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場可怕的意外
“粉末要幾分鍾後才能起效。”魔法師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撒藥粉。
突然之間,補丁姑娘伸出一隻手,碰到了駝背魔法師手中的瓶子,弄得滿屋都是藥粉。南齊叔叔和馬格洛特大吃一驚,雙雙往後一跳,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叔叔的頭碰到頭頂上的架子,隻聽咣當一聲,裝著化石水的瓶子被打翻了。
魔法師發出一聲怪叫,奧傑連忙躲開,補丁姑娘也跟著閃到一邊,驚恐地緊緊抱住奧傑。玻璃貓低吼著躲到了桌底下。因此威力強大的化石水隻濺在魔法師妻子和南齊叔叔身上。魔法立刻起效了。隻見兩人一動不動地站著,變成了兩尊石像,保持著被化石水濺到時的姿勢。
奧傑一把推開補丁姑娘,飛快地朝南齊叔叔跑去。他可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和保護人,千萬不能出事啊,奧傑心裏充滿了恐懼。他緊緊抓住叔叔的手,這是一隻冷冰冰、硬邦邦的手,連長長的灰白胡子也變成了堅硬的石頭。駝背魔法師瘋狂地在房裏跳來跳去,臉上布滿絕望的表情,他不斷呼喚著妻子,請求她的原諒,請求她開口說話,請求她再活過來!
補丁姑娘很快擺脫了恐懼,一步步靠近,興趣十足地打量每個人,又看看自己,哈哈大笑起來。咦,這裏有一麵鏡子,她一邊想著,一邊走到鏡子麵前,細細端詳著自己奇特的模樣,驚訝極了:紐扣做的眼睛、珍珠做的牙齒、大大的鼻子。接著她朝著鏡中的影子大喊道:“哎呀,多麽花哨的女士呀!害羞時臉上的顏色就像顏料盒一樣,令人眼花繚亂,簡直太棒了!你好呀,女士,你叫什麽名字?”
她鞠了一躬,鏡中的影子也鞠了一躬。接著她又笑得前仰後俯,別提多開心了。玻璃貓從桌底下鑽了出來,說道:“你嘲笑自己,這我不怪你。你真是個討厭鬼。”
“討厭鬼?”她回答,“為什麽呢?我太高興了。我與眾不同,全世界絕無僅有,絕對是最奇特的生物。除了可憐的馬格洛特,誰能做出像我一樣極度不合理的生物呢?不過我很快樂,非常快樂!我就是我,不是別人。”
“安靜點,行嗎?”心急如焚的魔法師大吼道,“給我閉嘴,讓我好好想想!要是想不出來,我會發瘋的。”
“那你想吧,隨你想什麽都行,我不介意。”說著,補丁姑娘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哎!播放了這麽久的音樂,我快燒起來了,”留聲機的喇叭裏傳出了黃銅般的沙沙聲,“皮普特老夥計,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停下來休息休息。”
魔法師沮喪地看著留聲機。
“真是太不走運了!”他難過地放聲痛哭,“生命粉肯定掉在留聲機上了。”
他走過去,發現裝著寶貴生命粉的金瓶落在放留聲機的桌子上,機器上灑滿了粉末。活力十足的留聲機邁開桌腿,跳起了快步舞。這下可惹惱了皮普特博士,大發雷霆的他一腳把這東西踢到牆角,又拿了條凳子擋住它,好讓它安靜下來。
“你以前夠糟糕的了,”魔法師憤怒地說道,“活過來的留聲機足以把奧茲大陸上每一個好端端的人活活逼瘋。”
“請不要汙蔑我,”留聲機惡狠狠地說道,“都是你幹的,夥計,怎麽能怪我呢。”
“搞砸一切的人明明是你。”玻璃貓不屑地插了一句。
“不過我是例外。”說完,補丁姑娘歡快地繞著房間轉起圈來。
看著南齊叔叔悲慘的命運,奧傑難過得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說道:“我想肯定是我的錯。我的名字就叫不幸的奧傑。”
“胡說八道,孩子,”補丁姑娘輕鬆地反駁道,“隻要有足夠的智慧指導自己的行為,就不是不幸的人。那些請求別人給自己思考機會的人才是不幸的呢,就像可憐的皮普特博士一樣。對了,到底出什麽事了,魔法施展者?”
“化石水不小心濺到我親愛的妻子和南齊叔叔身上,因此他們變成了石像。”魔法師悲傷地說道。
“那你為什麽不給他們撒些生命粉呢?這樣他們就能複活了。”補丁姑娘問道。
魔法師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為什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他興奮地大喊大叫,一把抓起金瓶,朝馬格洛特跑過去。
“哎,做什麽事都亂七八糟,這個魔法師真傻呀!他的腦袋笨死了,哪能飛快地思考呢,所以他得向我谘詢。”
由於背駝得厲害,皮普特博士隻好站在凳子上,才能夠到妻子的頭頂。他拚命地搖晃著瓶子,卻一點兒粉末都沒有。咦,這是怎麽回事呢?他打開瓶蓋,往裏麵瞧了瞧,接著扔掉瓶子,絕望地哭了:“沒有了!一丁點兒也沒有了,全都浪費在煩人的留聲機上了,這下我親愛的妻子沒救了!”
魔法師把頭埋在彎曲的胳膊裏,放聲大哭。
見此情景,奧傑也萬分難過。他走到傷心的魔法師麵前,柔聲說道:“你還能製造出更多的生命粉,皮普特博士。”
“是的,但需要整整六年的時間,每天用雙手雙腳不停地攪動四個罐子,又累又無聊。”魔法師痛苦地說道,“六年啊!可憐的馬格洛特隻能變成石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我。”
“那還有其他辦法嗎?”補丁姑娘問道。
魔法師搖搖頭,突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抬起頭說道:“還有一種東西能夠破解化石水的魔法,讓妻子和南齊叔叔重獲生命。盡管尋找原材料困難重重,但是如果找到了,我就能馬上動手製作,否則就得花六年的時間,又累又無聊地攪動罐子。”
“那我們去找吧,”補丁姑娘提議道,“比起攪動罐子,這個主意合理多了。”
“這個點子不賴哦,碎布條,”玻璃貓讚成道,“看來你的腦子很靈活嘛,我很開心,我的腦子可是相當厲害的呢。你能看見我開動腦筋的樣子,它們是粉紅色的。”
“碎布條?”補丁姑娘重複道,“你叫我‘碎布條’?那是我的名字嗎?”
“我……我想我那可憐的妻子打算管你叫‘安捷琳’。”魔法師說道。
“可我更喜歡‘碎布條’,”她笑了起來,“這個名字更適合我呢,瞧,我全身都是用碎布條拚湊起來的。謝謝你給我取名,貓咪小姐。你有名字嗎?”
“馬格洛特給我起了一個傻乎乎的名字,實在有損我尊貴的身份,”玻璃貓說道,“她居然叫我‘笨蛋’。”
“一點兒也沒錯,”魔法師歎了口氣,說道,“總而言之,你就是個笨蛋,笨手笨腳的,什麽事情都做不好。我把你製造出來,真是大錯特錯,全天下找不出比你更一無用處、自以為是、一碰就碎的家夥了。”
“我可不像你想的那麽易碎,”玻璃貓不服氣地反駁道,“皮普特博士造出生命粉之後,我是他的第一個實驗對象,我活了很多年,至今沒有破碎,沒有裂縫,也沒有開口子。”
“你肩膀上好像有個小缺口。”補丁姑娘笑了。玻璃貓走到鏡子前仔細檢查。
“告訴我吧,”奧傑向駝背魔法師哀求道,“我們到底要找什麽材料,才能救南齊叔叔呢?”
“首先,我要一片六葉苜蓿,隻有在翡翠城周圍的草地裏才能找到,而且即使在那兒,六葉苜蓿也非常罕見。“
“我會找到的。”奧傑承諾道。
“第二件材料是一隻黃蝴蝶的左翅膀。在翡翠城西邊黃色的溫基國才有這種顏色的蝴蝶。”
“我也會找到的,”奧傑堅定地說道,“就這兩件嗎?”
“不,還有呢,我去找找配方秘訣書,看看接下來還需要什麽。”說著,魔法師打開了櫥櫃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本藍皮封麵的小書,翻動書頁,找到了,“還需要一吉耳[2]黑暗之井的井水。”
“那是什麽樣的井呢,先生?”
“那是一口永遠照不進陽光的井。必須用金瓶裝水,而且途中不能讓它接觸一絲光亮。”
“我會取回黑暗之井的井水。”奧傑說道。
“我還需要烏茲尾巴尖上的三根毛,一個活人身上的一滴油。”
奧傑表情嚴肅地看著魔法師,說道:“請問烏茲是什麽?”
魔術師說道:“那是一種動物,我也沒見過,所以沒辦法向你仔細描述。”
“如果我能找到烏茲,我會拔下它尾巴上的毛,”奧傑說道,“可是人體裏有油嗎?”
魔法師又看了看書,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然後說道:“書上就是這麽寫的,我們必須照做,否則魔法就不起作用了。既然書上寫的是‘油’,而不是‘血’,那麽活人身上肯定有油,不然書上也不會這麽寫。”
“那好吧,”奧傑給自己打氣,“我會去找的。”
看著眼前這個芒齊金國的小男孩,魔法師的眼裏寫滿了問號:“要找到這些東西,你必須長途跋涉,或許要經曆好幾次漫長的旅行;為了尋找我要的東西,你必須在奧茲大陸上穿越幾個不同的國家,在各地搜索。”
“這我知道,先生,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地拯救南齊叔叔的。”
“還有我那可憐的妻子馬格洛特。如果你救了一個,就能救第二個,因為他們站在一起,藥物能讓兩人複活。奧傑,你一定要拚盡全力啊。在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會開始為期六年的工作,製造新的生命粉。如果你不幸失敗了,沒有找到需要的材料,那我也不至於耽誤時間。如果你成功了,必須盡快趕回來,省得我辛苦地用雙手雙腳攪動四個罐子。”
“我馬上就出發,先生。”
“我和你一起去。”補丁姑娘說道。
“不,不行!”魔法師大喊,“你不準離開這裏,你隻是一個仆人,還沒有得到自由。”
聽到這話,一直在房裏手舞足蹈的碎布條停下來,看著他。
“什麽是仆人?”她問道。
“仆人就是為他人服務的人,和奴隸差不多。”魔法師解釋道。
“很好,”補丁姑娘說道,“我幫助奧傑尋找你要的東西,這就是為你和你妻子服務。你也知道這些東西找起來可難了。”
“是呀,”皮普特博士歎了口氣,“我很清楚奧傑的擔子重著呢。”
碎布條笑了,又繼續跳起舞來,說道:“聰明男孩要找的有:活人身體裏的一滴油、一片六葉苜蓿、烏茲尾巴上的三根毛、黑暗之井的井水、蝴蝶的黃色翅膀,這是書上寫的魔法的必需材料。如果他能安全地找到,皮普特博士將製造魔法;如果他搞砸了,叔叔將永遠成為一尊站立的石像。”
魔法師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道:“可憐的馬格洛特肯定錯誤地給了你一些作詩的才能,如果真是如此,我自己也把握不好分寸,不是加多了,就是加少了。不過,我想我應該讓你跟奧傑一塊兒去,反正我那可憐的妻子在複活之前用不著你;再說你或許能夠幫助男孩,因為你的腦袋裏似乎裝著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不過你可得多加小心呀,因為你是親愛的馬格洛特的紀念品。別被撕破了,否則裏麵填充的棉花會露出來。瞧,你的一隻眼睛好像有些鬆動,你得把它縫結實點。如果你總是滔滔不絕,你那血紅色的長毛絨舌頭可是會被磨破哦。記住我是你的主人,一旦任務完成,你必須馬上回來。”
“我也要和碎布條、奧傑一起去。”玻璃貓大聲說道。
“你不能去。”魔法師回答。
“為什麽?”
“隻要你出去,立刻就會變成一堆玻璃渣,再說你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我可是有不同的意見哦,”玻璃貓傲慢地回嘴,“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再說我那粉紅的腦袋那麽漂亮,瞧啊,你能看見我開動腦筋的樣子。”
“好吧,那你去吧,”魔法師不耐煩地說道,“反正你就是個煩人精,你走了,我正好眼不見心不煩呢。”
“不勞你費心。”玻璃貓生硬地說道。
皮普特博士從櫥櫃裏拿出一個小籃子,往裏麵放了幾樣東西,然後交給奧傑。
“裏麵是一些食物和好多護身符,”他說道,“我隻能給你這麽多了。我相信你在旅行中會交到朋友,他們能助你一臂之力。小心照顧補丁姑娘,把她平安帶回來,她對我妻子來說是有用的。至於這隻玻璃貓,或許應該叫它笨蛋,如果它礙手礙腳,我準許你把它摔成兩半,反正這個家夥不講禮貌,也不聽我的話。給它粉紅色的腦袋是我犯的錯。”
奧傑走到南齊叔叔麵前,溫柔地親吻老人硬邦邦的臉。
“我會盡力救你的,叔叔,”他說著,仿佛石像能聽見他的話。說完他握了握駝背魔法師歪歪扭扭的手,然後魔法師張羅著在壁爐上掛四個罐子。奧傑拿起籃子走出了房屋,身後跟著補丁姑娘,走在最後的是玻璃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