰土布事裝的袖子,好象她正準備跟別人打架也大家圍著她,和她樣穿著單灰土布軍裝用眼睛盯著她,看她怎麽回答這儼問題。隻見她笑眯咪地,鄭重其事地回答道不錯,咱們這回是要南下工作了,要去進行合法鬥爭了。我很高興,至少高高興興地服從組織安排。說實在話我的思想裏麵總有一種東西丟不下。我設想咱們如果能夠好好地打一仗,把國民黨打敗了,那麽,咱們的新民主主義固然不必說,就是下一步的社會主義也就更容易實現了如果不打這一仗。恐怕將來要走很長、很長的彎路。“何守禮大聲驚叫道嘀!社會主義一一多好:聽的名刑,多美麗的幻想!鴦迷人”區卓接著說道:“可不是麽,蔣介石絕不允許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你眼他講道理也沒有用。你不打敗他,他一寇會破壞新民主主義的實現,更不要說社會主義的實現了。”江炳也接著說產對,就是這個意思打仗總是比較徹底地解決問題。咱們打勝了,新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都有保證。如果不打,那麽磨磨蹭蹭,拖拖遝遝的,叫人難受死了。即使實現了新民主主義,我總不相信靠議會選舉合法鬥爭能夠實現社會主義。“何守禮很不以為然地駁斥他們道”新民主主義還不曾看見“
影子,就幻想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了照你們這樣說,合法鬥爭就沒有什麽意思了,咱們也用不著南下了。不過,你們要知?道,說到打,那麽必須考慮兩個問題一個是你要打,老百姓不願意打,你怎麽辦?第二今是人家的武力強,咱們的武力弱,你打起來不一定占便宜,那又怎麽辦?這樣想起來,示是合法鬥爭更有把握麽?不管怎麽說,我主張合法鬥爭。不單中國的情況是如此全世界各國的情況也都是如此,隻有蘇聯是一個例外罷丁。”李為淑張紀文、張紀真都附和俯守劄的意見,主張合法卑爭。楊親榮看見這種情形,照樣把肩膀一聳,攤開兩手說道:“你們看,這叫我怎麽辦呢?真是左右袖人難嗬。”周炳斬釘截鐵地,非常自信地說道做人嘀這樣難的麽?
咱們自不然要努力爭取和平,但是不論什麽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這次咱們南下工作,就是爭取和平,卻並不等於咱們就不主張打仗。事實上,國民黨一天也沒有停止過打仗。它要不要擴大戰爭,挑起全麵的內戰呢?咱們當然要警惕這一點,要提防著它來這一手,應該準備另外一手來對付它。這樣子,不是兩全其美了麽儼大家沉默了一會兒,仔細忖度周炳的說法,覺著他也有一點道理。誰知後來不久,大家又忽然大聲嘩笑起來,議論紛紛。和他同名字的江炳首先提出疑問道產阿炳,你這樣說,不是有些和平幻想麽?我看,事實正是這樣。你存在著一種很危險的和子幻想,認為咱們這回到南方去,可以爭取到和平。“胡杏、區卓都說”不錯,不錯。是有和平幻想把和平看得太容易了,太美妙了。“何守禮也拍著大腿大笑著,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嚴炳哥豆你這種想法我看有點兒好戰的味道,很危險。你要跟人家合作,可你又整,天警惕著,、要跟人打仗,這樣子,能合也作得好麽?推敲起來,你這種看法實際上不是在鼓吹和平,而是在鼓吹戰爭。你把合法鬥爭、和平競賽看作懸可有可無,而認為戰爭才能夠根本解決問題。難道不是這樣的麽李為淑膽小又舍不寇主意,沒有開腔。張紐文張紀貞起來附和何守禮的意見道產表舅隻有武裝鬥爭的經驗,沒有民主鬥爭的經驗。這也許可以叫做延安的狹隘經驗主義。”周炳反駁他們道“什麽表舅、表叔的,在革命陣營裏麵,毛都應該稱呼同誌。要不就叫名字。年仰站在我沒有民主鬥舍的經驗,可是軍事告訴你們,我民主鬥爭的經驗可以說多得很。我跟三家巷陳家、何家,跟你們張家、李家不都是經過很長期的鬥爭麽?這不叫民主鬥爭麽我恰恰是這方麵的經驗太多了!太悲慘了!。我從事民主鬥爭的結果是換來了他們對我的武裝鬥爭。他們對手無寸鐵的我這樣一個人一點也不客氣,動用了專政的工具。他們按照他們的法律是合法的。到了憲兵司令部裏,你跟他們去做民主鬥爭,吧。”胡杏、區卓、江炳都異口同聲地說可不是麽!可不是麽周炳同誌的親身經曆就是一個最雄辯的曆史證明。“區,卓甚至加重語氣,且在獨說道:“什麽合法鬥爭,見他媽的鬼去吧“楊承榮聽耳大家吵得這麽熱鬧,一個人不停地搖著頭,不停地聳著肩膀,長時間地攤開兩手,三表示無可索何的樣子。到了人聲稍為稀疏的時候,他才用他那充滿諷刺意味弛的清亮嗓子高聲說道產想不到我多了一個同誌,一一咱們隊伍裏又出了一個新騎牆派。”張婦文大聲吆喝道“誰是新騎牆派?你說,你對大家親口說出來”可是,楊承榮隻嘻哈大笑著,拒絕指名道姓地點那個人的名字。何守禮伸出一隻手,好象她要阻攔張紀,文的樣子,說道“你還逼他幹什麽呢他那句話誰還不懂呢?國小人兒還要畫出腸子來麽”大家嘩笑起來,周炳也高興地跟大家一齊笑。後來,他用那種保沉的演員嗓子自嘲道“我今天才知道,我也成了一個騎牆派。可見一個人要當蝙蝠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町!我還得好好地磨煉一下才行。”
一五四土改宣傳隊
四個月以後。有一天早上,他們接到通知,說重慶有三部軍車今天到達延安田家坪,要他們吃過早飯去接車。這幾個月來,時局一天比一天惡化,他們早就聽說有一批幹部先撤回延安,料定這裏麵可能就有周炳。他們在延安地委集中待命以後,一等就等了幾個月,心裏麵十分焦急,也就盼望能夠早一點眼周炳見麵,好打聽出一個確實的消息。剛一吃過早飯,還來不及做別的事情,就由胡杏領隊,一直奔向田家坪去。地委離田家坪很近,不久就到了,隻見那個地方空****的,還沒有什麽人。他們坐在路邊,靜悄悄地等著,慢慢地也有一些人來了。一直等到前半晌過後,來接車的人更多了,大概有百把人的樣子,鬧哄哄地擠作一堆,紛紛議論,猜測到底有什麽熟人回來。太陽快到正頂,他們才看見三部滿身灰土的卡車緩緩地駛進田家坪。大家都說;“到了,到了,車子到了。”一麵說,一麵擁上去。胡杏這夥人也跟著大家一直走到汽車旁邊。
車子停定,周炳從第一部汽車的駕駛室裏精神抖擻地先跳下來。他一眼就瞅見胡杏他們八個人,可是顧不得跟他們說話,隻對他們舉了舉手,打個招呼。車上的人們紛紛下車,又提行李,又抱孩子,亂作一團。周炳在這邊替人家舉舉行李,在那邊把孩子抱下車又要扶老弱的幹部,又要攙有病的同誌,忙得不可開交。等其他的人都走完了他才挎著掛包,一一從前叫日本子彈打了個窟窿,由胡杏給他修理好的,那個繡著一朵白蘭花的掛包,挽著一個鋪蓋卷兒,向胡杏他們走過來。他們八個人將他和他的鋪蓋卷兒圍在核心,他和每一個人擁抱著,緊緊地握著手,互相問候,大家都高興到不得了。周炳舉起那隻僵直的有臂,在頭頂上搖動著,大聲對大家說道“破裂了,破裂了!內戰又一次打起來了!國民黨占領了咱們的張家口,並且堅決要召開偽國大。這樣子,時局就沒有轉目的餘地。重慶決定,先把飛批幹部、婦女、孩子等等撤回延安。你們也大概等待不耐煩了吧?現在總算揭瞬,不用你們再等,可以安安!心地解撐區工作了。”何守禮今天改了口,不叫他炳哥,卻聯稱周炳同誌。當下,她對周炳說道“周炳同誌,你回到解放區來,心裏麵大概著實很高興的吧”周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當然高興!我日盼夜盼,都盼望回到解放區來工作。唉,你們真不知道,重慶那些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胡杏嘩,興高彩烈地說道:“回來吧,回來自由回家總是好。一千年是好,一萬年還是好。蔣介石不會叫你安生的。他逼著你非打不可。他拿著槍寸步?步地向你進攻,你有什麽辦法呢?回到家裏來氣咱們有小米有步槍,有人民,不怕打他不贏。”!區卓說打得贏蛋打,打不贏也要打。人家動手,你不還手麽?先打再說,現在沒有什麽別的考慮了。“江炳也說:“要是和平下去,還便宜了蔣介石呢。打的好,。打的好,總是打的好。、一打出個勝負,比出個高低。我真受不了那種什麽合法鬥爭的悶氣兒。“周炳拍拍區卓的肩膀又拍拍江炳的肩膀,然後說道好樣兒的!我這回坐在車子上,一路走,一路想,覺得信心百倍。我覺得我這一輩子無論幹什麽事情,還沒有過這麽大的信心。我眼你們大家一樣,覺著既然要革命,就要革得徹底。同時,我也想到,隻有經過戰鬥,才能得到真正的勝利。天家說,不是這樣的麽?”胡杏區卓、江炳都不約而同地說道;“是這樣,是這樣隻有張紀文彝拉下腦袋,沒點兒精神蠟說道喚,如果是這樣子,那南下就根本沒有希望了,真叫人喪噸何守禮接著說”是呀,我本來還想回廣州過中秋節呢。礦張紀民也說“如桌不能過中秋節那麽,回家過冬也好。”李為淑再退一步說道:“如果不能回家過冬,那麽,回去過年也好呀。”周炳把他們四個人的臉孔輪流望了一下,就說道“可你們劃忘了,你們的家早就不在廣州,這兒才是你們的家。”後來他又擰轉臉,對著楊承榮說;“是麽,承榮?”楊承榮聳聳肩膀,說道是倒是。幸虧我是一個騎牆派,無所謂。我總。覺著和有和的好,戰有戰的妙。“周炳用左邊拐肘撞了他一下,把甜撞得往後打了二個翹起說道”去你的吧,去你的吧“何守禮氣嘟嘟地說道:“我不明自你們為什麽這樣高興還有說有笑呢。這一打起來,前途到底會怎麽樣咱們兵這樣少,武器又不如人家,打起來,咱們能占便宜麽?“胡杏說;”我看這沒有什麽。隻要咱們把生戶搞好,再把部隊擴大到相當的程度,那咱們立定能夠打贏。咱們拿總來描步槍對付自本鬼乎還對付得了,對付國民豆豆一難道還有麽問題麽?“!
這樣子,大家簇擁著周炳,一麵走,一麵談論那個令胍苫蟛寇的前途,慢慢朝著周炳所住的窯洞走去。
五個月以前,五月四日,中共中央就發出了《關於清算減租與土地問題的指示凡根據國內矛盾已經上升為主要的矛盾,農民群眾迫切要求清除封建剝削的形勢,將堂在抗戰時期實行的減租減息政策,改為沒收地主土地分配給農民的政策。,這樣一來,在整個陝甘寧邊厚的範圍內,所有曾有經過土改的地區都要實行土改二有許賣地方已經組成土改工作隊,開進沒有經過土改的村子裏,展開轟轟烈烈的土地改革運動。
究了配合土改運動,並且擴大土改運動的聲勢,延安地委決定組織一個土改宣傳隊,並且和部隊商量,把周炳調到延安地委來,擔任這個土改宣傳隊的隊長。周炳接受了組織上分配給他的任務,把行李從田家坪招待所搬到延安地委來,和區卓、江炳、楊承榮、張紀文四個人住在同一個窯洞裏。那天下午,他召集全體準備南下工作的幹部開了俞會,:;:木家宣布了地委這句了意固和任命,並且向大家征求意見,看誰願意參加。周炳提出如果願意留曲,就可以留下來如果不願留的,就可以回到原來的崗位上工作,或者另外分配別的新工作。結果,全體同誌沒有一個例外,都願意留下,參加這個土改宣傳隊。散會以後,他們又舉行壘體黨員會議,選舉黨的小組長。他們九個人裏麵,周炳、胡杏、區卓、證炳、楊承榮、李為淑、張紀貞七個人都是黨員,月有何守禮、張紀文兩個人沒有覺。用炳考慮了一下予,覺得這次黨的小組會隻是為了選舉小組長,應該叫何守禮眼張紀文都列席旁昕,一方麵對他們選行教育,一方麵也昕聽他們對於黨的小組長候選人有什麽意見。開會的結果,是全體一致選舉了胡杏傲黨的小組齒。周炳問何守禮眼張紀文有什麽意見沒有,何守禮說:“胡杏響也深得人心,應該油她當這個小組長。大家信任尬,我也擁拚她張紀文說胡在階級立場非常堅定,
做胗滯推饌猓恍∽槌し撬簦灰蝗肥凳俏ㄒ壞淖詈鮮實娜搜£”。;
咕主,“除此以外,他們又經過延遠地委的批準,吸收了四民間的樂手參加土改室傳隊。這四個樂手之中,一千是掌極的,個是收笛子的一個是拉二胡的一個是彈三弦的。他帶了好幾分廊鄂戲束,飛讓大家進行排練,做為門的學勻。為了準備正式的廣場摸出,他們又排練,了話劇是關裏關夕怡、歌劇《白毛女》選場和秧歌劇《兄妹開荒川噸夫妻識字以《千二把鐮刀》等等。隊裏麵有演劇經驗的演員不多,隻有周炳、胡杏、區卓三個人上過舞台,排練工作非常緊張。經過兩企星期以後,他們就準備演出了。
地委宣傳部長馬振新踉宣傳科長麥榮大叔來看過他們的節目,都不同意他們這種硬趕硬逼的做法,堅持要他們至少排練一個月時間。他們說不準確的普通話,跟有些關中、陝北口語說得不恰當的,都對他們逐字逐句地提出校正。麥榮要求他們演話劇跟歌劇的時候,使用純正的普通話馬振新認為演秧歌劇的時候,非掌握陝北民歌跟哪鄂戲的風格、韻味不可。這樣子,他們果然按照上麵的指示,排練了足足一個月才正式演出。他們一開進那些正在進行土改的鄉鎮,首先就幫助農民割穀子,然後才打鑼開場,進行宣傳。農民們平常很少看戲,看見宣傳隊來了,已經非常高興,加上他們又能幫群眾割穀子,又有四個如花似玉的女演員,大家看了都興致勃勃,高聲喝彩。
為了演出《關裏關外》這個戲,周炳費盡了腦筋去安排角色。他們這個土改宣傳隊人手太少,不象從前在振華紡織廠那樣子,要多少人有多少需耄他首。先想出把女演員改扮成男演員,其次隻想出平常不上場的樂隊也臨時扮演角色,來解決這個困難。按照周炳的想法,角色是這樣分配周炳演哥哥,也就是男主角,胡杏演二姐,也就是女主角,江炳演父親,何守禮演母親。何守禮無論如何不答應,就改由李為淑來在楚。這樣,舞台上兩夫婦也就變成真的兩夫婦了。此外,張紀文演國民黨的偽軍官,楊承榮和另外一個樂隊旗日本鬼子,區卓演國民黨的哨兵,何守禮二張紀貞,加上兩個樂隊演國民黨兵。這樣安排停當,他就問大家還有什麽意見沒有,大家都說就這樣定下來,沒有什麽意見了。何守禮一聲不吭。周炳問她到底還有什麽意見,她披著嘴唇回答道“有什麽意見呢?你要我演江炳的老婆,那怎麽行呢?為淑會答應麽?如果不演江炳的老婆,就隻能演國民黨忌。想不!國民黨軍隊裏麵也摻雜著不少的花術蘭呢。我眼阿貞都演了國民黨兵,這就是兩個活靈活現的花術蘭。嘻、嘻”周炳說我安排你演母親,那母親的角色是有戲的。你不幹。此外還有什麽適合你演的呢隻好委周你女扮男裝,去當國民黨兵了。“何守禮氣嘟嘟地說是呀,是呀。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麽話好說呢”“胡杏臉孔微微帶笑,不慌不忙地開言道:
”我倒有一個意見。我覺得我自己年紀大了,今年已經三十幾歲了,再要演二姐,恐怕不大合襯。換一個別人來扮演二妞怎麽樣?比方說阿禮,她年紀小,也會演戲,一定能把二姐摸好的。讓我倆對調一下礎,我來演國民黨共好了。大家看怎麽樣“,虧,又她的話目。講完,大家就喧嘩大剛起事異口同聲地表示,不中。江炳對何守禮說、就那樣吧。炳哥派好了的角色,沒有什麽大錯,就那麽試演幾場看看吧。你也不是不能演,不過胡杏已經演熟了,有經驗,由她來扮演,劇場上的效果可能要好點。”區卓也附和著說道“應該胡杏同誌者演,應該胡杏同誌來演,這是毫無問題的。她眼炳哥一一撤,周炳同誌是無生的一對兒,過去就曾經有過豐富的合作經驗。”到守禮樂再說什麽,事情就這樣走下來了。
那天下午,他們的話劇《關裏關外》在李家溝前麵的廣場演出。因為人手不夠,他們改動主一下出場本物。本來用炳有父母出場,胡杏也有父母出場,現在改成周煙隻有母親出場,胡杏隻有父親出場。周炳跟胡杏仍然是沒過門的小兩口子。情節按照原樣展開日本軍隊占領沈陽之後,用炳的娘帶著鋪、盆、碗、盞,行李鋪蓋去邀胡杏眼她爹一起逃、往天內。胡杏的爹舍不得自己的家,正在躊踏,兩個日本兵闖避了胡杏家裏。一個要拉周炳去做伏子,一個要拉胡杏去當慰勞隊。用炳抵抗,但是寡不敵眾,十分危急。一家的父親眼一家的母親一一江炳跟李為淑都奮不顧身,拚命地抱住日本兵不放。胡杏拖走了周炳,兩個日本兵打死了雙方的老人。這是第一幕。
第二幕說的是關內的事情張純文是一個國民黨的下級軍官。他正在對著五個滿臉煙泊,破爛不堪的國民黨兵訓話。這五個國民黨兵包括區卓、兩個原隊跟何守禮張紀貞兩個娃娃兵。那國民黨的下級軍官說他要打共產黨,自然不能打日本,等到他把共產黨打光了,他自然會去打日本,誰也用不著替他操心。那五個兵仍然跟以前一樣,不僅沒有替他操心,隻顧擠。、眉弄眼,壓根兒沒昕他的。他講完了,就下命令道:“目前,東北的共產黨都化裝成難民,混進關內。上麵有盼咐,從今天起,不準放一個難民進關。”他訓完話,其他的士兵退場,隻剩下一個值勤的哨兵區卓,對他提出疑問道:“如果難民都是共產黨,那全天下的共嚴黨還數得清麽”他打了那個哨兵一個耳光,然後退場,根本不回答。周炳眼胡杏逃到這裏,哀求那哨兵放他們過去,那哨兵不管怎麽說都不答應。後來,胡杏願意留下,賣身給哨兵當丫頭,隻求放走周炳。哨兵深受感動,又不敢違反命令,隻得遠遠走開,裝作看不見,讓他倆逃起關裏。
第三幕的情節發生在一個山路崎嶇的峽穀裏。那兒根舉沒有什麽路,石子又暗腳,荊棘又刺手,十分難走。更糟糕的是那個國民黨軍官又帶著四個兵士麵打槍,一麵苦苦窮追。在經曆了許多驚險場麵之後,按照胡杏所創造的情節,她不幸中了子彈,身負重傷,不能行迭。周炳問她是不是跌傷,她堅持說不是跌傷,是子彈打中。周炳要背著她走,但是她拒絕了。她說自己不中用了,叫周炳單獨逃命,說周炳丟了她還能活一條命,不丟她,兩條命都活不成了。周炳無論如何,不肯單獨逃走,說“二妞,你哥不是那樣的人。咱倆生就同生,死就同死,有我在就有你在。”說完這兩句有名的台詞,周炳跟胡杏兩個人都分不清是真事還是做戲,隻顧嘩啦嘩啦地流下眼淚,吸著鼻子。接著,周炳叉抱起了她,沒命地往前跑。走不多遠,他們兩個人又一同被國民黨的子彈打中,一同遇難。這時候,日本軍隊攻進關裏,殺!人不眨眼的國民黨兵抱頭鼠竄,關。升起了日本的國旗;這樣子,全劇才算閉幕。
胡杏的演出獲得非常的事功。她雖然三十幾歲的人,演起小姑娘來,還和十五年,前她初次演這個戲的肘候一樣嬌憨,美妙,體態動人。演到關節的地方,群眾自動熱烈鼓掌。全場完了以後,群眾又一次熱烈鼓掌。胡杏演得這樣成功,全劇也演得這樣成功,都是周炳事先沒有料到的。他深深為胡杏的成功激動和歡喜,同時深深讚美胡杏的美麗和靈慧。
第二天一式早,李家溝群眾的代表就來到了土改宣傳隊的住地,要求他們當天下午重演一場。原來昨天有很多人在地裏搞莊稼,耽誤了看戲,今天準備停工一天,全體來看。來的人還特別提醒周炳昨天把他們團團圍住的看戲群眾,一共有三百多人。估計今天來看戲的群眾可能要達到五百人之多。在群眾的眼光裏,氣氛比昨天還要熱鬧,比昨天還要紅火。周炳知道隊員們連天潦戲,身體已經非常疲勞,不敢一口答應,隻是答應先眼隊員們商量一下,再做回答。
寇戲的人走了,大家情緒都非常高漲,主張給群眾再演一場。隻有何守禮一個人不高興,守情緒非常低落。她不冷不熱地對式家說“大家要演就演吧,我是不能演了。缺了一個國民黨兵,還是個女扮男裝的娃娃兵,沒有什麽關係,剩下三個兵一樣能演。如果張紀貞也不想演,那麽也不要緊,兩個兵也就可以了。舞台上,兵出來隻是一種象征,多兩個少兩個沒有關係。”大家回著何守禮,抱她好生批評了一頓。區卓說阿禮,革命的藝術是要用革命的精神來對待的。你這樣不嚴肅,難道能說自己是一個革命的藝術工作者麽“江炳也說產集體的事情就應該跟著集體的意誌來做。個人怎麽能夠鬧別扭呢”其他的人都紛紛勸何守禮不要這樣,對群眾影響不好。何守禮披著嘴,:扭著嘴唇,一聲不吭。她滿肚子都是氣,宣泄不出來。胡杏見雙方都這樣僵持著,就和顏悅色地對大家說道“你們不懂得阿禮的心情,我懂得。她不是對革命的藝術不嚴肅,也不是對集體的意誌不尊重。我敢擔保,不是這樣子的。她覺著她自己能演戲,卻沒有機會讓她演,自己的才能被壓抑了,發揮不出來。我們大家都應該考慮這一點。我現在提議,把二妞這個角色讓給她演。她墾然沒有演過這個角色,我們應該試試看,應該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發揮一下。”周炳聽見胡杏這麽說很佩服她大公無私的風度不禁頻頻點頭。大家再過細商量了一下子,覺著周炳和胡杏都同意這樣辦,也就沒有什麽其他的意見了。會散了後,胡杏主刻給她著手排戲,並且替她化妝,把她的身材化得稍為矮一些,把她的臉犯化得稍為圓一些;又用一縮頭發擋在臉上,遮住了她那個傷疤。大家開頭都很擔心,看看何守禮這個化妝相當得體,很有成二妞的味道,才比較放下心來胡杏又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做給她看;叫她跟著自己的樣子,掌著做一遍,還對她說道“阿禮,我們演戲的人必須注意一點假戲耍真傲,感情要真實。這可以說最重要,最能決定成敗,也可以說最起碼的一點。隻有這樣,才能獲得觀眾情緒上的共鳴,也才能成功。”何守禮本是聰明人,一昕了她的話,演出的效果果然很好。
一五五七裏鋪
那年十二月,下過第一場大雪以後,他們又改編做延安地委臨時工作隊,執行上級交給的土地改革的任務。上級委派周炳擔任這個工作隊的隊長,大家又選了胡杏擔任這個臨時支部的書記,十二月中進駐了七裏鋪,在這個空白點上開展土地改革運動。他們進柑以後,第一步首先著手了解全村的一般情況,第二步就是隊裏的分工。在分工的會議上,大家經過仔細研究,決定分東、西、。中三個組,周炳、胡杏、楊承榮三個人主持隊部,管理全村的土改事宜,隊部駐紮在東組所在地。下麵的分工是區卓、張紀貞擔任來組的正、副組長,江炳、李為淑擔任西組的正、副組長,何守禮、張紀文擔任中組的正、副組長。隊部的三個人也簡單地分了分工,由周炳抓東組的工作,胡杏抓西組的工作,楊承榮抓中組的工作。分配完了以後,大家談論各組的強弱。有人說東組力量最強,也有人說西組力量最強,更多的人說中組力量最強他們既有何守禮、張紀文兩位大學生,又有楊承榮這位邊區醫院的醫生幫助。楊承榮對七裏鋪的人非常熟悉,有很多人都請他看過病,都認識這位楊大夫。張紀文昕了大家這麽說,板著臉孔不做聲;何守禮卻不同意大家的看法,說道:“我看就算我們中組力量最弱。我們兩個知識分?
子雖然也在土培槌裏滾了這麽幾年,究竟沒有工人成分的同誌那樣立場堅定。何況我們兩個人又都不是黨員,力量就更差了。希望隊部除了楊承榮以外,其他的同誌也多來幫助中組。“周炳說:“大家放心,努力幹好了。隊裏麵有?一些分工,整個村子的工作還是一個整體。隊部負了全麵的責任,哪裏有困難,我們定負責給哪裏解決。希望不管哪一個組都把工作做好,使得全村的工作開展順利散會以後,何守禮眼張紀文在中組的地段四周閑串,一麵走,一麵彼此嘀咕。張紀文說“我就不服氣,為什麽咱們這個組力量就算最弱呢”何守禮說“這你還沒有看出來麽?東組是一對夫婦,兩個黨員;西組也是一對夫婦,兩個黨員;就我們這個組是兩個個人,兩個都不是黨員。這樣子,不算最弱又能算什麽呢”張紀文不服氣地說:“我就不相信任何一個黨員都比任何一個非黨員更強。”何守禮說川一般說來,黨員當然要強一點,可是我非黨員也應該有誌句。我們兩個人很好地團結起來,努力把工作做好,跟他們兩個組進行競賽,你看怎麽樣“張紀文極力讚成,。連聲。說:“好極了,好極了。就這麽辦,就這麽辦。凡事不能預先料定,還要看結果怎麽樣才能定奪。不是麽“有一天,工作隊召集全體材民大會,說明土改來意,由胡杏做了長篇的講話。她說現在西北局、延安地委、延安縣委都,下了最大的決心,要在沒有經過土改的地區,把土地改革工作進行完畢。她希望大家都以主人翁的身分起來進行鬥爭又憑著自己的力量推翻封建勢力,在經濟上和政治上都來一個大翻身。她要求大家努力生產,踴躍參軍,共同把國民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統治徹底摧毀。延安縣本來就在黨中央和西北局身邊,政治空氣十分濃厚,這時又正在農閑季節,到會的莊稼漢
非常多,連婆姨、娃娃、老大爺、老大娘都一起來參加了。大家聽得十分明白,十分高興,整個村子的情緒都非常高漲。
大會開過,。接著隊部叉開會,讓這個村子的村長、黨小組長跟副組長都來參加,聽他們匯報全村的情況。這個村子一共有六十多戶人家,總人口在二百三十人左右。其中成年男子占三分之一,成年婦女也占三分之一,大小娃子也占三分之一左右。說到這個村子的敵我情況,那也比較簡單。全村隻有一戶大地主,沒有什麽小地主眼富農。這個大地主十年前已經逃到西安去了,家裏麵沒有別的人,村子裏隻有幾個從前當過狗腿子的人在給地主收租。全村的居民絕大多數是徊戶,隻有少數幾個人是小商販。何守禮眼張紀文兩個人聽得都非常用心,都拿出筆記本子在詳細班做記錄。何守禮甚至把六十多戶人家的戶主姓名、人臼多少等等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散會以後,何守禮不肯體息,又約了張紀文,兩人到中組的各戶,進行逐戶的訪問。各戶的戶主跟居民都異口同聲地說,他們這個襯子的襯長,黨的小組長、副組長三個攵薊細桑喙嗆好的幹部,是生產、支前和各項政治運動的好帶頭人。
晚上,區卓、江炳兩家人都分別去睡了。何守禮眼張紀文兩個人還在燈下細細地低聲商量,看怎樣子著手工作。何守禮向張紀文提出這樣一種做法村幹部既然很好,群眾的覺悟又很高,他們中組是不是可以依靠村幹部,通過他們選定積極分子。把積極分子串連好,就開始對大家進行階級教育,劃階級。等到教育有了一定程度的效果,階級劃好了,就著手組織貧農團弘對狗腿子進行鬥爭。張紀文聽到這個意見,也覺得幹淨利落,就點頭讚成。周炳、胡杏、楊承榮他們三個人也正在研究全村的情況,看見何守禮眼張紀文都不肯休息,深夜工作,心裏麵都十分歡喜。第二天天剛亮,何守禮就爬起床,跳下地,用濕毛巾擦了擦眼睛,用涼開水漱了漱口,跑出去找張紀文去了。胡杏、張紀貞、李為淑三個人叫她吵醒了,也睡不安殼,就都坐了起來。胡杏心疼地對張紀貞跟李為淑兩個人說道:“阿禮這回到底把精神振作起來了。你看她,很晚都沒有睡覺,一早又跑了出去。她隻要一振奮起精神來,不論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很出色“那兩位姑娘也不斷地點頭同意,讚歎不已。何守禮跑到男隊員居住的窯門前麵,那些爺兒們都沒有起床。她輕聲把張紀文叫了出來,和他在街上閑串,一麵走,一麵商量。何守禮說:“既然群眾都對村長印象很好,看來這個人是可靠的。我們何不就依靠他,把他當作根子。他提供線索,我們進行串連,這不是很省事又很見效麽“張紀文也同意,他們趕回隊部去,爺兒們都起床了。何守禮將周炳拉出窯洞外麵,把剛才眼張紀文商議好的辦法向周炳匯報。周炳聽了,表示讚成,並且鼓勵她道”何禮,你是聰明能幹的。你的思想很敏捷,反應也很迅速。我同意你的意見盡管放手幹吧。“於是,何守禮、張紀文就依靠著村長,讓他介紹出一批積極分子來。他們兩個人分工,從天亮到天黑,一直跟那些積極分子談話。前後不過五天工夫,他們的串連工作就大體完成,在中組的地段裏麵選定了十一名積極分子,共同開小會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在這個期間,東組的區卓跟張紀貞和西組的江炳跟李為淑還在挨家挨戶地訪貧問苦,還沒有訪問了一半的戶頭。隊部裏周炳、胡杏、楊承榮一商量,覺得中組既然已經成熟,就讓中組先展開階級教育的活動,在全村範圍裏麵先走一步,摸索出可供其他兩個小組參考的經驗。
第六天,何守禮跟張紀文召集那十一個積極分子,先開一個會。在會上,對他們再一次詳詳細細地解釋了黨的土改政策,啟發他們的階級覺悟。等他們大家思想都弄通了,階級立場都站得比較穩了,就召集中組各戶的成年男女開大會,進行劃階級的工作。他們憑借大家的力量,每天給兩或者三戶人家劃定階級。這樣子,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不到十來天工夫,把全中組的各戶人家的階級,都整整齊齊地劃了出來。這時候,東組才剛剛進劃階級西組更慢,連劃階級都還沒有開始。
何守禮眼張紀文兩個人乘勝前逝,又花。大約十天的工夫,把中區各戶貧農組織成貧農團中區分團,領哥土改。在他們正要進鬥爭**的時候,其他兩個組貧農團分團還沒有組織起來。經過隊部批準,他們領先在中區召開了鬥爭大會。這個分團領導下的地段,二共有鬥爭對象一一地主狗腿三個人,其中兩個是男的,是女的分團對他們一個抽一個地展開鬥爭,對這三個狗腿進行了非常震撼人心的揭露和控訴。每逢重要的鬥爭會,全村的群眾都來參加。大概平均每個狗腿子鬥爭五天左右,、二共半個月時間,鬥爭會也就開完了。在這幾段工作裏,何守禮積極肯幹,日夜辛勞,張紀文表現得也很突品。中組的工作開展得很順利,每一個步驟都在全村子裏麵領先。不久,其他兩個分團的鬥爭會也開過了全村的積極分子就帶領群眾丈量土地,實行分田。在這千分果實的階段裏,全七裏鋪的群眾興高采烈,喜氣洋洋,不消十天工夫,就把全部果實分配完畢。
七裏鋪的整個土地改革運動都進行得非常成功,群眾真正發動起來了。周炳在全隊做了總結。他談到第一,中央的土改政策英明,及時。正當國民黨派大軍包圍邊區,戰爭形勢十分危急的時候,全體民都覺得義憤填膺,同仇敵吭,大敵當前不敢怠慢,都萬眾一心,鼓作氣地把封建勢力連根鏟除。第二,七裏鋪就在西北局的腳下,又有地委的直接領導。黨的威信空前高漲,封建勢力已經奄奄一息。整個運動就象千軍萬馬,向殘餘的封建勢力猛殺過去,勢不可當。其次,何守禮跟張紀文合作得很好。兩個人都處於革命精神無比高昂的狀態。兩個人起早貪黑,也不記得吃飯,也不記得睡覺,一心一意地撲在工你裏麵,簡直是奮不顧身。加上楊承榮熟悉情況,在這個村子裏熟人很多,關係都很好。大家對他非常了解,對工作隊也十分信任。由於這些原因,全村的土改固然進行得很順利,沒有走什麽彎路,而中組的工作尤其進行得出色,比東組眼西。組快了七、八天到十來天。何守禮表現卓異,成績顯著,立了一功。張紀文輔助何守禮,工作得非常協調,也有很大的功勞。他們兩個人在全村土改的總結會上,都受到了表揚。會後,楊承榮對大家開玩笑道”我說,這回咱們捕的是一次速成土改。一不過要加上一句,經得起複查,經得起考驗的速成土改。“那一天,已經到了一千九百四十七年的二月中。立春早已過去了,天氣非常晴朗。大地仍然一片冰凍,但冰涼上麵已經有絲絲的暖風吹來,帶來了閃閃縮縮的春意。胡杏一大早就跑回延安地委去,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張紀貞、李為淑兩個人又眼卓、江炳兩個人回邊區被服廠情親戚飛窯洞裏隻剩下何守禮一個人。張紀文閑著沒事兒,就到處串門,見胡杏的窯裏隻有何守禮一個人在,就走進去閑聊。張紀文說這次土改也該輪到我們揚眉吐氣了。”何守禮笑他道“你別翹尾巴。你得到了一點成績就想翹尾巴,那肯定要碰壁的。”何守禮話還沒有說完,張紀文就一站站起來,用力拍著手掌說:“怎麽樣?我沒有吹牛嘛。到底是非黨分子不錯嘛!我們兩個人比那些黨員幹的還要歡,還要踏實。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麽?”何守禮說“算了、算了。你別瞎扯了。這也不能說光我們兩個人的功勞呀。這次七裏鋪的土改所以得到成功,原因是多方麵的。周炳在總結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麽?你當沒有其他的條件,我們兩個人會有什麽特殊的本領麽?”張紀文說產不管怎麽說,我看你這一回是大有希望。“何守禮吃驚地說:“我大有什麽希望呢?你倒應該把話說得明白一點。“張紀文說這還本夠明白麽?我不說別的,隻說你的黨問題”何守禮聽到這句話,低下頭,不做聲了。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抱說“這個一一我還沒有考慮成熟,我還沒有提出來。”張紀文鼓勵她道“還要什麽考慮呢?時機已經非常成熟了。你一提出來,包管可以實現。你本來是一個很積極的革命分子,這次又立了功,誰還能拒絕你呢?我就不同了,我在廣州的時候不算什麽積極的革命分子,到了邊區以後,缺點又多,又得罪了很多的人,恐怕是沒有希望了。可你不同,為什麽不主動提出來呢?”何守禮叉著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很為難地說出心裏話來道“我考慮過這個問題。提也是想提的。怕隻怕提出來遭到了否決,我的麵子就太難堪了。就為了這個,。高低不敢提。現在,客觀條件是好了一點,全隊人都明白了我們不是光會吃飯,光會發牢騷的廢物,這是有利的一麵。可是一一”她中斷了一會兒。張紀文催促她道:“說吧,怎麽又不說了呢?可是什麽?可是什麽?”何守禮繼續往下說道產可是,胡杏現在是咱們的支部書記,這個事情恐怕難得如願以償。我倒不說胡杏這個人不好,隻因為她太知道我的底細了甸地對於我的缺點知道得太多,也太詳細了。一一你想想看,還有丫頭當了支部書記,會接收她的女主人,她的生姐進黨這回事兒麽?天下間恐怕沒有過這樣的一一可以算得上曠世的奇聞“張紀文安慰她道曠世奇聞也罷,“不曠世奇聞也罷。我總覺著你是大有希望的,絕不應該再躊躇了。“何守禮仍然堅持己見道:“不,不。我沒有法子下決心。我已經躊躇了不止一百回了!“正在談著胡杏從外麵走了進來。張紀文站起來就要走,何守禮問胡杏道”去了地委回來了?“胡杏說:“去了回來了。“接著又說:“我要找你單獨談一談。“張紀文聽見這句話,就起身告辭出去了。胡杏象平常聊天兒一樣,又平易又親切地輕聲說道:“問禮,我今天跟你談話,不是朋友的談話,不是親戚的談話,也不是一般同誌之間的談話,而是一個支部書記找一個非黨幹部正式談話。我想跟你談一個非常嚴肅,而在你又卡寇是急於要求解決的問題,一一就是你的黨問題。在這個問題上,你亨什麽想法,可以對我詳細談一談麽?“何守禮仍然繃著架子,露出一副不屑於低就的神氣,說道:“好是好,想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怎麽解決呢?恐怕我是無能為力了。、我思想意識不好,不斷地犯錯誤,這你們大家都看得見的。我象不象一個共產黨員,有沒有資格要求黨,這在我自己來說,沒有法子看得清楚。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也把自己的心思向周炳提過,可提是提,一點下文也沒有,真正是杳無音信。此後,我也就心灰意冷了。看來,我是沒有福分黨了。如今,支部裏麵各人的看法怎麽樣呢?“胡杏誠懇地規勸她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應該對待組綁采取這樣冷淡的態度。你應該主動地去接近組織,要求組織指出你的缺點,不斷地改噩缺點,來符合組織的要求才對。不是我說你,你確實有很多的缺點。論了解,我們兩個人再互相了解不過了。我們兩個人一塊兒玩泥沙長大,年歲又差不多,一根毫毛的事情,誰也瞞不過誰。所以,我才敢這樣誠懇,這樣不客氣地對你提出意見。誰都看得見,你最近在土改裏麵確實十分努力,立了功勞,表現很好。這一點是應該肯定的。但是你自己也有個人英雄主義,的毛病,常常獨來獨往,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肯服從組織,不肯昕從組織的使喚。這一點也沒有人能給你隱諱。一個人對組織要完全放下架子,象一個孩子似地服從組織的教導,按照組織指示的道路前進。隻有這樣子才能夠獲得進步。特別是個人的利益跟組織的利益,一一人民的利益有衝突的時候,必須拋棄個人的利益,去服從集體的利益。這一點,我看你也是知道的,可惜你一直做不到。你這麽聰明能幹,大家看見你做不到這一點,都替你十分惋惜。邊你難道還感覺不出來麽“何守禮那天聽見胡杏這樣苦口婆心,赤誠相勸,也深深地受了感動。她伸出兩手,一抱抱住胡杏,把下巴擁在胡杏的肩膀上,失聲痛哭起來。
二月底,時局更加緊張。看來,國民黨夭夭都有可能進攻邊區。他們把土地改革的後期工作,交給村子裏的貧農團去完成。全隊人馬抽出來,在延安專區進行備戰宣傳活動。一一這是針對國民黨進攻邊區迫在肩睫的事實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