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補丁姑娘
奧傑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家夥，眼神裏充滿了詫異。補丁姑娘的個子比他高，因為裏麵塞滿了棉花，站直時身體顯得圓鼓鼓的。馬格洛特先用補丁被子做成了她的模樣，又給她穿上補丁裙子和補丁圍裙，再縫上口袋，用的都是同一塊鮮豔的布。馬格洛特還縫了一雙紅色的尖頭皮鞋，細心地做出了十個手指，又用金色的鐵片充當指甲。
“等她一活過來就會幹活。”馬格洛特說道。
補丁姑娘全身上下最奇怪的地方莫過於她的頭了。在等待丈夫製作生命粉的時候，馬格洛特有大把的時間按照自己的想象做補丁姑娘的頭。要知道，一個優秀的傭人必須配一顆出色的腦袋。她用棕色的紗線做頭發，編了幾根漂亮的辮子；又用魔法師舊褲子上的兩顆銀色帶扣做眼睛，縫上黑線當作眼球。耳朵該怎麽做呢？這可難倒了馬格洛特，傭人必須聽得清楚明白。最後她用薄薄的金片做成耳朵的形狀，鑽幾個小孔，縫在腦袋兩邊。黃金是奧茲大陸最常見的金屬，柔軟易折，用途廣泛。
馬格洛特劃開一道口子作為補丁姑娘的嘴巴，縫上兩排珍珠當作牙齒，又用血紅色的長毛絨做舌頭。嘴巴精致美麗、栩栩如生，奧傑看得連連稱讚，瑪格麗特更是聽得心花怒放。補丁姑娘臉上的補丁實在太多了，很難稱得上漂亮，瞧，一邊臉頰是黃色的，另一邊是紅色的，下巴是藍色的，額頭是紫色的，鼻子是明黃色的。
“你應該把整張臉都做成粉紅色。”奧傑建議道。
“我也想，可是沒有粉紅色的布呀。”馬格洛特回答，“再說這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做補丁姑娘是用來幹活的，又不是用來當擺設的。假如我看膩了這張滿是補丁的臉，大可以把她刷白嘛。”
“她有大腦嗎？”奧傑問道。
“沒有；哎呀，我居然把大腦忘得一幹二淨！”馬格洛特大叫，“幸好你提醒了我，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在她活過來之前，我想怎麽樣擺弄她都行。不過我可得小心，不能給她太多腦子，必須與她的身份相符。換句話說，她的腦子不能太好使。”
“錯。”南齊叔叔開口了。
“在這一點上我絕對是正確的。”馬格洛特反駁道。
奧傑連忙解釋：“叔叔的意思是傭人有好腦子，才能正確地聽從你的安排，做好你吩咐的事情呀。”
“這倒也有幾分道理，”馬格洛特點點頭，說道，“不過恰恰相反，腦子靈活的傭人肯定會變得不受控製、傲慢自大、瞧不起自己的工作。我說過，這可是相當精細的活兒，我必須小心謹慎，給她適量的大腦，讓她不至於一無所知，但也不能知道得太多。”
說著她打開另一個櫥櫃，裏麵是一排排架子，放著各種藍色的玻璃瓶。魔法師在每個瓶子上詳細地標明了成分。隻見一個架子上寫著：“大腦”，架子上的瓶子則分別標著：“服從”、“聰明”、“判斷”、“勇敢”、“機智”、“友善”、“好學”、“忠誠”、“博學”、“獨立”。
“讓我看看，首先她必須要‘服從’，”說著她拿下標著“服從”的瓶子，倒了幾粒在盤子裏。“‘友善’和‘忠誠’也不錯。”她又各倒了一些，“這樣就行了，對傭人來說，其他品質用不著。”
和奧傑一起站在一旁的南齊叔叔摸了摸標著“聰明”的瓶子，說道：“少許。”
“少許‘聰明’？好吧，你也許說得對，先生。”就在馬格洛特正要拿下瓶子時，壁爐旁的駝背魔法師突然興奮地朝她大叫：“馬格洛特，快過來幫幫我呀！”
她立刻跑到丈夫身邊，幫他把四個罐子從火上拿下來。罐子裏的東西全煮幹了，隻剩下罐底有一些白色的粉末。魔法師小心翼翼地把粉末倒進一個金碗，又用金勺混合均勻，混合後的粉末隻有小小一把。
皮普特博士心花怒放地說道：“瞧，這就是神奇的生命粉，全世界隻有我會做。我足足花了將近六年的時間準備這些珍貴的材料，單單碗裏這點粉末就價值連城，很多國王願意為它傾其所有。冷卻後我會把它放進小瓶子裏；同時我必須盯緊了，以免粉末被風它吹走或吹散了。”
南齊叔叔、馬格洛特、魔法師全都一動不動地看著神奇的藥粉，奧傑卻對補丁姑娘的大腦更感興趣。那些優秀的品質原本觸手可得，卻不讓補丁姑娘擁有，這多麽不公平，多麽殘忍啊，想到這裏，奧傑拿下架子上的全部瓶子，挨個倒了一些在馬格洛特的盤子裏。其他三人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生命粉，誰也沒注意到奧傑的行為；很快馬格洛特想起了手頭的活兒，轉身回到櫥櫃前。
“我看看，我要給我的姑娘一點點‘聰明’，博士還不會製作‘智慧’，隻能用‘聰明’代替。”說著，她拿下“聰明”的瓶子，倒出一些粉末。奧傑見狀有些不自在，因為他已經放了很多“聰明”粉在盤裏了，可又不敢說出真相，隻好自己安慰自己：人嘛，越聰明越好。
馬格洛特端著盤子走到凳子前，撕開補丁姑娘額頭上的補丁縫線，把藥粉一股腦地倒了進去，又縫起來，看上去和以前一樣整齊，一樣牢固。
“親愛的，你現在可以給我的姑娘撒生命粉了。”馬格洛特對丈夫說道。誰知魔法師卻回答：“必須等到明天早上才能使用生命粉；不過我想現在它已經冷卻，可以裝進瓶子裏了。”
說著他選了一個小金瓶，瓶蓋上有很多小孔，可以輕鬆地把粉末撒在任意物體上。他小心翼翼地把生命粉倒進金瓶裏，又把瓶子鎖在櫥櫃的一個抽屜裏。
鎖好後，他一邊興高采烈地搓著手，一邊說道：“這下我總算有充裕的時間和老朋友南齊叔叔好好聊聊天了。我們舒服地坐著，好好享受享受吧。整整六年我都在手腳並用地攪這四個罐子，如今能歇一歇，我真是太開心了。”
“那你得多說話才行，”奧傑說道，“叔叔少言寡語，外號叫沉默的人呢。”
“這我知道；不過正因為如此，你叔叔才是最佳夥伴，”皮普特博士說道，“很多人總是滔滔不絕，能找到一個惜字如金的人，我實在是鬆了口氣。”
奧傑看著魔法師，眼神裏滿是敬畏與好奇。
“你沒覺得駝背很難受嗎？”他問道。
“沒有；恰恰相反，我為自己感到驕傲呢，”魔法師說道，“我猜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位駝背魔法師。有人是假裝駝背，隻有我才是貨真價實的。”
的確，他的背駝得相當厲害，拖著這樣的身體，他究竟是如何完成那麽多事情的呢？奧傑暗自好奇。魔法師坐在一把為他量身定做的、歪斜的椅子上。一個膝蓋放在下巴下，另一個膝蓋靠在腰背上；他是個樂觀的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表情。
“除了自娛自樂之外，我不能施展魔法，”說著他用一根彎彎的花莖點燃煙鬥，抽起煙來，“奧茲大陸有很多人鑽研魔法，所以敬愛的奧茲瑪女王下令，除了偉大的女巫、善良的格林達以外，禁止任何人使用魔法。我認為她的做法是正確的。有幾個心術不正的女巫闖了好多禍，如今她們都失業了。奧茲巫師以前是個騙子，對魔法一竅不通，如今他向格林達學習，聽說進步很大，變成了相當優秀的巫師，不過他隻是格林達的助手。我雖然有權為妻子製造一個仆人，或製造一隻玻璃貓來抓老鼠，雖然它拒絕這麽做，但卻不能為其他人施展魔法，也不能將魔法當成職業。”
“魔法肯定是一門非常有趣的學問。”奧傑說道。
“沒錯，”魔法師堅定地回答，“我研究出了幾個魔法招數，與格林達的本領不相上下呢。比如生命粉、化石水，瞧，就放在那邊窗戶旁的架子上。”
“化石水的作用是什麽呢？”男孩好奇地問道。
“它能將所有東西變成硬邦邦的石頭。這可是我的獨家發明哦，用處可大了。有一次，兩隻可怕的卡力達從森林裏鑽出來攻擊我們，它們的身體像熊，腦袋像大象，那模樣別提多恐怖了。我朝它們灑了一些化石水，它們立刻變成了石頭。如今我把它們放在花園裏，當作觀賞性石雕。你看，這張桌子像是木頭做的，它以前的確是木桌，不過我灑了幾滴化石水，把它變成石桌了，既不會破又耐用。”
“太棒了！”南齊叔叔點點頭，摸了摸長長的灰色胡須。
“天呀，叔叔，你變成話匣子了。”魔法師說道，看得出來南齊叔叔的誇獎令他很開心。
就在這時，後門傳來一陣刮擦聲，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讓我進去！快呀！讓我進去！”馬格洛特起身朝後門走去，說道：“像是一隻乖貓咪在哀求。”
“喵嗚……這該符合你那高貴的身份了吧？”那個聲音輕蔑地說道。
“是的，這才是貓咪該有的語氣嘛。” 說著馬格洛特打開了門，一隻貓立刻躥了進來，走到屋中間，看到陌生人後停住了腳步。奧傑和南齊叔叔都目瞪口呆地盯著這隻貓，即使在奧茲大陸上也從沒見過這麽奇怪的動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