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喻笑霜的皮鞋踩得落葉颯颯響,被絆了一下,身子前撲,雙手撐地。秋天就要走了,地上有了涼氣,滿眼盡皆樹根。展眼一望,竟是一棵黃桷樹**的盤根錯節的樹根,似蛇團似蛛網,隨山包纏繞鋪展,足有武家山莊的半個院壩大小。

她是順了嵌有“凹”字形鐵環的謂之通天梯的筆直的山壁爬上來的,就看見了這盤根錯節的樹根和這棵巨大的黃桷樹。

驚歎也叫苦不迭。

泥土弄髒了她穿的那雙棕褐色生皮釘屐的皮鞋,這鞋的皮子硬,跟平,底部有防滑的鐵釘。她站直身子,拍打身上的泥土,露齒笑:“我爬上來了,Wonderful!”她是跟了阿瑟和米勒來這南山深處采藥的。她堅持自己登梯,阿瑟就先上,米勒斷後。阿瑟那教士服的下擺挽在腰際,拍掌誇她:“太棒了,閑大爺不愧是女中豪傑。”米勒吊在通天梯的半腰,手抓鐵環腳踩鐵環頭頂鐵環,毛蟲般向上蠕動。喻笑霜看著搖頭:“米勒,你比阿瑟小十多歲,卻比阿瑟笨拙。”米勒顧不上說話,如同力竭的爬杆者,使盡全力,終於爬了上來,坐到樹根上喘氣。阿瑟說:“米勒,都因為你身高體重,所以爬山吃力。”米勒搖頭:“NO,我是害怕摔死。”喻笑霜揶揄道:“你口口聲聲說要加入袍哥,卻原是個怕死鬼,是個耙蛋,你就不是當袍哥的料。”米勒改口:“NO,我不怕死,阿瑟說得對,我是太重了。”拍胸脯,“閑大爺放心,上刀山下火海我米勒也跟定你了,跟定袍澤兄弟跑灘!”喻笑霜笑:“繃勁仗嘛,關鍵時刻才曉得你這個洋袍哥會不會拉稀擺帶。”

三人說笑著走,阿瑟四處采藥,說這是通草,這是豨薟草,治療風濕病的草藥……喻笑霜佩服阿瑟,這個洋教士自學中醫,五十出頭了,還上山采藥給教徒治病。今天做完彌撒,阿瑟要上山采藥,她就跟了來。米勒陪她來做彌撒,也跟了來。阿瑟十八九歲就漂洋過海來中國傳教,精神可嘉。“阿瑟,你就這麽一個人過?”阿瑟畫十字:“人畢竟是罪人,有了家庭、妻兒,就會私心多。”她搖頭:“你是說結婚有錯?”阿瑟說:“我是說我。”她說:“那好,我也不結婚。”米勒說:“不可不可,閑大爺斷不能不結婚。”

米勒一直想要娶她,給她送玫瑰花,說是芳香、瑰麗,是愛情的象征。他送的花她照收,卻不置可否。中國女人嫁給外國男人有先例,留學東洋的她並不保守。她心裏還有承忠,還得深入了解這個能說會道貌似卑謙的洋人。不是沒動心過。米勒的長相、為人、生意經都不錯,為她修建上海那渝城旅館出過大力,不僅幫她在渝采購建房的原材料,還親自押運至上海的工地。“米勒,你額頭怎麽了?”米勒為她運來那批樟木時,額頭纏著繃帶。米勒說:“船過三峽晃動厲害,不小心撞著艙門了。”她給他換繃帶,見他額頭有道還沒愈合的傷口,關心說:“三峽水急,你可要小心些,聽到沒有。”他看她,**鼻子,答非所問:“這可不是正宗的。”她問:“啥,你說啥?”他涎臉笑:“下次我給你買正宗的法國香水。”她乜他:“不正經。”她臉上塗有香水,上海潛移默化改變著她。他倆時而用中文時而用英語交談。後來,她才知道,米勒在途中遇了水匪,跟水匪講道理,被水匪打傷了額頭,隻好服軟,花錢免災。是有次說到重慶的棒老二時,阿瑟無意間給她說了這事的。她要還米勒付給水匪的錢,米勒不要,說阿瑟是編了話說的。她去問阿瑟,阿瑟說,上帝作證,我阿瑟從不說假話。她明白了,就送給米勒貴重的皮毛大衣,是她讓幹爹那南山皮革廠的老工匠特地精製的。米勒好高興,摟了她親嘴:“笑霜,我的親親!”她推開他:“米勒,我是中國女人。”心一陣跳,女人是需要男人的,除承忠外,米勒是第二個親吻她的男人。

接觸時間長了,她覺得米勒還可以,就向幹爹推薦他加入袍哥。幹爹經不住她磨,勉強答應,說要提防著洋人。由此她想,倘若自己真要嫁給米勒,幹爹定會反對。當然,主要還是自己沒有想好,眼前總有承忠的影子。中國男人優秀的多,再看看。米勒對她的進攻不懈,聲言定要娶她做老婆。孤獨時,她身心都難受,渴望有個心儀的男人摟她親她。承忠是求之而不可得了,就會想到米勒。

渝城旅館開張那天,她忙累得骨頭快散架,晚上躺臥到**睡不著。白天來了那麽多朝賀的中外客商文人墨客達官顯貴,米勒驚呼:“Beautiful!”說她人美氣質美,站在朝賀者裏鶴立雞群。她高興米勒這麽說。熱鬧過後,好是孤單,獨自在**躁動,發泄身心的難受。有敲門聲,很輕很有禮貌。她仰坐起來,已是晚上十點過了。是對麵鋥亮的樟木櫃上那西洋座鍾在告訴她時間。那座鍾四方形,玻璃鑲麵,邊框鍍銀,鍾擺不知疲倦地擺動,邊框底角有西洋男女彩繪,很親熱的樣子。這西洋鍾是米勒送給她的,她喜歡時鍾,好掌控時間。黑了眼要付給米勒錢,米勒隻好報價,她翻倍付給他錢。米勒說:“這鍾是我在英國買的,真是我說的這個價。”她說:“那翻倍的錢是付給你的辛勞費。”米勒說:“你閑大爺誠信,我很悲哀。”她笑:“我誠信你還悲哀啥?”米勒聳肩:“你明知故問。”

她穿鞋下床,整理衣襟、亂發,定是那家夥來了。過去開門,果然是米勒。

米勒戴文明帽穿西服打領結,手捧一束紅玫瑰,紳士般進屋,將玫瑰花插進花瓶裏。電燈一直開著,白瓷燈罩把燈光弄得迷蒙,照著他那蓬鬆的卷發、輪廓分明的臉,她想起在展覽館裏見過的那尊複製的大衛的雕像。洋人的膽兒大,三百多年前,意大利雕塑家米開朗琪羅就讓“大衛”一絲不掛站在公眾麵前。她圍了那雕像轉,臉火燒火辣,雕像的每一個細部都是那麽栩栩如生。她這麽想時,米勒抱了她放到**,房門不知道啥時候被他關死的。他山一般壓到她身上,捧了她的臉親吻,身子蠕動,那地方好硬。驚慌的她被壓得喘不過氣卻抱緊了他。米勒不再卑謙不再紳士,恨不能把她吃了。女人終究會被男人俘虜的。她想。不得行,婚姻是大事不是兒戲。她又想。就推他打他踹他下床趕他出門:“Get out of here!滾出去!”關死了屋門。她整理衣褲罵人,罵寧承忠白長了一張狼臉,說啥子膽大包天,比米勒的膽子小得多。淚水滑落,自己的**差點兒給了這個西洋鬼子。

山上起風了,冷颼颼的。

米勒脫了外衣披到她身上,摟她到身前,欲親吻她。她用手擋他的嘴:“米勒,你得信守承諾,沒有拜堂成親絕不碰我。”米勒隻好鬆開她。

阿瑟在半山腰采藥,神情專注。

“可你得告訴我時間,我倆啥時候拜堂成親?”米勒強著脖頸。

她朝阿瑟走去:“我想好了告訴你。”三個多月前的那個月夜,米勒趕洋馬車送她和承忠回家,分別時,承忠給她說,斷不能嫁給洋人。話很硬。

三人順山腰下到山腳,采了滿背簍草藥。阿瑟很滿意。米勒說:“阿瑟,有我和閑大爺的功勞。”阿瑟點頭:“今天我請客,去劉麻子豆花店吃河水豆花。”樂顛顛沿山間小路走。

雜草間的小路盤旋向下,連接了寬展、陡峭的石梯,有路人、苦力、商客上下石梯,有個騎馬的西裝革履的商客緊拽馬韁搖搖晃晃登梯。石梯通往臨江的雞冠石鎮。鎮子被調頭的長江和俯視的山林包圍,民居、店鋪、吊腳樓沿江修建,叢叢秋林間的飛簷翹角和蜿蜒的石板小街在天光下放亮,行人不少。

喻笑霜來了精神,快步下石梯,米勒跟著,把阿瑟丟在後麵。進得劉麻子豆花店,迫不及待點飯菜。店老板劉麻子樂顛顛端飯上菜。都餓了,大口扒飯吃豆花。每人一大碗河水豆花,白似棉軟如雪,溢出土碗而不流。三人吃得盡興,寧繼國端了碗筷過來:“笑霜姑姑也在這裏吃豆花啊!”嘴邊糊有辣子油。喻笑霜嘴裏包著熱豆花:“呀,二侄兒也在這裏,坐!”寧繼國就去屋角那餐桌端了飯菜拿了白大褂過來,護士薑霞也端了飯菜拿了藥箱過來。

各自做了介紹。

“是趕船來這裏的?”

喻笑霜不問寧繼國問薑霞,薑霞點頭笑。這姑娘二十來歲,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一口雪白的牙。她想,男醫生帶個小護士出診,怕是有故事。就對繼國說了,繼國臉紅:“笑霜姑姑盡說笑話。”

喻笑霜為繼國的大哥繼富解難,那日裏,等了一整天繼富也沒有來借錢。她生氣了冒火了,哼,定是顧麵子的承忠變卦了,不讓繼富來借錢。當晚便去找雪瑤姐,雪瑤更急:“承忠給我說了的,說是繼富要去找你借錢的!唉唉,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大河票號易主呀……”寧承忠回來了,麵無表情,說:“事情擺平了。”

擺平這事的人是寧繼國,他去找了知府霍柏明。

霍柏明娶有五房夫人,胖瘦美醜皆娶,他並非如原上司安邦那麽重女色,一心隻為得個傳後的兒子。去廟裏燒高香求菩薩保佑,找媒婆介紹能生兒子的女人。結果皆不如願,五個夫人給他生了七個女兒。他不燒高香不找媒婆了,娶了個丫環做六房。靈感來自於安邦,安邦就是娶了個丫環做四房,接連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六房夫人單薄細巧,卻懷了雙胎,生下一對龍鳳。他高興不已,終於有了兒子,希望有更多的兒子。不想,六房夫人後來生的亦是女兒。半年前,他那獨兒子滿三歲,大擺筵席慶賀。獨兒子喜歡吃雞腿,他把仔雞的兩個雞腿都給了他吃,他大老婆疼霍家這棵獨苗,說雞湯有營養,又讓他喝雞湯。病從口入,這話不假,當晚,他那獨兒子就喊肚子痛,痛得滿床打滾渾身淌汗不省人事。急送去寬仁醫院急救。值急診的洋醫生做了檢查,搖頭說是壞死性胰腺炎,說沒有救了。他急得欲哭,不顧身份朝那洋醫生拱手,求他無論如何要救活他兒子!洋醫生聳肩搖頭,救治一個抬來的外傷病人去了。他和幾房夫人都守了這獨苗哭,六房夫人哭得欲要斷氣。值班護士薑霞眼熱,去把已經下班的寧繼國叫了來。寧繼國看後也覺無望。霍柏明撲通下跪,落淚說:“醫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您救活我兒,他是我霍家的獨苗!隻要能救活他,舍了我的家產舍了我的這命都行……”寧繼國就讓薑霞招呼工人抬了這娃兒進手術室,死馬當成活馬醫,為其做了切開引流手術。之後,收入重症病房監護,給以中西藥治療。這娃兒竟奇跡般活了過來。霍柏明定要重金酬謝,寧繼國不收,說這是自己分內之事。霍柏明說:“您是我兒子的救命大恩人,今後有何事盡管說,定效全力。”寧繼國救治的病人多,之後,這事也就忘了。

那日中午,休班的寧繼國在醫院的飯廳吃午飯,有個護士端飯碗走過,又折回身給他說,薑霞在急診室被人打了。他趕緊扒完飯菜去急診室。值班護士薑霞是被一個吃醉酒的日本人打了,臉上紅了一塊。薑霞很委屈很傷心,她為那醉酒的日本人打輸液針,他扳動得厲害,打了兩針,那日本人就給了她一掌。她沒還手,含淚為他輸上**。寧繼國滿臉絡腮胡子,樣兒凶卻脾氣綿軟,勸導薑霞算了,他是喝醉了酒。薑霞說他是仗勢欺人。護送這日本人來的有日本人有中國人。薑霞問過其中的中國人,他們都是赤井商社的雇員,醉酒者是他們的老板赤井一郎。寧繼國就去對中國雇員說,喝酒得要有度,否則會傷身,就有醉死的,勸你們老板今後少喝些。那中國雇員說,老板太高興了,大河票號要歸他了,喝了好多的酒。他聽了搖頭,再高興的事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離開後想,大河票號是大哥開的呀,怎麽會要歸了日本人?嗯,也許是跟日本人合股辦,這倒不錯,美國的不少銀行就是合股辦的,越辦越大。就想,好久沒有去大哥那裏了,去看看他,給他說說他了解的美國銀行的事情。見了大哥,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事情的嚴重。卻也一籌莫展,自己不過是個醫生。聽大哥說到了霍柏明知府,就想起救霍柏明兒子命的事來,對大哥說了,說:“我去找找他,也許他會幫忙。”繼富的苦臉舒展:“二弟,大哥謝你了。咳,當官的呢,也都懼怕洋人,就算是他願意幫忙也難。”綿軟的繼國硬氣起來:“大哥,事情緊迫,我這就去找他,他畢竟是這裏的父母官,也許能行。”

寧繼國叫了輛馬車趕去霍府。

霍府的正門老大,供主人和要人出入;側門次之,供一般人出入;小門窄小,隻能一人彎腰出入,是傭人進出的門。是傳話的差人給他說的。差人恭請他從正門進入。進門後,一道照壁遮目,壁上嵌有倒寫的“福”字。轉過照壁是天井,繞過天井拾級而上,過三重堂,進到正屋。

穿便服的霍柏明拱手笑迎:“嗬嗬,我家的大恩人來了,稀客稀客,請坐!”

寧繼國沒有見麵先寒暄的習俗,開門見山地說:“我是來找您幫大河票號解難的……”

霍柏明的笑沒有了,他與他隻是因為救兒子時的一麵之交,隻曉得他是寬仁醫院的林醫生,重慶話的“林”和“寧”是不分的。他真心感謝他救了自己兒子的命卻不收分文,是個好醫生。當官的事情多應酬多,兒子現在活蹦亂跳,好了傷疤沒了痛,他對這個“林醫生”淡忘了。他的登門,又引起了他對“林醫生”的感激之情,可他說的這事很麻煩,矜持說:“您與寧繼富沾親帶故?”寧繼國說:“他是我大哥,我是他二弟寧繼國。”霍柏明一愣,原來他是姓寧,是寧承忠的兒子,他與寧承忠交情一般,不想他會有個留洋美國的能幹兒子。就覺得寧醫生的這個忙可以幫,一是他救了他兒子的命,二呢,今後兒子出國可找他牽線搭橋,也去美國學醫。他聽說過,美國的律師和醫生最有地位,當官的再風光也要歸隱,而醫生是越老越吃香。他說的這事不好辦也不是不可以辦,東洋西洋人雖是厲害,然官管不如現管,自己是這裏的地方官,說話還是管用的,相互都有許多事情要幫扶。撚須說:“大恩人既然開了口,您又是寧大人的二公子,這個忙我得幫。”

霍柏明知府這個地頭蛇出麵後,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大河銀樓解禁開張,赤井一郎向大河票號的巨額取款暫緩。

吃豆花飯說話間,喻笑霜才知道寧繼國、薑霞是下鄉來防治天花的。“啊,這病可凶險!”米勒說,“北京那紫禁城也沒能擋住。聽說,順治、同治帝都死於天花。聽說康熙、鹹豐帝雖僥幸搶回一命,卻留下了麻子點兒。”劉麻子插話:“就是,我這一臉麻窩就是天花整出來的。”喻笑霜看劉麻子笑,劉麻子是幹爹武哲嗣的毛庚朋友、袍澤兄弟,接話說:“這病是凶險,我弟娃武德厚出豆時就差點子丟命,幸虧幹爹請來郎中給他吹鼻種痘才躲過一劫,還好,臉上沒有留下麻子。”就向繼國打問防治天花的事。寧繼國說:“吹鼻種痘是民間的做法,目的是讓接種者染上輕微的天花,再輔以中藥調理,使種痘者產生免疫力。”阿瑟點頭:“聽說你們康熙帝就重視預防天花,推廣了這種方法,皇宮裏就少有發生天花了。”米勒說:“我也聽說過,英法日俄等國還派人來學過,對這種奇妙的醫術進行過研究。”寧繼國點頭:“那之後,一百多年過去,不滿二十歲的同治皇帝駕崩。民間傳言,他常去花街柳巷,死於梅毒。而宮裏有同治帝的‘脈案’記錄。”掏出個小本子翻閱,“‘脈案’記錄的是,‘濕毒乘虛流聚,腰間紅腫潰破,漫流膿水,腿痛**。頭頸、胳膊、膝上發出痘癰腫痛。’這是天花的症狀。”喻笑霜問:“真的?”寧繼國點頭:“真的。貝拉是傳染病醫生,她查閱到了同治帝這‘脈案’。”喻笑霜蹙眉問:“啥拉?這名字好怪。”寧繼國笑:“我在美國的一位同行朋友,叫貝拉。”接著說,“皇宮裏的同治帝也因患天花駕崩,說明我們傳統的種痘法不都有效。西方是重視我們這種痘法的,早在嘉慶元年,英國醫生琴納就在此基礎上發明了新的方法,傳到了我國,就是我們這次下鄉宣傳、實施的種牛痘法。普及這種方法,是可以埋葬天花的。”喻笑霜說:“這麽好的方法咋不給同治帝用?”寧繼國說:“宮裏的禦醫們不信,搞什麽‘供送痘神’,王公大臣穿花衣服辦差,慈禧、慈安太後到壽皇殿祈福,而同治帝卻死在了養心殿裏,恰是當年順治帝被天花奪走性命之處。”喻笑霜歎息:“禦醫們太愚昧了。”寧繼國說:“是愚昧,這裏的鄉下人也不相信種牛痘,眼看著自己的親人患病死去,卻不願意接種牛痘。”劉麻子點頭:“就是。”喻笑霜說:“繼國,你給他們多宣傳。”寧繼國說:“我們就是來宣傳的,動員他們接種牛痘。”

喻笑霜對寧繼國刮目相看。

吃完飯,寧繼國和薑霞忙著要走,說是還要挨家挨戶去宣傳動員接種牛痘。

喻笑霜說:“你們是在做造福鄉民的大事,快去。”送寧繼國出豆花店,“二侄兒,我哥現在對你咋樣?”

寧繼國說:“還是那樣,不冷不熱。”

“我了解他,他是麵冷心熱。”

“笑霜姑姑,你是不曉得,我爸爸他……”

“他啥子,給姑姑說。”

“他不同意我的婚事。”

“這個頑固派,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都快而立了,他要給你包辦?”

寧繼國欲言,薑霞跟來。喻笑霜沒有再問,盯薑霞,這女子相貌不算上乘,心眼卻好,為大河票號解難她也有功,還不辭勞苦隨繼國下鄉防病治病,找機會給承忠兄說說,撮合了這兩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