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駝背魔法師

第二天一大早，南齊叔叔輕輕地把手放在奧傑頭上，叫醒他：“起床了。”

奧傑穿好衣服：褶邊的藍色內衣，金色花邊的寶藍色夾克，帶金鎖扣的藍色及膝短褲，藍色絲襪，鞋尖翹起的藍色皮鞋。他拿起一頂尖頂帽，大大的帽沿上掛著一串金色小鈴鐺，隨著他的腳步，鈴鐺會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這是生活在奧茲大陸上的芒齊金人的傳統服裝，南齊叔叔的打扮和侄子相似，不過他穿的不是皮鞋，而是腳尖翹起的靴子，藍色的外套，大大的袖口上裝飾著金色的花邊。

男孩看見桌上的麵包一動沒動，以為叔叔並不餓。於是肚子咕咕直叫的他把麵包切成兩半，將其中一半當作早餐，又喝了些新鮮清涼的溪水。叔叔將剩下的一半麵包裝進上衣口袋，走到門口又說了一次：“走吧。”

每天孤獨地住在森林裏，這樣的日子奧傑厭倦透了，要是能四處旅行，看看外麵的人們，那該多好啊。很早以前他就盼著踏上美麗的奧茲大陸。這下終於夢想成真，奧傑心裏甭提多高興了。叔叔鎖好門後，兩人就開始趕路。在他們離開的日子裏，即使有人走進這片濃密的森林，也不會闖入他們小小的房屋。

一座高山將芒齊金國與吉力金國分隔開來，山腳下有一條岔路，一邊向左，一邊向右，向右的山路直通山頂。南齊叔叔選擇了向右的山路，奧傑一言不發地緊跟在後。他知道這條路通往駝背魔法師的家。雖然他沒有見過這位魔法師，但他卻是奧傑和南齊叔叔最近的鄰居。

整個上午兩人都邁著沉重的步子趕路，中午時叔叔和奧傑坐在一截倒下的樹幹上，吃著僅剩的半塊麵包，又繼續向前走。兩小時後，皮普特博士的房屋終於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座大大的圓形房子，和芒齊金國所有的房子一樣，牆上刷著藍色的油漆，這是芒齊金國獨特的顏色。房子周圍有一個美麗的花園，種滿了枝繁葉茂的藍色樹木與藍色鮮花，還有藍色的白菜、藍色的蘿卜、藍色的萵苣，統統都很美味。在皮普特博士的花園裏還種著麵包樹、蛋糕樹、奶油泡沫灌木、結著沉甸甸的黃油的藍色毛茛、一排巧克力焦糖植物。藍色礫石鋪成的小道將種植蔬菜與鮮花的土地一分為二，一條更寬的道路通向前門。房子坐落在山上的一片空地上，不遠處是可怕的森林。

叔叔敲了敲門，一個全身藍色打扮的、麵容友善的胖女人打開門，微笑著向客人打招呼。奧傑說道：“啊，您一定是馬格洛特夫人，皮普特博士的好妻子。”

“是我，親愛的，我們家歡迎所有的陌生人。”

“我們能見見著名的魔法師嗎，夫人？”

“他現在可忙了，”女人遲疑地搖搖頭，“不過請進吧，我去準備點吃的，你們為了來我們這個偏僻的地方，肯定走了很遠的路。”

“沒錯，”奧傑一邊說，一邊和叔叔進了屋。“我們住的地方比這裏更偏僻呢。”

“比這裏更偏僻！是在芒齊金國嗎？”女人驚呼道，“一定是在藍色森林。”

“是的，馬格洛特夫人，您猜得真準。”

“天啊！”女人打量著眼前的老人，“你肯定就是南齊叔叔，大家都稱呼你沉默的人。”接著她又看了看男孩，“你肯定是不幸的奧傑。”

“是的。”叔叔回答。

“沒想到我還有這個外號，”奧傑鄭重其事地說道，“不過挺適合我的嘛。”

女人在屋裏忙碌著，收拾桌子，從碗櫃裏拿出食物，然後說道：“孤零零地住在那片沉悶的森林裏，確實是不幸，那片森林比這裏的森林糟糕多了；不過現在你離開了，說不定會轉運哦。假如你在旅途中能把‘不幸’改成‘幸運’，那你就是幸運的奧傑了，這可是了不起的進步呀。”

“那我怎麽樣才能甩掉‘不幸’呢，馬格洛特夫人？”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必須把這事記在心裏，也許哪一天機會就到了呢。”她回答。

奧傑從沒見過如此豐盛的一頓飯。桌上擺放著可口的燉菜，熏火腿、一盤藍豌豆、一碗淺藍色的甜牛奶、藍色李子布丁。兩位客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大餐後，女人說道：“你們找皮普特博士是有正事呢，還是玩玩呢？”

叔叔搖搖頭。

“我們在旅行，”奧傑答道，“來你家隻是歇歇腳，休息休息。我想南齊叔叔並不是非要見大名鼎鼎的駝背魔法師，可我對這麽一位大人物卻十分好奇。”

女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記得多年前南齊叔叔和我丈夫曾是朋友，”她說道，“說不定老友重逢會讓他們很開心。魔法師現在很忙，不過如果你們能保證不打擾他的話，倒是可以去他的工作間，看看他正在研究的一種神奇魔法。”

“非常感謝，”男孩興高采烈地說道，“我很想看看。”於是女人帶領他們來到後麵一個圓形屋頂的大廳，這裏就是魔法師的工作間。圓形的房間上有一排環繞的窗戶，光線十分充足，除了一扇通往前屋的門，還有一扇後門。窗前是一個大大的座位，還有幾把椅子和幾條凳子。房間的一頭有一個大大的壁爐，藍色的柴火熊熊燃燒，藍色的火焰不停跳躍，火上吊著四個罐子，全都沸騰著，咕嚕咕嚕直冒氣泡。魔法師用雙手攪拌著兩個罐子，綁著木勺的雙腳同時攪拌著另外兩個。他的駝背實在太厲害了，使他的雙腳與雙手一樣靈活。

南齊叔叔走過去和老朋友打招呼，可魔法師的手腳都忙活著，沒辦法和他握手或握腳，叔叔隻好拍拍他的光頭，問道：“做什麽？”

“啊，是沉默的人呀，”皮普特博士頭也沒抬地回答道，“你想知道我在製作什麽。好吧，我告訴你。等我完成之後，罐子裏的混合物會變成神奇的生命粉。全世界隻有我知道製作的秘訣。不管什麽東西，隻要撒上生命粉，立刻就會活過來。我花了好多年研究神奇的生命粉，此時此刻我要開心地宣布，大功即將告成。你瞧，我是為了好妻子馬格洛特才這麽做的，她拿生命粉有自己的用途。你先隨便坐，南齊叔叔，等我完成後就和你聊天。”

當大家都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之後，馬格洛特說道：“你必須知道，我丈夫第一次製成生命粉後，居然傻傻地給了老女巫摩姆比，她以前住在南麵的吉力金國。作為交換，摩姆比給了皮普特博士長生不老粉，誰知可惡的她竟然騙了他，長生不老粉一點兒魔力也沒有。”

“說不定生命粉也毫無用處。”奧傑說道。

“錯，它是完美的，”她宣布道，“我們先在玻璃貓身上做了實驗，貓不僅活了，還一直活到現在。如今它就在屋裏。”

“玻璃貓！”奧傑大叫，臉上寫滿了驚訝的表情。

“是的，它是個好夥伴，就是不太謙虛，總愛誇耀自己，而且堅決不捉老鼠，”馬格洛特說道，“我丈夫給它做了一個粉紅色的大腦，這下倒好，令品種太優良了，尤其是對貓來說，所以它認為捉老鼠有損形象，不夠莊重。它還有一顆用石頭做的血紅色心髒，我猜那是紅寶石，所以呀，它鐵石心腸，麻木冷漠。我想魔法師下一次會做一隻沒有大腦、沒有心髒的玻璃貓，這樣一來，它不會拒絕捉老鼠，對我們可能還有些用處。”

“老女巫摩姆比得到生命粉後做了什麽呢？”男孩好奇地問道。

“她給了南瓜頭傑克生命，我猜你聽說過南瓜頭傑克吧。如今他住在翡翠城附近，深受奧茲瑪女王的喜愛。整個奧茲大陸都在奧茲瑪女王的統治下。”

“我沒有聽說過他。”奧傑回答，“恐怕我對奧茲大陸知道得不多。以前我一直和沉默的南齊叔叔住在一起，沒人跟我提起過這些事。”

“難怪你叫做不幸的奧傑呢，”女人語帶同情地說道，“一個人知道得越多，就越幸運，因為知識是生命最好的饋贈。”

“那麽皮普特博士做出新的生命粉後，你打算用來幹什麽呢？他說過妻子有特別的用處。”

“是的，我想讓我的補丁姑娘擁有生命。”

“天啊！補丁姑娘？那是什麽呀？”奧傑問道，這個名字聽起來比玻璃貓更奇怪，更少見。

“看來我得讓你見見我的補丁姑娘，”看著男孩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馬格洛特笑了，“這很難解釋。首先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多年以來，我一直渴望有一個傭人幫我煮飯、洗碗、收拾家務。可是這裏太偏僻了，沒有傭人願意來我家。於是我聰明的丈夫、駝背魔法師建議我自己做一個小女孩，再撒上他研製的生命粉，讓她活過來。這個主意棒極了，皮普特博士馬上動手製作生命粉，他一頭埋進工作間，幹了很久很久，而我有足夠的時間做小女孩。這個活兒可不像你想的那樣容易。該用什麽材料呢，一開始我拿不定主意，最後無意中我在箱子裏找到一床舊的補丁被子，那是我祖母年輕時做的。”

“什麽是補丁被子？”奧傑問道。

“就是把不同類型、不同顏色的布料巧妙地縫在一起做成的被子。補丁有大有小，形狀不一，甭提多漂亮了。因為各式各樣的補丁混合在一起，色彩繽紛，所以有時也叫‘花被子’。被子雖然好看，卻一次也沒用過，因為我們芒齊金人隻喜歡藍色，所以它在箱子裏躺了一百多年。當我找到它時，我告訴自己，用它來做傭人女孩再好不過了。當她獲得生命後，她不會像玻璃貓那樣既驕傲又淘氣，要問為什麽，那是因為全身上下可怕的五顏六色會讓她打消像藍色芒齊金人一樣高貴的念頭。”

“藍色是唯一備受尊重的顏色嗎？”奧傑問道。

“對芒齊金人來說，是的。我們國家上上下下都是藍色。不過在奧茲大陸的其他地方，人們喜歡別的顏色。比如在奧茲瑪公主居住的翡翠城，綠色是最流行的顏色。不過所有芒齊金人都對藍色情有獨鍾，當我的傭人女孩活過來時，發現自己全身布滿了各種不受歡迎的顏色，她可不敢放肆無禮，隻能乖乖聽話。要知道，如果傭人和主人是同樣的顏色，他們就可能這麽做。”

南齊叔叔讚同地點點頭，說道：“好主意。”雖然隻有短短三個字，但是對於他來說，可算得上長篇大論了。

“於是我剪開被子，”馬格洛特繼續說著，“用它做了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孩，又塞上棉花。我這就去拿，讓你看看我的手藝有多麽厲害。”說完她走到一個高高的櫃子前，打開櫃門。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胳膊下夾著補丁姑娘。隻見她把補丁姑娘放在凳子上，讓她盡量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