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巨人優潑夫人
當他們回頭走到路的盡頭見到那塊警示牌後,他們開始穿過鄉野往東而行。沒走多久,他們來到了若嶺地區,一片片群山連接著一個個山穀,需要他們不停地爬山、下山,他們的旅途這下變得乏味起來,因為每爬過一座山,呈現在他們下方除了山穀就是有青草、雜草或者石頭。
他們就這樣爬山、下山了幾個小時,四周那單調的景色不見任何變化,到後來他們登上了一座高於普通的山,發現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杯形的山穀,穀地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型的紫色石頭城堡。這座城堡既高又寬且長,不過卻沒有角樓和塔樓。就其目力所及,他們發現這座巨大建築物的每一邊各有一扇小窗和一扇大門。
“這就奇怪了!”稻草人低聲說道。“我真沒想到在吉利金邦還有這麽大一座城堡。真不知誰會住在裏麵?”
“從這個距離看,我覺得這似乎是我所見到過的最大的城堡。”錫樵夫評論道。“不管用作什麽,這城堡都太大一些。要是沒有梯子,誰都無法打開或者關上那些大門。”
“也許,如果我們走近一些,我們就會發現那裏麵是不是有人居住了,”伍特提議道。“我看那裏麵好像沒有住人的跡象。”
他們繼續往前走去,當走到山穀中央時,也就是那座巨型石頭城堡矗立的地方,天漸漸黑下來了。他們猶豫不決,不知該怎麽辦。
“如果那兒碰巧住著一些友好的人,”伍特說道,“我會很高興弄到一張床,可要是敵人占據著那個地方,我寧可睡在地上算了。”
“如果那裏麵根本就沒有人住,”稻草人補充道,“我們就可以進去,把它據為己有,就像在家裏一樣。”
就在他說話的當兒,稻草人走近了其中一扇大門,無論是從高度,還是從寬度上看,都比他以前見過的任何大門要大兩倍,接著他還發現門上方的一塊石頭上刻著如下幾個大字:
優潑城堡
“啊哈!”他高聲叫了起來,“我這下可知道這是啥地方了。這地兒興許就是優潑先生的家。他是一個可怕的巨人,我見過他被囚禁在離這兒很遠的一個洞穴裏。因此,這座城堡裏有可能是空著的,我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它了。”
“沒錯,沒錯,”鐵皮王點頭說道,“我也記得優潑先生。可是我們怎麽才能進入這座閑置的城堡呢?這大門的門閂高出我們頭頂那麽多,我們誰也夠不著啊。”
他們思考了一會兒,伍特隨後對鐵皮人說道:“如果我踩在您的雙肩上,我想我能撥開那道門閂。”
“那就爬上來吧,”錫樵夫回答道。男孩踩上尼克.喬波的肩膀,剛好夠到了門閂並抬起它。
那道大門立即開了,門上那大大的鉸鏈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響,好像在表示抗議。伍特從鐵皮人的肩膀上跳了下來,跟著兩位同伴走進了一個寬大而空曠的門廳。
他們三人差不多剛跨進去,忽然聽見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給關上了。這讓他們大吃了一驚,因為沒有人去碰過那扇門。大門奇跡般地自動關上了。再說,門閂可是在外麵,他們三人都立刻想到:他們這下成了這座陌生城堡的俘虜。
“不管怎樣,”稻草人咕噥道,“我們總不能為無能為力的事責備自己吧。我們不妨大膽地往前走,看看到底會遇上什麽事兒。”
外麵的大門關上後,門廳裏顯得相當暗,於是他們三人緊靠在一起順著石頭過道摸索前進,全然不知會有什麽樣的危險降臨到他們頭上。
突然,一片柔光罩住了他們。這光越來越亮,直到他們三人周圍的環境看得一清二楚。他們已經走到過道的盡頭,出現在眼前的是另外一扇大門。這扇大門竟然消無聲息地打開了,從門口那兒他們看到了一個大房間,裏麵牆壁上一排排地擺放著擦得鋥亮的純金盤子。
盡管他們一盞燈也沒有看到,但這個房間依然十分光亮。房間的中央有一張巨大的餐桌,旁邊坐著一個女巨人。她身著一件繡有豔麗大花圖案的銀色長袍,豪華長袍的外麵罩著一條飾有精致花邊的短圍裙。這條圍裙既起不到保護之用,跟漂亮的長袍也不怎麽相配。盡管如此,那女巨人就這麽穿著。她旁邊的餐桌上鋪著一塊白布,上麵擺著幾個金黃色的盤子。幾位行者這才明白,原來女巨人是在吃晚飯時,他們的到來打擾了她。
她背對著他們,甚至連身子都沒轉過來,隻是從一個盤子裏拿起一塊餅幹,在上麵抹了點兒黃油,接著用洪亮、深沉但卻並非特別不愉快的聲音說道:“幹嗎不進來好讓門關上呢?你們帶進來了一股穿堂風,我會著涼打噴嚏的。我一打噴嚏就會發火,一發火往往就會做出些壞事來。進來吧,你們這幾個愚蠢的外鄉人,進來!”
一聽到被人這麽催促,他們走進了房間,往餐桌旁邊走去,直到站著女巨人麵前才止步。她繼續吃著飯,但在看他們時卻古怪地笑了笑。伍特注意到,他們進入房間之後,那扇大門就悄無聲息地關上了,這絲毫沒讓他高興起來。
“哦,”女巨人說道,“幾位有何說法啊?”
“我們起初不知道這兒有人住著,夫人,”稻草人解釋道,“因此,作為趕路的外地人,我們希望能找到一個地方讓我們這位男孩朋友睡個覺,於是就冒昧地闖入了您的城堡。”
“我想你們幾位總該知道這是私人住宅吧?”她一邊說著,一邊給另一塊餅幹上塗抹黃油。
“我們看到了大門上方有‘優潑城堡’幾個大字,可我們卻知道優潑先生給關在奧茲國的一個遙遠的山洞裏,於是就以為現在他家裏沒人,可以借此城堡住上一宿。”
“我明白了,”女巨人點了點頭說道,同時又古怪地笑了笑。她這副神氣勁兒使伍特渾身發顫。“看來你們不知道優潑先生已經結婚,或者說在他被殘酷地抓走後,他的妻子仍住在他的城堡裏,並按自己的意願管理著它。”
“是誰把優潑先生抓走了?”伍特問道,一本正經地看著女巨人。
“凶惡的仇人。那些自私地反對優潑把他們的牛羊充當食物的人。然而,我得承認,優潑的脾氣是很糟糕,而且習慣在發怒時偶爾要掀翻幾所房子。結果有一天,來了一大群小個兒當地人,他們抓住了優潑先生,把他帶到山裏的某個地方,關在一個籠子裏。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兒,也不想知道,因為我的丈夫有時虐待我,忘記了一個男巨人應該尊重女巨人。在我不願伺候他的時候,他常常踢我的踝骨。所以我巴不得他走了。”
“這倒是件奇事了,那些人居然沒把你也抓去,”伍特說道。
“哦,比起他們來,我還算聰明,”她說著,突然發出一陣大笑,一股風兒隨之掀起,差點兒沒把搖擺不定的稻草人吹倒,隻得靠拽住他的朋友尼克·喬波才穩住了身子。“我看到那些人來了,”優潑夫人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們不懷好意,於是就把自己變成了一隻耗子躲在碗櫥裏。等他們帶走踢我踝骨的丈夫之後,我又變回了我原來的模樣,從此以後,我就過著舒適、寧靜的生活。”
“那麽說來,你是個女巫?”伍特問道。
“嗯,也不完全是,”她答道,“不過,我是個善變的藝術家。換句話說,與其說我是個女巫,不如說我是個優酷忽人,你當然知道,優酷忽人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術士。”
三位行者沉默了一會兒,忐忑不安地考慮著這番話及其對他們的前景可能產生的後果。毫無疑問,他們已成為了狡詐的女巨人的俘虜。然而,見她說得如此興高采烈,聲音又是如此的洪亮,因此他們這時還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
稻草人那混合腦子一直不停地轉動著,隨後他向那個女人問道:“優潑夫人,我們是該把您看成我們的朋友呢,還是您打算做我們的敵人呢?”
“我從來就沒有過朋友,”女巨人直截了當地說道,“因為朋友之間會過於親昵,從而總是忘記管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不過,我目前還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很高興你們來到這裏,因為我這兒的生活太寂寞了。自從彩虹之女七彩姑被我變成一隻金絲雀以來,一直沒有人跟我說話。”
“那您是怎麽做到的?”錫樵夫驚異地問道。“七彩姑可是個本領高強的仙女啊!”
“那是從前的她,”女巨人答道,“可她現在不過是一隻金絲雀而已。雨後的某一天,七彩姑跳著舞步離開了彩虹,在這個山穀離我城堡不遠的一座小山睡著了。太陽一出來,便驅散了彩虹。不等七彩姑醒來,我悄悄溜了出去,就把她變成了一隻金絲雀鳥,關進了一個鑲有鑽石的鳥籠裏。那籠子很是結實,她無法飛走。我原以為她會唱歌、說話,好讓我倆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可結果她卻不願和我作伴。自從變成小鳥以來,她就拒絕開口說一個字。
“她現在在哪兒呢”伍特問道。他聽到過不少有關可愛的七彩姑的傳說,因而對她很感興趣。
“那個籠子就掛在我臥室裏,”女巨人說道,又吃了一塊餅幹。
這下,三位行者愈加不安,並懷疑這個女巨人來。七彩姑 — 彩虹之女以前可是個真正的仙女啊,如果她都已經被這個自稱是優酷忽人的女巨人變成鳥兒關在籠內,那在他們身上將會發生什麽呢?稻草人一邊朝優潑夫人的方向轉過他那鼓塞塞的腦袋,一邊問她道:“夫人,那您知道我們是誰嗎?”
“當然知道啊,”她說道,“一個稻草人、一個鐵皮人和一個男孩嘛。”
“我們三人可是很了不起的人物,”錫樵夫聲稱道。
“那就更好啦,”她回答道。“要是那樣的話,我就更樂意與你們結交了,因為我的打算就是,隻要我活著,我就把你們留在這兒,在我感到寂寞時給我逗逗樂。而且,”,她慢吞吞地加上了一句,“在這個山穀裏,人都是永生的。”
他們三位壓根兒不願聽她這一說,稻草人於是皺起了眉頭,那副樣子把優潑夫人逗笑了,而錫樵夫那極其嚴厲的神色又讓女巨人大笑起來。
稻草人以為她要放聲大笑,於是趕緊溜到朋友的身後,以躲避她那呼出的氣流。躲在安全地方的他警告道:“我們可有一些本領高強的朋友,他們很快就會來救我們的。”
“那就讓他們來吧,”她帶著一副輕蔑的口氣回答說道。“等他們到了這兒,他們連什麽男孩、鐵皮人、稻草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因為明天一早我就要把你們變成別的模樣,沒人會認出你們來。”
這番威脅的話讓他們驚慌失措不已。這個溫和的女巨人比他們原先想象的還要可怕得多。她可以麵帶微笑、身著漂亮服飾,同時還可能比她那邪惡的丈夫還要殘忍許多。
稻草人和錫樵夫試圖想出了一個在天明前逃出城堡的辦法,但女巨人似乎看透了他們的心思,於是連連搖頭。
“別費腦筋了,” 她說道。“不管你們怎麽努力,都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不過,你們為什麽要逃走呢?我會給你們全新的模樣,那可比你們現在的模樣好得多。請你們知足吧,因為不知足會導致痛苦,而任何形式的痛苦,都將可能是降臨到你們頭上的最大災難。”
“那您打算把我們變成什麽樣兒?”伍特認真地問道。
“我還沒有決定呢。今晚我在夢中要想一下,這樣一來,我明天早晨就會決定把你們變成什麽樣兒。也許你們願意為自己選擇個什麽模樣?”
“不願意,”伍特說道,“我寧願保持現在這樣兒。”
“這真可笑了,”她反駁道。“你那麽小個,又那麽瘦弱,就你現在這樣,你算不上是什麽大人物。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活著,所以我會把你變成某種活的動物,那模樣可要比你現在的好看多了。”
她從盤子裏又拿起一塊餅幹,在一個蜂蜜罐裏蘸了蘸,心安理得地吃著。
稻草人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您這兒的山穀裏沒有糧田,”他說道,“那你是從哪兒弄來麵粉做成餅幹的。”
“我的天啦,你認為我需要弄來麵粉做成餅幹嗎?”她回答道。“對一個優酷忽人來說,幹這種活實在是件讓人討厭的事兒。我今天下午放了幾個夾子,抓到許多田鼠,可我不喜歡吃田鼠,我就把它們變成了熱餅幹來當我的晚餐吃。這個罐裏的蜂蜜原來是個黃蜂窩,但是自從變成蜜蜂後,它就變得香甜可口了。我想吃飯的時候,我隻要拿出我不願保存下來的東西,把它們變成任何我喜愛的食物吃掉就行了。你們餓了嗎?”
“我不吃東西,謝謝,”稻草人說道。
“我也不吃,”錫樵夫說道。
“我的背包裏還有一點兒天然食物,”漫遊者伍特說道,“我還是情願吃我自己的東西,而不是不吃什麽黃蜂窩。”
“人各有好嘛,”女巨人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時她已吃完了晚飯,站起身來,雙手拍了拍,晚餐桌立即不見了蹤影。