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香港 某飯店客房 內 日

葉翔之雙手捧著一封信用心審看,旋即交給郭處長:“以賀耀組的名義寫的這封信,我看沒有什麽破綻。”

郭處長看完信,操著懷疑的口氣問:“這筆跡到底像不像是賀耀組寫的呢?”

葉翔之:“這是我行動處的專家,刻意模仿賀耀組的筆跡寫的,絕對可以亂真!”

一個特務手持電文走進:“報告!毛局長發來急電!”

郭處長接過電報小聲念道:“郭轉葉:楊傑即將離港投共,總裁指令,務必在港暗殺,獎金銀元兩萬……”他沉吟片時,說道,“葉處長,這次毛局長出手夠大方的啊!”

葉翔之接過電文很快閱畢:“這說明他需要你我幫著緩解最大的精神壓力。”他說罷歎了口氣,“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郭處長微微地點了點頭,遂又萬分焦急地等待著。

有頃,另外一個特務興衝衝地走進:“報告葉處長!楊傑住宅的情況搞清楚了!”

葉翔之:“快快報告!”

特務:“楊傑臨時住所鐵門常關,不易登堂人室。經過我蹲點暗訪,發現隻有送信或送請柬的人才能叫開鐵門。”

葉翔之:“天助我也!今天下午四時,我親自帶人趕到楊傑的住宅,以送賀耀組邀請吃飯的親筆信為名……”他十分得意地笑了。

郭處長一怔:“那你準備執行此次刺殺任務?”

葉翔之:“對!刺殺楊傑成功之後,必然轟動香港,因此,你應立即離港返穗,免得受到連累。”

郭處長:“不!楊傑住在我管轄的地方,自然應該由我執行刺殺的任務。”

葉翔之笑了:“放心,我葉某人隻能成人之美,更不會多分郭處長一分獎金。”

郭處長:“看你說到哪裏去了!”他碎然變色,十分嚴肅地說,“再者,總裁十分關心暗殺龍雲的事情,請問,你這位行動處長何時完成任務呢?”

葉翔之:“請你電告毛局長,隻要有我葉翔之在,龍雲就不會比楊傑晚死幾天!”

香港 軒尼詩道二六○號 外 日

郭處長帶著幾個殺手走到大門前,舉頭往樓上一看:

楊傑躺在四樓平台的藤椅上,一邊納涼一邊看報。

郭處長拿著一個大紅的信封,客氣地喊道:“楊傑先生在家嗎?”

楊傑站起身來一看:“在!有什麽事嗎?”

郭處長晃了晃手中的大紅信封:“我是受賀耀組先生之托,給您送信的。”

楊傑:“是賀耀組先生寫給我的親筆信嗎?”

郭處長:“對!是賀耀組先生的親筆信。賀先生說,一定要交到楊先生的手裏,是請他出席什麽送別宴會的。”

楊傑:“好,好!仆人馬上下樓去開門。”他說罷轉身走進內室。

有頃,看守樓門的仆人走出,打開了鐵門。

郭處長和幾個殺手相繼走進鐵門。

舊式的樓梯 內 日

郭處長和幾個殺手快速上樓的幾組特寫。

郭處長等走到四樓楊傑的門前,他把大紅的信封交到一個殺手的手裏,示意開門。

拿著大紅信封的殺手輕輕地敲了兩下屋門。

屋門打開了,楊傑客氣地:“請進!”

拿著大紅信封的殺手隨楊傑走進內室,把信交給楊傑。

楊傑低頭拆閱來信。

殺手驀地掏出無聲手槍,對準楊傑的頭部打了兩槍。

隨著“撲、撲”兩聲,楊傑倒地斃命,殷紅的鮮血淌滿一地。

郭處長在門外一揮右手:“撤!”

殺手奪步走出楊傑的屋門,隨郭處長快速跑下樓去。

香港大街 外 夜

香港大街兩邊的霓虹燈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不同型號的汽車井然有序地在馬路上奔跑。化人一輛“的士”中:

葉翔之、郭處長坐在“的士”的後排得意交談。

郭處長:“明天,毛局長就可以向老頭子交差了!”

葉翔之:“說不定啊,老頭子一高興,還會加倍地發給我們獎金呢!”

郭處長:“我可沒有做過發老頭子財的夢!說不定啊,老頭子馬上又問:怎麽龍雲還活在世上?”

葉翔之:“他應該想到啊,楊傑突然歸天,龍雲就更要加強防範了!”香港 某家俱樂部 內 夜中外記者擠滿了不大的新聞發布會場。

龍雲站在主席台上憤怒地講道:“中外知名的軍事家、愛國人士楊傑將軍於今天下午四時許被人殺害了!我作為楊傑將軍的同鄉友好,不能不向世人做最為沉痛的控訴:凶殘的暗殺,絕不能挽救蔣家王朝的徹底覆滅,它隻能催生一個嶄新的中國早日誕生―!”北平 中南海 外 晨毛澤東一邊吸煙一邊望著對岸的故宮沉思。畫外音:

“砸爛一個舊世界是困難的,建設一個新中國將是更加困難的。一切反對新中國的敵人,將會以百倍的瘋狂挽救他們的失敗,甚至還會無恥地殺戮革命的,態士仁人……”

周恩來快速走來,異常悲憤地說:“主席!我向你報告一個不幸的消息,政協特邀代表楊傑將軍在香港遭敵人殺害了!”

毛澤東氣得把手中的煙蒂擲在地上,憤慨地說道:“蔣某人真是無恥之尤!中國有五億老百姓,你蔣某人殺得盡嗎?”

周恩來:“龍雲在香港已經召開記者招待會,向中外揭露蔣介石卑鄙無恥的暗殺行為。”

毛澤東:“請我們的同誌轉告香港的龍雲:一、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二、盡快動身北上,隻有來到北平才是安全的。”

周恩來:“是!”

李克農快步走到近前:“主席!周副主席!好消息。”

毛澤東一怔:“什麽好消息?”

李克農:“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副長官、綏遠省主席董其武將軍等人在包頭通電起義,宣布正式脫離蔣介石集團!”

毛澤東:“好啊!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蔣某人的屠殺政策逼出來的!”

周恩來:“我們應當讓一切有良心的中國人都記住:楊傑將軍被暗殺和董其武將軍率部起義,都是發生在新中國成立的前夕―九月十九日!”

毛澤東:“好!”

周恩來:“我還要在第一次政協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增加一段有關楊傑將軍被暗殺的內容。”

毛澤東:“同時,還要喬木同誌組織一篇有關楊傑將軍被暗殺的專論,由新華社向中外播發!”

李克農:“好!一定要讓蔣介石聽了以後睡不著覺。”

雲南昆明 盧公館 內 夜

盧漢佇立窗前,眺望夜色的長空,異常憤怒地收聽新華社的廣播:

“……楊傑將軍慘遭殺害之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通過了中國共產黨代表團提出的臨時動議,由主席團以大會名義向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和楊傑將軍家屬致唁,除一致決議向貴會表示哀悼外,深信楊傑將軍的死,將會更加激勵全國人民,一致努力,把革命進行到底……”

重慶 林園下榻處 內 夜

蔣介石駝著背,一邊在室內背剪著手緩緩踱步,一邊在收聽新華社的廣播:

“周恩來在政協會議上講到:這次反動階級中的重要分子們,決不會甘心失去他們過去的特權,一定要進行陰謀破壞的。最近楊傑將軍的遇害,便是一個例證。與此同時,新華社發表了《悼楊傑》的專論,明確指出:楊傑將軍的遇害不是偶然的,這是中國革命派和反對派生死鬥爭的結果。中國人民在為民主事業的奮鬥中,已經流了大量的鮮血,楊傑將軍便是一群先烈中最近的一個……”

毛人鳳興衝衝地走進,激動地說道:“校長!您交的刺殺楊傑的任務完成了。”

蔣介石指著收音機,生氣地:“可你再聽聽,他毛澤東利用一個楊傑的死,又會爭取到多少個活著的楊傑啊!”他說罷關上收音機,望著有些茫然的毛人鳳,“你們這些年來―尤其是負責宣傳的人,太不懂得輿論的重要了!”

毛人鳳:“是!”

蔣介石:“人鳳,你還記得嗎?我曾經沉痛地和你談過,我們為什麽會敗得這樣慘?”

毛人鳳:“記得!您說:‘過去因殺人太少,以致造成整個失敗的局麵’。”

蔣介石微微地點了點頭:“對於共產黨人,我還曾向你們講過哪些話?”

毛人鳳:“您說:‘對共產黨人一分寬容,就是對自己一分殘酷’。同時,您還列舉戴笠局長的話說:‘絕對擁護領袖,徹底消滅共產黨’!”

蔣介石碎然變色,極其嚴厲地:“可你們呢,就是缺少戴笠那種雷厲風行的作風!他生前曾經說過一句很有影響的話,你還記得嗎?”

毛人鳳:“記得!他說:‘一手接派令,一手提頭顱,成功為敵人所殺,失敗為領袖所殺。有功歸之領袖,有過我們承擔’!”

蔣介石:“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呢?”

毛人鳳:“根據校長的指示:將西南四省逮捕在案的共黨分子整理造冊,擇其重要者先殺掉一批。”

蔣介石:“同時,你還要記住這樣一個原則:心,不能軟;手,一定狠。”

毛人鳳:“是!”

蔣介石:“第七十二軍軍長郭汝瑰到重慶了嗎?”

毛人鳳:“到了!他正在辦事處等候校長的傳見。”

蔣介石:“你還記得吧,當年郭汝瑰出任第七十二軍軍長的時候,我讓你為他配備一個信得過的人。”

毛人鳳:“記得!根據校長的示諭,我為郭軍長配備了一個許參謀長。”

蔣介石:“時下,郭汝瑰和許參謀長的關係怎樣?”

毛人鳳:“很好!”

蔣介石滿意地點r點頭。林園下榻處大門 外 晨這是一個難得的長空無雲的清晨,百鳥在樹上飛來跳去,鳴叫不已。

蔣經國在門外晨練,可再用心一看,他時時都在注意院中的來往行人。

頃許,郭汝瑰中將和肩扛少將軍階的許參謀長大步走來。

蔣經國停止晨練,熱情地:“郭軍長,你和許參謀長來得夠早的啊!”

郭汝瑰:“校長日理萬機,學生豈敢浪費校長的時間!”

蔣經國:“父親正在洗漱,過一會兒就接見你和許參謀長。”

“謝謝!”郭汝瑰和許參謀長說道。

蔣經國:“許參謀長!在此國難之時,你可要像弟弟一樣協助哥哥郭軍長啊!”

許參謀長:“放心!我會盡心竭力地協助郭軍長的。”

屋門打開了,蔣介石身著中式服裝步出屋門。

“校長!”郭汝瑰、許參謀長幾乎是同時行軍禮。

蔣介石笑著說:“你們還沒有吃早餐吧?”

郭汝瑰:“報告校長,學生不餓!”

蔣介石笑了:“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這樣吧,咱們先在庭院中邊走邊聊,然後再一起吃早餐好嗎?”

“謝校長!”郭汝瑰、許參謀長答說。

蔣介石步下台階,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

郭汝瑰、許參謀長緊緊跟在蔣介石的身邊。

蔣介石隨意地:“郭軍長!你知道嗎?有人曾鄭重地向我告發你通共。”

郭汝瑰一怔,斷然地:“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出這位告發者是誰。”

蔣介石:“哦,你有這樣的聰明?我倒想聽一聽。”

郭汝瑰嚴肅地:“在國軍的高級將領中,唯學長杜幸明會告發我通共。”

蔣介石:“為什麽?”

郭汝瑰:“遠在遼沈會戰的前夕,我曾向恩師辭修將軍說過這樣一段話:杜幸明的叔父杜重遠心向中共,據說他的夫人早年也曾參加過共產黨。不知何故,這些話被杜幸明知道了。”

蔣介石:“因此,他也說你通共,是這樣的嗎?”

郭汝瑰:“對此,我並不在意。最使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在徐蚌會戰中擅自三改校長的戰略,致使全盤皆輸!”

蔣介石走到提前擺好的三把藤椅前,說道:“好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說它了!我們坐下談。”遂帶頭坐在藤椅上。

郭汝瑰、許參謀長相繼落座。

蔣介石:“我到重慶之後,聽顧總長說,你在宜賓曾提出過與共軍‘打遊擊’的想法,是這樣的嗎?”

郭汝瑰:“報告校長,是有此事!不過,唯擔心顧總長因偏愛學生,進而誇大了我的這一想法。”

蔣介石:“那你就實事求是地跟我說說嘛!”

郭汝瑰:“在校長麵前自我吹噓是會臉紅的。”

蔣介石:“許參謀長,那你就替郭軍長向我報告嘛!”

許參謀長:“不久以前,遠在台灣的辭公托人轉告郭軍長,希望他把家屬送到台灣去。郭軍長唯恐增加黨國的困難,遂把家屬送回老家,交給年邁的二老代為看管。來人問郭軍長,萬一失敗了怎麽辦?他大義凜然地講了這段話:請你轉告辭公放心!戰爭如果失敗,我一定打遊擊到底!”

蔣介石激動地:“好!好……郭軍長,你的部隊訓練得怎麽樣?你認為,西南作戰國軍有無把握?”

郭汝瑰:“請校長放心!西南戰役很有希望,別說其他部隊,單我這個重建最遲的軍,有三個團正在加緊訓練中,另外三個團,是我一路上在醫院收集的老兵,馬上可以作戰。新撥來的一個師,成立很早,估計也能打。我認為,有校長的英明指揮,隻要有精良的武器,打仗完全有把握!”

蔣介石高興地:“許參謀長!你同意郭軍長的意見嗎?”

許參謀長:“完全同意!”

蔣介石:“很好!郭軍長,你所指揮的第七十二軍位處滬州、宜賓一線,十分重要,一定要為我守住重慶的南大門。”

蔣經國大步走到近前:“父親,顧總長有要事求見。”

蔣介石:“郭軍長,許參謀長,很對不起,那我就改天再請二位吃早餐了!”林園餐廳 內 晨一張圓形餐桌,上麵擺著十分簡單的四力!風味的早點。蔣介石、顧祝同邊吃邊嚴肅地交談。

蔣介石:“墨三,楊森為什麽要我接見他的二十軍呢?”

顧祝同:“我認為楊有兩個目的:其一,近水樓台先得月,利用地理之便,借總裁接見之機,提高二十軍的地位;其二,把總裁接見二十軍當做擋箭牌,販賣他的私貨。”

蔣介石:“說得再詳細些!”

顧祝同:“我遵照您的指示,幾次電令二十軍開往前線阻擊共匪,他都采取陽奉陰違的應付態度,按兵不動。 日前,我又以國防部的名義電令二十軍開赴城口、萬源、巴縣一帶防守,他又命令他的兒子楊漢烈―實際上是二十軍在前線的指揮,繼續駐守原防。”

蔣介石:“這樣說來,一旦我接見了二十軍,他就會拉我這麵大旗作虎皮,包著自己嚇唬你們。”

顧祝同:“是這樣的!”

蔣介石:“你的意見呢?”

顧祝同:“以不接見二十軍為好。”

蔣介石微微地搖了搖頭,槍然地說:“時至今日,絕不能給楊森再造成離心離德的影響了!”

毛人鳳走進:“校長!我的部下再次逮捕了楊森市長的侄女楊漢秀,您看我應該如何處置?”

蔣介石沉吟片時:“這位楊漢秀有什麽特殊背景嗎?”

毛人鳳:“有!她早在抗戰時期就逃到陝北,進抗大讀書。抗戰勝利以後,她又被楊森的老友朱德、周恩來等派回重慶。”

蔣介石:“她何時被你們發現的?對此,楊森又持什麽樣的態度?”

毛人鳳:“楊漢秀回到重慶不久,她的活動就在我們的掌控之中。為此,楊森三次把她送進渣滓洞監獄中。”

蔣介石沉吟良久:“你們如何處理這個叫楊漢秀的共黨分子呢?我的意見是八個字:先禮後兵,以絕後患。但前提是,還要給這位川係老軍閥楊森留足麵子。上策,逼他親令密裁,同意你們處決自己的共匪侄女。”

毛人鳳自語:“先禮後兵,以絕後患……逼他親令密裁,同意我們處決他的共匪侄女……”他恍然醒悟,“校長!我懂了,堅決按照您的指示辦!”

林園會議室 內 日

楊森全身戎裝,肩扛上將軍階站在會議室門口。

二十軍師以上軍官站在楊森身後的兩邊,靜候蔣介石到此接見。

有頃,身著戎裝的蔣介石在顧祝同、蔣經國、毛人鳳等的陪同下走來。

楊森肅然立正,喊著口令:“敬禮―!”

被接見的第二十軍軍官立正、敬禮。

蔣介石伸出右手敬禮,威嚴地走進會議室。

顧祝同、蔣經國、毛人鳳等行軍禮走進會議室。

蔣介石走到總裁就座的位置落座。

顧祝同、蔣經國、毛人鳳等走到各自的座位前落座。

楊森大呼一聲:“聽我的命令,人座―!”

十多名肩扛少將軍階以及上校軍階的軍官走到各自的座位前,整齊劃一地落座。

楊森:“國民革命軍的三軍統帥―重慶人民最愛戴的蔣委員長於百忙之中接見大家,是我們二十軍全體將士的最高榮譽!下邊,請我們敬愛的蔣委員長給大家訓話!”

全體與會的官兵熱烈鼓掌。

蔣介石伸手示意安靜,然後平和地說道:“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有著光榮的革命傳統,遠在二十二年前,也就是我親率北伐大軍攻克武昌、底定長江兩岸的時候,你們的楊軍長就主動地站在國民革命軍一邊,向沒落的封建軍閥進擊!你們知道嗎?第二十軍的番號,就是我在那時贈給你們的!”

楊森有點不自然地帶頭鼓掌。

與會的軍官隨即鼓掌。

蔣介石:“現在,中華民國又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我相信第二十軍在楊軍長的帶領上,一定能完成我交給你們的革命任務。你們說能做到嗎?”

“能!”

蔣介石突然把臉色一變:“楊軍長,我聽說你曾經公然宣稱,堅決和自己的大公子脫離父子關係,是這樣的嗎?”

楊森表情肅穆地:“是的!再說得具體一些,我的大公子和經國先生幾乎是同時站到共產黨那邊去的。”

與會者愕然。

蔣經國一怔。

蔣介石低沉地:“但是,楊軍長卻沒有做到,把自己的大公子拉回來,像經兒這樣為國民革命出力。”

楊森:“是的!不過,我為了向總裁學習,決心把次子楊漢烈培養成才。”他碎然站起,大聲命令,“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副軍長兼第七十九師師長楊漢烈少將出列!”

肩扛少將軍階的楊漢烈應聲站起,向前跨出一步。

楊森:“向總裁致敬禮!”

楊漢烈向蔣介石行標準的軍禮:“請總裁訓示!”

蔣介石上下打量一番:“很好,請人座吧!”

楊漢烈:“謝總裁!”轉身走回座位前落座。

蔣介石:“楊軍長,我還聽說你有一個加人共黨的侄女,叫楊漢秀,是這樣的吧?”

楊森尷尬地:“是!”

蔣介石:“聽說,她在你的監視之下總共逃跑了三次,是這樣的嗎?”

楊森:“是!不過,我已經嚴令追捕。”

蔣介石:“不用追了,毛局長的部下已經將她逮捕了。”

楊森霍然起身:“請總裁下令,立即將這不肖之女正法。”

蔣介石冷然一笑:“這怎麽行呢?毛局長!”

毛人鳳站起:“學生在!”

蔣介石:“今天就把楊漢秀送到楊軍長的家裏。”

楊森急忙擺手:“不!將她羈押在渣滓洞監獄中。”

蔣介石:“楊軍長,無情未必真丈夫!楊漢秀是你的侄女,你就有義務把她從共匪中拉回來。”

楊森就像是鬥敗的公雞:“總裁,我恐怕……”

蔣介石:“一定要有自信!再說,你還有一位二公子嘛,請漢烈將軍出麵做妹妹漢秀的工作,不是很好嗎?”

楊森無奈地歎了口氣。

瀕臨長江的小洋樓 外 夜

這座小洋樓的庭院中,有幾盞圓形的路燈,憑借那柔和的燈光可見:

花磚鋪的雨路,把庭院分割成不規則的十字形,四座花壇中長滿鮮花,一叢叢夾竹桃鬱鬱蔥蔥,隨風搖曳。

花壇與夾竹桃間站著幾個便衣,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小洋樓中飛出一縷憧憬幸福的女聲獨唱:“黃水奔流向東方,河流萬裏長……”

隨著歌聲,鏡頭緩緩搖人小洋樓二層的客室,隻見:

一位年過三十的婦女站在陰麵的窗前,眺望滾滾東去的長江水,輕聲哼唱著《黃水謠》。她就是中共黨員楊漢秀。

有頃,西服革履的楊漢烈走進客室,看著木然不動的楊漢秀,聽著她依然在哼唱的歌聲,傷情地說道:“秀妹,我來看你了!”

楊漢秀轉過身來,她本能地叫了一聲:“二哥!……”她不知何故竟然落下了槍然的淚水。

楊漢烈走到近前,取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輕輕地擦拭楊漢秀滿麵的淚水。

楊漢秀忽然昂起頭,警覺地:“你怎麽來了?”

楊漢烈:“我回山城公幹,聽說了你的事情,擠時間來看看分別很久的秀妹。”

楊漢秀:“二哥,你是替伯父來勸降的吧?”

楊漢烈:“這是我父親的本意。”

楊漢秀:“那你又為什麽來看我呢?”

楊漢烈:“說實話,一是來看看從小就敢頂撞長輩的妹妹,二是想知道秀妹為什麽會一條道走到黑,全家人都拉不回來。”

楊漢秀:“你還記得我們的大哥嗎?”

楊漢烈:“記得!當年,爸爸把他送到北平、天津去讀書,他跟著李大釗這些人加入了共產黨。後來,父親為了挽救他,強行把他送到德國去留學,可他又私自跑到了蘇俄。更不可理喻的是,他回國以後專門和父親作對,逼得父親隻好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

楊漢秀:“大哥為什麽會這樣做呢?”

楊漢烈:“他對我說:信仰。秀妹,你還記得吧,抗戰前夕,他曾經和你我進行過一次很長時間的談話,說什麽釋迎牟尼是一國的王子,他為了尋找普度眾生的理論,放棄王位,過著一天吃一個芒果的苦日子,親自體驗人間的疾苦。”

楊漢秀:“他還說耶穌為了救窮人於苦海,被壞人釘在了十字架上;我還記得他鄭重地對你我說:西方有一位偉大的竊火者叫普羅米修斯,為了給人間帶來溫暖的火種,他忍受著被鷹叼去五髒六腑的折磨。”

楊漢烈:“那天,他還對你我說:釋迎牟尼、耶穌、普羅米修斯,他們都是為了信仰而活著的偉人!中國為什麽這樣黑暗?因為沒有竊火以溫暖人間的普羅米修斯;中國為什麽官商勾結,形成了一個喝老百姓血的官僚資產階級?因為沒有舍棄王位,尋找普度眾生理論的釋迎牟尼!”

楊漢秀:“他還說,中國為什麽這樣落後?就是因為缺少甘願被釘在十字架上,也要把吃人的黑社會釘在曆史恥辱柱上的英雄。”

楊漢烈:“對!他還說自己找到了這樣的偉人,那就是德國的馬克思,俄國的列寧。當時,我真的難以理解,你卻說大哥講得好。”

楊漢秀:“二哥,你明白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了吧?”

楊漢烈悵然地歎了口氣,遂又痛苦地搖了搖頭。

楊漢秀:“二哥,妹妹就是為了追求信仰犧牲了,我也會笑著走上刑場,麵對屠刀的。到那時,我隻希望二哥你能記住今晚我們兄妹的談話……”她說罷又禁不住地抽泣了。

楊漢烈淒楚地點了點頭。

室內安靜極了,隻有楊漢秀的硬咽聲。

突然,楊森領著一個剛剛會走的男孩走進,低沉地:“漢秀,再見一見你的兒子吧!”

楊漢秀驚呼一聲:“果兒!……”她撲上前來,一把抱起自己的兒子果兒。

果兒死死地抱著楊漢秀的脖子,哭喊著:“媽媽!……”

楊漢烈擦了一把淚水,低沉地說道:“父親!你就不能再放秀妹一次嗎?”

楊森低沉地搖了搖頭:“毛人鳳的人正在樓下等著呢!”

楊漢烈:“今晚就送漢秀去渣滓洞監獄?”

楊森點了點頭。

楊漢烈:“不行!一定要讓漢秀和果兒團聚一夜。”他說罷大步走出了客室。

楊森無語地走出客室。

客室中再次出現死一樣的窒息,唯有楊漢秀和果兒母子的哭泣聲。

有頃,楊漢秀幫著果兒擦了擦滿麵的淚痕,小聲地說:“果兒,想媽媽嗎?”

果兒:“想!”

楊漢秀:“最想媽媽給你做什麽?”

果兒:“唱、酸棗刺……”

楊漢秀:“好!媽媽這就給你唱酸棗刺。”

楊漢秀輕輕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緊緊貼著果兒的小臉,小聲地哼唱著:“酸棗刺,尖又尖,敵人來到黃河邊……”

果兒聽著聽著合上了雙眼,十分幸福地在母親楊漢秀的懷抱中睡著了……

西南長官公署作戰室 內 夜

蔣介石坐在作戰地圖的正前麵,嚴肅地說:“嶽軍兄,墨三兄,今天邀請你們二位來,目的就一個,研究一下事關全國大局的軍事態勢。”

“一切聽總裁的!”張群、顧祝同說道。

蔣介石:“我在四川呆了將近一個月,保衛大西南的戰略決策大體也定下來了,下邊就請嶽軍兄代勞指揮了!”

張群:“我責無旁貸!”他沉吟片時,“時下,我最替總裁擔心的還是雲南。”

顧祝同:“我更不放心坐鎮昆明的盧漢1”

蔣介石:“我清楚!雖說楊傑死了以後,雲南軍政兩界動作頻頻,但我相信有嶽軍兄坐鎮,盧漢就不敢輕舉妄動。”

張群、顧祝同信服地點了點頭。

蔣介石:“下邊,請墨三兄講一講全國的軍事態勢吧!”

顧祝同走到作戰地圖前,指著新疆:“據可靠的情報,新疆的守將陶峙嶽、包爾汗就在這兩天通電降共。”

蔣介石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了!”

顧祝同指著湖南:“自從林彪發起衡寶戰役以來,共匪第三十八軍第一一二師相繼進占滬溪、辰溪、麻陽東北之高村;匪第一一三師以及其他部隊又對江口、安江等地成合圍之勢,估計,芷江地區很快就會落於共匪之手。”

蔣介石:“陳賡那邊有消息嗎?”

顧祝同:“據說中共元老―總裁的老部屬葉劍英到了贛南,估計是為了製訂奪取廣州的作戰計劃。”

蔣介石:“這是自然的事。閩南的情況如何?”

顧祝同:“陳毅所部葉飛的第十兵團已經攻占漳州,現在正分路向廈門合擊。”

蔣介石悲哀地長歎一聲:“看來,衡寶會戰、廣州保衛戰很快就會有結果,我應當回台灣關注廈門保衛戰了!”

蔣經國走進,把一封電報交到蔣介石的手裏。

蔣介石閱畢來電,嚴肅地命令:“立即讓毛人鳳到我的下榻處待命!”

林園臨時下榻處 內 夜

蔣介石站在窗前,木然地眺望南方的夜空。

蔣經國引毛人鳳走進:“父親,毛局長到了!”

蔣介石轉過身來:“毛局長,你送來的那份情報有多大的可信性?”

毛人鳳:“方才,我又和徐遠舉、沈醉通了長途電話,據他們二人說,昆明到處彌漫著扣押校長的氣氛。”

蔣介石:“盧漢不是張漢卿,他不可能上演昆明事變。”

毛人風:“據來自香港的情報說,龍雲正在利用一切關係說服盧漢,一侯校長經由昆明飛往廣州的時候,就動用武力扣押校長,逼迫校長下令全體國軍向中共投降。”

蔣介石:“真是癡人說夢!”

毛人鳳:“校長!您經常教導我們,預則立,不預則廢。不管龍雲是不是癡人說夢,也不管盧漢有沒有膽量發動昆明事變,校長回台灣的時候,絕不能在昆明停留。”

蔣介石冷笑片時:“這豈不叫龍雲、盧漢兩個彝族頭領笑我沒有膽量?”

蔣經國焦急地:“父親!時值危難之秋,您的安全則是黨國第一位的大事啊!”

毛人鳳:“經國說得對啊!”

蔣介石沉吟良久:“我自有道理!毛局長,立即電令雲南的徐遠舉和沈醉,命他們二人隨時報告盧漢的動態。”

毛人鳳:“是!”

蔣介石:“經兒,明天上午來我處接受任務。”

蔣經國:“是!”

昆明 五華山會議廳 內 日

盧漢遭著眉頭邊緩緩踱步邊搖頭歎息。

龍澤匯手持電文走進,小聲地說道:“姐夫,龍老主席又從香港發來密電。”

盧漢一動不動:“還是有關讓我扣押蔣介石的嗎?”

龍澤匯:“是!”

盧漢:“他身在香港,怎麽會知道這樣絕密的消息呢?”

龍澤匯:“老主席說,他得到的是千真萬確的消息:蔣日內到達昆明,請務必扣押之!”

盧漢接過電文閱罷,遂又問道:“澤匯,你的意見呢?”

龍澤匯:“第一,我們既然不能確定蔣是否到昆明來,因此也不能貿然布置扣押蔣的行動;第二,從昨天晚上獲悉老主席的第一封電報始,我就想過很久,認為扣押蔣弊大於利。”

盧漢:“說說理由!”

龍澤匯:“雲南的四周均是蔣的嫡係和非嫡係部隊,一旦您演出昆明事變,我們雲南的部隊是打不過他們的。”

盧漢:“結果,一定會糜爛桑梓,父老遭殃。”

龍澤匯:“如果中共部隊已經兵臨昆明城下呢?”

盧漢:“那我也不讚成采取兵變的辦法扣蔣。”

龍澤匯一怔:“為什麽?”

盧漢:“我盧漢從道義上就輸了理!”

龍澤匯沉默不語。

盧漢:“你是知道的!四年以前,蔣總裁發動昆明兵變以後,由張群薦舉我取老主席而代。四年以來,蔣―尤其是張對我分外關照,我怎麽可以扣押他們呢?”

龍澤匯一驚:“那你為什麽還讚成通電起義呢?”

盧漢:“那是因為大勢所趨。”

龍澤匯微微地點了點頭。

小王走進:“盧主席!機場打來電話,說是蔣經國已經飛抵昆明,由沈醉等人陪同前來拜會。”

盧漢、龍澤匯愕然。

省府大門外 內 日

盧漢、龍澤匯站在大門外邊,不安地向遠處眺望。

有頃,一輛轎車飛馳而來。

龍澤匯小聲地:“姐夫,那是保密局的專用車,說明蔣大公子到了。”

盧漢微微地點了點頭。

轎車戛然停在門前。

沈醉打開轎車的前門,跳下車來,麻利地打開轎車的後門,把右手放在車門的上方。

蔣經國走出轎車,熱情地叫了一聲:“盧主席!”

盧漢快步走上前來,握住蔣經國的手:“總裁為何沒有同機飛來昆明?”

蔣經國:“總裁另外有事。”

盧漢:“總裁還來昆明嗎?”

蔣經國:“我想他可能不來了!”他說罷取出一封信,“盧主席,這是總裁寫給你的親筆信,看後便知。”

盧漢雙手接過蔣介石的親筆信,客氣地說道:“澤匯,先陪經國住下,然後我再為經國接風洗塵。”

龍澤匯:“是!”遂和蔣經國先後走進轎車,關上轎車後門。

沈醉縱身躍進前車門,說了一句:“開車!”

這輛保密局的轎車緩緩啟動了。

盧漢望著遠去的轎車,又看了看手中的信,轉身走進大門。

盧漢公館客廳 內 日

盧漢坐在沙發上打電話:“澤匯,總裁的來信說,他國事纏身,不能來昆明拜訪,望我諒解。”

遠方疊印出龍澤匯接電話的畫麵。

龍澤匯:“看來,他早已有了防備。”

盧漢:“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再說,他曆經西安事變,應該更加懂得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

龍澤匯失望地搖了搖頭,自語地:“天意……”

盧漢有些後怕地:“如果我們遵照老主席的電文行事,結局是不堪設想啊!”遂掛上電話,如釋重負地靠在沙發上。

突然,沈醉引蔣經國走進客室,笑著說:“盧主席!您看誰到了?”

盧漢一怔,慌忙起身迎上前去,握住蔣經國的手,熱情地說道:“經國兄,請坐,請坐!”

蔣經國:“不坐了!重慶方麵來了電報,總裁已經起飛,上午十點就到昆明。”

盧漢:“經國兄,你不是說不來了?”

蔣經國:“哦!也許是臨時決定的。”

盧漢:“那麽,我派兵到機場,為總裁的安全警戒。”

蔣經國擺了擺手:“不必了!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除你我兩人之外,再不讓別人知道這個消息。”

盧漢:“好!我隻身陪著經國兄去機場。”

巫家壩機場停機坪 外 日

盧漢、蔣經國站在停機坪上,望著款步走來的蔣介石。

不遠處,隻見沈醉、徐遠舉帶著十多個憲兵在警戒。

蔣介石大步走到近前,握住盧漢的手,笑著問道:“盧主席!你有沒有預備午餐啊?”

盧漢尷尬地:“總裁,還沒有準備好。”

蔣介石:“好!好!我們一塊兒去你家吃午餐吧。”

盧公館餐廳 內 午

一桌未動幾著的滇式風味的菜肴。

蔣介石把筷子一放,拿起餐巾輕輕地擦了擦嘴和手,笑著說:“盧主席!雲南菜很好吃嘛,我看可以列人第九大菜係中。”

盧漢:“謝謝總裁的誇獎!”

蔣介石:“過些日子,我還要回來的!到那時,我不僅要盧主席請我吃滇式菜,還要讓你陪同我遊五百裏滇池。”

盧漢:“卑職自應盡地主之誼!”

蔣經國走進:“父親!剛才接到廣州的消息,那邊天氣可能發生變化,請父親立即起程!”

蔣介石:“盧主席,這就叫人留天不留。好了,我該講的都講了,現在就去機場。”

盧漢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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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